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的瓢

　　乡间的瓢

　　刘东华

　　现在出游，兴起了农家院，原汁原味的吃与住，还有那些陈设，都让人觉得贴切。看到孩子在反复摆弄着一只瓢，这乡间人家原来最常用的家什，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隐没了，再看到，已是孩子眼中的稀奇。

　　瓢本来是乡间人家使用最多的物件，所见处都是劳碌的样子，多见于锅灶之间，大大小小的瓢分工细致，各司其职。盛水的叫水瓢，与水缸、水桶搭档，且长期浮在水面上，不怕水浸，轻便顺手，随时可用；盛面的叫面瓢，相对优越，面瓢多小巧，放置在面坛里，决不会改做他用，长期与面相守，本就长相精致的瓢，肤白而细腻，手感好；大些的瓢，可不作为辅助，独立盛一些杂物，针头线脑，置放在明眼的位置，也有被冷落的时候；最差的瓢，如外型粗糙者，便被装上长长的柄，早上起来，能看到有人一边担着农家肥，一手拎着瓢，去村外的菜园里浇地。

　　这是在记忆里的乡间。那时候的瓢是日常生活里不可缺少的传递和衔接，常常能看到母亲拿着瓢东屋西屋里走动的身影，取米，取面，一顿饭，母亲的手上变换着不同的瓢。

　　小时候，给我的感觉是饿不着，但是也吃不好。家里也有断米断面的时候，母亲会拿瓢去借，邻里又都是本姓本家，无论借什么，瓢是计量的标准，米或者面都盛满了，到不能再装的程度。有时，还的时候还用这瓢，仍是装满了送去，这瓢里也就盛满着那时邻里间彼此的接济和诚实。很多年，没见过有谁在借与还的时候，对瓢的容量有过丝毫言语。 www.WENZHANGba.com

　　那时候家庭人口多，每顿饭，瓢里的多少米、多少面，添加几瓢水，都在母亲的手上掂量着，不能浪费，也不能让谁委屈了肚子。

　　有些瓢会在生活里损坏，也就需要有新瓢补充。选好的葫芦，开瓢，是乡间很认真的事情。葫芦就种在自家的房前屋后，主要是一种蔬菜，嫩的时候可以食用。开瓢要选长相匀称的葫芦，特别做了标记，等它安然地长在藤上，吊在架上，一点点老熟。能开瓢，是一枚葫芦的造化。

　　一个外形圆满的葫芦，要开成完全对称的两只瓢，真不知道怎么才能计算的准确，但我见到的开过的瓢，随着锯子一条线拉下来，蒙昧的葫芦，变换出两只完美而对称的瓢，两瓣心型，两只瓢便分别在这个家里可装米装面装水，也装光阴与期许。瓢，可合可离，离合之间，总让人觉察出乡间生活里那种淡淡的含辛茹苦。

　　我曾经失手打碎过瓢，母亲不舍得丢，用纳鞋底的针线把瓢补起来，针脚相连，是一条X状的线，依旧使用了很久。

　　如今，瓢在人们的生活里隐退。本就是讷于言的寻常家什，即便离开，也不会揪得让谁心疼。可我再见到瓢，成了农家院里的装点和摆设，空是空的，但心与瓢相映，好像瞬间被装满。原来人的心，都有一瓣丢在记忆里的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