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迹

　　鸡蛋树刚刚买来时就是一根不长的木棍，还弯曲着身体。头顶有一片极小的叶蕾，仿佛脆弱的触角。不细看，形状很像蜗牛。我把它栽种在花盆里，每天都会看一眼。但一个月过去了都没什么动静。真正生长是在一个月以后，长势飞快。之前那段时间应该是在养精蓄锐吧！余秀华说，在这个地球上，人是最后到来的。人到来之前，植物已经用几亿年的时间和地球交融。直到每一处土壤温柔地接受，让它们把根系慢慢渗透到地底下。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漫长的爱和疼惜。

　　其实，植物和人总能水乳交融在一起，这是原生的关系。我们为什么需要植物，因为我们也有着植物的属性，当两者合二为一时，我们的心才稳妥，才有归宿感。我也蹲在已经长得很繁茂的鸡蛋树面前，想一些心事，想我和它之间的微妙关系。鸡蛋树的叶子很硕大，需要经常擦拭才会显得油亮。我给它们喷水，然后轻轻拭去灰尘，擦干净后，再喷些水，让叶子上挂满晶莹的水珠。马上就有了别样的况味。那一刻，我沉默无言，只是用无声的动作传达我的心情。我很肯定，它们能够感受到我的温存与爱意。

　　植物有自己的生长方式。刚被种下的时候，是最脆弱的。需要扎根，需要营养，需要适应。战战兢兢的叶蕾，需要小心翼翼的开始一段前途未卜的旅程。它们想要存活并非易事，哪个环节出了错，都会带来灭顶之灾。只能一点点蓄积，一点点试探。大自然把恩赐分给了每一种努力生长的植物，也把耐心分给了长势缓慢的植物。比如鸡蛋树。它就这样活了下来，貌似波澜不惊，但实际上生命的汹涌是在内部引发的革命。

　　四个多月的时间，它终于长出了自己的生命气质。它是孤独的，也是沸腾的。有多顽强的生命就有多纯粹的骄傲。所有的骄傲从来不会凭空产生，它有对自己的了解和对土地的信任。它只需不动声色的行动，卑微又强悍。植物是善于等待的。它们一直保持安详的神态，像终生隐匿的另外一个人。和植物一样，我们也应该顺应季节，顺其自然。大地依旧宽容地接纳着我们。但实际上，我们远没有植物那般安静和清醒，那般自爱与从容。即使如此，夏日的风依旧在骨骼里穿梭，夏日的雨依旧浩浩荡荡地下着，叩我柴门，许我桃花，献出命运的喜悦与华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