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西头的那个老奶奶，她去了......
作者：木木
01
春节回家的时候，村西头的老奶奶搬到儿子家后面去了，说是原来的地方他儿子要用来盖房子，所以儿子在自己家后面给他搭了个棚，我去看了她，房子是临时搭的，四面透风，她的听力和视力越来越不好了，说话要很大声，说了好几句她才认出我来，说让我走之前一定要来看她.......
后来没过多久，妈妈告诉我她去世了，原因不太清楚，可能是这个冬天太冷了，家里前几天刚下了雪，每天吃不好，被子太凉，最终还是没能熬到春天......我有点内疚，有点难过，也有一点可耻的解脱感.。
其实我有很多次在梦里梦到过她，老是梦到自己去找她，找不到她的房子，人也不见了，当时很担心哪天我回家她真的不在了，我最害怕的就是没有告别的告别。之前每次回家去看她，她都会讲：闺女呀，下次回来应该就看不到奶奶了.....这样来回了几年，今年她没有再说这句话，可是我们确是最后一次见了.....我很庆幸自己最后走之前去看了她。
02
老奶奶有儿有女，都在她旁边，只是对她不够好，第一次注意到她是我大一放暑假时，天下着雨，我打着伞路过，看着她开着门，坐在门口张望着，感觉想要看清是不是有路过的人，我走过去，她一把抓住我的手，问我是谁？我很大声说了好几遍她才听见，说能不能麻烦你去我儿子家一趟？家里的面吃完了，外面下着雨，自己眼睛不好，走不到儿子家，让儿子给她送几斤面过来。我看了下她住的小屋，又脏又破，到处都是灰尘，案板上有一块吃剩的馒头，又黑又硬，有几只苍蝇叮在上面......
我到她儿子家说了下情况，她儿子骂骂咧咧的说：不是前几天才送去的面?怎么又吃完了?年纪大了，饭倒不少吃.....我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我去看过她几次，有一次带了青菜，油，和馒头，她有些激动，说：闺女呀，你过几天不是还要回学校吗？馒头你留着路上吃好了，别都拿来给我了。我怔住了，她到底有多久没看到过这个屋子以外的世界了......
我从家里拿来了工具，决定把她屋子好好打扫一下，至少烧饭的锅，吃饭的碗不能那么脏，她的屋子很小，就一间房，所有的东西都在一起，也难怪平时没有人去她屋里，脏不说，房间小的也实在没有下脚的地方，她很感激的坐在门口，兴奋的像个孩子，问我什么时候走？能不能在家多待几天......
03
后来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我只有在春节回家的那几天去看她，大年初一村里人去给长辈拜年，我去看她，她屋里和平时一样冷清，变的和之前一样脏乱了，还是没有人去她屋里，她甚至有点内疚没有好吃的东西可以拿出来招待我......听着外面热闹的鞭炮声，我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只能说我走之前会再来看你......她紧紧的抓着我的手，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慢慢的说：好......好......
感觉我能做的或者愿意做的太少，甚至后来每次回家去看她对我来说成了一种负担，我不敢去，我怕听到她说自己的生活，怕她一和我说话就哭，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我甚至担心在家的几天如果对她太好，等我走了她会不会感觉更加孤独......
她耳朵不大好，每次我去看她的时候都要很大声说自己的名字好几遍，她才知道我是谁，所以每次见面我们能聊的并不多。有时候我会想，她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她把儿女养大的时候会想到将来孩子会这么对待自己吗？她肯定没有想过，因为每个父母一生都在尽自己的全力爱孩子，爱到给了他们自己的所有，没有想过以后，所以晚年才会一贫如洗，被孩子弃之如敝履......
04
在我看不见的那么多日日夜夜里，她一个人是怎么一天天度过的？有没有怨过自己的孩子？有没有一个人无助的在漫漫长夜里痛哭过？有没有怀念当年依赖自己，视自己为所有的孩子，他们去哪里了......
她去世的老公在天上看到她晚年的光景，会不会心疼？会不会不忍心她继续煎熬下去，所以才在最寒冷的时候把她带走了......她的儿女在母亲去世后会有点难过吗？会想起小时候自己被母亲抱在怀里，会想起母亲每一次为他们做饭的场景吗？
这些我都不得而知，我只知道，死对她来讲也许是一种解脱，我好像有预感似的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给她拍了一张照片，也是唯一的一张，她一个人坐在破旧又落寞的屋里......
希望以后老家的村头不再出现一座小小的房子，里面住着养大自己的父母，在孤独和绝望中度过自己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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