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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刊号读后感精选10篇

2022-04-05 03:34:58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试刊号读后感精选10篇

  《试刊号》是一本由[意] 翁贝托·埃科著作,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38.00,页数:208,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试刊号》读后感(一):新闻的“秘密”,是柜中骷髅

  在读意大利作家埃科生前最后一本小说《试刊号》时,可以对读其另一部文集《树敌》中的《电视女郎与保持缄默》一文。在后者中,埃科概括性地却一针见血地指出,如今新闻界做的不是“揭示”,而是“屏蔽”,若想隐瞒什么,正确的做法是“大肆谈论其他行为”。由此,所谓新闻,成为“由新闻界创造出来的事件”。

  《试刊号》这部小说,可以说是埃科对自己此种媒体观念的一次充满反讽性的文学实践。比起他的名作《玫瑰的名字》和《傅科摆》来,《试刊号》的篇幅轻巧得多也通俗好读得多,但那种严肃和戏谑相杂糅的风格以及对于阴谋论的偏爱,一眼看去却仍是埃科式的。

  按埃科在采访中的说法,小说讲了一群“失败者”、“小人物”的颇为荒诞的故事。主人公也即叙事者“我”叫科洛纳,是个一向失败的作家,在1992年的某一天受邀进入一个报纸编辑部。但这份叫做《明日报》的报纸永远不会出版面世,因为它的诞生乃是源于其背后的股东冀图借此作为把柄,进入上流权力阶层;而股东找来的主编也心怀鬼胎,希望科洛纳做他的枪手,写一部记录编报全部原委和过程的“记者回忆录”,以作他用。另外四个编辑则来路各异,被蒙在鼓里的他们并不知晓这份报纸的真相和命运,但同样无一不是失败的倒霉蛋。譬如后来和科洛纳发生亲密关系的玛雅,她一心想成为严肃的战地记者,靠写作来影响世界,却先是在绯闻杂志里做狗仔,后是在《明日报》里编星座运势;又如布拉加多齐奥,他擅长揭露丑闻、洞察和阴谋论,连篇累牍对科洛纳讲述自己对于墨索里尼和情妇之死的怀疑,最后(可能)因为对某些秘密事件的追踪,成为了一具尸体。

  虽然是“试刊号”,虽然这份报纸及其编辑者同样注定将是“没有明日”的失败结局,但埃科依然借出自编辑部诸人之口的话语,集中讨论了大众传媒的若干“关键性原则”——这些内容,很大程度上颠覆了对于新闻真实性的定义和认知。若是媒体从业者(比如我自己…)或是对这一行业多少有些了解的人,看到以下这些判断或观点时,再后知后觉的人,大概也会会心一笑(或许是自嘲?),但笑过之后,更多会是如芒刺在背,仿佛被人发现了藏在橱柜中的骷髅:

“加上引号之后,那些声明就变成了事实……可以想见,记者只不过把话语权交给一个与他观点相同的人。” “并非新闻创造报纸,而是报纸创造新闻。懂得如何将四条不同的新闻放在一起发表,就意味着向读者提供了第五条新闻。”“人们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倾向,然后我们给予他们一种倾向,于是他们察觉到自己有了倾向。”

  这些“原则”,首先会决定或否决某个新闻选题是否会出现在报上,以及以何种形式出现、出现在什么位置,是头条还是中缝。这些自然是媒体从业者必须掌握的职业技能,但学过形式主义理论的我们知道,形式本身会蕴含着比内容更加意味深长的东西。甚至很多时候,之于媒体而言,形式才是第一性的,而内容退缩为第二性的。如若推至极端,即是艾柯笔下的这份“试刊号”,沦为一种被各方操秉的阴暗工具。被牺牲的,当然是那些不记名姓的失败者。

  小说的背景虽设置在1992年的意大利,但它依然、且或许更加适合用来审视我们当下的这个时代。1992年,人们尚面对的是单向度传播的媒介,而今,却处在一个更为复杂、更为歧路丛生的媒体环境中。当我们点开网站或是新媒体头条,喜闻乐见的明星八卦、耸人听闻的“标题党”,浮现的正是“明日报”的幽灵。在这样一个多向度传播的时代里,我们以为能够自主选择自己想看的新闻,但拜大数据等技术所赐,我们所看到的东西其实是被更加精准和高超地安排好了,也越来越偏离全面和客观。而移动互联网催生出的大量自媒体、“意见领袖”,往往更是惯于用富有暗示性的叙述策略,让人们不自觉地产生某种倾向,进而观点迅速归拢并站队。网络时代以几何级倍数释放出比以往多无数倍的噪音,它们拼命用无用的八卦信息阻拦人们去接收切实有用的信息。从某个角度上说,传媒不是更好了,而是更坏了——去年才刚刚去世的埃科,想必晚年对这样一种新的媒体环境也有深刻的体认和反思。

  如果说小说前半部分论及的诸种原则还更偏于是埃科眼中的新闻业方法论,那么小说的结局,无疑是一种总结性质的时代经验,虽然拥有这些经验的主体是一群装睡的人。阴谋论者布拉加多齐奥沿着对墨索里尼之死的怀疑,一直引申到二战后的一系列恐怖活动以及西方国家针对左派的“短剑行动”。他被谋杀后,知道内情的科洛纳也陷入巨大的恐慌中。于是还没等一份“试刊号”编出来,编辑部就四散了(这真是一个大反讽)。直到后来,科洛纳看到了英国广播公司播放的《短剑行动》的纪录片,方才如遇大赦——“谁说出真相,谁就给了你自由。”

  对于一部不乏悬疑色彩的小说而言,这个结局仿佛有点不了了之,但埃科的本意本来就不是弄清曲折找出元凶,而是揭示某种“有意义的无意义”。信息爆炸的时代里,人们正在习惯失去羞耻感,任何新闻都无法打扰他们,也不会被记得,因为“任何新故事,我们都曾经听过更糟糕的,这件事只不过是模仿”。新闻业也因此成了一个某种意义上的“诚实的职业”,“说的都是一些扯淡的事,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且以此为乐”。媒体和公众“各取所需”之下,加速了娱乐时代的合谋。科洛纳说:“世界是一个噩梦,亲爱的。我想下车,但他们对我说不行,我们是在一列特快车上面,中间没有停靠站。”盖当如是。我们制造着“噩梦”,也消费着“噩梦”,必须靠“噩梦”来过活。

  《试刊号》读后感(二):《试刊号》:阴谋论,以及“平静的不信任”

  文/吴情

  现代社会,我们每天接触到的信息,不下上千条,其来源甚为广泛,有互联网、微信公众号、头条新闻、贴吧、新浪微博等。不过,至于其中哪些信息为真,是否可用,既需独特的眼力,又要不凡的见识。很大程度上,你所掌握的信息以及由此形成的你的记忆,最终与其他因素一起决定你是怎样一个人。完全相信传统媒体和新媒体发布的一切,你可能对生活较为麻木,也缺乏深刻的思考;彻底抛弃任何媒体的信息,竭力通过自己的手段追寻所谓真相,也可能成长为一名怀疑论者,就像《试刊号》中的布拉加多奇奥(在英语中意为“吹牛大王”)。

  《试刊号》是意大利著名小说家翁贝托•埃科生前最后一部小说,正式出版于二零一五年。然而,不同于《玫瑰之名》、《傅科摆》、《密涅瓦火柴盒》等作,埃科在《试刊号》中,变幻了一副面貌,不再故意展现个人渊博的学识(这常常意味着作品篇幅甚大),而是代之以对社会深刻的洞见。习惯了学者式小说的读者,对这部小说,或许会生出几分陌生之感。将自己的才华隐而不显,这还是埃科吗?

  【迷局:永不发行的刊物,凶手未知的尸体】

  在《试刊号》中,小说的故事背景不是在神秘莫测的中世纪(如《玫瑰的名字》、《傅科摆》),而是在现代社会中的一九九二年。彼时,随着电影电视的发展,传统媒体的影响力日益下降,正试图进行新的转变。一位名叫西梅耶的人,邀请叙述者“我”,科洛纳,一个籍籍无名的五十岁的影子写手,来到米兰,为他背后的老板撰写一本书,《明日:昨日》,书中“是一位记者的回忆,讲述在一年的时间里,他忙于筹备一份报纸,而这份报纸永远都不会面世。另外,这份报纸的名称应该是《明日报》。就像政府的格言:明日再说。”科洛纳答应之后,西梅耶带他来到了对此事一无所知的六人编辑团队,有模有样地开始了编辑部的日常忙碌。

  在编辑部,科洛纳与玛雅·弗雷西亚、罗马诺·布拉加多齐奥两人接触最多。弗雷西亚患有轻度自闭症,以自我为中心,“没有办法从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布拉加多齐奥则满脑子都是奇奇怪怪的想法,荒诞不经,自相矛盾,有时却也不乏高屋建瓴之论。日子一天天过去,期待中的试刊一号似乎依旧遥遥无期。这时,布拉加多齐奥向科洛纳“抖”出一个惊天言论:“人们都以为墨索里尼已经死了,而自1945年以来,意大利发生的每一件大事背后,都飘荡着他的幽灵…… ”比如“二战”后的反共斗争。据他所言,墨索里尼最后出逃了阿根廷,被游击队杀死的只是他的替身,连他的情人都没能认出。

  放出“大话”之后,布拉加多齐奥为证明自己的结论,四处寻找可靠的证据。科洛纳也曾为此与他造访过不少地方。然而,有一天,科洛纳突然听说,布拉加多齐奥“中了一刀”死了,凶手是谁,警方暂未查明。布拉加多齐奥死后,科洛纳忧心忡忡,觉得自己处在旋涡中心。不久,西梅耶说大老板叫停了那本书的写作,解散编辑部,同时将付给编辑们一定遣散费。科洛纳回到家,觉得家中似乎有了杀手潜入的迹象,而他也正准备和玛雅,他在编辑部中渐生情愫的对象一起逃跑,离开米兰,重新寻找生活,可期待中的美丽新生活,究竟在何处呢?

  【阴谋论:未知世界的多重可能】

  布拉加多齐奥版本的墨索里尼逃亡故事,很大程度上有阴谋论的色彩。环环相扣,分外精彩,虽难确证,但引人入胜。其中关于墨索里尼如何从游击队员手中逃过一劫,如何前往阿根廷,如何被选为“冷战”中反共领袖,如何意外死亡而使得这一切化为乌有,都令人唏嘘感叹。他的故事,涉及数十个人物,一环套着一环,推测多过事实,中间但凡出现任何重大差错,可能会瓦解整个结构。然而,他的推测又不能说完全不合理,至少大的方向不存在事实错漏,对看似散乱的线索进行的梳理,也符合逻辑,至于细节,似乎无关紧要,也可以略去不提。

  在科洛纳看来,布拉加多齐奥似乎太过想入非非。可正是“吹牛大王”的意外被杀,无形中证实了(?)或使人联想到他的阴谋论。在心理学上,这或许能被理解为一种“近因效应”:人们从他最近接触过的文字、图像等来解释和“填空”当下正面对的问题。毕竟,也有可能是布拉加多齐奥之前结下的私人仇敌(而非被人雇佣的杀手)蓄谋已久,才犯下了这桩重罪。另外,还有可能是他涉及的其他事务(而非涉及官方)导致了这场凶杀。当科洛纳怀疑他的死亡与阴谋论相关,这是一种较为合理的怀疑,可因此战战兢兢无法终日,似乎也过了头,升级成为生存的焦虑和不安。如果没有玛雅的耐心劝解(“这里没人认识你,不管你害怕的人是谁,他都不知道你在这里……”),恐怕他也将走向无法预料的终点。

  【焦虑与担忧:对一切“平静的不信任”】

  《试刊号》里,维梅尔卡特骑士,西梅耶口中所有事背后的老板,在书中从没有真正露面,是个缺席的存在。不过,正如存在主义者所认为的,缺席往往是最高级的存在。正因为他,才有了编辑部的短暂存在,才有了《明日:昨日》一书的写作计划,才有了布拉加多齐奥的阴谋论查证之旅(这将迅速提高刊物的销量),或许还可以这么说,才有了他之后的死亡。维梅尔卡特骑士只与西梅耶交接,而科洛纳从西梅耶那儿听说的,无非他是个超级大富豪。

  据西梅耶所言,维梅尔卡特骑士此举,其意在“跻身金融界、银行界,最好还有大型报纸的顶级沙龙”。通过创办一份“承诺在一切方面面讲真话的日报”,骑士试图向那些人表明,“他能让所谓的金融和政治领域的顶级沙龙陷入困境,那个顶级沙龙可能就会请求他放弃这个年头”,进而将其接纳,而维梅尔卡特之后,也将从沙龙中的人脉关系里获得更大效益。一切果真如西梅耶所言吗?维梅尔卡特,似乎与布拉加多齐奥之死,有着难分难解的关系。

  布拉加多齐奥曾从父亲那儿得到不轻信他人这份遗产。他坦言,他父亲使他“习惯于不要把消息当真金。报纸会说谎,历史学家会说谎,如今的电视也说谎。”他有一套独特的怀疑论,“怀疑,永远怀疑,这样你才能找到真相。”即便是科学,有时也说谎。法国哲学家笛卡尔曾说道,“我思,我在。”大致可以理解成:可以怀疑世间一切,但怀疑的主体必须存在。 不过当这种怀疑极端到威胁主体生存的境地,想必很难赞同“吹牛大王”那一套怀疑哲学。

  除从未露面的维梅尔卡特骑士外,小说中的大部分人物都是“小人物”,再次显示了埃科对小人物的偏爱。这些小人物,很大程度上还属于“失败者”,事业上无所成就,感情上也无可歌可泣之处,道德上也无突出表现。而失败的人生哲学,或许便是“假如你是一个失败者,那么,唯一的安慰就是把你周围所有人都当做失败者,包括那些赢家。”失败者在生活中,通常并不是信息的上游制造者,而是信息的接受者、传播者,他们的生活,包含如何辨别这些信息,如何维持、摆脱、对抗这些信息造成的影响,以及塑造自己的个性和身份。

  在《试刊号》中,埃科将悲剧和喜剧融为一炉,同时还包含政治小说和悬疑小说的典型色彩。通过一具凶手未知的尸体和一份永不会发行的报刊,埃科完成了对陌生人社会的一次检阅。这个社会,每个人都被浸入了信息之海,拼命挣扎。沉思者可能遭遇溺亡的危机,轻浮者则随着波涛四处漂流,永远活在生命的表面这一浅层次上。虽然无奈但却也不得不承认的是,面对复杂的生活,或如结尾所言,需要“安宁与自信,或者至少是对我周围世界一种平静的不信任。只要学会满足,生活还是可以忍受的。”当然,希冀享受生活,恐怕是种奢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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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刊号》读后感(三):与病态的媒体相比,读者的冷漠更为可怕

  ——读埃科《试刊号》 很大程度上,我们依靠新闻媒体了解这个世界。然而,当新闻如潮水般涌来,我们对待新闻的态度,是否帮助我们了解了这个世界了呢?我们应该如何回应新闻——真实历史的记录呢?意大利著名作家翁贝托.埃科的长篇小说《试刊号》探讨了新闻与真像的关系,以及我们如何对待新闻、对待历史的问题。 信息爆炸时代,新闻与读者、与事实的关系是复杂的。读者抱怨新闻太多,不实、虚假新闻充斥期间,不想看不愿看不爱看;而新闻媒体,一方面受读者喜欢刺激的、耸人听闻的影响,选择性地提供新闻;另一方面受权力、资本、利益的驱使,不得不在真实性、倾向性上打折扣。结果是,读者与新闻媒体形成了互不信任的关系。所谓的真实世界,被掩盖或者被扭曲。 这本身是隐而不见、秘而不宣的,《试刊号》却以精彩的叙述,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小说讲述了受商人委托,六位编辑准备办一份报纸。这份报纸永远不会面世,其目的不过是商人跻身金融界、顶级沙龙的垫脚石。主编提出了一系列荒诞的编辑思路,比如要非常机智地使用“或许”和“有可能”这些词,要善于收集传闻,展开想象,并想办法让某些人害怕的要死;要善于使用引用采访,因为加上引号之后,那些具有引导性的声明就变成了事实;比如要懂得如何将四条不同新闻放在一起发表,因为这意味着向读者提供了第五条新闻等等。 别以为这是他们脑子坏了。实际情况是,现如今我们看到的很多新闻,即便不是大部分,至少也有不少都是按照上面的路子操作的。一些媒体的所谓舆论监督、舆论引导,外表冠冕堂皇,实则暗藏玄机。当然,他们并不为此害臊,在内心身处,他们这些做法的本质如小说所述“并非新闻创造报纸,而是报纸创造新闻”。小说向我们展示了新闻媒体高高在上的态度,以及他们秘而不宣的操作手段。这不能不说是媒体的悲哀,读者的悲哀,社会的悲哀。 然而,与新闻媒体对读者使用伎俩相比,更可怕的是读者对新闻事实的冷漠态度。 小说最耐人寻味的是讲述了热衷阴谋论的编辑布拉加多齐奥的故事。他通过蛛丝马迹,推断墨索里尼并未在二战中死去,而是被掉包活了下来,进而推测1945年后意大利发生的每一件政治事件背后,都与墨索里尼有关。但在布拉加多齐奥调查步步深入、似乎接近了墨索里尼死亡与否的真相时,却突然被人暗杀。而在小说中作为叙述者的“我”——科洛纳却确确实实陷入了对被追杀的恐惧中。 小说第一次让新闻事实——某种程度上也是历史——与几个编辑建立了密不可分的关系。他们的生活因为这一事实而改变。新闻意外地以一种怪异的方式,与科洛纳——他在看同事被杀的新闻时也成为新闻受众——相连,却在他身上产生了不容忽视、值得读者深思的作用。显然,小说通过科洛纳对待新闻的表现,揭示了我们对待事实、对待历史的态度。他过去为虎作伥,现在他必须正视。他的反思是作者在小说中所阐述命题之所在。 事实上,对待很多重大新闻事实,我们如今惯常的做法是忽视遗忘,或者娱乐至死。这已经成为社会所警惕的共识。正如书中说的那样:“人们会说,啊,真的吗?很有趣,然后就转过身继续做他们的事情去了。”连多看一眼都没有,何谈质疑和深思?小说作者埃科在接受采访是也坦言:这本小说想描述的道德问题就是,过去三十年发生了许多可怕的事情,我们听闻之后却仍然很冷漠,这才是真正的悲剧。 小说精彩之处在于揭示了一个现实:新闻媒体以自欺欺人的态度制造出自己认可的新闻,而人们却忽视新闻事实而让历史教训蒙灰,最终的结局可能是人们将在某一天面临恐惧,而悲剧一次次再生。简言之,病态的新闻媒体并没有像它应当做的那样影响我们,而我们却选择了自我放逐。 小说最后引用了《乱世佳人》女主角斯嘉丽最为经典的一句话:“明天是新的一天。”明天果真是新的一天吗?新的一天果真会更好吗?“我”——科洛纳在小说中说“只要学会满足,生活还是可以忍受的”。这样的态度是现实的,相信大部分人都会这样做;当然也是无奈的和令人悲伤的,我们失去了反省的机会。优秀的小说总是能够表达出一种无力感,《试刊号》应当属于这一行列。(完)

  《试刊号》读后感(四):《试刊号》:不再翻转,一切归零

  从通常的概念来说,“历史”与“虚构”的界限是泾渭分明的。一个曾切实发生,一个则只来自于幻想的表达。可实际上,二者的界限根本经不起推敲——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历史”的确凿发生,同样也没办法否认幻想只会止步于纸面之上。

  对于历史和虚构,多才多艺的意大利作家翁贝托·埃科正是游走在二者边界的好手。他厚重而有趣的《玫瑰的名字》《傅科摆》都令人叹服。而当他玩腻了“虚构历史”或是“历史虚构”的游戏之后,他选择在新作——也是他生平的最后一部作品里,探讨作为“当下史”的新闻,在现实中的“妙用”。

  依旧是一般性的理解,对于人们而言,“新闻”对真实性要比历史更加确凿——历史会因为年代悠久,见证消弭而变得不可考,但新闻作为描述不久前发生之事的载体,“真实”似乎是它的要件。可埃科却并不这么看。在《试刊号》里,他说,“并非新闻创造报纸,而是报纸创造新闻。”(《试刊号》,p.49)

  虽然有趣,可这也并不是什么新鲜的观点。埃科的警句,其实正脱胎于媒介理论大师麦克卢汉的“媒介即讯息”。从长远的角度来看,真正的讯息并不是文字、图像所呈现的内容,而正是文字、图像本身。换句话说,真正影响人的并不是新闻,而是新闻传递的方式。所以在《试刊号》里,一群落魄的“文字工作者”聚在一起,为的并不是编撰一份高质量的报纸,而是一份颠覆性的报纸——一份“明日报”,即那上面要登载的所有“新闻”,都尚未发生。

  这构想看似鬼扯,实际上,也并不会真的付诸实践。这份报纸的目的正在于它“不会发行”,而是以“试刊号”的形式,让它即将揭露的“明日之事”触动到相关人士,换取足够的利益就停手。这个逻辑和马尔克斯的《一桩事先张扬的谋杀案》有几分相像——所做的事,只是为了一个无关事情本身实现与否的效果。这看似很吊诡,其实也算是一种“人之常情”。人总是一种善于想象的动物,时下流行的“讲故事”正关乎于此,而更关键的,是这种想象对现实的入侵——所谓“真假难辨”,到最后却可能走向极端的结局。

  所以就像《试刊号》的封面所写,“在他的最后一部小说里,有一句尸体和一份试刊号。”众位“新闻工作者”各显神通,而其中一位更是炮制出了一个“惊天秘密”——这部分正是埃科的拿手好戏,即以引经据典的方式,完成一个“阴谋论”的推演,来呈现历史的可能性与荒谬感。通俗来说,就是时下人们常常说的“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可就是这样的“游戏”,却给一位编辑引来了杀身之祸……

  因而《试刊号》所呈现的,实际上是现代人以虚构入侵真实的普遍现实,以及“现实”的一次令人惊魂未定的“反击”。我们纵然可以相信,死去的编辑不过是图一时之快,戏耍众人,却给自己招来了灾祸——至少书中的其他人正是如此认为。可名为《明日报》的这份以“虚张声势”为己任的媒介,最终成功地让希望掩盖真相的“相关人士”现身,并且不得不以极端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谁又能说,这位死者所捍卫的,不是我们曾经固执相信的真实呢?

  只不过,“试刊号”只能以“0”作为自己的标记——不再翻转,才是它的宿命。

  《试刊号》读后感(五):反讽与隐喻:荒诞的新闻实验

  (此系本人原创作品,未经授权或许可,不得转载,否则保留诉诸法律的权利)

  《试刊号》读后感(六):一个没有元凶的故事

  《试刊号》是翁贝托·埃科的第七部小说,在这部小说里一如既往的展现着他的“毒舌”,依旧有见缝插针似的逮到机会必要反讽一番的架式,连大学和手机他都没有放过。埃科的小说素以高深难懂著称,有一个传闻说,在意大利地铁上人们都拿着《傅科摆》,只是绝大多数人都是倒着拿。因为读埃科的书,已经成了一种生活品味的象征,同样也说明他的书不是那么的轻松易读,所以倒着拿也是一样。然而这本《试刊号》作为埃科最后一本虚构小说,相较于前几本大部头而言,就显得通俗易懂的多。

  《试刊号》将背景放在1992年的米兰,通过一位名叫科洛纳的“失败者”视角讲述了从4月到6月间发生的故事。这期间科洛纳受《明日报》的创驶人西梅伊邀请,试图编写一份报纸,同时希望科洛纳将办报始末记录下来,写成一本书,受聘期一年。而科洛纳被选中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您具有作家的才能……但从来没有人注意到。”一份永远不会面世的报纸,因为其中一个编辑被意外谋杀而创促结束其“阴谋”。与《玫瑰的名字》层层设环不同,在这里谋杀发生了,而凶手是谁显然不是作者关心的问题。“并非新闻创造报纸,而是报纸创造新闻”,而谁会去关心一名被杀害的“四流新闻记者”。

  埃科小说的精彩之处总是散发着他四处反讽的智慧,这是一种高智商与博学的结合,以至于再怎么毒舌,也不显得过于刻薄。不是那种浅薄的为了反讽而反讽的抖机灵,反而更像是一种普通人无法模仿的“高级黑”。小说将主要情节设定在《明日报》的编辑团队内,通过他们之间不停的对话试图将读者讲述一个“编辑部的故事”。看完编辑部的讨论,让人有一种下次再读报纸时忍不住提起精神警觉的想,“我有没有落入编辑们设入的圈套?”这些被精心挑选的新闻里隐藏着那些神秘信号,而那些令人痴迷的星座运势,不过是利用常见的公式所编造出来的适用于所有人的预测。

  而另一条线索则是其中一名编辑布拉加多齐奥,他所调查的政治阴谋论还有他一直梦想着购买的汽车。对于认定的阴谋似乎无论怎么推演,都找不到逻辑的破绽,可是始终不给出确凿的证据。而《明日报》原本就是“阴谋论”下的一个产物。

  科洛纳始终以“失败者”自称,而埃科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这本小说中的所有人物都是失败者……而且这世上小人物比人生赢家多得多。这也是为什么我的读者会从他们身上找到共鸣。”作为畅销作家,他知道如何巧妙的抓住读者寻求共鸣的心思,并毫不介意将自己的读者定义为“小人物”。而作为埃科迷的我们,当然也学会了他所教的那一招:

  “假如你是一个失败者,那么,唯一的安慰就是把你周围所有的人都当做失败者,包括那些赢家。”

  《试刊号》读后感(七):所谓新闻,娱乐至死

  读到本书的三分之二,已经气愤的想把书扯掉,全书三分之一的内容全是阴谋论者布拉加多齐奥滔滔不绝的阴谋论调。怪我历史知识不丰富,各种人名,组织我看的眼花缭乱,差点没忍住把书撇了出去。书本的前半部分那些被人们所说可以作为“新闻行业反面教科书”的一些新闻媒体行业的“经验技巧”等等,在我看来其实一个刚入行业的实习生很快也可以自己总结出来。书中对人物的刻画也是简单的带过,人物性格完全不突出,哪个角色发言多,读者才会记住哪个角色。何况外国小说翻译成中文本来就晦涩很多,没读完这本书,我真觉得对我一点帮助没有。(本人就是学新闻的)可是直到我读到布拉加多齐奥死后,再到科罗纳和玛雅一起看英国的《短剑行动》纪录片时,我才明白:这本书的重点,也许并不是什么所谓传媒行业的阴谋论。确实,《试刊号》前半部分揭露了一些传媒行业“祖传”的编辑和应对社会声音的经验技巧,但是在新闻行业的人看来,如果只揭露这些东西,并不能抓住读者的心,哪行那业没个潜规则呢?这一点也不新鲜。重要的是,布拉加多齐奥死后,科罗纳的惶恐,在看过纪录片后烟消云散,这时候我才深刻的明白,新闻的本质。无论新闻多么有噱头,在不相干的读者看来,也只是茶余饭后,没有人真正关注自己环境,那些血淋林的新闻本想刺激人们的思想,可是在不相干的读者看来,所谓血淋林的新闻不过是像蚊子咬了自己一口,拍拍肩膀抓抓衣领就全忘了。人们生活在“阴谋”中,可是却自我满足,自我麻痹,安于现状,把其当作电视剧一般娱乐而已。这是新闻行业的根本伤痛所在,我们本想通过新闻改变社会,引导读者,可是一旦事不关己,只是把其当作娱乐而已。学习新闻学到现在,通过此书更是悟道:所谓新闻,娱乐至死。

  《试刊号》读后感(八):永远不会发行的《试刊号》

  读翁贝托·艾柯的小说,感觉自己的心态,就像是要装一线文艺青年的十八线文学青年,总是试图在大片的不懂与无法感同身受中,寻找可以理解的只言片语,以备后日引上一二。

  读《玫瑰的名字》时,我曾试图画出一张基督教发展脉络图,以期理解故事情节。但在跳过一页又一页的“看不懂”时,最后我发现,我读懂了整个故事!凭借着一团浆糊的基督教历史知识,我坚持读到最后一段,竟然还产生了一种深深的被触动感,眼里噙着泪水:“我留下这份手稿,不知道为谁而写,也不知主题是什么:昔日玫瑰以其名流芳,今人所持唯玫瑰之名。”(彼时,我已分不清,我是被作品打动,还是被自己的坚持所打动。)

  前天,我突然梦到《玫瑰的名字》最后所描写的场景:“昔日那块宝地上蔚然屹立的宏伟建筑,如今只剩下零零落落的几处废墟,就像古代异教徒摧毁罗马城所留下的遗迹……楼堡内部被毁坏的艺术品,跟自然景象交融在一起;站在厨房透过上面塌陷的楼板和屋顶之间的宽大缺口,可以仰望外面的天空,倒塌在下面的建筑物犹如坠落在地的天使。……后来我在一个角楼瞥见一个通向缮写室的螺旋形楼梯,它摇摇欲坠,却竟然保留了下来,从那里踩着一个瓦砾堆爬上去,便到达了藏书馆的高度。不过,藏书馆只不过是贴着外墙的一条回廊了,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空的。”

  梦醒,那个摇摇欲坠的螺旋形楼梯,依然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当时我想,这个梦和梦里的楼梯,一定在提醒我什么。

  想来想去,也只想起前一阵没读完的《试刊号》。

  《试刊号》是一部我几次想放弃阅读的小说。

  彼时,读完《玫瑰的名字》,我就买了亚马逊kindle书店里的《翁贝托·艾柯作品系列精选套装》,其中第一部作品是《试刊号》。

  只看题目,我当时就决定不读这部作品。

  在没有查阅豆瓣、亚马逊评论的情况下,我无知地以为这是翁贝托·艾柯的学术作品(毕竟艾柯大神的研究领域横跨哲学、符号学、历史学、文学批评等等)。虽然我接触翁贝托·艾柯的作品,主要是被他的符号学理论所折服。但这并不代表,在闲暇时间,我会对他的非符号学、非哲学成果感兴趣。《试刊号》,一看题目就是一个类似文学评论,或者什么文学试验作品嘛。于是我麻利儿地翻到第二部作品《傅科摆》。

  但不幸的是,《傅科摆》没读多少,我又遇到了翁贝托·艾柯大篇幅炫技的内容。

  于是,我灰头土脸地返回《试刊号》。

  《试刊号》的开头也不讨喜。“我敲响邻居家的房门,得知她家一切正常。您大概把阀门的把手关了,她对我说。我都不知道阀门在哪儿。您知道吗,我住到这里没多久,而且只有晚上才回家。我的上帝,要是您出门一个星期,难道都不把水和煤气的阀门关上吗?我不关。您可真够谨慎的。让我进去,我指给您看。她打开洗手池下面的小柜子,把什么东西动了动,水就流出来了。看到了吗?您把它关上了。对不起,我太粗心了。”

  对话没有加引号!意识流手法!十八线文学青年不能忍!

  马上要弃书的时候,后面的一句话蹦到眼前,“哎,你们这些single!女邻居离去。如今连她也说上了英语。”

  “如今连她也说上了英语。”不知问什么,突然有了喜感,于是决定读下去。

  随后就是主人公“我”,介绍自己的背景,讲自己作为失败知识分子的人生,以及大学里刻板的德语教授。至少,开始的部分,比《玫瑰的名字》易读,也因为那些自嘲和嘲讽,更吸引人。

  整个故事围绕一个名为《明日报》且永远不会发行的日报展开,以报社的一名记者被杀结束。

  里面穿插了翁贝托·艾柯诸多炫技的地方,比如,关于骑士历史和意大利二战后历史部分。

  当然,作品里也少不了渗透艾柯关于符号学和文学的理论,比如:

  “不过,我父亲使我习惯于不要把消息当真金。报纸会说谎,历史学家会说谎,如今的电视也说谎。你没有看到吗,一年前海湾战争的时候,电视上播出了被沥青烧灼的鸬鹚在波斯湾里垂死挣扎的画面。之后有人辟谣说,在那个季节,海湾地区不可能有鸬鹚,那些画面是八年前两伊战争时拍摄的。又有人说,那些鸬鹚是从动物园里抓来的,然后被浇上了沥青。在讲述法西斯所犯的罪行时,他们应该也是这么做的。请注意,我并不是赞同我父亲或者我爷爷的那些想法,也不想否认犹太人被杀害的事实。而且,我最好的朋友里面也有几个是犹太人。想想吧。不过,我再也不相信任何东西了。美国人登上月球了吗?照片也有可能是他们在一个工作室里面合成的。假如你观察一下登月之后宇航员们的影子,就会发现那并不可信。海湾战争确有其事吗,还是他们把早年的档案拿给我们看?我们生活在谎言当中。假如你知道他们在骗人,就应该生活在怀疑中。我怀疑,总是怀疑。我唯一能够找到证据的,就是这个几十年以前的米兰。当时的确发生过轰炸。不过,是英国人干的呢,还是美国人?”

  “只要懂得咖啡占卜术,就会发现一切事情都是彼此关联的。只要给我点时间。”

  “开始的时候,人们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倾向,然后我们给予他们一种倾向,于是他们觉察到自己有了倾向。”

  “讲述一个奇迹并不意味着妥协,说报纸相信这个奇迹。只要讲述事实,或者说有人亲眼目睹了那个事实。至于圣母像是否真的哭泣,那不关我们的事。结论应该由读者来做。假如他是信徒,那么他就会相信。”

  “反正我们发布了一组密码,想理解的人就会理解,某些人会明白,假如愿意的话,我们还可以写更多。”

  “他也对你说过,这些说法流传已久,只是它们被从集体记忆中抹去了。要想重新找回它们,只需到档案馆或者报刊收藏馆去,将这幅镶嵌画的碎片重新拼凑起来。不仅是在学生时期,而且即使在负责亲密关系的那段时间,我都会读报纸。你以为呢,我也听说过这些事情,只不过我也会遗忘,就像一个新的发现会抹去一个旧的。想要恢复记忆,只要把一切都翻出来。布拉加多齐奥就是这样做的,英国广播公司也是如此。”

  作品里还穿插了爱情片段,另有一些讽刺意大利当政者的内容。总体说,趣味很多。但我想,不宜在此做过多的介绍,毕竟,翁贝托·艾柯“发布了一组密码,想理解的人就会理解”。

  ——首发于微信公众号“斯多葛的猫”

  《试刊号》读后感(九):新闻即预言

  翁贝托·艾柯的作品总是异常“极端”。他那充满古老知识的长篇大作让人难以下咽;他的理论著作又极其科学和非人性化,他试图在排除语言交流的条件下研究语言本身,在他的符号学中语言被极致的纯化为信息与符号这样的东西,在语言不可抵达的地方研究它幽暗的本原;他的随笔却精悍充满俗世气息,比如宾馆冰箱里发臭的鲑鱼,如何与出租车司机斗智斗勇,琐碎诙谐,似乎不具有任何决定性意义。

  还好,他留下了《试刊号》。像一位长者临终前向后代坦率地交待些显白之事。《试刊号》讲述了一个形式离奇,内容却日常的故事。包括主人公在内的废柴写手们被神秘人士招募,神秘人士要求他们编辑一份不会出版的《明日报》。但为了某些隐藏利益,编辑部必须真实地运转起来,因此他们需要运用自己的知识组织出一批试刊号。以便刊物显得足够有杀伤力,尽快吸引利益方注意,从而使得刊物最终的搁浅理所应当。为此,这群废柴写手们必须做些不一样的事情。而这“不一样的事情”:就是让新闻成为一种预言行径。

  在语言学常识里,语言被基于两个向度来思考:对于外界事物的描绘,以及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对于语言学家而言,两者究竟哪个更接近于语言的根本,在长达半个世纪的学术历程中充满争议。“世界大战”之后,这样的思潮完全倒向了前者。战争是新闻传播最重要的培养皿:它表面上关于事实,但对于事实的接受,对于信息的交流又总是被控制的。甚至可以说,新闻体制是战争留给人类的危机宣泄模式,表面先锋的姿态往往满足的是人们对于世界的恐惧。

  这样一份虚拟的“试刊号”搁置了新闻界表面的争议——关于事实真伪的争议。而试图寻找那些已经被认定为事实周边的灰色地带。小说中指出:新闻实际上就是旧闻。重拾预言能力的区域就在那些被新闻体制放逐的时刻,也许是午后四点,也许是午夜前的时分。小说中写到:只要能在这样的时间点说出一些预兆,那么就有让新闻成为预言的可能。这时,人不是目击者,而是预言家。

  《试刊号》的魅力正在于其中的编辑们以闲谈的方式来谈论历史事实。这种对于闲谈本然的揭示在哲学家海德格尔那里已是一个重要命题。但是在艾柯的时代(尤其是他的晚年),抽离于新闻事实之外的闲谈不仅是一种可供选择的生存方式,而是可能逼近真相的唯一手段了。

  在艾柯看来,如今所有的话语空间都已被新闻式的事实所占据,所有出于人类本性的猜测都会被贬损为阴谋论或臆想。《试刊号》中,编辑部设计了一个“为什么”游戏,规则是给出言之成理而实则荒谬的因果关系。他还例证了如何通过表面舆论的平等来灌输一种指定的观点:给予预设观点更充分的表述,并将它放在某句貌似对立却毫无内容的表述之后。这两种模式在“二战”后的半个多世纪里不断吞噬着语言的两个基本范畴。当它们占据了所有舆论空间的时候,我们被限制在无历史也无未来的当下。于是,闲谈中的臆想就是被剩下的、唯一得以穿越时空的预言虫洞了。

  在《试刊号》中,艾柯把小说的核心交给了一位编辑对于墨索里尼之死的历史幻想。对于编辑而言,尸检报告中的矛盾促成了幻想历史可能性的根源:他发现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没有之前体检报告中提到的胃溃疡。他以墨索里尼并没有死为基础,开始搜集那些被忽略的史料,最终提供了一种对于意大利战后诸历史的新叙事。揣测基于史料,但没有个人闲谈式的幻想,没有对于新闻体制本能的反抗,他决然不会有这样的动力投入到个人史的重塑当中。而最终这位编辑的死亡与试刊号的无疾而终暗示了上述这一切的历史逻辑:编辑的死亡正如墨索里尼之死的官方叙述一样,标志着新闻体制对个人亲知的扼杀和收编。虽然我们无法证实他是否还原了真相,但是他解放了很多不被注意的历史材料。在书中,官方就不得不制作一部纪录片来消除他的个人幻想对新闻体制的冲击。

  《试刊号》也许琐碎,但它所反映的问题却也是很多宏大题材的主题。根据特德·姜作品改编的《降临》被看作科幻电影,但这个故事的内核却是一个古老的主题——预言。从古希腊悲剧到时间机器,直到地外文明,人们对神诋的崇拜,对智能的欲求无外乎是为了改变命运。许多科幻作品实际上也一直在进行一种零和游戏:掌握智能就意味着支配命运,否则就会被能够支配命运的智能摧毁。《降临》改变了这种固有的科幻意识。而是尝试告诉我们:掌握预言能力,意味着人们能够欣然接受自己的命运。诗人顾城说过:“为了避免一切的结束,我避免了一切的开始”。在我们已有的无数文学表达中,遗憾与伤痛总是能够与美和快乐交融在一起,对于这种悖论的接受是人类的尊严所在。而《降临》似乎在告诉我们,也许我们并不具备预言的能力,但是对于预言的正确用法已经在我们天然的人性当中。

  翁贝托·艾柯不是科幻作家,但也证明了表达这一切并非科幻不可。在古老的预言悲剧中,俄狄浦斯在已然知晓预言的情况下百般努力也无法改变命运。古人由此安抚的,是人类对于命运的恐惧和躁动,希望能够教育人们对命运要泰然处之。同样,《创刊号》的编辑之死虽然是悲剧性的,但却表达了一种微弱的希望:也许每个人的编撰都会以失败告终,但是总有些曾经被埋没的真相会被释放出来。对于每一个具有语言能力的人而言,即便前途暗淡,也应不惜失败,去做一个有预言能力的、本然的人。

  把过去带入未来,这也许就是文字工作者们对“现在”的工作最本然的期许

  原载《读者》微信公共号

  《试刊号》读后感(十):埃科《试刊号》:一首献给撸瑟知识分子的安魂曲

  俞冰夏/文

  2017-01-12 07:57 来自 文化课

  【编者按】2016年2月19日,意大利作家、学者翁贝托·埃科去世,享年84岁。出版于2015年初的《试刊号》是埃科生前最后一部长篇小说,日前,中文版《试刊号》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纸质版和Kindle电子版已同步上市。

  翁贝托·埃科的《试刊号》是首献给所有十八线撸瑟知识分子的安魂曲。我用撸瑟而不是听上去更诗意的“失败者”是有道理的。事实上,《试刊号》里的人物是撸瑟,却有可能自认为是“失败者”——失败者是萎靡不振苟延残喘的过气理想主义者,撸瑟则是无可救药却战斗力旺盛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失败者至少知道自己在做梦,而撸瑟的现实本身是个梦。

  埃科在他去世前四个月接受美国公共电台采访,说写撸瑟比写赢家有趣,因为世界上撸瑟的数量总是比赢家多,而读者对撸瑟的感同身受程度也永远超过赢家。“假如你是一个失败者,那么,唯一的安慰就是把你周围所有的人都当做失败者,包括那些赢家。”埃科的《试刊号》留下如此一段尾音。(这里的失败者当然更接近撸瑟的意思。)

  埃科的这部小说《试刊号》设置在1992年的意大利,但你很容易从他笔下的落魄新闻从业者身上看到今日网络上各派自学成才的“自政治家”和“自媒体人”们的影子。《试刊号》很像是埃科1988年的小说《傅科摆》的某种延续,它同样发生在某个编辑部,同样由一系列神秘政治团体和阴谋论组成,却似乎是不同时代社会政治语境的产物。

  如果说在《傅科摆》里,1970年代沉迷于圣殿骑士阴谋论的图书编辑们魔鬼附体的热情,能用革命失败后的失望和颓废来解释,那么《试刊号》里的这些报纸记者兼民间知识分子则从头到尾都毫无希望,无论从才华还是时运来看都如此。1992年的意大利已经不再有任何革命爆发的可能性,因此怀揣某种与此相关的憧憬无疑比起1970年代那些退役文艺战士更属于不可理喻的行为。

  《试刊号》的叙事者科洛纳是个五十多岁的自由撰稿人,不但经济情况窘迫,感情生活也极不顺利。位于自杀边缘的科洛纳机缘巧合下谋到一份薪水不菲的肥差,编一份永远不会面世的叫做《明日报》的报纸。这份虚构的报纸有个想借此出名的主编和另一个想以报纸内容作为要挟手段混入意大利顶层权力社会的影子资助人。科洛纳的两个同事一个叫布拉加多齐奥,是个狂热的阴谋论爱好者,另一个叫玛雅,一个可能患有轻度自闭症的大学肄业文艺女青年。这两个人之前都是十八线小报记者,各自具备浓郁的撸瑟气质。

  布拉加多齐奥在私下调查耸人听闻的阴谋论——墨索里尼并没有死在1945年,而是参与了一系列战后的意大利政治事件;玛雅则不切实际地做着靠写作改变世界的大头梦,郁郁不得志,因此尖酸刻薄,满腹牢骚。我真不想用那么刻薄的词语形容他们,但我像鄙视自己一样不得不鄙视他们,因为他们(和我)的渺小与他们宏大的野心之间的对比可以说是十分滑稽的。

  《试刊号》本可以在描绘这些人物的荒诞性上做文章,但《试刊号》走得是通俗小说的路线。80多岁的埃科作为一辈子的通俗影视爱好者深知当代小说要抓住读者的注意力,且如果还想告诉他们些什么的话,靠丰满的人物刻画和深邃的哲学分析是绝对不行的。这本小说的前半部分几乎都用来解释这个问题。

  《明日报》编辑部与其说在编报纸,不如说是在研究前大数据的经验主义读者反应理论,比如怎样把几条毫无关联的青少年犯罪新闻组合在同一个版面上,让读者自己找到某种当代青少年正步入道德深渊的内在联系,哪怕其中几条根本不是最近发生的事件;比如怎样把记者本人的话毫不违和地安插到引号当中;又比如怎样用“可能”或者“也许”这类模棱两可的词语把一系列与某件丑闻并无关联的重要人名插入到新闻也就是读者的脑海当中,使报纸成功变成政治武器却无需负法律责任。

  讽刺的当然是《明日报》根本从未问世,连一期“试刊号”也没完成,因此这些看似洞察人心的狡猾伎俩也毫无建树。小说的最后一章才是埃科对这段读者反应理论的总结,那就是读者对基于当事人羞耻感的“调查新闻”并无兴趣。不管是政客、黑手党还是法西斯都已经没有羞耻感,一切丑闻都在光天化日下进行,甚至有直播摄像机(或者在今天的语境下,推特)对准他们,然而人们还是无动于衷。他们读完了新闻就回头干自己的事去了,而明天还会有新的新闻,更不用说比起新闻,他们更想看的是娱乐八卦。

  很难说这不是对追求解构表象的20世纪后现代哲学的某种反讽——有可能,在半个世纪对人类心理思想的层层理论盘剥之后一个可怕的真理一直近在眼前:颜值即正义,表象即本质。

  《试刊号》的主线情节还是埃科掌握得最为娴熟的秘密团体阴谋论。埃科在他所有的著作里都运用这个例子解释偏执阐释的悲剧性。布拉加多齐奥偏执地认为当年被击毙的墨索里尼并不是真的墨索里尼,真的墨索里尼则不是躲在梵蒂冈就是逃到了阿根廷,且在背后操纵,或者至少参与了诸如1969年的米兰喷泉广场爆炸案等一系列政治事件。熟悉埃科作品的都知道布拉加多齐奥的下场,把一系列符号用摇摇欲坠的逻辑关系和不自知的先天意识形态联系起来是种人类根本的悲剧性(当然这种悲剧性同样是可被成功利用的)。

  这个布拉加多齐奥,像所有撸瑟一样,一边进行着自认为即将改变世界的调查工作,一边则因为买不起一辆他认为调查非要不可的高级跑车而睡不着觉。这个人骨子里真正的诉求不过是卖掉这篇稿子,好赚到笔大钱罢了。《试刊号》是献给撸瑟的安魂曲,但它不是任何赞歌。你很难同情无神相助的愚公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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