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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体失忆的黑暗年代读后感10篇

2022-03-22 03:34:11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集体失忆的黑暗年代读后感10篇

  《集体失忆的黑暗年代》是一本由[加] 简·雅各布斯著作,中信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35.00,页数:240,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集体失忆的黑暗年代》读后感(一):穿越失忆的黑洞

  请原谅我的无知,直到最后我还以为简.雅各布斯是位男性作家。她铿锵有力的语言,深厚的文字功底,敏锐的观察,这一切都在向我透露,这是位男性作家。虽然在作家这个职业上男性与女性并无太多性别标签,但男性的坚毅与女性的温婉总会在文字中表露一二。而在这本书中,我看不到半点蛛丝马迹的女性视角,她的目光一直坚毅,笔触一直有力,感悟一直透彻。她被誉为“最值得珍视的公共知识分子”,她的睿智与果敢让我佩服不已。

  她还是励志的模范。她从一位饱受失业折磨的家庭主妇,依靠自学与深邃的观察,成长为一名作家。她的视角没有局限女性作家惯常的方向,她把目光转向了更宏大的主题,她对文化、思想、理念、政府职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引领读者探索一直存在但是一直视而不见的文化黑洞。

  这是一本非常敬业的书。每篇独立成章的章节后面,都附有批注与评语,透过后面的文字能更好地理解前面的内容,看得出,作者对每一个命题都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并给出了独到的见解。

  通读本书,让我对文化有了更深的理解。

  这是一个文化缺失的时代。文化,深究其义,不得要领。所以现代人把其大而化之,文化几乎等同于文凭与教育。简.雅各布斯对此也表现了深深的忧虑。高等教育几乎轮为颁发文凭的机构,而失去了传播文化、弘扬文化的宗旨。就在我身边,这样的例子也比比皆是。同事们赶着一波又一波报考MBA,进了学校,上了不到一年的课,就开始写毕业论文,然后坐等文凭。我曾问过他们,上学的意义是什么?几乎众口一词:拿文凭啊。

  拿文凭又是为了什么?

  升职、加薪……,有文化。

  文凭等同于文化,可以同向,但不能对等。没文凭不代表没文化,简.雅各布斯就是最好的例子。她没有大学文凭,但她凭着自学,她的文化功底不比取得文凭的差,甚至要高于有文凭的人。所以,文凭与文化不能划等号。

  这是一个文化暗淡的年代,说其暗淡,是因为文化被解读得轻而易,仿佛一张文凭、一本书就是文化的代表,而无人愿意探寻真正的文化本义。因此,大多时候,我们都在忙碌,都在奔波,拿着最现代的工具,做着最快捷的工作,却不愿意俯下身去仔细地研究一页纸。

  这是一个无视文化的年代。人们更愿意量化文化,比如文凭,比如考试,把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证据当成有文化的最好的证明。所以,会看到,中文系的毕业生写不好一篇文案,英语系的毕业生不能用口语交流。

  简.雅各布斯把文化的触角伸得远而广。她还讲到了现代社会的五个支柱:家庭和社区、大学理念、思考能力、政府与职业道德,她看到了严重的衰退迹象,她忧心忡忡,她看到现代文明的黑暗年代,她为集体失忆痛心不已。

  尽管这样,历史的车轮依然向前,依然带着其沉重的文化黑洞向前滚动,没有因破绽而停滞。但前进中的车轮会随着车速的加快,那黑洞也会更加明显,现在可以视而不见,就怕有一天黑洞直接吞噬了车轮,在某一刻停止不前。

  《集体失忆的黑暗年代》读后感(二):雅各布斯:黑暗中的舞者

  二战结束后,美国拉开一场天翻地覆的城市化运动。在政府的规划中,那些位于中心城区的所谓的“贫民窟”,将变成设计蓝图上美丽的现代化大城市。为了汽车交通,一条高速公路即将横穿人口密集的曼哈顿下城。政府的规划遭到前所未有的杯葛,最著名的反对者就是雅各布斯。

  简·雅各布斯,这位连大学也没有上过的业余写作者,面对这场城市化运动,如同堂吉诃德一般,挺身而出。她不仅写请愿书,还四处征集签名,直到作为游行示威组织者而被警察逮捕。数年后,《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的出版给她带来令人瞩目的荣耀,但她并没有忘记曼哈顿。作为“阻止修建曼哈顿下城高速公路联合委员会”主席,雅各布斯奔走游说,甚至被以“暴乱”罪逮捕,但她最后成功了。直到今天,整个曼哈顿城区没有—条高速公路横贯,从而保持了城市的宁静与繁荣。

  毫无疑问,雅各布斯是一位真正做到知行合一的知识分子。如果说她12年不屈不挠的努力影响了曼哈顿,那么她的《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则影响了世界。雅各布斯对局限于物质性空间的正统城市规划理论提出强烈批判。她强调城市首先是一种社会性和政治性空间,城市规划首先应满足市民生活和公共利益,而不是为了设计师迷恋的视觉和政客追求的政绩。雅各布斯从一个生活于城市社区的市民和主妇的角度,将人们的眼光带回现实,提醒城市规划回归常识和人性。

  作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思想家之一”,雅各布斯的作品除《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还有《城市经济学》、《分离主义的问题》、《城市与国家的财富》、《生存系统》和《集体失忆的黑暗年代》。《集体失忆的黑暗年代》是雅各布斯最后一部著作,出版于2004年;两年之后,雅各布斯去世。2014年,该书的中文版由中信出版社出版。

  这本书虽然不如《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那样厚重,但视野更加宽广,年近九旬的雅各布斯基于时光赋予她的历史感和责任感,从社会学、经济学和历史学的角度,对现代文化的种种弊端提出反思。历史作为集体记忆,说到底就是文化传承;当集体失去记忆时,文化就必然出现断裂,从而使社会陷入一种类似黑洞的焦虑和迷失,这就是所谓的黑暗年代。

  如果失忆导致黑暗,那么人类历史上经历过无数次的黑暗年代。所谓的黑暗其实都是相对的。雅各布斯所忧虑的,是现代性导致的自然失忆性,换句话说,就是慢慢被遗忘。她甚至将遗忘与“饥荒、战争、瘟疫、死亡”所谓的“四骑士”相提并论。

  事实上,从作为人类发源地的“新月沃地”到“郑和宝船”,从迈锡尼文明到玛雅文明,人类历史上因为集体失忆而导致的黑暗年代数不胜数。随着持续数千年的传统农业时代走向终结,现代新人类正面临着一个文明崩塌的黑暗时代。雅各布斯指出,作为现代社会的生存与发展的基石,家庭与社区、大学理念、批判性思考能力、高效政府和职业道德无不陷入衰败堕落的可悲境地。从某种意义上,这与汉娜·阿伦特的观点不谋而合。阿伦特将“黑暗年代”归因于制度和权力,“如果公共领域的功能是通过公开的空间,以使人类事务可被光照亮,人们于其中能够以其言行展示他们;而当这些光明被制度的高墙和无形的权力遮蔽,真相不仅得不到显现,反而被人以真理的名义抹杀,这时黑暗就无所不在。”

  与许多思想家的看法类似,雅各布斯对机器和科技持保留态度。科学不同于宗教,科学本身是中性的。科学满足了人类更多的需求,也放大了人类的欲望。人们可以更轻易地砍伐森林和捕捞鱼虾,许多危险而残酷的技术被用于战争和统治。

  雅各布斯着眼于文化的存在与传播形式,她认为技术并不能替代人本身。就文化的本质而言,虽然人类因为文化而走向繁荣,但文化本身是极其脆弱的。文字、印刷和互联网给人们带来一种虚幻不实的安全感,以为文化是永恒的。其实,文化是复杂的,它主要靠言传身教,而不是靠文字和图像来流传,特别是大量的细节。

  雅各布斯的思考仍然没有离开她所关心的城市与社区,因为这是每个个人和家庭的基本生存空间。她对汽车的过度发展表示极大的焦虑:汽车导致人与人之间的疏离,使社会沦为一片沙漠,“今天我们在美国郊区开车,见不到一个车子外面的活人”;雅各布斯甚至说,美国社区的头号杀手并非电视或毒品,而是汽车。

  记忆是人类的本性,或者说,人是一种怀旧的动物。相对于传统农业社会,现代化是外来的、殖民的、侵略性的、机器的、消费主义的。现代化已经席卷全球。在世界范围内,无远弗届的西式建筑让无数城市实行了广谱的“现代化”;承载着历史基因的个性化老城,不是被铲除,就是成为观光客眼中的遗物。雅各布斯的话语令人感同身受,如果人们成为城市的“他者”,那他即使在自己国家,也不免陷入深深的文化挫败感和身份迷失。

  作为文化的主要载体,教育首先承担了保持集体记忆的功能,但现代教育正在背离教育的本质。现实是残酷的,现代分工使家庭走向解体,劳动被工作取代,人格教育变成职业教育。对一个美国人来说,工作就是他(她)的生活目标;换句话说,生命的目的就是一份有保障的工作,或者一个铁饭碗。在政府眼中,就业就是最大的政治。作为一个没有上过大学的大学教授,雅各布斯对文凭主义提出强烈批判,她担心商业化的文凭正在控制教育的走向。

  在传统农业时代,国家依靠战争扩张和资源掠夺来增加财富;在贸易全球化的现代,国家主要依靠和平的文化交流来创造财富,缺乏文化和创造力的国家面临失败的危险。这种巨变在停滞的传统时代是不可思议的。不仅仅是重农轻商的古代中国,也包括中世纪的欧洲,在所有的前现代社会,教育和文化都阻止个人的好奇和创新,因为创新和变化会破坏社会安定。从工业革命开始,欧洲率先实现了现代化;无论愿意不愿意,亚洲却只能亦步亦趋地走向欧洲化,这是一种别无选择的无奈。雅各布斯担心的是,这种“欧洲化”或者“现代化”,将不可避免地导致更广泛的“集体失忆的黑暗年代”。

  本文发表于2014年3月15日《晶报·深港书评》

  《集体失忆的黑暗年代》读后感(三):黑暗年代即将来临?

  黑暗年代即将来临?——读《集体失忆的黑暗年代》

  文/周夏奏

  简·雅各布斯(Jane Jacobs)将《集体失忆的黑暗年代》(Dark Age Ahead)定位为警世之作。如其书名所示,雅各布斯在警世,“黑暗年代即将降临”。而黑暗年代所以可能降临,在于北美人民染了集体失忆,也即,文化失忆之疾。中译书名,有其优点,即,点出黑暗年代之因,但坏处在,有些危言耸听,故意忽略将来时态。

  作者说,不应将本书视为先知预言,确实,但也非警世之作。书中确有警世之言,但似乎未能引起足够思考。究其原因,一,五个“失忆”,都不新鲜;二,即便作者是道人所未道,论证也不充分,到底如何“失忆”,不够清楚;三,关键是,为何是这五个,第一章末尾有所提及,但流于自说自话。要警世,则必然需要让读者意识到,问题重要、急迫,但显然,事与愿违。约翰·加斯纳说,雄心与成就之间,有所差距。

  本书主要是一本社会批评著作。第一章,感觉作者要提出某种理论,但最理论之处,还是就戴蒙德《枪炮、病菌与钢铁》一书所作之讨论。二到六章,是社会批评,但既不新,也不好。第二章“失忆一:家庭与社区价值”,主要观点是,不能仅有家庭,因为目前,家庭不够稳定。得有户,而有社区,才会有户这一概念。实则是在讲平衡。社区让家庭成为户,这样,有私人领域,也有公共领域,两种交往,使社会结构稳定。第三章“失忆二:高等教育精神”,主要谈文凭主义,文凭与教育本末倒置,教育成为产业。第四章“失忆三:批判性科学观”,主要表达科学心境之萎缩,如“论某国之新闻传播视野优于某国”之类国家社科项目,即缺乏科学心境,因为,没有问题,已有答案。第五章“失忆四:政府效能”,关注政府辅助作用。第六章“失忆五:自律和自审”,在讲行业问题,原本应做到自律、自审,但目前已不可信任。第七章,力图提出解决之道,但名为“解开”,其实依然紧锁着,好不容易,作者在章末提出“重复”概念,又未及细论。第八章,章名中有“模式”,但仅说明了黑暗年代可能或未曾降临之因。

  第一章讨论文化冲突之输赢,第七章提出“重复”概念,第八章力图勾勒“模式”,在在说明,作者似乎想提出某种理论,但过于简单,两句话,一正,一反。一正是,有些国家,如日本、爱尔兰,坚守本国文化,因而未经历黑暗年代;一反是,过往文化中,有众多值得承继之处,但因为集体失忆,被遗忘,因而,黑暗年代即将降临——这是在给北美人民敲响警钟。

  《集体失忆的黑暗年代》读后感(四):文化并非盆栽,文化当为森林

  总体来说,简•雅各布斯的这本《黑暗年代》深刻地讨论了许多人类对自身历史的集体失忆,对往昔教训的集体忘却,然后一次又一次犯下同样的错误。书中提到的许多重大案例,无论在今天,还是以后,都有极高的现实价值,依然值得我们永恒警惕。

  只是有一点美中不足的是,雅各布斯并未就这种反复失忆找出治疗方法,而究其原因,是因为本书尚未完全理清这种失忆的病理——虽然实际上,雅各布斯离发现这种病理只有一步之遥。

  书中的诸多案例都提到了利益原因导致的经济结构和文化变迁,事实上,这种关联是如此频繁,以至于我奇怪雅各布斯自己为什么居然会忽略了这个自己已经无意中讲出来的真理,真正的文化从来不是凭空存在的,它永远需要在与之相符的经济土壤上才能茁长成长。

  或者说,本质上来讲,是特定的经济土壤中长出了具有特色的文化果实,即使所谓脱离世俗的自由/高高在上的文化群体,实际上也必须拥有足以支持自身的经济基础才能维系存在。

  而许多时候,那些所谓“被遗忘”的文化,实际上根本就从未被大多数人记忆过,而仅仅是在由剩余财富支持的仅限少数人的图书收藏中传递下来,一旦这些少数人死亡或者失去影响力,“记忆”自然不复存在。

  换言之,保持一种文化,根本在于保持这种文化赖于生存的经济土壤,如果知识分子不去照料自己的土地,那么荆棘代替作物,实在当然之事。

  故而盆栽式的文化对文明的意义微乎其微,不过贵族们的饭后娱乐,真正能够影响文明免于陷落于黑暗之中的,是经济的沃土与植根于其中的文化森林,而知识分子,应当作为护林人,更加积极地参与到这片土地的守护当中,而不是把自己关在小屋中与世隔绝,或者被木材销售的利润蒙住双眼。

  《集体失忆的黑暗年代》读后感(五):任他们多漂亮,未及你矜贵

  昨日老妈在我耳边念叨道:“你小学同桌的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你还在这儿嚷嚷什么丁克。”我本想习惯性耍太极,结果老爸幽幽的在旁边插了一嘴:“你看现在哪里还有散装酱油卖?这个词早就不是原先那意思了。”一时诸多感慨涌上心头,作为见证近三十年经济飞速发展的八零一代,我们自以为享受到了许多科技发展和时代进步所带来的便利,可是我们很少意识到,也许我们失去的比得到的多得多。

  在这个信息井喷化、阅读碎片化的年代,每个人都生怕自己OUT了,所以迫不及待地占有更多、更新、更全球化的信息,而把陈旧的、地域的、传统的东西抛之脑后,自以为这就是与先进的文化接轨。被誉为“新都市生活之母”的著名公共知识分子简•雅各布斯早就预见到了,在这种选择机制的影响下,我们独特的文化正在丧失,当无论是生活在东京、米兰、莫斯科还是北京的年轻人都在闲暇时摆弄自己智能手机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了一个集体失忆的黑暗年代正在以不可逆转的姿态向我们走来。

  文字、印刷以及互联网会给我们一种虚幻不实的安全感,以为文化是永恒的。我们近乎自大地认为,我们有那么多记录和保存信息的手段,文化怎么可能完全丢失?然而拥有丰富古典文化记录的古罗马人当初也是这么想的。雅各布斯指出:“一个复杂的活文化中绝大部分的大量细节都不是经由文字或图像流传的。文化是经由言传身教而存活下去的。”任何文化的载体都是活生生的人,如果没有人继续使用这种文化,那么这种文化就算有文字和影像的记录,也将成为消逝了的死文化。

  当生活在印第安保留地的原住民和大兴安岭的鄂伦春族少年不再学习传统的狩猎文化,而希望到大城市打工以购买耐克球鞋和可口可乐的时候;当蒙古族的少男少女不再学习“呼麦”,而天天哼哼“最炫民族风”的时候,我们才会发现在这个后农业时代里,真正的输家并不是经济落后的国家,而是无法找到既保留传统文化、又发展现代文化两全之道的国家。绝大多数农业文化学习现代化的过程都是被动的,具体表现为丧失文化自主权以及对西方习俗、设施、目标的被迫模仿,由于人们的文化和身份陷入不确定的状态之中,大部分人会陷入丧失文化自信和安全感的境地。“无法让自己适应去运用创造力、知识与技术来创造财富的农业文化,只有走向黑暗时代和衰败的下旋了。”

  一个文化要如何才能避免掉入或者接近黑暗时代呢?在雅各布斯看来,日本是一个可以学习和借鉴的例子。在明治维新的转型过程中,日本社会费了极大心力来珍惜和培育自己熟悉的文化特质,它恢复了傀儡天皇、颂扬武士精神、维护神社运转,更重要的是培育了各种艺术及其所蕴涵的高度发展的美学特质。总体来说,日本将西方的做法吸收进自己的文化中,而不是一面模仿西方却一面任由自己的文化变得不再重要。

  如果对自己的文化没有“任他们多漂亮,未及你矜贵”的自信,也没有思考过要让外来文化和传统文化建立起一个全新的相容的综合概念,我们终将丢失自己的文化记忆、身份与能力,也无法真正地融入现代社会的行列之中。

  (刊于《周末画报》第795期,转载请豆邮,谢谢)

  《集体失忆的黑暗年代》读后感(六):失忆的黑暗

  不知该怎么评论,读起来并不轻松,无论是书的本身还是作者传达的「失忆的黑暗年代」。

  摘录几个书中的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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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世界是一个由文化赢家、陷入古老或新起的黑暗时代及向下沉沦盘旋的人们、正在爬出来的人们、前农业文化的幸存者,以及衰败王朝的残存者所交织而成的迷惑的拼图。」

  「在任何一刻,我们很难判断文化的趋势是朝生命还是死亡走去。」

  「生命是充满意外惊奇的,其中有些其实会是惊喜,带着大型、良性、完全不可预测的结果。」

  「预言是给完全不懂历史之不可测的人,或是给江湖郎中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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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说一句,翻译的的确一般,竟然还有错别字。

  《集体失忆的黑暗年代》读后感(七):习得性失忆

  像汪丁丁教授所说的,雅各布斯这样一位曾饱受失业折磨,经由自学而获举世敬重的家庭妇女,能写出像林肯一样朴实而深刻的文字,是让人深深感动的。

  这本较学术的书是在寒假期间读完的,说实话,学术类专著是不太适合在思维和身体都处于闲适状态的假期阅读的。不知别人怎样,我会有一种脑袋跟不上眼睛,思维跟不上页数的错位感,读这本书尤其如此。但本着对作者的尊重,还是写一点总结和启发。

  雅各布斯女士对现代文明进入“黑暗时代”的敏锐洞见是很讨喜的,就像波兹曼(Neil Postman)由电视影像逐渐取代印刷产业激发而产生对后现代社会及媒介文化的深刻批评,因此我们有幸可以看到永不过时的《娱乐至死》(Amusing Ourselves to death, 1985)。

  我们“其实是生活在已消失的原住民文化的坟场中”(Jane:003),文化本身及产生文化的过程被“集体失忆”果断而彻底地丢弃在垃圾堆里,而现时代的所见所闻、所为所感都被当做理所当然。“文字、印刷以及互联网会给我们一种虚幻不安的安全感,以为文化是永恒的”(Jane:005),但省略过滤掉言传身教的过程,复杂活文化中的很多细节部分都将像曝光下壁画上的彩色颜料。而雅各布斯女士所批判的便是圣经《启示录》之外的第五位魔鬼骑士: 遗忘(圣经《启示录》中的四骑士一般为:饥荒、战争、瘟疫、死亡),“当一个种族逝去记忆的深渊变得太深太旧时,要想向下探寻是徒劳无功的”(Jane:010)。

  本书的核心部分从五个方面解释身处“黑暗时代”的我们是怎样“集体失忆”:家庭与社区机制、高等教育精神、批判性科学观、政府效能以及自律与自审。

  #家庭与社区机制#

  雅各布斯主要从住房和大众运输系统讲社区的落魄,而核心家庭(core family)因为女性地位的上升而被打破,其除却生理单位之外扮演的文化单位的角色也在一定程度上瓦解。有关社区的讨论,我比较熟悉帕特南的理论,不论是在《独自打保龄》还是最新的《我们的孩子》中,帕特南对社区的关注都兼具洞见和深度,但都密切联系着“民主精神”。而雅各布斯更多的似乎是从文化的角度来讨论因为住房系统和大众运输系统的改变,本应充满活力的社区正在撕裂,而现在的人们甚至忘记了以前的故事以及生活状态。

  #高等教育精神#

  这一章节是这本书中最让我眼前一亮的,“教育行政与立法人员为大学教育已成为成长型产业感到欣喜不已,并渐渐从营利性企业以降低本来因应扩张市场的这种做法中汲取经验来控制学生规模问题。而产量的提高,用拿到文凭的毕业生人数来衡量,比用受教育的毕业生人数衡量要容易得多”(Jane:065)。当教育的产业价值超过其社会价值、文化价值和哲学价值的时候,“一个学位就像复杂社会经济中的流通货币”(Jane:066),一定程度上遵循着价值规律,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伪钞制造者”,同时难以不落入“文凭崇拜”的窠臼。当文化不再自为目的的时候,是一代文明处于黑暗边缘的时刻。不论是古典时期的“城邦至上”,中世纪的“宗教为先”,还是文艺复兴、启蒙运动后看似打破枷锁的“自由意志”,从文化与哲学史的角度来看,我们从未停止追寻文化的目的,或者说,从未疲惫于给文化附加目的。而雅各布斯所批评的恰恰是当今已经变质的、扩张教育定义本身的“文凭主义”,“膨胀的野心加上有文凭的毕业生能给社会带来财富的这种允诺,将会如何改变大学的本质”(Jane:076)。而这其间最可怖的失忆之处在于,每一代的受教育者都似乎不会意识到教育本身的变化之处,“在校大学生念过大学的父母或祖父母们都不会察觉到今天的求学过程与自己当时的经验之间已改变了多少,而且在校的大学生们自己也不会知道,就因为他们都没有经历过别种过程。而只有经历过这种损失的教师,才明白社会已失去了什么”(Jane:077)。

  而更加重要且警醒的是,“一个能不断作修正性和稳定性改进的活泼文化必得仰赖其受过教育的国民,特别是他们的批判能力和理解深度”(Jane:077),但可悲的是,私以为这些素质是当代中国国民最缺少的部分。

  #批判性科学观#

  当本应祛魅的科学本身成为一种“信仰”的时候,到底是在前进还是原地打转?雅各布斯梳理了所谓“科学之问题链”(从众多信息中找到疑惑点或难解处、建构假设、进行实验与检验、若假设成功且同时引发其他问题),“这一链条支撑着科学成为一项完整的程序,并建立连续且一贯的知识整体”(Jane:090)。雅各布斯在这部分侧重于被“科学”绊脚的案例,尤其是交通量与道路量之间的关系,换言之,是“常识”的伪科学性。“对专业上尊重科学严谨性的虚假外表,加上专业上轻视具有科学严谨性的行为,将会是深具毒性的混合物;这剂毒药…瘫痪了国际外援计划、教育、禁毒法令,主张可疑的、有害的治病药物歪风、营养以及其他生活偏方,及农业上的建议”(Jane:118)。

  #政府效能#

  #自律与自审#

  自律(Self-regulation)与自审(Self-policing)被雅各布斯区别开来。“自律”主要指的是“职业团体的内部事务”(Jane:164),职业自律常常不被视为具有胁迫力,而“自审”则比较复杂,它“必须对付欺诈或其他真正的犯罪行为,以及近乎犯罪的种种不良行为”(Jane:166),最为典型的案例就是警察的自审,这种自审通常是靠不住的,因为他们最常犯的罪是受贿、暴力、作伪证等等。

  雅各布斯提出,“纠缠不清的问题,倔强地盘旋下坠,又聚结更多问题,成为更大的下旋模式”(Jane:183),而要想解开问题的下旋,恐怕还得重拾丢失的记忆,回归文化。“在文化败坏到培养和教育下一代都成问题时,大部分的思想上和其他的优势就变成精英阶层的专利了。这就是罗马帝国崩塌后的黑暗时代——封建欧洲——所发生的情况。重复性不够用的时候,就被当做奢侈而以定量配给。少数幸运的人能有家庭教师和文化导师,其他人也就只能那么过了。即使那些幸运的少数,其中有许多也是与所学格格不入。一个文化足够富裕也足够复杂到明明可以负担重复的培育者,而却以奢侈为由铲除他们,或是因记忆丧失而失去了他们的文化服务,那么结果就是自戕的文化集体灭绝”(Jane:203)。

  雅各布斯作为一名真正的公共知识分子,对社会现实、尤其是文化部分的精准离析对每一个读者都是一种启示 。虽然私以为若以学术专著的标准来看,很多部分逻辑性不够明朗,论证有待加强,但可能是翻译的锅,更可能是,我没有读仔细。不过若是对文化这一领域感兴趣,且偏爱一点悲观论调的话,这本书不失为一个好的尝试。

  《集体失忆的黑暗年代》读后感(八):鈔票誠可貴,節操價更高

  y 亂

  前些年,偶然參加了某地的城市規劃評審會。負責匯報規劃方案的單位均是國內一線大牌,團隊帶頭人上至國家部委掛職的規劃設計專家,下至某名校規劃領域的博導,會場裏滿滿當當,專家們互遞名片,與當地的規劃官員也相談甚歡。不一會兒,本地的大Boss到場了,四下一片肅靜。

  幾句寒暄後,匯報正式開始。一幀幀精美的幻燈片、效果圖,大段大段逼真的CG動畫,佐以匯報人南腔北調的普通話,讓整個會場頗有幾分怪誕的魔幻現實主義的氛圍。忽兒感覺這個落後的小城市不出幾年就能成為紐約曼哈頓,忽兒常識又在大腦占領高地,對規劃實施的成本與後果產生巨大的疑問。

  大Boss眉頭緊鎖,等第一輪匯報後才開口,說其中的某個規劃方案“風水”不太好。隨即宣布休息幾分鐘,起身上廁所。上一輪匯報的幾個專家,馬上找到會議主辦方,要求重新匯報一次。結果,等大Boss回到會場後,驚人的一幕出現了。幻燈片、效果圖、CG動畫與之前無異,幾個專家、博導的匯報內容則完全變了,而且每個規劃裏都能與“風水”沾邊。

  天啊!這可是決定未來二十年乃至五十年城市面貌、影響數近百萬人生活軌跡的城市規劃啊!這種只會在小說中出現的情節,昂首闊步地邁入現實,與其說是因為大Boss獨斷專行,不如說是原本的學術良心,已經盡可能地把自己的節操,兌換成鈔票。

  《集體失憶的黑暗年代》(Dark Age Ahead)的作者簡•雅各布斯(Jane Jacobs),是一位沒有大學文憑,卻在世界範圍內擁有廣泛知名度的城市規劃批評家、公共知識人。她於 1961年出版的《美國大城市的死與生》,成為城市規劃領域的一代巨著,而她也因此被譽為“新都市生活之母”。

  雅各布斯的少年時期正值美國經濟大蕭條時代,為了謀生,她做過速記員、秘書、編輯、自由撰稿人。在哥倫比亞大學的通識教育學校學習時,雅各布斯選修了地質學、動物學、法律、經濟、政治科學等多個科目。涉獵廣泛,視野開闊,而且長期接觸底層社會,讓她在城市規劃領域的觀點,比學院派更加貼合實際、更有說服力。前面說到幾個頭銜滿天飛、節操卻碎滿地的專家,雅各布斯跟他們截然相反,沒有高學歷,卻愛真知甚於愛鈔票。

  1952年,雅各布斯離開用於對蘇宣傳的《美國》雜誌,在《建築學論壇》雜誌找到了一份薪水不錯的工作,並就城市規劃和城市衰落領域的相關選題進行采訪報道。一次,她在受命采訪費城的規劃發展時,發現該規劃有很大缺陷,當地的非洲裔美國人將如何安置,沒有被考慮進去。雖然主編明確要求她,要進行正面報道,這位“鐵娘子”則毫不客氣地對規劃進行批評。

  像許多地方一樣,費城的規劃設計者和實施者,通過規劃實施後的今昔對比,證明其合理性。雅各布斯經過仔細研究,發現這些“證據”是以終結原有的十分活躍的社區生活為前提,完全是得不償失。事後,她還搜集材料,對整個50年代的城市規劃審查制度提出置疑。

  在哈佛大學的一次關於城市規劃的演講中,雅各布斯再現“鐵娘子”範兒。面對臺下交頭接耳的聽眾,她當即大聲要求“要從內心深處表示尊敬,停止嘈雜,腦子裏如果有奇怪的點子就自己留著吧,不要混到我們對城市秩序的概念裏。”演講站在普通民眾的角度,直陳當時城市規劃的問題,事實清晰,論理充分,贏得滿堂喝彩,也讓城市規劃設計單位、地產商、政府發展部門,怒火中燒卻也啞口無言。

  更可貴的是,《建築學論壇》雜誌在雅各布斯一系列以事實為依據的批評中,能夠不忘社會公器的職責,堅持獨立辦刊和平民立場,不與開發商、政府部門同流合汙,為雅各布斯在激烈的輿論戰場上,能夠無所畏懼地沖鋒陷陣,提供了有力的後勤保障。此後,雅各布斯在有關人權、反戰、爭取自由的各種政治活動中,一如既往地挺身而出,發揮著自己的影響力。

  可能是因為雅各布斯並沒有受過專門的學術訓練,《集體失憶的黑暗年代》一書的觀點脈絡、結構框架,並不如其他學術著作那麽清晰。每個章節都沒有現成的觀點,各個條目也沒有既定的邏輯關系,讀者必須深入其中,自己去梳理、歸納、總結。因此,讀此書一點也不輕松,但同時也充滿著挑戰與驚喜。

  雅各布斯所說的“黑暗年代”(Dark Age),指的是“文化的盡頭”(culture’s dead end),是人類因為集體失憶,讓舊有的美好文化斷絕,使各種社會不幸與悲劇不斷重演的時代。從古羅馬時期到現在,從四大文明古國到如今的北美各地,都因為出現“集體失憶”,曾經的繁榮與強盛不復存在,屢遭外族侵略,乃至亡國亡種。雅各布斯由此警醒世人,時下的“家庭與社區價值”“高等教育精神”“批判性科學觀”“政府效能”“自律與自審”正在消失,如果再不挽救,新的“黑暗年代”便會到來。

  書裏精辟的觀點有很多,其中有關文明古國的分析堪稱神來之筆。雅各布斯引用歷史學家兼科學家賈裏德•戴蒙德(Jared Diamond)的話稱:

  “中國和美索不達米亞本來都遙遙領先於歐洲文化,本當穩固地保持領先地位,結果卻不然。雖然二者都未曾經歷黑暗時代這種極端的歷史過程,但相對於歐洲,二者都屈服於漫長的衰敗、不知不覺加重的貧窮和落後。它們就像歷史上所有偉大王朝的終結一樣在告示我們:強大成功的文化也能走上失敗之路。不過,這種失敗與被征服的原住民之間的差別就在於:過去屹立不敗的強盛文化之垂亡或終結並非由於外來的攻擊,而是由內在的攻擊所造成的;換句話說,內在的腐爛,才是致命的文化轉折,只不過在發生的當時並未察覺其為惡性轉折,或察覺太晚而無法挽救。尚可改正的那段時間終於逝去,就是因為集體遺忘。”

  現在的中國又何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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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集体失忆的黑暗年代》读后感(九):已故加拿大公共知识分子关于城市规划与人类文明的随笔

  作者是城市规划方面的知名公共知识分子。英文原版出版于2005年。所谓集体失忆,是指文化中的大部分细节不是经由文字和图像传播的,公众对不在生活中出现的事务,很快会忘掉。

  全书基本的想法是当代社会失去了对比较好的文化与制度的记忆,但是行文比较发散,除了讲城市规划的部分外,没有去论述为什么。

  关于美国的城市规划的不合理之处,基本的观点依旧是作者写于1961年的《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中的观点:人气是城市的核心,没有人气的社区是没有活力的。

  书中其他章节关于大学教育、政府、科研,发了一些牢骚,没有明确的观点和详细的论述。

  以下是书中一些观点和知识点:

  1:作者在第一章中举例:电车公交系统是美国上世纪初运作比较好的公共服务,被通用等公司买下来再关掉(为了更好地卖汽车)。美国的公众很快就忘了他们曾经拥有发达便捷的公交系统。

  2:作者认为汽车和高速公路让美国的社区失去了活力:人们互相之间见面沟通的机会减少很多,而这是社区的一个基本功能。

  3:书中提到一个细节我第一次听说:郑和下西洋的时候,已经解决了长期海上生活缺乏维生素C的问题:带上黄豆绿豆,路上吃豆芽。英国皇家海军在郑和几百年之后才解决这个问题。

  4:城市规划者长久地认为城市的交通流量不变,关掉一条道路,交通流量一定会分布到其他道路上去。作者的实际经历和相关的研究证明不是这样的。关掉一条道路,原来交通流量的20%似乎消失了。

  5:1995年美国芝加哥经历了一股热浪,7月14日-20日,死亡人数比往年同样日期多出739人。美国疾病防控中心(CDC)的一大组研究人员研究热死的人的原因,找到的都是大家熟知的:没水,没空调,没逃到阴凉出,没人照顾。一位青年社会学研究生仔细对比死亡率不同的区域,发现了更令人信服的原因:高死亡率的地区,社区居民很少,商业场所也少,老人们平常就在家里呆着。低死亡率的地区,社区人口较多,商业设施密集,老人们经常在社区里活动。

  6:都市规划中的用途分区制是在1916年之后才在北美文化中生根的。分区制的三大概念是:土地高覆盖率不好;人口高密度不好;商业、工作建筑与住宅混在一起不好。作者则非常反对者三条。反对理由这本书里没有详细说,在《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中有比较详细的论述。

  《集体失忆的黑暗年代》读后感(十):“黑暗时代”近在咫尺

  刘波/文

  以西方为代表的现代社会正处在一场新的“黑暗时代”的边缘——初听起来,简·雅各布斯提出的这个命题,也许有点耸人听闻,甚至有哗众取宠之嫌。不过仔细阅读《集体失忆的黑暗年代》一书之后,你的想法或许会有所改变——它或许没有增强你对事实的判断,但必定会增强你对危险的警觉性。

  大多数人可能是从《美国大城市的生与死》开始认识雅各布斯的。作为一位自学成才的知识分子,雅各布斯的写作基础是自身的经验、观察与分析,而不是理论,更不是意识形态,文风平实,仿佛是与读者抵掌而谈。在这本书里,她延续了这一风格。

  初看起来,雅各布斯的主要论题或许会让一些人觉得并不新鲜,从一百年前的斯宾格勒到今天的尼尔·弗格森,预言西方即将走向衰落一直为知识分子所乐此不疲。有的时候,总是忧心忡忡地斥责现世的堕落、警告灾难的来临,还可以让人占据道德高地,或者平白地生出一种智力优越感。在电视剧里,那些睿智的人总是顾虑重重、眉头紧锁的,而乐天派往往头脑简单。这些阴沉的预言也往往变成陈词滥调,就像那个笑话所说的,经济学家曾预言过去五次经济衰退中的九次。但雅各布斯在本书中发表的观点,并不是故作惊人之谈以邀宠于大众,而是一种基于严肃思考的真切担忧。

  黑暗时代

  在西方提起“黑暗时代”,读者最先想到的会是欧洲的中世纪。但雅各布斯在此使用的该词是个广义概念,并不限于西罗马帝国崩溃后欧洲所陷入的境况,在她看来,古希腊文明、中世纪伊斯兰文明最终也沦入了黑暗时代,而美洲土著文化在欧洲殖民者入侵之后的遭遇亦属此类。这些“黑暗时代”最显著的特征不是物质生活水平或政治军事力量下降,而是技术、仪式、风俗习惯、生活方式、思想观念等等构成文明的特征被遗忘,也就是雅各布斯所定义的“集体失忆”。人们也许会以新的方式重构这些文化因素,但永远不可能恢复其原貌。它们也许会以文字、绘画等方式被记录下来(在今天可能是电子形式),但因为没有人再像过去那样践行这些文化元素,所以会变成僵死的化石。因此,“黑暗时代”的到来将意味着不可逆转的永恒损失,这也使得阻止其发生变得至关重要了。

  除此之外,还曾有无数的文化湮没在历史长河中,其原貌永远而彻底地消亡了,在承载这些文化的人类群体消失后,文化本身也一去不返,即使追忆也成枉然。雅各布斯追问:“1.7万年前画出壮观的拉斯科山洞壁画的人们,他们的文化到底怎么了?还有,在凯尔特人尚未带来铁器时代的技术与巧妙的绳结艺术之前,曾在西欧建出野心勃勃的巨石群、巨木群的文化又怎么了?”当然从“黑暗时代”的灾难和煎熬中还会幸存下一些人,对他们来说,虽然生活还会继续,但那种集体失忆却会是永久而深远的。雅各布斯认为,了解历史上的“黑暗时代”如何发生,有助于维护和发展我们自己活生生的、蕴涵了先民辛劳结晶的文化,避免我们落入类似的厄运。

  在西欧,西罗马帝国崩溃之后的惨况不仅是长期战火连绵与物质匮乏,最重要的是人们忘记了过去的生活方式与技艺,谷物种植、采矿、冶铁、采蜜、制衣的技术都失去了,很多食不果腹的人不得不去吃草,导致人均寿命大大下降,而那些曾经衣着光鲜的居民的后代变得衣衫褴褛,而像公共澡堂、戏剧这样的曾无比吸引野蛮人的罗马人的生活必需品,变得连记忆都算不上了。政治方面,古罗马的议会制度与文官体系被彻头彻尾的军人专政取代,失去了任何有效政体的痕迹,各国之间充斥着无理性的战争行为。而到了文艺复兴时代之后,西欧人恰恰要以重构希腊罗马的民主共和制来探索现代民主制,并以古典时代的光环来赋予新制度以感召力和吸引力。

  与此类似,在新大陆发现之后,美洲原住民也是在类似的过程中失去了他们的记忆。土著人的文化大多不是在殖民者枪口的逼迫下放弃的,而是因不践行而遗忘、因遗忘而消失的。在欧洲人到来之后的几百年里,曾经调节这个社会的衣食住行的方法、教育方式、宗教仪式、所有权制度、伦理观念等等都湮灭无闻了。或许在一些白人看来,那些“野蛮时代”遗物的消失并不值得可惜,但印第安人的文化自我意识变得日益强烈。就像15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时代的知识分子试图重建古典文明一样,到20世纪末,印第安遗民开始冒着被种族主义者嘲笑的风险探求其古文化的残片,试图恢复其原貌,重建其精神。当然这一时期美欧日益推崇多元文化、族群平等的风气也便利了他们的努力,但正如前述的原因,这在很大程度上也会是徒劳无功的,已逝去的文明不可能被彻底恢复。

  在文明兴衰史方面,雅各布斯大篇幅地引用了贾里德·戴蒙德的研究,尤其是他的名著《枪炮、病菌与钢铁》。在这里两人都极为重视的一个命题是:中国和两河流域都未曾像西欧那样经历过极端的黑暗时代,但其文明却陷入漫长的衰败,在贫穷落后的泥潭中越陷越深,其原因颇值得探究。在这里,有一点想必是中国读者所不能苟同的:和西欧类似,中国经历过许多次外族入侵与文化毁灭事件,其惨烈程度或许比欧洲有过之而无不及,中国的历史并不比西欧更具稳定性。另外,雅各布斯把15世纪初明朝中央政府停止海外航行作为中国放弃科技领先地位、转向内缩的关键转折点,这一具体论点也值得商榷。不过这些都不削减雅各布斯另一个观点的价值:最致命的文化命运的转折都是由内部的衰败导致的,而会加速这种衰败的是,一个曾经强大的文明越是落后,就越是陷入拒绝理性而崇拜神话的堡垒心态之中,或是沉浸于旧日辉煌之中寻求心理安慰而不可自拔。这些或许都使文明的衰落具有了自我强化性质,在今天的中国和阿拉伯世界身上,都还依稀可见这样的影子。

  反思这些古代“黑暗时代”有用吗?这么做很容易引起的一种反驳是:在今天的世界上,不会发生印刷与网络技术出现之前的文明大灭绝,因为在书本上、互联网上、图书馆里,无数的文化载体记录着我们时代的文明——“我们不是把文化保存得跟上一季收获的桃子一样好,只要需要,随时都能取出来滋养我们的后代吗?”然而,雅各布斯认为,文化不是以文字或图像存活的,而是以言传身教,而如果只是通过文字或者其他遗物来试图重建已消失的文化,将永远无法使其复活。而且,存在着两种层面的遗忘:一是依稀记得过去有些美好的东西,但无法恢复了,更深层次的遗忘则是一片皆成空白,即雅各布斯说的“连遗忘了什么也遗忘了”。她回忆到许多年前北美尚存的出门不用上锁的传统,但随着那一代人退出历史舞台,后来的人不再有这一习惯,也不再有这一意识,她只是在1972年拜访日本东京、京都等地时,才寻回这一体验。因不再践行而导致的遗忘是恒久、或许万劫不复的。也正是因此,对文化沦丧的恐惧并不过时。

  现代人或许还会迷信社会的自疗功能,尤其是民主政治之下的纠偏机制,因为公众的抗议和投票可以改变政治阶层的政策和行为,而市场机制也可以筛选出更节约型的生产方式,挽救资源的危机。但雅各布斯提醒,即使如此依然存在着两种风险,一是在民主制之下也会出现强大的利益集团,以政治游说换取特殊的保护,从而阻挠旨在纠偏的变革,二是有的文化崩坏过程将是一发而不可收、从而难以矫正的。在此方面可资借鉴的一个例子是,在古罗马晚期,元老院等机构不仅无法遏止军人集团随意废立君主的乱象,反而直接参与其中,助长政治堕落。

  五个支柱

  在雅各布斯看来,要避免不可阻挡地落入黑暗时代的结局,最关键的是维护那些支撑性的文化建制于不坠,从而保留矫正与补救的最后希望。她总结了对美国来说最重要的五个文化支柱:社区与家庭;高等教育;科学,以及以科学为基础的技术;税法,以及直接熟悉地方需求及可能性的政府权力;专业人员的自审能力。当前这五个支柱都处于险境之中,而种族歧视、选民对政治不信任导致的低投票率、贫富差距拉大和中产阶层缩小等往往更吸引公众眼球的现象,在她看来不过是这些支柱逐渐倾颓时所显露的症状。

  首先是社区生活的覆灭。不断上升的房价毁掉了旧的家庭结构。在美国,从上世纪80年代初开始,就只有10%的家庭能够买得起中间价的房屋,更多的家庭不得不依赖租房。单靠一对夫妻已经难以负担起其自身以及下一代的居住需求,这直接导致了传统的“核心家庭”(nuclear family)的衰落。在基本上人人拥有汽车的时代,旧的大众交通系统日益破败,被一些地方政府所摒弃。简单的出门购物、走亲访友等活动,都必须借助汽车才能完成。作为汽车与高速公路文化的长久批判者,雅各布斯认为毁灭美国社区的头号杀手正是汽车,而不是很多人归罪的电视或毒品。对汽车的无限依赖造就一个疏离冷淡的社会,人们往往在几公里的路上看不到一个在公共场所活动的人,或是呆在汽车外面的人。在很多地区,购物中心成为居民唯一的相聚地,也就是说,钱包成为人们之间的唯一纽带。而要拯救家庭,让父母能以舒适愉快的心情来养育下一代,就需要社区的存在和人之间的交流。但社区与人际联系正在倾覆,与世隔绝的家庭陷入孤独、消沉和多疑,而电视里播放的情景喜剧和“真人秀”不但不能缓解,反而是增添了人的落寞。

  第二个令人忧虑的事实是高等教育精神的沦落。简言之,大学教育的主要工作变成了颁发文凭而不是教育学子,与此相对应的是,企业基本依据名校的文凭而非能力学识来筛选应聘者。在上世纪60年代的时候,学生们还有劲头抗议这种文凭至上的现象,抱怨自己遭到了大学机构的欺骗,因为教师变成冷漠的授课者,大学里没有师生间耳濡目染、文化传承的气氛。但在十年后,连大学生也默认了这一安排——读大学只是要换得一张博取更好工作机会的入场券,即使为此背上沉重的贷款也在所不惜,因为大学教育只是一场买卖。逐渐地,大学的知识储存与文化延递功能逐渐弱化,日益纯粹化地演变为人力资本投资的场所。大学的考试也变得日益机械化,为各种选择题主导,批判性和深刻的理解不再受到重视。对学校来说,学生只是需要快速通过流水线的产品,而不再是对生活充满好奇心和疑问的鲜活的人。人文学科在欧美的衰落也是近年来不少西方学者提到的现象,不过雅各布斯对此着墨不多。在雅各布斯看来,这一正在扼杀大学精神的“文凭主义”,既可追溯到“大萧条”时代民众对失业的忧虑和对专业技能的痴迷,也可追溯到1957年苏联发射“斯普特尼克一号”卫星激发的美国人对科技落后的恐惧。技术崇拜日益导致大学教育的生硬和程式化,人文精神渐趋衰微。

  第三个危机是科学批判性的失落。可以说,北美是世界上最崇尚科学的地区之一,然而科学本身具有矛盾性,问题在于崇尚的方式。科学首先强调精确的实验与现实问题的解决,这常常让人感觉科学是枯燥乏味的,甚至抱怨科学专制扼杀想象力。但从更高的层面来认识,事情并非如此,真正好的科学是一个充满了新奇与开放性的体系,它鼓励怀疑和想象,并始终拥有激动人心的力量,对科学的尊崇并不必然导致意趣的丧失。保持科学趣味的关键在于有正确的态度和心境,保持好奇心,不断地以假设和求证来扩展已知世界的边界,并始终保持科学大门对所有“外行”的敞开,因为每一次跨领域的思考都会带来新的研究角度。然而北美出现的一个不良的趋势是以科学面目出现的反科学:当现实否定某种旧的科学范式时,科学人员不愿创新,而是千方百计为其有效性辩护,并通过树立专业壁垒来无视和对抗“局外人”的质疑。雅各布斯举的一个例子是,经验表明,为保护社区而关闭一些穿越公园、广场的道路,并不会使周边的道路变得拥挤,因为有的交通需求会因此而被消灭,但城市规划者会根据书本上的教条来反对关闭(这个现象也和“重文凭而轻教育”的大学情况密切相关)。一方面是社会大众对科学和专业人员的尊崇,另一方面则是科学人员的过度自信和傲慢,以至于固步自封,致使科学失去其严谨性和开放性,这两点构成了一种深具毒性的组合。在科学界内部,研究的分科日益繁密,人们沉迷于专业性却在整体性上迷失,不同领域彼此隔离,画地为牢,却为此沾沾自喜,甚至相互排斥。雅各布斯警告,科学界自身这种缺乏和自省的态度,或许会导致美国科技的衰落。

  对于第四点——政府效能的降低,雅各布斯特意选择了她长期居住的加拿大多伦多市为例。在她的描述中,这座城市的街道变得肮脏,流浪人员增多,大众交通系统废弛,而小汽车的更多使用加剧了大气污染问题,政府一度实施的颇有创意的公共住宅项目因为政治原因而被砍掉,用于医疗、教育等公共服务的财政开支逐渐被削减,公立学校的教师被大量裁员,艺术家团体因失去政府的补贴而变得没落。在这里雅各布斯的批判带有了一些政治性。她把矛头指向了新保守主义经济政策,即美国所称的“华盛顿共识”,包括对公共设施的私有化和盲目的减税等,而很多充满不安全感的民众会被一种声称能轻松解决所有问题的意识形态所吸引。这或许是出于一种传统人文知识分子的关怀,以及对任何占据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的警惕。政府逐渐从公共服务中退出导致了严重的问题:民众与政府的距离日益遥远,对政客的允诺失去信心,投票被视为浪费时间,这又进而让林肯描绘的“民治、民有、民享”的理想政府形态变得日益遥不可及。

  第五场危机是会计师等职业人员自律自审精神的失落。其最明显的表现是某些团体为维护内部团结而自发包庇违法行为。自审作为一种自发的调整方式,通常要优于行政或司法机关的介入,然而有的行业的腐化或许已到了最好是把自审放弃掉的程度。例如,在商业领域,大规模的诈骗犯罪开始频发。在这里,显然不会被错过的例子是2001年爆发的安然公司破产丑闻。雅各布斯警告说,职业伦理的下滑将意味着经济与文化上的双重噩梦。不过,如果她可以活到2008年之后,麦道夫骗局等层出不穷的金融事件或许会为她的批判提供更多素材,而金融危机也在一定程度上验证了她的“噩梦”预言。

  阴郁与乐观

  雅各布斯的论述或许更多侧重于社会文化层面了。本书的英文版出版于2004年,当时美国经济还处于表面上似乎具有永续性的繁荣期,倘若雅各布斯可以活到2008年,想必会用经济领域呈现的众多乱相来强化她的论述。尽管如此,她在当时也已看到了美国房地产市场泡沫积累的趋势,并预言它就像所有的投机泡沫一样,迟早会破。

  雅各布斯所警告的是整个西方文化可能陷入的黑暗,但论述集中于她最熟悉的加拿大和美国。想必雅各布斯肯定不愿意让她的观察构成某种一般性的理论,来指导其他国家的城市建设或文化发展,因为她的思想牢牢地扎根于英美经验主义的传统,坚信本地的问题只能以分析本地的特定经验来解决,更是对所有宗教化的现代意识形态都保有警惕。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警告其他社会,尤其是以美国为榜样的社会,“最好稍稍暂停一下,小心谨慎,仔细筛选,将建设性的、有活力的元素,与破坏性、毁灭性的元素区分开来”。有时在以别国为样本的时候,我们也不可忘记对方或许也存在潜在的危机。

  对中国读者而言,在本书掩卷之后或许会有两种自然的反应,一种是仔细体会雅各布斯提出的警示,另一种是“哦,仅仅因为社区没落、高等教育质量下降、科学批判精神弱化等原因,西方就会陷入‘黑暗时代’,夸大其词了吧?”尤其在北京昏天黑地的雾霾天里忧心西方的黑暗,更显得讽刺味十足。但是雅各布斯等人的批判,是在负起其作为公共知识分子的责任,我们不能期待别国的有识之士为我国开药方,我们只能依靠自己。雅各布斯所提出的一些北美的问题,在中国也有映像:传统家庭结构崩溃、流动人口增多、不适合居住的城市规划和结构、私家车大量使用导致城市污染、大学教育的堕落、“专家”阶层滥用其专业优势而丧失公众信任等等。但问题显然有轻重之别,雅各布斯所视为文化堕落的原因,或许是我们所视为的现象,我们还有着更深刻的、在北美已经解决的问题,而这正是“疾在腠理”与“疾在肠胃”之别。更一般性的问题是,我们的确已经失落了很多文化,我们传统的家庭和人际纽带崩裂了,城市建筑变得千篇一律,生活变得世俗而粗鄙,精神生活日益荒芜,而这或许只是堕落的开始。

  当然,堕落并没有必然性,因为对问题的认识与自省有助于阻止其发生。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雅各布斯开篇就说,这本书既是阴郁的,也是乐观的。美国的社会环境条件,让雅各布斯能以相对轻松的心态发表她的盛世危言,发挥出社会影响,实现她所说的对堕落的矫正与纠偏,而只是当思想被钳制、认识和自省本身变得稀缺时,文化衰落的恶性循环才是无可救药的,悲观才是彻底而令人痛彻心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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