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

　　楼道

　　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盖的简易楼，老了。要暖气没暖气，要煤气没煤气；倒是常常让人生气。此楼坐落于城市之偏街背巷，周边环境恶劣，交通、卫生条件极差，动不动就断水断电；居室面积狭窄，设计很不合理，哪有今时必不可少的博大客厅可言？我所居，为单元中最大户型，却也不过50。8平米。那狭小的卫生间，款款可容一人下蹲与直立，解个大手起来，不注意就被锈迹斑斑的生铁下水管碰了头。楼共六层，我居五层，所以也常在上下楼时，面对那肮脏的楼道生出许多感慨来。

　　按居住权，这个单元应全是同单位职工，但是近些年来，单位里有些同事好过了，在外边私下重购了商品房，喜迁了新居。而这里的老房，仍旧暗暗保留着使用权，留作己有，并将其租赁出去吃房租，这些事情是没有人管的。咱无能，无力购新房，也不眼红别人。问题是房屋被租以后，住的人杂了，其素质参差不一，安全问题暂且不说，仅公共卫生意识，就让人头痛极了。

　　楼道里常被铜钱厚的灰尘铺满，纸屑、烟蒂、鼻痰、尿迹、狗屎等污秽物，散见于楼梯的踏步之上；扶手，是没人敢触的，那上边可以写字了。我出差多日不在，回来便是这个样子。掩着口鼻上到自家门口，谁家的狗就在门口撒了大大的一泡尿。我只能在心里诅咒，我现在是与猪狗为伍了！去年腊月，因收不齐每户40元的年卫生费，负责为此单元掏垃圾的工人罢工，一楼的楼梯口，垃圾堆成了小山，上下的住户好像都视而不见，眼看快到年三十了，急得我大呼小叫，嚷嚷着要自己掏钱雇人临时解决问题，可是谁也不干，说不通过环卫，垃圾是没有地方倾倒的。

　　这楼道，也有干净的时候，那必是我的老妻来住的时候。她在外地的基层工作，一回来，先是打扫我们自己的家，等整理完毕，就开始打扫楼道了。从五楼到一楼，齐齐扫一遍，又用拖把去拖，拖出的黑水，在水池里涮五六遍也涮不净。继之，她再端一盆水，拿一块抹布，将楼梯的扶手齐齐擦洗一遍。她一边干，也一边唠叨：“这楼里，都住些啥人嘛，成猪狗窝了，也没人管，咋能看下去呢？”我说，起先我还隔一个礼拜扫一次呢，日子长了，人家都不扫，我也就没那耐心了。我还记得，原先二楼住着我们单位的退休老干部，那家的老伴，是常扫楼梯的，所以只有从二楼到一楼是干净的，除此之外，我没见过有谁打扫过楼梯。自那老干部的儿女为其购置了新居，搬走了，从此整个楼道就常是脏的。我也常想，我们楼里的有些女人，出门穿得整整齐齐，甚至花枝招展，自己的屋子也许很干净，但却从不愿打扫公共卫生，从此一点上，就能看出其灵魂的肮脏了，起码，也定是个驴粪蛋蛋外面光。因为连“各扫门前雪”的最低操守都没有，又怎能谈及爱心、牺牲、奉献等等呢？ www.wenzhangBA.com

　　现在，我们的楼道总会是干净的，因为妻子退休了，她成了这里的常住人口，也成了楼道的义务清洁工。我已经掌握了一个规律，若发现妻子要洗澡，那必是她刚打扫完楼梯；或者说，她会在洗澡之前，先把楼梯清扫一遍。至于扶手，我们在家门口放了块抹布，也在一楼的楼梯口放块抹布，无论是上楼还是下楼，只要手里闲着，就捎带着将扶手擦干净。

　　妻在收拾屋子时总会说，这灰尘咋就永远扫不净呢？我说，尘世嘛，你体会什么叫尘世呢？她在打扫楼道时也会说，咋就永远没人管呢？我又说，你以为世人都跟你一样啊？鲜见好花开一树，常闻烂船靠一湾。说是13亿人口，素质高者比例几何？几多人像咱，擦了鼻涕攥个纸团，不见垃圾箱就一直悄悄在手里捏着。当然，咱也不是境界最高的，但是人哪，自己干净不干净，也只有自己最清楚。

　　也有朋友问我，你咋不设法换个地方住呢？我只有苦笑了，并只能在心里默诵孔子的话：“贤哉，回也！在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回不改其乐。”而一旦将此话说出来，妻又会说，你呀，真是阿q，我呢，也只有再一次苦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