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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旗:毕竟你我夫妻一场(下)

2017-10-14 12:31:26 作者:苏小旗 阅读:载入中…

苏小旗:毕竟你我夫妻一场(下)

苏小旗

颠倒众生工作室

毕竟你我夫妻一场(下)

15

沈雪曼走后,伍微一个人坐在咖啡馆的庭院里抽烟。

 

原来最艰难的不是一切水落石出,而是在一切水落石出后的消化。

 

空荡荡地郁结,又是满满的虚无。

 

陈生也出来抽烟,又递给她一支,说:“很难得看你带朋友过来,也很难得看你没干活。”

 

伍微答非所问:“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在咖啡馆做服务生?”

 

陈生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学艺,跟这里的拉花师学习拉花。”

 

他又说:“我也没那么老吧?才二十八。”

 

伍微眼也不抬地说:“你没看其他服务生要么是学生工要么也就二十刚出头吗?”

 

陈生笑了,不说话。

 

伍微说:“一个男人却总是爱这么笑。不过还挺好看。”

 

陈生说:“你笑起来也很好看。就是次数太少了。”

 

伍微说:“这个奉承听起来像是在调情。你应该再好好练练。”

 

陈生又笑了,说:“如果连实话都能被认为是调情,那说明你面具戴得太久了,才会认为别人也是戴着面具。”

 

伍微看了他一眼,虽然没说话,却是意味深长

她不想再说话,她只想艰难地消化。杨曜没了,她所有的不甘和悲伤,都只能像是打在空气中的拳头。

 

这时伍微收到盛北望的信息,说请她到工作室商量一下杨曜的书的事儿,顺便送她一些安神的茶。

 

这个盛北望,自从上次伍微请他帮了个忙,就觉得两个很熟悉了似的,一而再再而三以杨曜的书事邀请她。

 

盛北望之心,在伍微眼里昭然若揭。

 

伍微吐出一口烟,稍微仰下头想了想,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起身离开

 

到了盛北望工作室后,伍微把包扔在椅子上,直接走过去说:“你送我安神茶干嘛?”

 

盛北望愣了一下,说:“看你一直没什么精神,肯定是晚上睡不好,给你茶安安神,再给你一盒沉香,睡前点上,稳定情绪,助眠。”

 

伍微说:“谢谢,我不要。咱们之间,只有杨曜的书。上次你帮我忙,谢谢你。”

 

盛北望说:“怎么了?情绪好像不对吧?这么直的性子,也不怕没人要。”

 

伍微说:“盛北望,你是想睡我吧?”

 

盛北望说:“何必说的这么难听。再说,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估计连上床的力气都没有。”

 

“激我是吧?”伍微走到他面前,脱下外套,又随手解开衬衫的扣子。盛北望把她的手按住,说:“天冷,别着凉。”

 

伍微拨开他的手说:“你不是想要我吗?你不是激我吗?你不是想试试我有没有力气吗?”

 

盛北望突然吻住伍微,然后稍微皱了下眉头说:“一个女人家,又抽烟。”

 

盛北望的嘴唇,很凉,柔软的凉,让伍微一度想到蛇,那么冷静,那么没有温度,这凉一下子碰触到她心里刚刚压下的悲凉,所有郁结的歇斯底里顿时化成扶不起来浓稠的悲伤。她哭了。

 

她脱盛北望的衣服,盛北望轻轻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他说:“我不跟情绪不好的女人在一起。”伍微不说话,继续脱他的衣服。

 

盛北望手上更有力地阻止她,说:“等你情绪缓和了再说,我希望享受到的是愉悦,而不是献身般的祭奠。并且,愉悦的性爱,必须在好的环境之中。”

 

伍微狠狠擦了把眼泪,披上外套拿起包,冲出门外。

16

第二天下了一场冬雨。一夜乱梦的伍微睡到中午,直到收到盛北望的信息。

 

盛北望说:“今天下雨。下雨天适合做什么?”

 

伍微说:“抱着,睡觉,没完没了地说话,然后继续抱着,睡觉。”

 

盛北望说:“好。”

 

伍微说:“除了五星宾馆,其他地方我不去。”

 

盛北望说:“好。”

 

四十分钟后,盛北望发来定位,又发了房间号。

 

是最好的五星级酒店。

 

伍微看着手机,回他:“让你老婆去吧。”然后拉黑了盛北望所有联系方式。

 

她甚至觉得昨晚自己的举动实在太可笑,用这样的方式去报复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最终能够去伤害的,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伍微用这个下着雨的阴冷的下午,清晰地理清楚了几件事。

 

一是关于她与杨曜所有的财产。他们没有子女,所以杨曜去世后,她与杨曜父母都享有继承权。但现在杨曜有了个女儿,伍微并不知道沈雪曼会不会带着女儿去认宗,也不知道如果杨曜父母知道还有一个孙女后,会不会试图再多占有杨曜的遗产。

 

但伍微绝对不会跟杨曜父母去说这件事。绝对不会。这跟她伍微没有任何关系。跟她最有关系的,是钱,是本来就应该属于她的一切。

 

之前的小房子,杨曜父母出钱了,杨曜去世后,房子归其父母所有。

 

现在的住处,车,都是在伍微名下。她现在要做的,是将她与杨曜所有理财产品和存款取出来,存在姐姐名下,让姐姐替她保管。

 

是,她承认,杨曜的去世对他父母打击最大,如果之前她对杨曜父母心里依然有同情温情的话,现在因为那个凭空多出的小女孩,她必须将之推后,而首先去维护自己的利益。

 

若杨曜父母真的与沈雪曼的孩子相认,非要多分得杨曜遗产呢?

伍微手里还有那份离婚协议书,那是她最后的杀手锏。

 

你们的儿子是打定主意与我离婚了的,离婚协议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除了车,他什么都不要。现在小户房产给了你们,这完全是我伍微的大度了。

 

不过伍微认为,以杨曜父母的为人,是不会提出这样要求的——但他们不提,不代表我自己不事先做好预案,不是吗?

 

其次,她需要为自己未来的设计工作室注册品牌和公司。

 

我才三十三岁,伍微想,曾经是我丈夫的那个人在死后背叛了我,仅仅是因为我生不出孩子,这比他活着的时候我知道真相更残忍;我尽力安置了父母,弟弟生活与我无关,我不会再多负担他;我没有孩子,无牵无挂。

 

死的已死去,活着的自有各自的命运与福分。

 

从今以后,我愿为自己活,因为从前我为自己活得太少了。

 

第二天,伍微利落地把剪短了头发,然后利落地辞了职。

17

公司注册好以后,伍微便开始常驻咖啡馆,又开始了之前忘我地投入设计的时光

 

一切都好像没变,一切又好像都变了。

 

深冬的一天,伍微居然见到陈生穿着便装坐在咖啡馆庭院里。

 

陈生说:“我今天休息。所以当了一回客人。”

 

伍微说:“那我请你喝点什么吧。”

 

陈生笑了,说:“不用,应该我请你。我在学习拉花的时候,没少拿你的咖啡练习。”

 

伍微说:“怪不得那么难看,现在我投诉你还来得及吗?”

 

陈生想了想,说:“不好说。因为我已经打算离职了。我自己的咖啡店,已经在装修了。”

 

伍微有些意外,说:“恭喜。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你是最不像服务生的服务生。你会是一个好老板。”

 

陈生说:“我只是喜欢。只有真心喜欢一件事,才愿意用心去做,才会享受它。所以我这两年混了很多家咖啡馆,这里,是我待得最久的一家。”

 

伍微不说话。她不止一次注意到,这个温和的比自己年轻男人,每次在冲调咖啡时,在拉花时,都是那么专注,眼里都会闪出享受当下的光华。像自己设计那些衣饰时一样。

 

那是一种任谁都夺不走的踏实,它只属于当下专注并享受的那个人。

 

两个星期后,陈生带伍微去了自己正在装修的咖啡店。

 

还没装修好,但室内竟然种了许多花。陈生说,春天来了以后,他会在院子里种绣球,蔷薇,月季,还会种蓝莓,小西红杮,和桂花树。

 

伍微说,光是想想,就很值得期待了,我先预约个VIP客户,你给我个最好的位置,可以作为我工作室的分室。

 

“你工作室请了几个人?”陈生问。

 

“就我一个。”伍微说。

 

陈生笑了,说:“没问题。”

 

陈生说:“你为什么只穿黑色衣服?”

 

伍微说:“黑色并不只是黑色。因为面料材质不同,服装款式不同,黑色散发出来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你比如,黑色棉麻,是随性和自由;黑色桑蚕丝,是飘逸和美妙;黑色重磅真丝,则是神秘和尊贵。所以太多人不知道,黑色的种类其实是最丰富的。它最神秘,却也又最有张力。这个最拘谨的颜色,其实也是最自由的颜色。”

 

陈生说:“理解,就像咖啡一样,原料虽然只有咖啡和牛奶,却可以因为配比的不同,因为奶泡细腻程度的不同,而充满多种味道的可能。”

 

陈生又说:“我叫陈非恩。”

 

伍微说:“好名字。不能成恩,其实也未必就成怨成仇,也许是喜欢,是深情,是爱,或者陌路。”

 

陈生有些意外,但他笑了,并不说话。

 

晚上两个人叫了外卖,开了陈生店里的红酒。

店里灯光温暖温柔,两个人喝酒聊天,身心自在,甚至连陈生欠起身吻了伍微,都让她觉得是那么自然。

伍微拉着陈生的手,把他带到沙发上。店里安静极了,只有空调发出轻轻的运转的声音,仿佛怕打扰伍微一件件脱下自己的衣裳。

 

这么久了,伍微这个被自己认为已经干涸的身体,原来依然可以敏感地被唤醒,依然可以温得如同春日雨后的土壤。

 

她丝毫没有感受到来身体和心里的阻碍,自然得如同冬日里天空里泻下的日光,如同森林里流淌的溪水。

 

这是这么久以来,她唯一没有想起杨曜,没有想起那个秘密真相大白的时刻。

 

不说喜欢,不说爱,不说未来。唯有当下真心感知的,真心体验的,才是最踏实的。

18

半个月后,伍微去了越南。

 

她并未与陈生有过多的交代。陈生也只是说:好。

 

她在西贡住了四个月,第一次在这个落后却极具风情的城市过春节,第一次知道东南亚的春天是什么样子,第一次发现自己穿上白色的奥黛可以很动人,第一次可以完完全全把一切放下。

 

陈生每天早晚与她问安,会告诉她自己咖啡店装修进展。不管伍微回复与否,他都是从来不愠不火,不急不缓。

 

总是那么自然。

 

四个月后,伍微回国,陈生来机场接她。

 

伍微的头发长长了,及肩,不烫不染,披散着,穿着越南买的粗布的本白色衣裳,脸上多了一层从前不曾有过的柔和。

 

她的小腹微微隆起。

 

陈生抱了抱她,拎过行李,两人上车,并不说话。

 

高速上车很少。陈生车上有着好闻的沉香的味道。

 

陈生说:“我们结婚吧。”

 

伍微说:“我比你大。”

 

陈生说:“然后呢?”

 

伍微说:“大五岁。”

 

陈生说:“然后呢?”

 

伍微说:“我不需要你负任何责任。我一直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我舍不得打掉它。”

 

陈生说:“我很开心看到你换下了黑色的衣服,就好像看到你亲手为自己卸下了自己的盔甲。”

 

伍微不说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高速公路两边是无边无际的田野,却不知是谁在远处放起了烟花,一簇簇绽放,然后消熄。

 

绚烂而动人。

 

陈生看了看她,说:“如果不是很累的话,我先带你到我们的咖啡店坐一坐吧。”

 

走到咖啡店门口,伍微抬头看到店名,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陈生咖啡店的名字,叫“Our coffee”,而之前伍微为自己品牌注册的商标,叫“Our”。

 

“我们结婚吧。”陈生说。

 

伍微没有说话。

 

半生已过,来来往往,是是非非,究竟谁是对的,谁又是错的呢?

 

所有曾经的美好,痛彻心扉,冲击和刺激,故作坚强和失声痛哭,就如路上见到的那一簇簇烟花,它们那么真真实实地存在过,然后也真真实实的消熄了。

 

伍微终于知道,杨曜没有问题,他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她自己也没有问题,也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但他们就是无法拥有一个连接他们骨血的孩子。

 

应该有解释的问题,全部有了解释;无法解释的事,也将永远无法解释。

 

既然就是这样的天意,那还怪什么,又怨什么呢?

 

夫妻一场,也曾情深义长;情深义长,却也只能是夫妻一场。

 

人生永远没有所谓的尘埃落定,不到生命终结那一刻,又何来的结局呢?

伍微说:“我那样对待杨曜父母,你不会认为我太可怕,太有心机吗?”

 

陈生笑了,说:“你所有保全自己的做法,与你心里的善良,丝毫不矛盾。”

 

伍微说:“是。杨曜父母老年丧子,从此以后人间无所依,无论我是一个人,抑或再嫁,这一对老人,我都不会不管,这是我与杨曜夫妻一场后,我能保留的唯一一份情意。”

陈生说:“这才是你。”

19

四个月以后,伍微产下一女,取名天爱。

杨曜的书也终于出版。但是伍微没有为这本书配任何文字。

 

没有人知道杨曜写下那张离婚协议书后,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最终会不会交到伍微手里,也没有人知道沈雪曼是会让孩子与杨曜父母相认,还是从此只甘心做一个单身妈妈。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就像伍微与陈生到底领没领结婚证一样不重要。

 

因为人生很短,所幸余生很长。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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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旗,自媒体人。东北女子客居江南,除了腿特长,还有其它特长。比如,善女红,善烹饪,善烘焙,善擦地,善养猫,善买衣服,善自恋,善生活。只有写文章不是特长,而是本能。

 

精神在云之上,眼睛在生活泥土之下,心在云与泥土之间。一切皆可用文字表达。

 

喜欢一切需要花费时间打磨的东西。是为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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