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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美人草读后感10篇

2017-11-25 22:08:30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虞美人草读后感10篇

  《虞美人草》是一本由[日] 夏目漱石著作,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32,页数:312,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虞美人草》读后感(一):这篇关于本书的评论深得我心,恨自己笔拙,也就只好转发于此。(转自亚马逊书评,作者Sin)

   注意到这本书完全是因为它的名字,虞美人草。这本书不厚,不过三百页,我却读了将近两个星期。这是近来我读得最久的一本书了。倒不是因为书本身,而是因为自己阅历太过浅薄的缘故吧。这本书让我联想到了很多民国时候的书和故事,不只是几个人之间的爱情故事,更多的,是关于人生,关于心灵的讨论。
    当过去痛苦得不能回首,未来又模糊得无法触及,那才是真正的最绝望的时刻,
    而那份绝望我有幸体会过,
    和小说里一样,绝望之后没有什么梦幻般的新生,
    的确,这才是现实
   小说的笔触太过细腻,可篇幅却恰到好处,不繁琐冗长,也不会让人觉得故事还没有讲完。虽然没有让人手不释卷魅力,但却有让把它搁下的人想再一次拿起的精彩内容。

  《虞美人草》读后感(二):如果女人不仅懂得欣赏男人写的诗,还能自己写诗卖钱

20世纪初,在日本的东京有这样三位年轻人:哲学专业毕业,厌世疾俗,不想工作,靠外交官父亲的家产生活的甲野,性格开朗,幽默乐观,大学毕业后参加外交官考试落榜,又参加了第二次考试的宗近,还有才华横溢,正在做博士论文,但贪慕虚荣和浮华的诗人小野。这三个年轻人彼此熟识,甲野和宗近是远房亲戚,两人在旅行中成为知心朋友。小野是甲野和宗近的学友,也是甲野同父异母妹妹藤尾的家庭教师。宗近也有个妹妹叫糸子,天真温婉,善解人意,钟情于甲野。小野是个孤儿,京都的孤堂先生看他可怜,曾资助他上了中学,并且将他与自己的女儿小夜子订了终身……夏目漱石的名作《虞美人草》正是围绕着这三对青年男女恋爱故事展开的。虽然书中人物情感错综复杂并涉及到个人利益,但是小说的故事性并不强,情节弱化不曲折,作者的重点在于表现三对青年男女迥然不同人生观、价值观心理状态以及各自走向的人生结局,由此达到作者批判社会,教化人心的写作目的。
夏目漱石在《虞美人草》中的文字是多么精雕细琢,比喻、象征、对称等修辞技巧的应用是多么精妙,对于民俗、景物与环境的描写又是多么到位与风雅……这些对本书的赞美与肯定方面已经有不少人写了,在此我不想再重复,而是想从书中几个女性人物的性格、地位、心路历程以及最后结局谈谈个人的一点看法。
书中除了糸子之外,我认为其他女性——藤尾、藤尾的母亲、小夜子的生活都是极悲惨,令人同情的。虽然作者极力描写藤尾是个克莉奥佩特拉式的妖冶女人,容貌美丽、学识出众、谈吐优雅但虚荣骄傲,以自我为中心,最大的快乐就是让男人为自己着迷,一门心思地琢磨着如何拴住男人的心,如何靠手腕赢得男人的爱,最后的结局是得知诗人小野其实只是贪图她的财产和美貌,甚至他早就有了未婚妻这一真相而自杀。但我还是无法讨厌她,只觉得她是个看错了人,错爱了人渣的年轻女孩
她处在一个传统和现代交织又分裂的时代洪流中,她一只左脚踩在现代中,另一只右脚却困在传统中。她虽是外交官的女儿,受到了先进的西方教育,践行自由恋爱,没有服从父命,喜欢追求自己认为才华横溢,前途有为的穷小子诗人小野。看起来她是一位现代女性,但是她本质上还是一位传统女性,受困于物质与精神上的双重枷锁。物质上她依傍于父亲的遗产过活,精神上她依傍于年轻男子对自己的迷恋。自我价值感的确立始终在男人身上,男人迷恋我,我就有价值,我就快乐;男人不迷恋我,我就没价值,我就痛苦。对同性姐妹又缺乏结盟精神,只知道嫉妒与比较。女性主义除了争取女人跟男人有一样的出生权、受教育权、就业权……还有一个重要内容是要女人做到不把男女关系放在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位置,强调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情谊。假如藤尾不仅懂得欣赏男人写的诗,还能自己写诗卖钱,她有自己的一份工作和收入,还能和小夜子、糸子在一起彼此支持,那她一定不会自杀,而是活得幸福快乐。
藤尾的母亲在书中被称为“谜”一样的女人,因她非常惊于算计,做事情喜欢玩心机,讲话总是云里雾里,永远让人无法确定她真实的心思意念,计划与行动。她为了获得丈夫的遗产,剥夺非亲生子甲野的继承权,一方面说为了甲野的身体健康劝其出门旅行,另一方面趁甲野不在家,操纵女儿笼络小野的心,企图通过小野入赘保证自己安度晚年。这个老女人在算计中蹉跎岁月,经常把自己搞得头痛疲惫,连豪宅中的美景都无心无暇欣赏,最后计划破败,痛失女儿,向甲野道歉:都是我的错,我会想方设法改掉自己的坏毛病。她所有行为的动机只是为了让自己生存,因为丈夫死了,财产也没她的份,自身利益无法获得保障,她不能靠自己,只能靠子女而活。何其可悲!
小夜子最后没有和小野退婚,还是在一起了。但她的未婚夫小野是个八面玲珑的势利小人,受东京的“文明开化”的熏陶,急功近利,为了目标可以耍各种手段。为了攀上富家女,少奋斗几十年,挖空心思极力迎合和讨好女人的欢心。现在一个“藤尾”自杀了,但是往后他极可能会遇见其他的“藤尾”(我并不觉得小野应该被狠狠批判,他深深受制于物质的无奈,其所作所为可以理解)。与这样的男人结婚,小夜子会幸福吗?小夜子自己是一个被父亲教育得传统的不能再传统的女性,贤惠克制,矜持乖巧,感觉未婚夫变心了也不敢去问一声,被人提出退婚也只知道躲起来默默哭泣,连一句抗争的话都没有,甚至还被生气的父亲甩上一句:真是不该生女儿啊!连身为女性本身都是错的,都被人否定,何其不幸!
私以为,在这样一个男女不平等的社会,女性缺乏个人命运与价值的主体性特征,缺乏现代女性自我的独立性,女人不能为自己的幸福做主是书中女性人物悲剧命运的根本原因。
《虞美人草》被视作夏目漱石个人文学生涯中的承启之作,在日本文学史上地位极高。作者借小说创作批判二十世纪初期刚从封建社会转为资本主义社会的日本,批判人的自然特性被时代思潮冲刷得越来越少,抨击现代文明的思想对传统的冲击,希望唤醒青年人重视传统的道德修养,追求道义与表里如一真诚。但是我从中看到的是既不传统也不够现代文明,重道义的好传统被破坏了,没有被认真承袭下来,男女不平等的坏传统的毒瘤也未摘除,男女两性地位依然严重不平等,女人必须依附男人而活,女人不能主宰个人命运,女性的个人权益无法得到应有的尊重和保护,女人争取独立与平等的道路还无比漫长。
最近身边有几个朋友看到我在读这本书,告诉我:现在谁还看难懂的文学啊,大家都在看简短、通俗,能够快速阅读轻松文字。是不是有点讽刺?夏目漱石在一百年前就批判“文明”的急功近利,但是今天这批判的声音大家却是无法听见了,因为我们愈加“文明”,愈加快,快得都没时间听他批判了。

  《虞美人草》读后感(三):人如草芥,各自的美与悲

这本书很美很耐读,它的好看不在情节,而在丰腉的细节描写和不经意间穿插着耐人寻味的警言。因为描写和论述繁多,不免显得臃肿拖沓,着急的人怕是会抱怨与情节无关的“浪费掉的”纸张。

我其实更喜欢这部分,它们像虞美人草星星点点密布在文中,精致而娇媚。故事里的美人或为情所困、蒙蔽识人辨事的双眼;或因心中我执的烈火灼烧、最终不得善终。故事真的很简单,篇幅不长的叙述里情感因此得以充沛的描绘,构成氤氲水汽的一幅画,美在气息里。

宗近和妹妹是好心肠的清醒人,最后挽救了可怜弱小的小夜子,可,小夜子被挽救了吗?小野觉醒了吗?藤尾在自己紫色执念的火焰里愤怒的燃尽,哥哥甲野是独世冷漠的理性人,把道理人性看的太透彻,以至放弃动用一点情感的办法去影响事态。所求不多,所欲无何,顺其自然,心肠隐藏在石头的理智下。

花是虞美人草,美人是脆弱的花。人生充满际遇和选择,无所适从时,不离本性和良心,以诚待人也许不聪明但最坦荡心安,何况机关孰能算尽?圈圈套套误把自身陷入,豢养毒兽反遭毒侵反噬。人生在世一大盘棋,赢了一时,那一世还长久着呢。莫成为不可抗拒的悲剧表演里浓墨重彩的一位。

  《虞美人草》读后感(四):“今夜月色很好”:理想及其终局

夏目漱石爱讲优柔寡断的故事。
《三四郎》里小川三四郎与美祢子无疾而终、若有似无的爱恋;《门》里那对夫妇在犹疑、推诿、对彼此缺陷的互相谅解的温暖中缓慢消去的生命;《心》里那场只发生在先生一人心中长达几十年的无声的磨耗与抗争……如果说这场旷日持久,而力度丝毫不亚于陀思妥耶夫斯基式的心理探索不是由于夏目漱石对这种情境情有独钟而特意设计的,怕是说不过去的。而这些似断实续的故事,如没有漱石本人的影像或心灵寓居其间,也是说不过去的。还记得那个广为人知的故事:教授英文的漱石问学生英语“我爱你”如何翻译,学生照实译出,漱石说:“日本人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只要说‘今夜月色很好’就够了。”我们不要急着赞叹东方语汇之美,而应关注漱石本人的美学追求:光风霁月,含而不露,以委婉得体的方式表达醇厚的深情。联系他留学英国时不快的经历(因为过度不适导致身心都出现了问题),以及从小熟读汉典、能写汉诗,具备能在汉籍中自由悠游的教养,故事的可信度更高了。然而缠绵的情致与明快的心灵并不总能统一,其间时而出现的对立大概正是使漱石一直感到苦恼的。
社会更迭到现代,即便读到这个故事的是日本人,恐怕也有不少会笑他的迂阔吧。夏目漱石对“现代性”的到来与冲击这一世界性的命题也有自觉的感受。《虞美人草》这本书的小高潮是作为主要角色的几对男女结伴夜游博览会,并在茶室巧遇小野和孤堂先生父女,这在情节一向脉脉如流水的漱石的小说里,算是一个少见的有力推动。但同样引人注目的是那些堪比果戈理《彼得堡故事集》里《涅瓦大街》中的都会之描写:
       “急于享受惊奇的人群从弁天堂旁挤过,朝桥边蜂拥而来,对面的人群则涌下高丘压将下来。东南西北的人群仿佛一下子都离开了开阔的林子和开阔的池边地带,统统汇聚于细长的桥上,瞬间变得裹足难行。……来往人群只能摩肩叠背地往前移动,脚跟几乎挨不着地,好容易探到一丁点可供落脚的空地,以为总算能让脚跟稳稳地踏在地面,却已被后面人群推搡着移向前面。……博览会是现世的,霓虹灯更是现世的,为享受惊奇而簇集于此的男男女女全都是现世之人,他们来到此处只为发出一声惊骇的大叫,以增强活在现世的自信。”
所不同的是,如果说果戈理对这种景象还是衷心的赞颂(或一本正经的反讽)的话,夏目漱石则是不假辞色的讽刺和抗拒了:“这世上,唯文明人最是以自己的发展变化为荣,唯文明人最是因停滞不前而苦恼。文明用剃刀削去人的神经,用擂杵捶钝人的精神,无数麻木于刺激又渴望刺激的文明人不约而同地簇集至新潮的博览会。”马歇尔•伯曼在他的杰作《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中,拈出果戈理的小说以将一种现代性体验具象化,漱石也是这个用意。小说几次借人物之口将东京与京都对比,京都被描绘为一个尚未受到现代文明侵染的自足世界作为东京的反衬。阔别东京十多年,一直居住在京都的孤堂先生父女被小野迎回东京,面对博览会的富丽繁华,孤堂的感叹却是:“这儿真是个可怕的地方。”“今夜月色很好”的古典之美,在霓虹闪烁、人声如沸的都会,无疑成了笑谈。更重要的是,名与实不再相符,优雅的外在,动听的言辞,不再对应着真诚的情感。换句话说,便是在浮华之风的吹拂之下,“文明人”的心中,虚伪的精神正放肆生长。
《虞美人草》里,代表着贪婪言不由衷的反面势力只有谜女与藤尾母女两个人——前者迟钝而矫饰,后者轻佻而冷漠——真是令人意外的孱弱。何况反对阵营里还有宗近一家这样通达真诚的力量呢?让人不禁想起巴金《秋》里攻守之势已显著逆转的所谓“反抗”。这一次,诗人小野被漱石选中,作为类似《高老头》中拉斯蒂涅的角色,接受优柔寡断的试炼。但他和拉斯蒂涅有主被动之别,后者望着巴黎的灯火雄心勃勃:“现在咱们俩来斗一斗吧!”小野则更有受制于物质的无奈:既要为写诗(即艺术)提供物质支撑,也为了回报资助过自己的恩人。对他在抉择中两难心理的极尽幽微又不厌其烦的刻画,已使漱石未来小说主人公们的身影在纸屏上淡淡地映现出来。
夏目漱石将理想化的性格放在甲野和宗近身上,前者沉潜多思而内省,后者活泼而富于行动力,负担起了拯救一切的任务。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不惜露迹地动用了叙述者的无上权力:宗近比小野更早得知了浅井退婚被拒的事,而困局的最大障碍藤尾居然在知道小野的决定后惊怒交加,猝然自戕离世。这怎么看都有些突兀的“小团圆”结局,多少保住了漱石人情物理合二为一、名实相副、讲究道义与真诚的古典理想。如果说小野代表了漱石一直试图与之战斗并试图彻底搞清的惰性与犹疑,发挥了巨大作用的宗近大概是漱石潜意识里最为羡慕的人物,他具有来源不明但坚实得无懈可击的真诚,并因此获得了处世的平静与泰然——这是漱石的主人公们永远可望而不可即的。
然而,夏目漱石悲观的性格、深刻的洞见和本质的真诚不容许(更多是不屑于)将小说作为布道的教堂、惩恶扬善的法场,或是自我满足的乌托邦。文末甲野在写给宗近的书信中区分了悲剧与喜剧:前者代表伟大与肃穆,后者代表求生、庸琐与颓堕。而身处伦敦这一更加繁华与文明之地的宗近的回信只有一句话:“此地只流行喜剧。”视野一下拓展到整个世界,那么之前苦心保护下来的美与和谐之地,又能支撑到几时呢?他就用这短短的一句话在表象完满的图景上崩出了一条裂缝,沿着它撬动,整个体系都有颠覆崩毁的危险。而日后漱石的作品,果然阴影日渐扩大,光明日渐收缩,甚至缩小到了只有一个家庭、一间房屋(《门》)、一个人的心灵(《心》)那么大了。他似乎完全放弃了希望,但从未放弃自我剖析与抵抗,此所以为漱石的伟大与不可及之处。但这都是后话了。
P.S.这本小说另有茂吕美耶译本。日本人日译中诚不多见,但翻译这部作品恐仍力有未逮,读来很是别扭。大概这个译本更多还原了原作古雅典丽、字斟句酌的风味。

  《虞美人草》读后感(五):夏目漱石的爱妥妥地都给了甲野,宗近和系子了啊!

虞美人草虽然点题的是藤尾小姐,但故事是不是就是这样呢。
夏目漱石的故事很有趣,因为鲜明。无论是旧时代还是所谓二十世纪新时代,他塑造的人物,总有两个小分队,两个看待世界不同的小分队,用他自己原话就是“谜女和系子对于人间的看法从一开始即大相径庭”。
夏目漱石的虞美人草里,一边的小伙伴是宗近一家(爸爸,一和系子)和甲野钦吾,而另一边则是谜女,藤尾和小野。而漱石对人物看待世界偏离的区分,和家财,地位甚至是这个人所接受的教育和学识都没有关系,唯一有关系的是两点:一点是根本是为了谁而活着(是为了自己,信仰和爱的人而活,还是为了名誉,地位,金钱,虚荣和浮华而活),另一点则是,人活着的态度是否真诚。
而真诚的显示不在道义和花言巧语,真诚的显示是是否能言行一致。
谜女和小野为人处世只讲究表面和世俗的看法,本质是带有目的性和趋利的人生。
夏目漱石则把自己的观念融入到了甲野和宗近这对好基友身上,从他们俩在京都岚山的闲游以及终日不断的虚无讨论中,得到的是“不趋利的”人性。
漱石本身也基本是这样的活法,这也就是大家一直讨论夏目漱石和森鸥外两人的最大区别之一。夏目漱石是“废柴”“病灶”“并不富裕的有闲一族”;而森鸥外则是“人生赢家”“名利双收”“地位显赫”。
这个设定和《我是猫》里本义是一致的。
他反倒呈现出一种,有钱有闲的青年,并不努力也并不争取,看起来就更甲野一模一样的“废柴”“宅男”“不知道想干什么”(甲野是个极致);但甲野的眼睛清楚的很,他虽知道继母和妹妹是什么样的秉性,因为是家人,他是很善心地希望继母和妹妹能得到富裕,理想,有面子,有控制力的人生——所以他愿意献出家产,离开家,但是他更希望的是,她们不会堕落。
如果妹妹藤尾朝着她母亲为她设定的“人生赢家”方向走去,那说不定是一种堕落,甲野希望自己的好友宗近能娶妹妹,因为他觉得“宗近比小野能更孝顺”——那是因为,宗近是真实的人,是秉性正直的人,是“没有目的性”和人交往的人。
而宗近,作为小野的情敌,他并不知道自己心仪的,和自己是一个阶层的藤尾,是那边的小伙伴。所以他和小野有了正面的接触。这个出身贫寒,一心想获得富贵生活,追求虚荣和名誉,一度想抛弃贫寒未婚妻的小野,具有一种穷酸的嫉妒,这种极度幻化为一种因“自卑”到头而变为“自负”的情绪,导致他居然同情起情敌宗近来。
同情他能“做自己”:心无隔阂地敞开心扉,摆谈,逗趣,谈笑风生,慨陈男人的理想,激论东洋的经验,不谈爱——小野深深的同情和鄙夷宗近,鄙夷他连外交官都没考上,没资格这样欢乐地生活,配不上藤尾。
对藤尾的哥哥也是,对这个家里蹲,每天紧闭门窗,身体又不好,研究哲学的废柴哥哥,小野觉得,自己跟甲野相比,更称得上是有用之才。
可是可是,小野又那么妒忌宗近,妒忌他的原因是,每当他“同情”宗近的时候,自己就会变得不安,就仿佛在同情他自己。
可是可是,小野又那么羡慕甲野,即使是这个老被他紧闭的黑乎乎的书房,小野也很羡慕,他羡慕小野可以在这个书房里,每天不考虑生计,无所事事地过着无聊的,没用的日子,甲野真不配占着这样的书房。
其实这一瞬是夏目漱石的腹黑。
夏目漱石是个超级腹黑,幽默的男人,他通过小野对宗近和甲野的妒忌和羡慕,同时又觉得这两人”不配这不配那“,进一步表达了他对宗近和甲野这边小伙伴的爱,和对小野这种男人的唾弃。
并且宗近和甲野有家产的设定只是”碰巧他俩家境比较好而已”——如果宗近和甲野穷酸酸,他们是否还能保持“无所追求”“无所事事”“没出息”的人生?
如果小野恰好出身富裕,他是不是就会变成甲野和宗近这样的人?
人的秉性到底会不会受到这样的影响呢?
在夏目漱石构建的世界里,好像也并非如此,但出身的贫富,确实会改变一些事情,确实会造成一定的影响。但这并不意味着,小野如果获得了财富,就会成为一个诚实,不在乎名利,专心研究学问,沉醉于自我爱好世界的人。小野这个人啊,他所有获得的东西,都搞不好不是他真心爱的,比如他的博士学位,比如他的立派装扮,都是为了得到,为了获取,而去做的,并不是他的“人生”,他终究是活了“给别人看的人生“。
说起故事最精彩的瞬间,我觉得还莫过于最后那场大集结的雨戏的开端。
甲野拿下父亲的肖像要离开这个家,而系子——
“仿佛从天而降似的,系子正安静的站在门口,见二人注意到她便缓缓地躬身行了个礼。当飘起的檐状刘海恢复原样是,系子已经移步到书桌旁,两只白布袜子立定之后,系子抬起头仰脸笔直望着钦吾说道:
“我接你来了!”
这段真是精彩,这姑娘真是光辉伟大,夏目漱石真是爱死系子这个姑娘了!
夏目漱石就是时不时能写出这种很“解气”的桥段来,这类解气的情节的集大成作无非在于《少爷/哥儿》中,但是没想到在《虞美人草》里也有这么解气的瞬间。
虽然这部小说前半部分情节推进的相当慢,总在你一言我一句的搅哲学,佛学的脑筋,但满满搭建起来的架构,和后段暗流涌动的情绪,让我非常过瘾地再一次目睹了夏目漱石在驾驭这种人物关系之间的魔鬼功力。
喜欢。
PS.最后挺想知道那些觉得藤尾和小野是主角和核心的人到底有没有读懂夏目漱石——夏目漱石的爱妥妥地都给了甲野,宗近和系子了啊!

  《虞美人草》读后感(六):我执

“我执”,本为佛教用语,指执着于自我,以身为实体的观点,佛教视之为烦恼之源。《虞美人草》正是“我执”的体现。虽然小说是以几个年轻人的爱情为主线,但是并不表现单纯的爱情,作者利用大量的修辞比喻,精美的语句写出了“我执”。
《虞美人草》是日本著名作家夏目漱石的作品。本书主要描写了小野、小夜子、藤尾、宗近之间的微妙爱情,还讲述着甲野与藤尾、继母的家产斗争。从语言上说,作者的文笔堪称精美、绝妙。个人很喜欢他的写法,在不知不觉的比喻中写出人物的个性,侧面表达“我执”的观点。
书中的开篇讲述了两位男主公甲野和宗近去睿山,我刚开始只是觉得是单纯的一次旅行,但是作者其实在暗示宗近和甲野的人生观。作者说,“下得山来,一踏入近江平野便是宗近的世界;而在既高又暗、难见天日的地方远眺遥可不及的明媚春日世间,则是甲野的世界”,这正如他们的人生,宗近一生平坦、顺利,思想开阔;而甲野的人生陷在他继母和妹妹的家产争斗中,尽管他没有去争,但是也一直陷在无比的深渊中。
书中的第三位男主人公是小野,他是私生子,父亲死后,他无家可归,在外饱尝艰辛,最后投靠于孤堂先生。作者把小野比喻成藻草,“水底藻草在黑暗中漂荡,并不知白帆竞渡的岸边阳光灿烂。…既然命运令其在黑暗中生长,藻草便在黑暗中生长,命运令其朝夕摆动,藻草便朝夕摆动。”
小野与藤尾、小夜子的爱情,个人认为是书中的高潮部分,它不仅是爱情,还涉及到复杂的家庭、社会、人格的关系。小野,“我执”的最大表现者,一个只爱自己的人,执着于自我,他爱的不是藤尾的人,而是她的权财,他想拥有权力。他没有遵守约定于小夜子,失掉了他的人格,当一切事实真相揭开的时候,藤尾也为她的“我执”,做出了悲惨的选择。反看宗近,他爱藤尾,却最终放弃,他没有执着于自我,后退一步倒是得到整片天空。同样,甲野,一个不幸的财产继承者,在继母与妹妹的咄咄逼人下,退出反而得到的更多。
当《虞美人草》读完时,在脑中浮现的并不是“爱情”,而是“我执”。在当今的社会中,很大一部分人都有“我执”,包括我。执着于自己,看不到别人,听不到别人。其实,我们属于社会,属于家庭,我们应该看到社会,看到家人,看到责任。人活着,不是单单只为了自己,为了“我执”,而是为了我们爱的人,为了社会而活着。

  《虞美人草》读后感(七):春到尽头,欲望纷纷坠落

《虞美人草》是我看的夏目漱石的第二本书。第一本是《我是猫》,印象深刻的是他的诙谐和细致。而这本《虞美人草》深深烙印在我心上的是夏目那绮丽的语言,细致精美的铺陈,以及鞭辟入里的人性分析。在看的过程中,我的一个感慨是:有的作者的东西让人感觉稍作努力,略有文笔的人也可以写出,无甚稀奇,而有的作者的东西是望尘莫及的,夏目漱石是后者,是第一流的作家,也是他本书中所说的第一义的人。

其实这本书的故事非常简单:外交官客死他乡,留下妻子与一对儿女,而这儿子并非这母亲的亲生,于是围绕着家产继承的问题,矛盾展开,中间又插入了各自的爱情。如果换一个三流作家,那么就是一部可以搬上电视的狗血剧了,而在一流作家的手里,它就是一部传世巨作了,这也是写作能力,思想深度和格局的作用了。很多人认为这是夏目的“炫技”之作,这本书的译者序题目就是“一部罕有俦匹的炫奇之作”,而我喜欢的就是这些他所炫耀的技与奇。

在环境描述方面,他时常让我想起《红楼梦》,那种细致的铺陈和渲染,还有不时提及的日本文化的东西,陶瓷,染布,绘画,游戏等等,于人物的日常里有意无意充满了日本式美。比如他写:

宗近一直坐在藤椅上静静聆听邻家的琴声。他当然不会理解有幸蒙赐名琴的琵琶名手于御室御所春寒之中的风雅,更不懂的用南部桐制成菖蒲形状、面板镶有象牙泥金画的十三弦古琴的雅趣......

这一段只是些宗近不懂琴艺的风雅,却只是纯为好听或者喜欢听琴的,其中用典三处,不仅意思达到了,同时充满了古意,让读者会有一霎时回到古代又一霎时回来的穿越之感。这样的描写在书中非常多。

在描绘事物方面,夏目更是了不得了。我们常常有对于所见之物有无法描摹的难受,我想夏目就要少得多了吧,这样的细致需要的是高超的语言驾驭能力和敏锐的感觉力。比如写京都的雨:

京都的雨下起来一个模样:冬天能将雨衣冻得邦邦响,秋天令灯芯变细,夏天让兜裆濡湿如洗,春天——春天时好似一根银制扁簪掉落榻榻米上,滚至珍珠内层闪烁着红金蓝光、用来赛贝壳的彩贝壳旁,叮铃呜一声,又叮铃拨弄一记。

再就是他的隽语频出了。因为夏目漱石有很深厚的汉文化功底,同时也很有古诗造诣(中国汉诗和日本绯句),所以作品中不时出现汉诗和绯句的典故或者其他文化方面的用典,以及自己所写的两句汉诗或者绯句一样的句子,词句优美贴切并且意境悠远。

这只是其一。其二是他在分析人物性格或者批判社会现象时的妙语,不仅仅是好看,更是力透纸背的深刻透彻。比如写藤尾在博览会撞见小野与小夜子在茶馆喝茶后,次日的一段心理描写加作者评论部分,说的是藤尾对于爱情的理解,又简直就是天下很多自视甚高的男子女子对爱情的理解,他定义藤尾是一个“我执”的人,即以自我为中心,过于认定自我这个实体的利益和价值。之后作者又发表了一番关于爱情的议论,堪为真理。 比如“大胆标榜自己拥有被爱资格的人,往往会逼迫对方为自己牺牲一切,因为他们没有资格主动爱别人。” 再比如写宗近在街上遇到拎着东西走路的小野,他说,你走路的样子好滑稽,好像一只脚是新式的,一只脚却还是旧式的。你好像是急着走路,又不像是走在地面上。简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小野是一个厌弃自己过去,想要极力摆脱过去,好轻快风流地走在现世的人,然而命运却拉着他不许他走那么轻易,所以才产生种种矛盾出来。

这样的精妙举不胜举,所以流连其中不忍结束。

而说到故事的结束,我却是不喜欢,显得有些简单粗暴,也有些太过戏剧化,比如小野的幡然醒悟,藤尾的骤然离世后,她那心计极深的母亲却能自然接受,并且也突然醒悟自己过去的过错,而后甲野又自然地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自己本来已经决意放弃的家业。也许作者自有想法,或者是强调禅宗的“顿悟”,只是在我看来有些不是很舒服,就如同前面一直细水长流,潋滟生姿的河流戛然而止,让人目瞪口呆,而后怅然若失。

但是丝毫不影响我对作品的喜欢,我还可以再读很多遍,但是只想读前面的细水长流了。

序言部分提到很多评论都说了这部作品突出的是作者对于“我执”的批判,当然是有这个主题,但是也当然不仅于此。一个思想如此丰富的作家,故事只是他承载思想的船只,在这个船上,他会放上不同的人,让他们来表达的自己的思想,比如这本书里,他对于生活在过去的孤堂老人和小夜子的同情,对于如克里奥帕特拉一样妖媚又强势的藤尾的批判,对于软弱轻浮却又绝顶聪明的小野的痛恨和悲哀,对于忧郁多虑又深刻透彻的甲野的赞赏,还有对于宗近家兄妹以及父亲活泼亲和的喜爱,哪一个都是作者的思想,哪一个都是不能缺少的。

文章最后作者描述了那块决定藤尾选择的金表,写道“上面用靡丽的铜绿色毫无章法地杂乱描画出数支纤弱的花茎......——花是虞美人草。落款是抱一。”到此作为读者的我终于明白此书命名为虞美人草的意义。虞美人妖艳魅惑,与罂粟属于同种类的花,而藤尾就是这样的女子,她最喜欢的是埃及艳后克里奥帕特拉那样的女人,她亦希望自己是那样,希望所有她看中的男人如狗一般臣服在她的裙下,任她呼来换取。而这块金表是她最喜欢的,她会将它送给她选中的男人。最后,金表碎了,藤尾死了。

这大约就是甲野,也是作者认为的第一义的事情了,惨烈决绝。

最后还想为译者说几句。作者的文笔自然是好到极致的,而如果没有译者的才华横溢,那么也不会有这样让我看得如此陶醉的好作品,在这本书里,那些静美绮丽的汉语词句,让我不时生出对于译者的无限感佩。

  《虞美人草》读后感(八):夏目漱石的“新闻小说”——《虞美人草》(王成)

《虞美人草》与新闻小说
 
《朝日新闻》的宣传
    夏目漱石辞掉被人们羡慕的东京帝国大学讲师的职务,受聘做了《朝日新闻》的专职作家。这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人们的确希望了解其中的来龙去脉。《朝日新闻》当然不会放弃自我宣传的契机。夏目漱石还在京都旅行的时候,《东京朝日新闻》已经开始刊登有关夏目漱石加盟《朝日新闻》的消息。
    四月一日在刊登的全面刷新版面的广告中,特意提到有一位知名作家将要做本报的专职作家,但是,这则广告没有透露作家的名字,故意留下了悬念。次日的报社广告才揭开谜底。
 
    昨日的报纸披露有一位作家受聘进了报社,此后,陆续接到读者的垂询。眼下本人正在旅行途中,还未开始执笔,所以只能作如上报道。硬要回答这个提问的话,可以说出其人的名字。新入报社的作家是夏目漱石君。此人是什么样的作家,拥有何种文辞诗赋,在本社了解之前有人早已知晓,还不了解的读者很快就会通过报纸成为朋友。在此,不必特意地鼓吹。
                                          (《东京朝日新闻》社广告 明治40年4月2日)
    《大阪朝日新闻》也不甘落后,紧接着刊登了一则宣传广告。
    夏目漱石君
    懦弱颓废之风终于令人难以忍受,以其清新奇异的作品投向时下的文坛,留下赫赫名声,让世人为之感动的漱石夏目金之助君现在抛弃帝国大学第一高等学校等学校的教鞭应我社邀请进入我社,把他的抱负和本领倾注在本报,意欲在读者面前施展才华,展露他那清新奇异的得意之作。想要欣赏当代文坛明星漱石君的作品,请阅读今后的本报。
 
    《朝日新闻》方面利用夏目漱石在文坛的知名度,来提高报纸的吸引力,这是世人皆知的。报纸采用夏目漱石的作品,明显可以改变以工商业读者为中心的报纸地位,吸引更多的教师和学生读者,提高报纸的品位。多次与朝日新闻的高层接触,夏目漱石自然会意识到自己的使命。
    但是,他没有立刻回应报社期待,而是精心准备,为自己即将开始的工作,寻找理论基础和实践的方法。
进入五月,夏目漱石正式登场,就像就职演说一样,他在《东京朝日新闻》上发表了自己的《入社答辞》。他在文章中批判了世俗的观点认为,教授高尚,记者低贱时指出:
 
    办报纸的是谋生的手段的话,在大学教书的也是一种谋生的手段。如果不是谋生的手段,那就没有必要去做教授和博士。也没有必要给自己长工资,没有必要当敕任官。报纸是买卖,同样,大学也是做买卖。报纸是下贱的职业的话,大学也是下贱的职业。差别仅仅在于,个人营业和朝廷营业的不同而已。
                                                                          (《漱石全集》)
    他还告诉读者,《朝日新闻》的邀请对于“把创作当作生命”他看来,这是求之不得的。如此令人满意的待遇,如此使人感到自豪的职业是不多的。几年来,在大学里的经历,无论是教书,还是对学校的管理,他都不满意。因此,他总是感到不愉快。进报社的话,不用到报社上班,只要在书斋里写出有意义的作品就可以完成工作任务。不用过多的与人打交道,又可以得到维持生计的报酬,这是非常理想的工作。最后他没有忘记表达自己的抱负,“为了给我这样的怪人提供适宜待遇的朝日新闻,竭尽我这样一个怪人所能做到的一切,那是我值得高兴的义务。”(《入社答辞》1907年5月3日)
    这是一篇直抒胸臆,文笔直率,语气幽默的文章。夏目漱石毫不隐讳地把自己辞掉大学教师,放弃博士和教授不当,而作一个报纸记者的想法和盘托出。他的自我评价,对职业、地位的看法,的确不是世人所企及的。他那鲜明的个性、独特的观点,令人叹服。
    夏目漱石发表了自己的入社随感之后,紧接着发表了自己的文艺主张《文艺的哲学基础》。这篇论文是4月20日在东京美术学校文学会上作的讲演修改而成的。从五月四日到六月四日分二十七回在《东京朝日新闻》连载。这是一篇讲演文章,理论性很强。他意识到报纸读者也许不爱看如此难懂的文章。但是,作为朝日新闻的专业作家,有义务向广大的读者公布自己的立场和抱负。因此,他还是决定登出来,接受读者的评价。他分析了文学的哲学原理之后,强调“描写人的文学家”要具备“鉴别人的能力”。作家要有理想,“借助技巧的力量实现理想就是实现人格的一部分。”要把“真善美壮”表现于自己的作品中去,通过作品感化读者,影响社会意识。他一直主张文人有义务肩负起教育读者纠正社会弊病的使命。他在二月的《家庭文艺》上发表的谈话《家庭与文学》中也谈到,“文学是人生的批评”,作家有义务教导读者认识“趣味的高尚和低俗”。道德意识强烈的夏目漱石怀着一种使命感开始了职业作家的生涯。
 
    《虞美人草》
    《虞美人草》预告
    昨晚,我和丰隆子到森川町散步时买了两盆花。花匠告诉我花的名字叫虞美人草。我正苦于想不出小说的题目,而耽误了预告期,编辑会很着急,于是没有认真思考就决定借花名来做小说的题目。
洁白、深红和浓紫色的花团映照着即春宵逝的灯影,层层重叠的花瓣虽然皱巴巴,凌乱不整,像锯齿一样的叶子尽头,沉甸甸地托起朵朵花冠。这景象可以称为鲜艳,但我感到一种妖冶。我的小说是否也具有这花一样的情趣,没写完之前,我也不好判断。报社说需要预告。预告就必须有题目。题目也许不需要虞美人草,可是,我觉得是宝贝。聊叙虞美人草的由来,开始虞美人草的制作。
 
    这则预告登在了五月二十八日的《东京朝日新闻》上。有趣的是小说还没有写出来,就已经人气旺盛,商家也借小说题目做起了生意。东京最大的百货店三越和服店制作出虞美人草浴衣销售。玉宝堂出售虞美人草戒指。面对报社和读者的期待,夏目漱石几乎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创作中。除去和主编的信件来往,给学生和友人的信变得简短扼要。六月四日给小宫丰隆的明信片中写道,“从今天起开始制造虞美人草。”学生野间真纲结婚,他却把贺信寄给了另一位学生。于是急忙回信表示道歉,“我从今天起开始制造虞美人草,不能参加你的婚礼。”
也许是巧合,就在夏目漱石动笔写作的时候,他的长子诞生了。四十一岁的夏目漱石和三十一岁的镜子夫人之间已经生了四个女儿。他们期待有一个男孩。夫人难产,请来的接生婆无计可施。夏目漱石心急如焚,急忙去请医生。他和医生迈进自家的门槛时,屋里传来了婴儿的啼哭。等到接生婆告诉他是男孩时,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这是他期待已久的新生命,他的心中增添了希望。
    但是,“制造虞美人草”的工作一刻都不能懈怠。他感到了外界对他的期待所带来的压力,六月七日他给涩川回信中写道,“刚开始写,就遇上生孩子。医生出来进去,夫人大喊大叫。忙乱之中终于写出了一篇。我也想尽快写完,万事大吉。可是,似乎有些困难。希望南翠先生的作品拖长一些。大阪方面在读卖新闻上等出了一则大广告,真令人难堪。那则广告不亚于三越百货店。”(《书简集》《漱石全集》第十四卷)他闭门谢客,专心致志地创作。他就像怀孕中的产妇一样,紧张而又兴奋地孕育着心爱的婴儿。
 
   拒绝总理大臣的邀请
    为了集中精力写作,他甚至拒绝了总理大臣的文人招待会。
    小说写作开工一个星期左右,漱石接到了一封邀请信。邀请他参加将于六月十七日举行的文人招待会。时任内阁总理大臣的西园寺公望为了粉饰太平,计划在自己的家中宴请知名作家,“恭听各位对于我国小说的高论”。招待会连续三天,第一天邀请的是:广津柳浪、小栗风叶、柳川春叶、田山花袋、川上眉山、坪内逍遥、长谷川二叶亭、夏目漱石等八人。第二天邀请的是小杉天外、森欧外、后藤宙外、岩谷小波、泉镜花、德田秋声;第三天邀请的是幸田露伴、内田鲁庵、岛崎藤村、国木田独步、大町桂月、冢原涩柿园(参考江藤淳《漱石与那个时代》新潮社1996年10月)。从名单上看,被邀请者都是时下文艺界的知名作家。在世人眼里受到总理西园寺公望的邀请是一种荣誉。
    人称贵族宰相的西园寺公望是一位学贯东西的改革派。明治维新后留学法国攻读法学,回国后与启蒙思想家中江兆民创立东洋自由新闻,自任社长兼主笔,宣传资产阶级的自由思想。受到天皇取缔后进入明治政府,协助伊藤博文制定明治宪法。当过驻外公使,做过文部大臣、外务大臣、大藏大臣,担任过贵族院副议长,枢密院议长。1906年以后多次组阁,他是天皇立宪政治的推行者,主张自由主义的政党政治,对外采取强硬外交,1919年的凡尔赛条约就是有他任全权代表签订的。1908年被敕封元老,在日本推行立宪政治时代,可谓德高望重。
然而,六月十五日的《东京朝日新闻》登出了这样一篇报道《首相的文士招待与漱石氏的虞美人草》。
   
    前些时候,招待了演员而兴致勃勃的陶庵侯这次将在私邸招待当今知名的小说家二十名。早已经是世人所预期的话题,主客会谈的情景可以事先揣摩。记者在本社的漱石氏那里看到的请柬全文如下。
    夏目漱石阁下:
    拜启,欣喜阁下日益安康!唐突决定恭听关于我国小说的高论,并预备粗茶淡饭,如有闲暇,请于十七日下午五点半大驾光临骏河台寒舍,如肯赏光,不胜荣幸,特此奉告。顿首。
                                                                 侯爵 西园寺公望
                                                                       六月十一
    又及,晚餐计划在日本式房间举行,请着便服光临。是否光临敬请回复。
    对此,漱石氏告诉来访的记者,眼下闭门谢客,为专心执笔的小说虞美人草培根濯叶苦不堪言。离开这花墙一刻就会感到失去一刻的责任。最终遗憾地给侯爵回信表示拒绝。因为事先知道陶庵的俳句造诣颇深,于是其书简用下面的俳句了结。杜鹃声声啼,如厕一半出不来,令人干着急。
 
    看过则这报道的人,对夏目漱石举动反应不一,有人认为他不畏权贵,不恋虚名,其言奇异,其行痛快。也有人认为他举止乖戾,不识抬举。
    镜子夫人回忆说,夏目写这首俳句的时候,妹夫铃木来访,当看到明信片的收信人是总理大臣时,惊呆了。他对漱石说,你是不是疯了?漱石若无其事地把明信片投进了附近的邮筒里。
    他的眼里总理大臣凡夫俗子没有什么两样,他的身上没有奴隶意识,他所追求的是平等精神,敬业精神。他为了创作《虞美人草》,不怕得罪权贵,顾不上与文坛名流分享荣誉
(一)
 
    新闻小说独立作为一种文学体裁,这是日本近现代文学的一大特征。这样的小说大多为通俗小说,每期都有一个高潮,以吸引大众读者为目的。它的成长与日本的报业的发展是分不开的。在报纸出现之初,办报人在报纸上连载一些大众性的纪实文学作品或者通俗性虚构故事来吸引读者。这种体裁的小说,从一开始就受到读者的欢迎。由此,新闻小说就成为日本报纸不可缺少的体裁。许多作家为报纸创作新闻小说,像《读卖新闻》的尾崎红叶、《万朝报》的黑岩泪香、《报知新闻》村上浪六等都是近代文学史上知名的新闻小说家。
近现文学史上的名作许多都诞生于报纸上。例如德富芦花的《不如归》(1898、11-1899、5 《国民新闻》),菊池幽芳的《自己的罪孽》(1899-1900《大阪每日新闻》)这些备受女性读者欢迎的小说开创了日本家庭小说的黄金时代。夏目漱石开始新闻小说创作的1907年前后,日本的新闻小说已经进入全盛时代。根据汝南子对1907年7月发行的各报新闻小说所作的调查(《新闻小说家》《文章世界》1907年8月),可以看到各报在新闻小说领域展开的竞争局面。多数报纸都是同时连载两篇新闻小说,《大阪朝日新闻》却有夏目漱石的《虞美人草》、绿园生的《大石内藏之助》和渡边霞亭的《守岛人》三篇同时连载。由此可以看出《大阪朝日新闻》的经营战略是靠新闻小说来吸引读者。
    《虞美人草》从六月二十三日至十月二十九日分一百二十七回在东京和大阪的《朝日新闻》上连载。新闻小说《虞美人草》在读者中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有关作者与作品的话题,成为媒体报道的热点,也成为读者关注的对象。其中,作品中的小野清三这一人物原型引起了诸多的猜测。报纸上出现了有关的文章,把作品的人物与夏目漱石周围的人物进行了对比,认为出生于京都,就读于东京帝国大学英文科,擅长诗歌,并获得天皇御赐的银怀表的应该是厨川白村。一时间,厨川白村成为社会上议论的对象,人们把小说中的人物与实际生活中的人混为一谈。《虞美人草》让喜欢阅读新闻小说的读者感受到了“学者小说”的清新,读者层不断扩大,从其它报纸改订《朝日新闻》的读者明显增加。当时正在留学日本的周作人回忆说,那时的东京《朝日新闻》正连载夏目漱石的《虞美人草》,为了先睹为快,他就把平时常看的《读卖新闻》改订为《朝日新闻》[1]。青年读者对夏目漱石文学的喜爱,透过留学生周作人的回忆也可窥其一斑。
    《虞美人草》是夏目漱石辞掉大学教师的工作进入职业作家生涯后创作的第一部新闻小说。对夏目漱石来说,新闻小说是一个新的尝试,从内容到形式必须进行新的探索。在此之前,他的小说大都一气呵成,即使是在杂志上连载的小说,每一回都是相对独立的。小说的载体是文学杂志,对于读者层的设定也比较容易。而新闻小说从媒体到读者层都发生了变化,每日一回连续下去的长篇小说怎样写才能吸引读者,一切都是未知数。夏目漱石以他对小说艺术的理解,面对报纸读者,开始了他的创作实践。从此以后,他的所有作品都是新闻小说。为此,我们有必要结合夏目漱石的那个时代特点,再一次审视曾经作为新闻小说阅读的夏目漱石小说,探讨那个时代作者与读者所关注的问题。
    吉田俊彦对夏目漱石的新闻小说特点作了如下的概括:
第一、寻求真理;
第二、表现出小说的现实性的同时,导入时事话题以吸引读者进入作品世界;
第三、深入挖掘人物脱离普遍性的难以理解的内心世界;
第四、痛快淋漓的文明批判;
第五、对称而且多重的认识结构。[2]
    《虞美人草》作为夏目漱石的第一部新闻小说,吉田所总结的新闻小说的特点已经显露出来。通过这部小说我们可以充分看出夏目漱石的新闻小说创作特点。《虞美人草》凝聚了夏目漱石对于新闻小说的艺术追求。对于研究夏目漱石对于小说艺术的意识以及贯穿在他后期的新闻小说创作中批判日本现代文明的思想,这篇小说给我们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二)
 
    《虞美人草》的故事是围绕青年恋爱展开的,二十七岁的甲野钦吾哲学专业毕业后,厌世疾俗,无心工作,靠父亲的家产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父亲是外交官,突然死于国外。他与继母以及继母所生的妹妹藤尾生活在一起。父亲有意让妹妹藤尾与远房亲戚宗近一结合。宗近一比甲野钦吾大一岁,大学毕业后参加外交官考试落榜,又参加了第二次考试,性格开朗,遇事达观,二人在旅行中成为知心朋友。宗近一也期望与藤尾结合,他的妹妹丝子则钟情于甲野钦吾。而甲野的继母与藤尾为了遗产,乘甲野钦吾去京都旅行期间,让藤尾与甲野的学友小野清三接近。藤尾是一个爱慕虚荣,善于用姿色和手腕迷住男人的现代新女性。小野也迷恋上藤尾的美貌和甲野家的财产。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并获得了天皇御赐的银怀表,正在做博士论文。但是,他是一个孤儿,京都的井上孤堂先生看他可怜,帮助他上了中学,并且给他与自己的女儿小夜子订了终身。考上东京的大学以后,小野才华横溢,爱好虚荣与浮华,与小夜子的感情渐渐疏远。现在喜欢上了藤尾,对于从京都搬到东京投奔他的井上父女不冷不热,甚至,派同学去说服井上先生放弃他与小夜子的婚约。宗近一听说这个消息以后,与父亲冒雨分别去做小野的工作和安慰井上先生。在宗近一的劝说下,小野答应向藤尾说明小夜子是自己的未婚妻。藤尾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损害,一气之下服毒自杀。甲野钦吾与丝子结合,小野回到小夜子身边,宗近一考上外交官,被派到伦敦。
    《虞美人草》的结构明显顾及到了报纸的读者层。小说的第一章到第七章分两组人物,两个相对照的舞台展开故事情节。第一、三、五、七章描写的是宗近与甲野在京都旅行中的故事。二、四、六章则描写了东京的藤尾与小野的恋爱进程。通过这样的结构,我们可以看出漱石的新闻小说战略。把主要人物宗近一和甲野钦吾登比睿山的情节放在小说的开篇,表示出漱石对于关西读者的重视,同时,京都旅行的描写对东京的读者也是新鲜的。日本文化受自然风土和历史影响,以东京为中心的关东地区和以京都大阪为中心的关西地区,文化背景有所差异。小说中代表过去的京都和代表现代的东京构成鲜明对比。可以看出吸引读者进入这两个不同的空间,通过作品叙述共同思考传统和现代,生与死的关系是夏目漱石预设的命题。
    《虞美人草》的结构采用了对称手法,像汉诗(对日本而言)的对仗,建筑的对称,从时间、空间的设定,人物的造型,情节的安排,主题的设置,叙述的方式,全都是互相照应,形成对比。
    第一、三、五章中,对于宗近与甲野的京都旅行的描写多采用写生文的手法,叙述者与人物保持一定的距离,通过作品人物的行动、对话来展开故事。对话貌似平淡无奇,许多哲理警句穿插在日常的对话当中,使人物的性格自然凸现出来。京都旅行的结构设计,作品人物在旅行中的见闻和感想,时时把读者引向对日本传统与现代价值观的对比思考。第五章描写的参观天龙寺的情节,引出宗近与甲野对传统美的辩论。作者的意图是要把日本曾经拥有的东方文明与当前拼命模仿的西方文明形成对照。京都所代表的是日本的过去,同时,把宗近与甲野两人在京都见到的具有传统美的小夜子作为故事的伏笔,吸引读者继续关注这个人物的命运。京都旅行的故事都是在大自然的背景下展开的,登比睿山,游岚山,保津川漂流,在作品中营造出一种自然的气氛,一种毫不掩饰的自然之情。人在这样的自然当中心灵可以得到净化,身体得到调理。而与此形成对比的第二、四、六章的情节则是在东京甲野的家中展开的。小野与藤尾两位追求现代生活方式的年轻人正在做着恋爱游戏。小说的情节是藤尾跟诗人小野学习英文,他们朗读的是普鲁塔克的《英雄传》中“安东尼与克莉奥佩特拉”的故事。藤尾被暗喻为克莉奥佩特拉式的妖冶女人。她所琢磨的是如何拴住男人的心,如何靠手腕赢得男人的爱。小野面对甲野家的财产和藤尾的姿色,为获取女人的欢心,亦挖空心思极力迎合。小说的叙述渲染了急功近利的“文明开化”思潮对东京的冲击。与京都的自然相比,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人工雕琢和技巧。人的自然特性被时代思潮冲刷得越来越少。
    而且,小说的描写也是有所偏重的,如果说京都旅行的情节描写采用的是东方水墨画的淡色调的话,对东京的藤尾与小野的恋爱的描写则是西洋油画的浓彩重抹。
 
(三)
 
    作品的人物设定明显可以看出作者的表达意图。人物的性格形成鲜明的对比,首先出场的宗近和甲野,一个外向、粗犷、光明磊落;一个内向、细腻、为人生而苦恼。宗近是一个行动型的人物,外交官考试屡次失败都不气馁,坦诚待人,喜欢的对象直接讲出来,不怕被拒绝,用道德和信义人生观来说服小野,履行自己的义务;甲野在大学学的专业是哲学,父亲的去世和继母的阴谋使他悲观厌世,他是一个思考型的人物。藤尾与小夜子形成对比,虞美人是藤尾的象征,紫色的服饰渲染出她的高贵,妖冶,她像克莉奥佩特拉那样骄横,为征服男人而不择手段,达不到目的时,为自己的尊严壮烈地自杀。她被描写成一个摩登女性,试图靠自己的力量获取爱情。与她相比小夜子像一株开放在秋风萧瑟的荒野上的黄色“女郎花”(又译成黄花龙芽,)。与艳丽妖冶,开放在春天的虞美人相比,她会使人联想到昨日黄花。尽管她也受过现代教育,但她喜欢古筝,遵循父母之命,与小野约定将来结为夫妻,耐心地等待着小野完成学业后与她成婚。她已经感到小野正在变心,但她无能为力,委曲求全。她代表的是日本传统的妇女形象。作者让这样一位贤惠的女人,从提心吊胆的噩梦中走出来,得到了道义上的“爱情”。作为藤尾未来女婿的候选人,宗近与小野也是一对人物。与宗近的粗犷相比小野文采横溢,带有诗人的气质。他学习优秀,获得了天皇御赐的“银表”,写完博士论文后,更是前程似锦。东京的“文明开化”的熏陶,使他身上带有功利思想,他不愿意想起京都的井上先生对他的恩情。他想抛弃道义,追逐金钱和虚荣。最后在宗近的劝说下拒绝了藤尾的求婚回到小夜子一边,履行自己的道义职责。在今天看来,小野的选择并非能得到主张个人主义者赞成,他们认为小野放弃了自己追求的爱情,为了报答井上先生的帮助而同意与小夜子结婚。这是违背个人意愿的结合,并不符合真正的爱情原则。回到夏目漱石的时代,首先所谓爱情的原则还刚刚从西方引进,日本的知识分子盲目追求的爱情是什么?还没有搞清楚。夏目漱石批判的是单纯以自私的想法满足个人利益的爱情。作品中的小野是作为一个孤儿出现的,他是在井上先生的帮助下一步一步得到优越的地位的。如果因为自己的地位变化就可以随心所欲,不去履行自己的诺言,那就是违背道义。
    小说还设置了三个父辈人物。藤尾的母亲=甲野的继母,作者称她为一个“猜不透”的女人。她为了获得丈夫的遗产,剥夺钦吾的继承权操纵女儿笼络小野的心,企图通过小野入赘保证自己安度晚年。在她的身上充满了利益的打算,儿女的爱情只是她利用的手段;宗近老人和井上孤堂先生,分别都失去了老伴,与孩子们共同生活。作为老一辈他们对待子女婚姻的态度形成对比。宗近老人性格开朗,对待子女开明,任子女们自由自在地选择自己的人生和爱情。所以,宗近家气氛明快,充满欢乐,宗近一和丝子兄妹也是不记得失,坦诚待人。而井上先生失去夫人后对女儿倍加呵护,他信守传统的道德观念,为女儿的婚事而操劳。当他发现小野不顾信义打算抛弃小夜子时,由失望变为愤怒。作者描写了井上家败落后的无奈和压抑。这三组人物相互形成对比,揭示出没有受过文明开化教育的老一辈日本人对待爱情与道德的典型态度。
    尽管不能以善恶二分法来对照两组人物,但是,从正反的对比可以看出宗近、甲野、丝子一组人物与藤尾和小野以及藤尾母亲一组人物的代表性。夏目漱石对藤尾是持批判态度的。七月十九日还在《虞美人草》写作过程中,他在写给弟子小宫丰隆的信中谈了自己对这个人物的构思。“我每天都在写虞美人草。对藤尾这样的女人不要抱有同情。那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女人。虽然浪漫但是不诚实。她是一个缺乏道德心的女人。最后把她杀掉是这篇小说的主要意图。如果不能顺理成章地把她杀掉的话就让她活下来。藤尾这样的人物即使活着也不是个好人。最后阐明一个哲学道理,提出一个观点。我是为了证明这个观点才写这篇小说的。所以决不能认为那是一个好女人。”[3]但是,普通读者对于夏目漱石这样的构思却不能理解。《虞美人草》的新闻即将结束的时候,夏目漱石收到这样一封读者来信:
 
    我怀着极大的兴趣阅读的《虞美人草》快要结束了,这令人难以接受。小夜子和丝子大概会心满意足地度过一生。小野也和这幅画一样(明信片上,从两边各伸出一只手在抓两条水印的鳗鱼)不会逃掉了,处理得非常巧妙。但是,藤尾的结局没有意思。她并没有玩弄宗近君,而是一开始就爱小野,这样的人却被两个人抛弃,太可怜了。求求您,救救像姐姐一样的藤尾吧![4]
 
    今天的读者大概会赞成这个读者的观点。因为作为一个女性追求自己所爱的人已经成为理所当然的想法了。藤尾没有服从父命,追求文采横溢,前途有为的小野,不应该受到谴责。但是,夏目漱石对不讲道德的“恋爱”并不赞成,他认为年轻人所学的无非是西洋皮毛的东西,日本社会的精神风土中还未形成真正的现代恋爱观。像藤尾这样的女性为了满足虚荣心,而不顾道德和义理的恋爱是不可取的。夏目漱石在结尾的一章中采用甲野日记的形式阐明了悲剧与道义的哲学观。唤醒青年读者重视道德修养,人格提升是夏目漱石开始创作以来一直坚持的方向。他执著地认为现代社会的堕落其原因就是道德的沦丧,道义的失衡。
    在创作《虞美人草》时,夏目漱石时刻关注当代读者的动态,他把许多现实的事件和风俗毫不吝惜地写进了小说中。这也是新闻小说的一个特征。在报纸上每期连载一段,需要增加每一段的可读性,吸引读者的兴趣。在小说里增加时事内容是新闻小说经常采取的手法。夏目漱石把自己的京都旅行的经历以及读者共同关注的东京劝业博览会作为小说人物活动的背景,收到的效果是明显的。两种空间也形成了对比。第五章中涉及游览天龙寺和岚山的情节与十一章的作品人物参观东京劝业博览会的情节,一个描写了延续下来的日本传统美景引起人们的情趣;一个描写了现代文明的时尚和喧嚣对人的刺激。对小野来说“过去”的女人与“时尚”的女人,在这样的背景下烘托出来形成对比。小说巧妙的伏笔,多重结构显示了夏目漱石对小说艺术的追求。
    东京劝业博览会从1907年3月20日到7月31日历时121天,在东京的上野公园举行。由当时的东京府独立举办,展示了日本现代化四十年来的实力,也展示了外国的新技术和新产品。其盛况空前,参观人数达687万2700人。为了描写博览会的盛况,夏目漱石多次到会场参观。小说的描写对于没有到会场参观的读者尤其是日本全国的读者无疑是提供了现场报道。故事的高潮也安排在华灯齐放的夜晚,装饰外国馆的三万五千零八十四个彩灯,构成一幅壮观的景象[5]。藤尾一行和小野一行不期而遇,藤尾发现了小野身边的女性,觉察到了小野的过去还有别的女人。故事的矛盾冲突开始展开,小夜子与藤尾的对比描写也明显增多。
    作为一个新闻小说作家,夏目漱石不忘注视着时代的动向,时刻切住时代的脉搏。把握住他的这一特点,我们就可以理解夏目漱石为什么在《虞美人草》的第一章设定了登山的场面。《虞美人草》的第一章轻描淡写地描写了宗近和甲野一边登山一边对话的场景似乎只是为了交待人物,为了迎合关西的读者。但是,当我们结合时代的背景,读完全部小说时,就会发现尽管小说的第一章节奏比较慢,描写散漫,但是,对于整个小说是不可缺少的伏笔。首先结合人物的关系来看,为了使患神经衰弱的甲野从精神不振、悲观厌世中解脱出来,在继母的劝说下,由亲戚宗近陪同到京都旅游。读到第十章通过继母与宗近老人的对话,读者获得了这一信息。但是,当读者读到第十九章,甲野揭穿继母的如意打算,“你是想让小野做藤尾的上门女婿吧?你怕我不答应,就把我打发去京都旅游,我不在家的期间,小野和藤尾的关系日益加深。是你的策略害了藤尾。” 这时,读者才明白继母还有另外的诡计。这样的伏笔设置的非常巧妙。其次,从当时的时代潮流来看,神经衰弱与登山有着必然的联系。甲野是这个时代苦闷青年的代表,因哲学而苦闷,为家庭而烦恼,所以变得厌世疾俗。如何帮助这些烦闷青年,是这一时期有识之士经常呼吁的问题。查阅一下这个时代大量出版的有关修养的书籍,就可以发现提倡和鼓励青年修养成为共识。而且登山被看成是治疗神经衰弱的良方。夏目漱石自己有神经衰弱的经历,对于时代的“流行病”也很清楚,这个情节的设置对于整个作品来说是不可缺少的。这不仅显示出夏目漱石出色的构思能力,同时也表明他在探索新闻小说如何吸引读者参与作品的问题。
 
(四)
 
    夏目漱石对《虞美人草》的文体倾注了大量的心血。第一篇新闻小说如何像《旅宿》那样收到大多数读者的喜爱,这是夏目漱石处心积虑的难题。长篇新闻小说对他来说是新的尝试,他经过反复思考,认定小说是靠优美的文字取胜。《虞美人草》展示了夏目漱石优美的文笔。细读起来语句富于节奏,如同俳句串联起来的句子构成了文体的一大特点。小说是语言的艺术,要想吸引住读者,就要有高超的语言驾驭能力。他在小说中充分运用了文体技巧,遣词造句雕琢工整,在杂乱的报纸版面中,《虞美人草》的文体鲜明地浮现出来。这在“美文丽句”的文体观念占主流的时代,其阅读效果是肯定的。这一时期指导学生以及普通读者写作的《作文讲话及范文》选用了《虞美人草》的第七章有关旅客列车的描写文章作为“叙事文”的范文。[6]不难看出编者认为《虞美人草》的文体是指导读者作文的典范。同时,也可以想象《虞美人草》在读者中的影响力。
    据文学史专家柳田泉推测,夏目漱石在创作《虞美人草》时,通读过几遍《文选》[7]。柳田泉的推测比较可信,在漱石的藏书中有三种版本的《文选》是有案可查的。《漱石山房藏书目录》中有《昭明文选六臣汇注疏解》(顾施祯编辑,康熙26年心耕堂八册十九卷)、《重订文选集评》(心简斋重校、乾隆丙午年金闾书业堂藏版八册十五卷)、《文选音注》(余国宝总阅王象乾删订 阿贞亨四年京都风月庄左卫门绣梓十二册二十五卷),其中,乾隆版《重订文选集评》是1912年11月前后托在湖北省沙市日本领事馆任职的桥口贡代买的。1912年11月16日,夏目漱石写给桥口贡的信中提到此书。除此之外,漱石阅读的是那一本《文选》还需考证。从文章中的例句,我们也可以找到许多证据出自收录在《文选》中的汉文古典。第一章中的“千羊之皮不及一狐之腋” 出自《史记商君列传》,“出于云之岫”出自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第二章中,“溯眸而上,穷魔力之境时,白骨桃源,不得再归尘寰。”明显是模仿《桃花源诗并记》。“从空中掠过的杜鹃,驷马难追”模仿《论语》中“不及驷舌”。由此可见,众多的中国文学典故同时出现在《虞美人草》当中,从一个侧面说明夏目漱石在创作过程中借鉴了《文选》的文体技巧。我们知道《文选》选材于先秦至梁代初叶的各种文章。编选标准重点不在思想内容,而在于讲究词藻华美,韵律和谐以及对偶[8]。以此,可以证明《虞美人草》受到了《文选》的文体思想影响。内容典雅、形式华丽、讲究对称的《虞美人草》的形式美学来自东方文学。
    但是,当时的文坛对于夏目漱石在《虞美人草》的文体方面所作的探索褒贬不一。小说连载之初,在《国民新闻》上连载《书斋独语》的山路爱山对《虞美人草》的文体颇有微词。
 
    夏目漱石的文采举世公认。可是读过朝日新闻新闻的虞美人草,却使人觉得他似乎完全没有掌握省略词句的技巧。妙辞警句杂乱无章,令人目不暇接,使描写的中心轮廓模糊。读者如同进入百货店,眼花缭乱,筋疲力尽,最终一无所获。[9]
 
    比喻、象征、对称等修辞技巧反复出现,使《虞美人草》的文体显得过于雕琢。与一气呵成的《旅宿》的文体相比,叙述过于铺陈,描写缺少生气,作者的主观议论代替了小说本身的自然过渡。浓妆艳抹的文体与充满哲理叙述影响了内容与形式的有机统一。这一时期,正是日本近代文学“言文一致”的文体走向成熟的时期。对于口语文学的追求,使自然主义文学的文体占了上风,客观的、素朴的、露骨的、直抒胸臆的文体被看作文学文体的上乘。对夏目漱石的批评也不足为怪了。这样的文体在单行本出版以后同样成为批评的目标,片上天弦在《<虞美人草>、<绿发>、<鸡头>》指出,“作者虽然没有足够地描写现实,却充分阐明了事物的意义乃至哲理。”[10]这样,《虞美人草》被评价为一部作者的主观意识浓厚的小说。
    后来,夏目漱石的弟子小宫丰隆认为,充满诗情画意的小说文体来自于夏目漱石希望与读者进行心灵交流的强烈愿望。其结果,小说的人物成为作者思想的傀儡,小说本身并非严格意义上的现实主义之作[11]。
    夏目漱石对于自己的文学实践受到批评,曾经写信给学生小宫丰隆流露出不屑一顾的情绪,他写道“关于虞美人草,社会上的评价不太好,大家都说读不懂。读不懂的人最好不要乱说。何况不了解漱石先生有多大的自信,就妄加褒贬,难道想动摇漱石先生的信心不成?”(1907年8月3日)“什么都不懂的人却评论虞美人草,虞美人草可不是为这些平庸之辈创作的。”(8月6日)[12]从夏目漱石给学生的信中的口气,他还没有看到中肯的评论。因为在小说连载之前,他在《读卖新闻》上发表过两篇文章,一篇为《作品的评论》(1907年1月1日)另一篇为《写生文》(1月20日)。这两篇文章中,指出评论家不要以自己的理论,自己的知识结构,自己的评价标准主观的评价一篇纯文学的作品。尤其指出评论家对待“平淡的写生文中没有事件的发展不算文学”[13]的看法是偏颇的。他在《写生文》中详细分析了“写生文”作为一种文学形式存在其优点和缺点。此时的夏目漱石对自己熟悉的“写生文”并没有放弃,他把写生文的“客观描写”手法与“美文”意识结合起来创造了《虞美人草》的文体。
    但是,对于刚刚成为新闻小说作家的夏目漱石来说,也许过于看重与读者的交流,急于把自己的观点传达给读者,叙述文章中作者频频出现在小说人物的中间,就像戏剧的编剧从后台走到前台指指点点一样,打破了现代小说所要求的故事应该由叙述者来完成的基本规则。他把读者喜爱的三角恋爱的故事写进小说,通过小说阐明了他对恋爱婚姻与道德的分析与批判。片上天弦指出小说叙述不足说理有余,通篇都在向读者进行道德说教,喜欢议论,拙于描写。“《虞美人草》难道不是作者想把来自于近代痛苦观的人生观和艺术观裹上独特的浪漫外衣展示给读者吗?”[14]从自然主义的文艺观来看,的确《虞美人草》中作者的参与成分较多,叙述者的议论代替叙述和描写的缺点明显。
    换一个角度来看,因为作者试图用小说的艺术形式来表达他对时代的看法,所以,《虞美人草》被看成是“劝善惩恶”的观念性较强的小说。夏目漱石对日本社会文化的改造怀有强烈的使命感。他在伦敦经历过西洋的现代文明,多年来的英国文学研究使他对日本推行的“文明开化”带来的社会问题表示关注。从《我是猫》开始,他就批判流于形式的文明开化,否定以个人主义为旗号的利己主义。通过小说向读者传递他的观点,他认为文明开化造成的社会风气的浮躁需要用道德力量去纠正,应该倡导通过个人修养,提升现代人的人格。小说或许概念化地决定了自私傲慢、不讲道义的藤尾的下场是选择死亡。但是,它暗示了轻浮的现代文明的结局就是灭亡。与此相反,丝子小姐坦诚待人,乐观开朗,有胆有识,最后赢得甲野的爱情。这是夏目漱石刻画的理想人物。她符合了夏目漱石认同的东方式的修养理念:即尊重人的自然规律,保持人的纯朴天性,安心立命,坚忍不拔。道德意识强烈的夏目漱石怀着一种使命感开始了职业作家的生涯。他在从明治四十(1907)年五月四日到六月四日分二十七回在《东京朝日新闻》连载的文学主张《文学的哲学基础》中指出,作家要有理想,“借助技巧的力量实现理想就是实现人格的一部分。”要把“真善美壮”表现于自己的作品中去,通过作品感化读者,影响社会意识。他一直主张文人有义务肩负起教育读者纠正社会弊病的使命。他在《家庭文艺》(1907年2月)上发表的谈话《家庭与文学》中也谈到,“文学是人生的批评”,作家有义务教导读者认识“趣味的高尚和低俗”。
作为一个学者作家,夏目漱石在新闻小说创作中倾注了对现代文明的批判精神。对于人性的弱点,社会的腐败,道德的堕落,进行了揭露和鞭挞。这样,他设置的故事中带有浓厚的启蒙主义色彩,使读者在阅读中得到启发,受到教育。这也是夏目漱石的小说长期受日本读者欢迎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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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周作人,《苦茶杂记·我是猫》,岳麓书社, 1987年7月。
[2] 吉田俊彦,《新闻小说》,《夏目漱石事典》,学灯社,1980年7月。
[3] 《漱石全集》第十四卷,岩波书店,1966年12月。
[4] 夏目镜子口述、松冈让执笔,《回忆漱石》,改造社,1929年10月。引用自文春文库版。
[5] 石崎等,《书简·夜行列车·博览会-《虞美人草》私注》,《漱石的方法》,有精堂,1989年7月。
[6] 芳贺矢一、杉谷虎藏合编,《作文讲话及范文》,富山房,1912年。
[7] 荒正人编,《漱石研究年谱》(《漱石文学全集》别卷),集英社,1974年10月。
[8] 唐·李善注,《文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6月。
[9] 《国民新闻》,1907年6月30日。引自江藤淳《漱石与他的时代》(第四部),新潮社,1996年10月。
[10]片上天弦,《<虞美人草>、<绿发>、<鸡头>》,《早稻田文学》, 1908年3月。
[11] 小宫丰隆,《漱石的艺术》, 岩波书店,1942年11月。

  《虞美人草》读后感(九):一部罕有俦匹的炫奇之作(陆求实)

一部罕有俦匹的炫奇之作
陆求实
  夏目漱石(1867—1916年)是日本近代文学史上的重要作家。他本名夏目金之助,出生于江户幕府解体后混乱时期的没落地主之家,自幼喜爱汉学,曾在汉学塾二松学舍学习汉诗汉文,二十四岁进入帝国大学(今东京大学)学习英文,同时兼任东京专门学校(今早稻田大学)讲师,并致力于英国文学的研究。1889年受同窗正冈子规影响,首次以“漱石”为笔名开始从事创作,从此确立“以文立身”的人生目标。
  1900年夏目漱石官费留学英国,1903年返回日本后执教于东京帝国大学和东京第一高等学校,后来又兼任明治大学讲师。1905年漱石发表长篇小说《我是猫》大受好评,翌年发表《小少爷》《草枕》,1907年辞去教职进入朝日新闻社,走上职业作家的道路,此后陆续创作发表了《虞美人草》《三四郎》《后来的事》《门》《心》《路边草》等作品,1916年死于胃溃疡引发的大出血,没年四十九岁。
  夏目漱石的小说有着井然的结构和丰富的想像力,充满浓厚的讽刺幽默色调,同时流露出作者超然物外的处世态度,并具有在当时不多见的浪漫主义色彩,显得从容优雅,有别于日本民族所常有的沉郁气质,因而被称为“余裕派”或“低徊派”(“低徊”这个名称来自夏目漱石的自创),与“高蹈派”代表人物森鸥外一起共同奠定了日本近代文学的基石。夏目漱石的作品多反映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对社会不满,但又无力抗争的矛盾,其思想主题为个人的自我确立与近代社会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日本由明治维新开创的“文明开化”在漱石眼里不过是肤浅和表面的,随着电灯化、大工业化等其所带来的近代社会价值观也是扭曲的、畸形的、病态的,漱石以其学贯东西、博古通今的学养,借鉴和吸纳东西洋文化将其融入到自己的文学创作中,与如日中天的自然主义文学刻意保持距离,在扭曲的主流价值观之中力图坚守自己的人生认识和价值取向,因而他在日本也被视为“反自然主义文学”——尽管其创作的基本倾向还是批判现实主义的。
  根据日本学界的研究,夏目漱石文学可归结为两大主题:一是近代化过程中知识分子的“我执”,二是个人主义(参见日本维基百科事典“夏目漱石”词条)。关于个人主义,漱石1914年11月在学习院辅仁会题为《我的个人主义》的演讲中阐释道,“决非俗人想像的那种于家于国有害的东西,而是尊重他人存在的同时尊重自我的存在”,用浅显的话来解说,就是自我确立,漱石的绝大部分作品都贯穿了这个主题。而最尖刻体现“我执”这一主题的便是《虞美人草》。“我执”本为佛教用语,指执着于自我,以身为实体的观点,佛教视之为烦恼之源。《成唯识论》卷四释为:“我见者,谓我执,於非我法,妄计为我,故名我见。”受夏目漱石影响颇深的鲁迅在《文化偏至论》一文中也曾使用“我执”一词:“试案尔时人生,莫不绝异其前,入於自识,趣於我执,刚愎主己,於庸俗无所顾忌。”综括上述,大致可以对“我执”进行定义:它指人的一种刚愎主己的迷执状态,而这种心理状态我们并不陌生。
  《虞美人草》以三对青年男女的恋爱为线索,描写了一系列的纠葛和冲突。这里有的不仅仅是情感上的纠葛,更是价值观、人生观的冲突。外交官的女儿藤尾容貌端丽,气质如兰,且自小接触西方文化,才学出众,然而在她心底却涌动着一股可怕的浊流。为了从同父异母的哥哥手中争夺父亲遗产,藤尾与母亲精心算计,然而“机关算尽太聪明”,藤尾的虚荣与狷傲自负最终害了她自己……故事情节虽嫌单薄,但心理刻画细致丰富,夏目漱石在书中看似漫笔写来,实是痛下针砭,对二十世纪初期日本青年知识分子在思想解放大潮面前的所谓“自我救赎”和“自我升华”毫不客气地予以抨隲,无情揭破灵魂的阴暗面。
  日本明治至昭和时期的小说家兼文学评论家正宗白鸟在其《作家论》中点评《虞美人草》道:夏目漱石在这部作品中过于炫示自己的文笔,喋喋不休讲述一些无聊道理。的确,漱石在《虞美人草》中刻意采用了繁杂浮华的俳体进行创作,过分注重藻饰,炼字、砌句、堆叠章节,处处可见精雕细琢的痕迹。除去口语化的对话部分,叙述和议论部分文字靡丽,用词佶屈僻冷,半文不白的句子中夹杂了排比、对文、双关、借代、拈连、移就以及骈句等多种修辞表现手法,极富形式美,加之穿插大量俳句、和歌、日文训读的汉诗以及中西经典文学作品,似乎有意在炫技炫奇,让人眼花缭乱,给现今的读者阅读带来很大障碍,翻译更是困难重重,这或许也是迄今几乎无人尝试触碰该作品的重要原因。此次笔者斗胆谨诺将其译出,侥忝陕师大“悦经典”之日本文学系列,实在有些不自量力,庸陋难免,惟愿各路方家及读者雅鉴狂愚之诚,不吝指正,同时相信一定会有更好的译本出现。翻译中幸得挚友高培明先生精详无私地与笔者分享其读解心得,并提出许多独到且极有见地的建议,拙译中多已有所体现,在此顺致感谢。
  夏目漱石是一位博大精深的作家。《虞美人草》是夏目漱石成为职业作家后的首部作品,也是他从创作初期进入中期的承上启下和转型之作,不只在其作品中可说绝无仅有,放眼日本现当代文学之林也少有伦比,尤其是作品深刻揭示了“我执”这个人性主题,从这个意义上说绝对应视为夏目漱石的重要作品之一,真诚地祈望读者喜爱这部奇作。

  《虞美人草》读后感(十):国人首个 译本没有让我失望

《虞美人草》是大文豪夏目漱石的代表作,文中处处可见精雕细琢的痕迹。文字靡丽,用词生僻,夹杂了排比、对文、双关、借代、拈连、移就以及骈句等多种修辞表现手法,还穿插大量俳句、和歌、日文训读的汉诗以及中西经典文学作品的句段,极富形式美,但也给现今的读者阅读带来很大障碍,翻译更是困难重重,以前国内唯一的版本是由日籍人士所翻译,似乎其对中文的了解程度尚有欠缺,以至于半通不通,读得很不尽兴。这次陆求实的译本,是国人首译,买来读后,感觉语言流畅,用词典雅,最大程度的还原了原著的风貌。诸位请看这段:“真葛原的女郎花开了。女郎花矫捷地从芒草丛中伸展出来,又仿佛因修洁的身姿秀出于众,只得羞怯地闪开孤独寂寞的身影躲避秋风,在阵阵秋雨中小心翼翼迎接冬天的到来。漫长冬日霑洒下褐色、黑色凛冽刺骨的寒霜,女郎花无依无靠的弱小生命却顽强地活了下来。冬日竟乐而不厌长达五年。寂寞的女郎花钻出寒夜,不卑不亢地跻身红红绿绿的春的世界。春风拂过之处,天地万物竞相绽放出富贵之色,唯细茎端头悄悄顶着一枝黄花的女郎,却只能在不属于它的世界中,战战兢兢地呼着一丝拘谨气息。”
     自认为对想购买该书的中国读者而言,本书不失为一个上佳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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