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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乡村的胎记

2017-09-17 22:55:11 作者: 曹文生 来源:网络 阅读:载入中…

房子,乡村的胎记

  房子,乡村的胎记

  曹文生

  也许,对于那个年代的乡村,老房子是唯一能揭开回忆的方式。

  ——题记

  瓦:瓦蓝的头发

  故乡的瓦,是对于乡村生活的一种陈旧描绘。你看,那些豫东的老房子,总是能捕捉一段远去的时光

  故乡的瓦,应该有一个贴身的名片,但是它没有,人们只知道,它是豫东平原上一头瓦蓝的头发。它们盘踞在生活的高处,吃着集体主义的大锅饭。在豫东平原,没有人喜欢一片英雄主义的瓦,如果一片瓦充当了英雄,那么房子内,一定有不间断的漏雨声。

  故乡的瓦,从不儿女情长,因为这是一群具有哥们儿义气的瓦,信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盟约,所以在豫东平原上,总会看到一些抱团的瓦,在乡村中站立。这些瓦,其实是最孤独的风物,它们高高在上恐惧感,唯有瓦工了解。

  这些整齐的头发,很有层次感,不禁让我想起,曾经暗恋过的女孩的百褶裙,一层一层地叠在一起。但是百褶裙可以飘逸,这些瓦蓝的头发必须稳重,否则就可能面临头发脱落的危险

  这些瓦蓝的瓦掉了下来,成为童年温馨的底片。姐姐将这些瓦片磨成小石子的模样,表面打磨得光滑,然后躲在村口的那棵老槐树下,玩起了“抓子”的游戏。我和一些小男子汉,则会抱着一些破碎的瓦块,走到村西的小河边,用力一甩,河面上打起一长串的水漂,然后看它们一头扎进这个清澈的小河里。多年以后,黄河的水再也没有来过,这干涸的河底上,残留一层破碎的瓦,等待着故人来认领,我常常在干涸的河床上,和牛羊一起怀旧。

  我读鬼子的小说《被雨淋湿的河》,突然想起这片瓦蓝的头发。这淋沐于四季的瓦片,不知是否能读出春雨的娇贵、夏雨的狂热、秋雨的多情、冬雨的荒诞。我想一定会读得出的,正如我能读出这片瓦的心理一样:它深藏着自卑和敏感

  如果一片瓦,消失了敏感度,那么就会失去瓦蓝色的语言。它最了解风雨过后身体的漏洞,一丝泻下来的阳光,会暴露身体的弱点。乡人们则会弯腰上房顶,整理这一片温暖的头发。

  其实,对于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一直不甚理解,这凌乱的茅草,原来是瓦片的先祖,竟然经受不住一场西风,还是故乡瓦蓝的头发更靠谱些。

  在豫东平原上,有一个词语让我坐立不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歧视,但是它们似乎不为流言所动。这一片隔风挡雨的头发,是如此的坦然,它们盘踞在屋顶上,笑看风雨和霜雪。

  瓦能保全的时候固然好,但是生活的深处,却还藏有一段悲怆的文化。一个死者在出殡之前,要有亲人为他摔瓦,这瓦一摔,这死人的魂魄就再也回不来了,阳间吃饭的东西已经被打碎,绝了念想。小的时候,看死人的家属一脸严肃地摔瓦,总觉得很恐惧,一种文化,用一段瓦来承载它的痕迹。我顿时看出瓦的卑贱来。也许只有不值一文的瓦,才能充当一碎的功用,其他的事物多半舍不得摔碎。这摔瓦里包含着一种相比之中取其轻的味道,让我很为这片瓦蓝的头发叫屈。

  试想,在豫东平原上,有几个人懂得这片瓦蓝的瓦,在乡村的血液里飞翔?又有多少人懂得这片高处衍生的“瓦松”,它们在中药房内安居一室,品味低处?

  如今,再也没有人对着“瓦松”说话,一些乱蓬蓬的枝桠,只能在牛皮纸围住的中药里看到,但是再也没人能认出这“生小出野里”的植物来。

  这片瓦,包含着诸多女人气息,从古语“弄瓦之喜”的词句中散发出来。

  砖:沉重的肉身

  乡村的房子,落满了尘埃,更落满了历史的变迁。那时候的房子,蓝色的瓦,蓝色的砖,像一袭身着蓝袍的秀才,和天空的蔚蓝色显得如此和谐

  在乡下,蓝砖和泥土相伴至死,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豫东平原是用蓝砖的力量堆砌出来的繁华,每一座房子上,都刻写着乡村淳朴的箴言。在它们抱紧的身体内,总会有一些黄泥,经受不住西风的瘦,更耐不住北风的寒,一场风过,就会有一些黄土萧萧地落下,留下斑驳的老屋,在豫东平原上咀嚼着乡村的孤独。 (文章吧 www.wenzhangba.com)

  那些年,墙和土地,总会在生活的检阅中变白。这些微不足道的白,堆满了墙根。但是这些白,尝试着在豫东平原的文化中突围,漏土、筛盐,让生活中的冷艳转化成生活的温度,居然变得可爱起来。

  我无法忘记,豫东平原的乡野汉子,在烈日下,将泥坯倒在平坦的麦场上,井然有序,像唐诗里面的七言律诗,工整平坦。烈日普照当然是好的,就怕一片乌云遮住了天空,一滴雨的落下,就让乡野汉子和女人,匆忙地归拢泥坯的身体。

  乡村最壮观的场景,莫过于烧窑的盛状。四爷是村里的一尊佛,有他的地方就有威严他喜欢站在高处,将手背在后面,然后吆喝着一群虎腾腾的后生运砖、封口,每一个细节都必须精确到完美。当然,在封口之前,最难把握的就是烧火,炭火多了,砖就成了琉璃疙瘩,全成了砌牛棚、羊圈的下等货色;炭火少了,烧出的砖半生不熟,更是无用。豫东常常戏谑一个人的呆,是“烧不熟的砖”,这带有贬义的词由此而来。

  四爷站在窑顶,对着烈日叽叽咕咕说个不停,乡亲们听不懂他说的怪话,然后看他开始点燃炭火。四爷每烧成一窑砖,他的威望就多了一分。后来,村里的窑绝迹了,四爷便像没有了魂魄似的,眼睛里满是落寞和孤寂。

  豫东平原的砖,经历了两个王朝:一个是蓝天下,一个是砖土红。蓝天下,靠着古典的色彩取胜,因为在它的烧制过程中,需要大量的洇水。正如《红楼梦》中贾宝玉说的那样:女人的身子是水做的,那么蓝天下里,暗藏一汪清澈的井水。而砖土红,则是窑的通风技术完善后的私生子,只需要保持风的流通。然而豫东平原的风,是廉价的物种,所以砖土红很快就垄断了整个豫东平原。蓝天下,成了落魄的文人,总是在深夜时分,读着当初在乡村的土地上写出的皇皇巨著。我知道,凡是上了岁数的房子,都裸露着岁月的旧伤,或者说是他们的内心深处,总有几个放不下的儿女。而砖土红则不同,以“一枝红杏出墙来”的姿态,迅速上位,将豫东平原辽阔的领地,填满高耸的肉身,留下那些蓝天下,在低矮处蜗居。

  这豫东平原上的砖,文静地守住了家园。可是有时候,一些目光短浅的人,为了一些鸡零狗碎的生活琐事,一下子露出狰狞的面孔来。这些砖,成为最伤人的武器,让和睦的乡村出现一堵围墙。

  梁:乡村的骨頭

  豫东平原上的树是安静的,但是乡人的心里却有一个日历。当一棵树的腰围足够丰满时,就会引来乡人的热议,也就意味着它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三叔说,这棵树成了,是一根好梁啊!梁在豫东平原有着特殊的意义,一根好梁,相当于一篇文章里有一条好的叙事笔法。梁有了,房子的骨头就有了,檩子和椽子早就备好,就等这根梁功成名就。在院子的空旷处,村里人一起理顺这棵树的纹理,就如同书写前将宣纸铺展一样,平整的梁占据院落的重要位置,然后细细地刨光、打眼、剔槽。

  房子到了上梁的时候,整个村庄都热闹了起来,是梁将乡亲们聚在一起,让彼此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了。我突然想起“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的俗语,这是哪一个不懂生活的人,说出这样荒诞的话啊!这个人,一定是一个心冷似铁的人,他将草木冷落到了极点。这草木之躯的梁,不是一个让乡村温暖的风物吗?我讨厌那些以个人为中心的想当然的认为。

  鞭炮准时响起,这个时候,院落里满是女人和孩子男人们都在高处,齐心协力地喊着号子。鲁迅先生曾说过,那抑扬顿挫的“杭育杭育”声,是远古《诗经》里的乐音。劳动中,隐藏着音乐的情愫,所以说,每一个乡村的人,都是土地上最好的歌者,他们在辽阔的天地间歌唱。女人们却聚在一起收拾菜肴,她们不顾满手的面泥,斜眼偷看这些粗犷的汉子,享受着生活的乐趣。

  村里的老秀才,将毛笔蘸满浓墨,写下“青龙扶玉柱,白虎架金梁”的对联,这饱含五行之说的风水,安逸地躺在了屋顶的高处。

  一些梁,与乡村有关,我喜欢“头悬梁,锥刺股”的故事,在生活的低处,奋发刻苦是乡下人出人头地的最好方式,但是一些人却不懂生活所暗含的灰色。

  父母总是希望我辈像梁一样挺着身躯活着,或者是具有“宁鸣而死,不默而生”的风骨,但是我辈常常在生活的围城里矮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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