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是爱过的

　　我应该是爱过“武汉”的。不然为什么每次听到这个词看到这两字，油然而生一种熟悉感，这种熟悉感是亲切的，又是酸涩的。就像老情人，刚想到那刻全是腻歪在一起时的甜蜜，啊，是个小可爱。再想想分手的痛苦又在心口隐隐作痛，呸，不过是个婊子。

　　出差去武汉，谈完事情打车去了一趟学校，我怕自己看上去太老，出差前专门让Tony老师剪了个刘海。可是暑假了，学校也不见几个学生。我在校园转了一圈，四年了，这里还是一副老样子。说不上讨厌还是喜欢。我尝试了下，就算闭着眼睛，我也能指出教学楼食堂超市图书馆操场在哪个位置，大概要走多久。

　　我清晰地记得在校园里发生的很多事，只是慢慢忘记了跟我在一起的那些人的面孔。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变老就是在做减法，以后会忘得越来越多，直到清零。我觉得我过去没好好过，可现在再让我回到过去，我不一定比当初过得好。

　　我在花园里遇到一只狗，它对着我叫，要冲过来咬我，边上没人，我吓坏了，半蹲着一步步往后退，往后退，终于把狗甩开，我流了很多汗，我还有点想哭。

　　这种感觉真的不太好。我想逃离。于是打车去司门口户部巷，路上堵得不像样。这么多年了，武汉还在满城挖，司机说还有十年，28条地铁线就全通好了。我说那挺好的。现在房价三四万，再过一些年也得七八万了，我的很多同学朋友在这里买了两套房，有了车，结了婚，生了娃。我想想也挺好的。

　　在武汉路上一走，真实的生活总是离我很近，我只有敬畏，到后来只想远离。天气很热，车子很晃。我感觉我就像娄烨导演的镜头，对着武汉这座城市晃呀晃。汗涔涔的闷夏，灰蒙蒙的天空，脾气暴躁的司机，心情不太好的我，像是有什么事情一触即发。隐晦的，压抑的，孤独的，总之都是灰色的。

　　在光谷，在户部巷，在长江大桥，在江滩，在武汉的每一个地方，我都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已经没有人想起我了，我也快把这里的人和事忘了。我很不甘心，可是我没有办法。

　　糊汤粉又涨价了，从以前的3块钱涨到了如今的12块。我这一次没放辣椒，却被辣得有点想哭。哭不出来，憋得慌，就像天上马上要下的雨。后来雨真的下下来了，我没打伞，也没哭。因为我被卖伞的师傅逗笑了，他吆喝着：“雨伞10块，下大了20。”人类真的很强。我以后应该会再来武汉，可我再也不要吃糊汤粉了。

　　我不知道是我将武汉遗忘了，还是武汉遗忘了我。我们就像分手后还在推卸责任的情侣。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还是那样，我希望你过得好，又希望你过不好。

　　在回上海的火车上，我想了想，可能我们生来就是为了遗忘的，能被遗忘的，都是已经过去的，已经不重要的。

　　我坐了一晚上的火车卧铺，迷迷糊糊醒了很多次，等我回到上海，地铁里扑面而来的上班族挤乱了我思绪。我到家冲了个澡，躺在床上的那刻，开始暴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