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 粟 的 颜 色

　　罂 粟 的 颜 色

　　英涛

　　一

　　2003年4月28日，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姐姐就是在这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把我接了出去，我知道我在青少年管教所呆了四百四十五天，四百四十五天！一定错不了，因为我临走的时候我还冲到床铺边上，一横一横的数了三遍，一点也没有错，是八十九个血红的正字！这些正字让我心里对父亲充满着恨，是父亲把我送到这里来的。

　　姐姐给我带来一套黑色的新衣服，要我换了回家，我不喜欢穿黑色的衣服，我不想换，姐姐却拍拍我的脸说：“听话，换了我们回家，这里的什么我们也不带了，因为会把这里晦气带走的。”我不想带走这里的晦气，我只得换上黑色的衣服坐上了姐的车子，姐姐发动了车子，再也没有说话，我知道她开车的时候喜欢看着前面，一句话也不说，这很像我们共同的父亲，为什么说是我们共同的父亲，因为我和姐姐是同父异母的姐弟，我的妈妈是姐姐的后妈，虽然她的妈妈现在还在这个城市，还骂我的妈妈是小狐狸精，但这一点不影响我和姐姐的感情，因为我们并不因为大人的关系，而影响我们之间的交往，何况大人之间的事永远也是纠缠不清的。

　　姐姐把车往山上开，我有点奇怪，用询问的眼睛看着姐姐，姐姐依然看着前面，把我当成了空气。车子竟然开进了公墓山，停在一座新起没多久的坟墓前，我有点迟疑的下了车，坟墓前的汉白玉石上清清楚楚刻着父亲的名字，紧挨着父亲坟墓的竟然是我的母亲，我呆住了，我想不到这四百多天竟然是我和父母之间的永别，我问姐姐为什么会是这样，泪水滑过姐姐的脸，她抬起头望着天空，用低沉的声音说：“车祸！一场谁也没有想到的车祸，***妈当时就没有了，爸爸在医院支持了三天，也撒手而去了。”

　　我终于明白姐姐为什么让我穿我不喜欢的黑衣服了，我点燃了姐姐为我准备好的纸钱、蜡烛、线香，看着被风卷起来飞舞着烧化的纸灰，我仿佛又看见了父亲那对我恨铁不成钢的眼睛。我问姐姐，父亲给我留下了什么话，有过什么交待，姐姐摇头说：“一切太突然，因为父亲都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快就离开我们。”我不甘心拉住姐姐的手问：“那父亲的财产呢，他那么多的公司，那么多家产呢？”姐姐抚摸着我的头慢慢的对我说：“捐了，都捐了，谁叫你不争气，谁让你让父亲一步一步的伤心，直到最后他觉得看不到希望。”我一把推开姐姐：“你骗我，你一定在骗我！我不信……”

　　我不相信父亲的财产会像他一样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寻找每一个可能的知道内幕的人，我寻找家里的每一位亲戚，可惜每一位我所认识的亲戚，都用冷冷的目光看着我对我说和姐姐一致的话。我还是不相信，找到父亲的至交好友赵叔叔，赵叔叔看着我同样是心痛的对我说：“是你那总不悔改的行为，让你父亲在最后三天做出了决定。”我终于相信，自己的确是伤透了父亲的心，才使他把所有的财产都捐献了，他只给姐姐留下了一家公司，让她安排我的一切。

　　二

　　我接受姐姐为我安排，离开了那座让我太多伤心的城市，来到这座海边小镇，住进了姐姐为我买的这栋三层小洋楼里面。这栋三层小洋楼推开窗户我就能看到大海，我每个晚上都枕着海鸥鸣叫的声音入睡，可是我却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过去的日子一幕一幕在我大脑中闪现出来，我想起我的第一次逃课，第一次打架，第一次偷爸爸的钱，那年我才七岁，却对偷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总是忍不住，一看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我就两眼放光，我从来都是在偷窃的过程之中带来快感，而偷窃的东西却最后被都被我丢弃了。

　　在这里没有一个人认识我，我可以天天走在街头，蹲在地上吃三毛钱一碗的豆腐花，豆腐花上放上了一把香喷喷的葱花，用嘴一吸，带着新鲜的豆香和葱香的豆腐花就溜进到肚子里，我喜欢上了这种洁白的食物。并且在吃豆腐花的时候，我认识了这位卖豆腐花这个漂亮的农村女孩，她的皮肤像豆腐花一样洁白细腻香滑，尤其是她的眼睛，也像豆腐花一样让我看到干干净净。天天坐在葵花的豆腐摊前，我会像别人一样对着这位女孩子喊：“葵花，来一碗豆腐花。”喊她的时候，她总是高兴的答应着。

　　姐姐每个月来我这里两次，她给我买大量画画的工具，她知道我从小就喜爱画画，如果我没有学坏，没有和社会的一些混混慢慢的混得不成人样，我也许会是一位很好的画家。我带姐姐去吃豆腐花，指着旁边卖豆腐花的女孩子问姐姐：“她漂亮嘛？”姐姐点点头说：“漂亮，可是我认为她不一定适合你？”我没有说话，姐姐继续说：“如果你一定坚持，我可以出钱让她来照顾你的生活。” wWw.wenzhangba.cOm

　　就这样葵花走进了我的生活，慢慢的我们熟悉了，她跟我说，他的父母是在向日葵的地里下的种生的她，所以她就叫作葵花，她说这些的时候，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像是很随意的说起另外一个人的事一样，而我却仿佛看见了金灿灿的向日葵的地里两具纠缠着的饥渴的躯体。我不由得心动，有了一种渴望，渴望在她的身体上画画，她竟然同意了，我想在她的身体上画一朵很大很大的葵花，不知为什么，我画出来的却是那鲜艳血红的罂粟，它是那样妖艳，它诱惑着我，我忍不住把葵花抱在怀里。

　　葵花想挣脱我有力的臂膀，她在我的臂膀中慢慢的停止了挣脱，她也和我一样渴望飞起来，于是我们一起找到飞起来的感觉。

　　三

　　姐姐来了，知道我和葵花住在了一起，她很高兴，她说：“爸爸和***要是知道你终于安分了，一定会在地底下高兴的。”姐姐说完这些，临走的时候从车内伸出手拍拍葵花的脸说：“葵花，疯子就拜托给你了。”疯子是我的小名，从小别人就说我象疯子一样，总是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我的父亲开始不相信他改变不了我，于是我偷家里一样东西的时候，他就打我一顿，最后我像是瘾君子一样，竟然爱上这种游戏，所以我的偷窃成瘾应当有我的父亲一半的功劳在里面。

　　姐姐再来的时候，竟然是和爸爸的最好的朋友赵叔叔一起，赵叔叔看见我的变化十分高兴，他嘴里念叨着：“不错，不错！”这两个字，姐姐似乎极力想向赵叔叔说明什么，把我从管教所出来的种种表现都说给了赵叔叔听，赵叔叔非常高兴，那天晚上他陪我和姐姐竟然喝醉了，他说：“但愿你能真的让你父亲在地底下安息……”姐姐却不愿意赵叔叔提我的父亲的事。

　　我总觉得姐姐和赵叔叔有什么事瞒着我，可我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想得头痛，我索性不去想，我在半夜时候起来画画，不知为什么我画出来的还是一片一片火红的罂粟。我受不了，只能半夜把葵花弄醒，一遍又一遍的要葵花，葵花在床铺上大叫，最后她叫得筋疲力尽，我也没有了兴趣。

　　这样的结果让葵花怀孕了，她拿出医院的化验单给我看的时候，脸上堆满了幸福的笑容。我不想要孩子，因为我的生活还不稳定，可是葵花却死活不肯，没有办法我只得给姐姐打电话，让姐打点钱给我，因为葵花怀孕了开支增大，我也不愿意她再在厨房里忙活，因为书本上说，怀孕的女人在厨房呆久了，不利于胎儿的发育生长。我得再请个保姆，这都需要钱。姐姐不在，公司的人说她到法国去谈生意去了，并且说短时期里不会回来。

　　四

　　这个夏天真的是漫长，姐姐竟然还没有回来，我抽屉里面的钱只有十五块了，还不够我和葵花一天的生活。

　　我上了楼，进了画室，看着一朵朵的罂粟，我仿佛闻到了空气中迷漫着的罂粟花香，这时电话响了，是一位我不认识的老板，他说他姓肖，叫肖勇，他想看看我的画，并愿意出钱向我购买几幅，如果我有兴趣的话，可以送到他的住宅去。

　　十五块钱刚够打的到这位肖老板的住宅，他的住宅没有我想象中的豪华，我总觉得那儿不对，原来是太过空洞了，仿佛刚刚遭过洗劫一样，后来肖老板证实我的这种想法，因为这是他刚买下的，所以才给人这种感觉，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可能购买我的画。

　　把画帮肖老板挂在墙壁上，肖老板说钱要等这个月底才能结给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肖老板象是为了证明他有钱，不会少了我的钱随手打开他放钱的一个抽屉说：“你看，我不是没有钱买你的画，而是我得让我老婆回来看了满意，才能付给你钱。”肖老板和我一起走出了他的住宅，他关上门对我说：“说定了，这个月底你就来结账，我今天要赶到省城把我老婆儿子接过来。”不知为什么，听完他的这一句话，我的心莫名的跳了一下。

　　这个晚上，一切比我想象的容易，我又得手了，我又体会到了成功的喜悦，为了让警察找不出我的味道，我弄了许多假象。

　　说句实话，我以前对于这种很容易到手的钱，我是不愿意动手的，我还是喜欢爸爸为了防我，而挖空心思想出各种的办法，而我为了偷到爸爸的钱也是挖空心思想出各种方法，并且一次次导演“有贼入室”的假像，所以我从来不认为偷窃到手的物品让我着迷，只有那整个的过程才让我深深的着迷。

　　五

　　葵花忽然在一个晚上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我怎么样也找不到她。

　　为了找到她，我回到了原来的家里，却发现姐姐真的去了法国，包括她的母亲，我心一惊来到赵叔叔的家里，赵叔叔指着我的第一句话就是：“狗永远也改不了吃屎，还是你的父亲了解你。”说完递给了我一盒录相带，我看见自己在肖老板的住宅里所做的一切，包括我最后导演的假象。

　　我终于知道父亲死的时候，立下了遗嘱，财产归我和姐姐两人各占一半，但如果我出来之后，如果还是没有改掉偷窃的恶习，就把所有的财产就归姐姐所有。于是姐姐就导演了我回来后的一切，并让我自已钻进她为我设计好的圈套。并且让人相信，她帮助了我那么多，我还是那样的让她伤心，所以她不得不最后从赵叔叔手里拿走本来属于我的一半遗产，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赵叔叔会来看我，她为什么要把我的一切告诉给赵叔叔。

　　从赵叔叔的家里出来，我又看到天空有罂粟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