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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汤 | 刘学刚

2022-04-23 03:32:35 作者:朝之花 来源:朝花时文 阅读:载入中…

米汤 | 刘学刚

  常见的米汤有两种。一种是生米熬成熟汤,白花花的大米或者黄澄澄的小米加适量生水,文火慢煨,简单而原始。另一种特指优质大米熬粥饭或蒸干饭时锅面浮着的一层脆薄光洁的粥油,因被大医李时珍用作药引子,民间视为健身养颜的神浆。

  吾乡安丘也有一种米汤,与上述两种有所不同,所选食材为春谷米,以百泉之乡辉渠镇的辉渠小米为最佳。

  小米是五谷之首。春谷米,又称大谷子,清明前后播种,秋分时节收割。“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这可是哺育了《诗经》又喂养过唐诗的春谷,它和南方的水稻遥相呼应,一茎一叶地织出大地的碧绿和金黄、天空的湛蓝和高远。春谷灌浆时间长,灌注其中的金黄阳光和清冽甘泉粗壮了春谷的茎、甜美了春谷的果。春谷的茎中空,有节,是天地精气运行的通道。春谷米是有节气的粮食。

  可以说,吾乡种植的春谷米粒实饱满,色黄味甘,家常做法是煮粥熬汤。小米堪称百搭之米。大凡能入口者,荤素精粗,均可与小米合一锅而煮之,譬如地瓜小米粥、土豆小米粥、高粱小米粥、荠菜小米粥、红枣小米粥、百合小米粥、玉米渣小米粥、莲子银耳小米粥等。内里的小米如一道金黄的闪电,劈开我们的味蕾,让地瓜土豆们在口腔胃肠里嗨翻天。

  单单一味米汤,亦如春谷的培育,颇费功夫。春谷从大田风尘仆仆地赶到打谷场,石磙碾压了,又被木锨抛撒至半空,秋风吹散了麸皮吹散了谷糠,落地的小米粒粒金黄闪亮。小米回家了,须先以清水澡之,洗去尘沙,不可浸泡,用笊篱立即捞出,置于竹条编制的漏筛中控干水分,在阴凉处搁置十分钟左右。这一道工序叫“粉”,沾染了少许水分的米粒儿变得又松又酥,以手指捻捏,米粉扑扑簌簌地落下来,宛若阳光从枝叶稀稀疏疏的罅隙间沙沙地泻下,又如许多小蜂小蝶飞在花丛里,扇动着金灿灿的翅膀。

  米粒儿捻捏之后,即可用石碾压成细粉。石碾碾压小米,不夺半点营养,不吞一丝鲜香。在我的乡村经验中,石碾碾出的东西都是香的。玉米渣是香的,辣椒碎是香的,麻雀落在碾盘上的叽叽喳喳也是香的。碾完小米粉,再用细笸箩过筛。金黄柔滑的小米粉透过笸箩细细的网眼,慢慢地落到下面的簸箕或面盆里,挺立成一座美轮美奂的金字塔。过筛以后,上锅炒。平底铁锅尤佳,受热均匀,其下以三块砖头支起,燃柴为玉米秆或高粱秸。庄稼秸秆焰长,面大。约莫三五分钟,一股撩人的香味溢出,宛如一群嗡嗡的小虫钻进了张开的鼻孔,鼻子微微的痒,抽动几下,甚为舒服。取出炒熟的米粉,置于瓦罐中,食用时取两汤匙米粉,用开水一冲,拌匀即可。此米汤口感柔滑细腻香糯,营养价值远超一些所谓的高端高档高价补品。

  我平生喝过的最香的米汤是在童年的谷子地里喝的。下了一场小雨之后,沟畔的桃花开得正艳,去年的高粱地里泥土松软。父亲母亲用铁犁耙耕了地,又用钉齿耙把泥块咬碎。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几乎都有玩泥巴的经历。那一次,我和以往的玩泥巴截然不同。我抓起犁耙翻出的泥块,用手捏碎了,再用我的十指钉耙整地。母亲说我会干活了,并奖给我一茶缸米汤喝。米汤香喷喷的,喉咙吞咽之时几乎感觉不到米粉儿的存在,而舌尖上的味蕾已如桃花朵朵盛开。父亲指了指土地,说:今年换茬,种二亩春谷。

  (刊于2018年7月05日解放日报朝花周刊综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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