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 | 提水的人

　　沙漠，教师。出版诗集《行走的西红柿》。

　　本文已授权

　　提水的人

　　不止天干物燥，内心也干渴

　　而做的事情，每一件都指向水

　　这让他的心一次次跳崖

　　梦中。他获得许多安慰――

　　池塘那么好。提上来的水

　　晃动着逝去的亲人，脸色清新。

　　而有时是空气

　　卖力的竹篮，被数不清的人引入歧途

　　生活本无歧义。却被过成了对与错

　　他说不清，醒着好还是梦着好。或许

　　如同硬币

　　失去哪一面，都会沦为假币

　　他能真确说出的是

　　一生只做三件事：

　　垂钓，吐泡泡，把理想雕刻成鱼

　　山冈上的教堂

　　白雾笼罩山冈

　　远远看过去：

　　山冈上的教堂

　　就像是浮在云端

　　出入教堂的人

　　都有着一副神的模样

　　当雾散去

　　一下子又跌回人间

　　清明祭

　　坟地，是一条路的尽头

　　在山野，你需要濛濛细雨

　　那些花草、露珠，以及活泼起来的虫鸟

　　你愿意它们，附着亡人的灵魂

　　愿意路上，有人看到万物欣然

　　就禁不住，哭出来

　　这一天，我把两朵金灿灿的纸牡丹

　　摆放在低矮的坟前

　　愿意把祭拜，当做庆生

　　桃花溪

　　这一生我只与桃花最亲近了

　　村子里仅有一株桃树

　　少年的馋嘴诓不去一只狗的忠诚

　　她面如春风

　　手中有时是桃花，有时是桃子

　　一年年，树下溪流哗哗

　　她替代了一棵树

　　赐予那个灰色年代的美景

　　直到春风吹成了我的马匹

　　她也远嫁。出村的溪水替代了她的青涩

　　送走一个缤纷的梦那样

　　光溜溜的树上，停着一只黑鸟

　　一只鸟，偏偏抓住剔干净了的树枝

　　像抓住光阴的骨头

　　比黑暗还黑的身影

　　成为一枚倔强的叶子。成为孤胆英雄

　　成为北风的

　　一个伤口

　　幻想高原

　　总在幻想：黄土如海，残阳如血。

　　晨光，总是迫我

　　走进一粒粮食，像走进一场风雨

　　生活，总是一次次，息灭了我蛇信子一样

　　吐出的火焰

　　烟囱

　　这站立的破折号，把地引向天

　　一日三餐，日月可鉴

　　……后来，奶奶顺着一根高大的烟囱

　　升入天庭

　　我突然开悟：

　　进出烟囱的，除了炊烟，还有灵魂

　　作为两个意象关联的证据

　　越来越多的烟囱，已经灭掉了敬畏之心

　　暗器

　　我影子微小，低头藏匿眼神：

　　这里的树太高，那里的水太绿

　　我保持微笑，一甩手

　　你名声破碎。世界分不清我的微笑和暗器

　　谁更迷人

　　火

　　每个除夕夜，一过十二点

　　他都要在院子里燃起一堆柴火

　　讨个好兆头

　　他是一辈子也没火过的人

　　死后，才用整个肉体，在焚尸炉里火了一把

　　乌鸦

　　把世间的黑暗收拢到自己身上

　　成就这样的命运：“天下乌鸦一般黑”

　　这反倒令我产生敬意――

　　小小乌鸦，怎么会有如此力量

　　制造出天大的意象

　　访古村

　　乌云，占去大半天空

　　亮色中，我们在寻找一些破败

　　几间石屋窗门紧闭

　　一条土路伸向山前黑黝黝的林子

　　悬念，夜色，一起罩下来

　　我是不敢再呆下去的――

　　在黑中，你一边战栗

　　一边，成为惊吓他人的东西。那时候

　　我将看到一盏民国的灯火

　　听到有人大声说话，喊我：先生

　　最好是更早些的：客官，住店

　　还是打尖

　　……

　　那时候，四周寂静

　　你的黑色风衣，裹着我小小的尘世

　　减轻着我对黑的恐惧……

　　最后一片叶子

　　那些苦楝树，常常用最后一片叶子

　　掀起我内心的潮水

　　我深信，每一片叶子

　　最后的舞蹈，都等同于

　　和这个世界的那一场蓬勃的初恋

　　当它们簌簌地告别

　　我看到了生活的坚硬

　　村庄渐渐空下来

　　被更大的静所填满

　　比生活更坚硬的枝桠，还在

　　举着最后一片叶子

　　像举着一个村庄的春天

　　失去十字架的教堂

　　还没看见那山，就看见了

　　那座教堂。它在高高的山岗上

　　前部分建成塔楼

　　在塔楼顶上

　　又竖起那么高的

　　十字架！仿佛是一个信仰的高度

　　刺疼了另一个

　　或者，只是让另一个不爽……

　　一声喝令之后

　　仿佛耶稣不再受难

　　仿佛基督教义，被放低了一截

　　免费拉面店

　　我想开一家拉面店

　　我要用最优质的白面

　　揉捏拍摔，奋力拉扯，滑溜，劲道

　　我要邀请饥肠辘辘者

　　邀请拾荒的人，沿街乞讨者

　　深夜下班的小姐

　　到我装饰一新的面店

　　他们窸窸窣窣吸食的声音

　　自然如一声不响吞进那些苦

　　当然，他们吃不出

　　我惭悔的味道。吃不出

　　我欠下坐台费两百元，天南地北

　　无缘再还。吃不出我曾呵斥

　　一个从我的窗口要取走纸飞机的人

　　这种富于梦想的自制玩具，一斤

　　也就几毛钱。吃不出我低头玩手机时

　　一只手触了我一下手臂

　　被一句没有零钱打发掉的冷漠

　　我要开一家拉面店

　　拉出心中的千丝万缕。但我

　　一直理不清那些苦厄的命运

　　我在想，谁更该

　　开这样一家免费的面店

　　汇集：

　　送信人三周年 | 你还没有收到信？

　　送信人二周年汇总

　　送信人2019年1-3月份集锦 | 一人一首

　　送信人2018下半年集锦 | 一人一首

　　送信人2018上半年集锦 | 一人一首

　　圣诞礼物来了  |  送信人精选短诗集

　　春节专辑：最好看的信来了

　　情诗专辑 | 多希望，你离开之后  你还在。

　　写下即是永恒

　　男诗人往期：

　　陆岸  |  她们羞涩，她们也在身后

　　郑德宏 |  鲍勃是个快乐的男孩

　　林水文 |  斑鸠不知疲倦地叫

　　严彬  |   遥远的妮萨

　　张建新近作 |  雨在下

　　时光   |  梧桐花开

　　阿炉·芦根  |  你需要和大山相认

　　崔岩  |  立夏

　　呆瓜 ｜ 五月病人

　　刚杰·索木东 |  大地深处的回想

　　过喜玛拉雅  |  这是紫荆，那是木槿

　　曹忠胜丨沿着叶脉找到回家的路

　　念琪  |  红月亮

　　卢圣虎  |  时光

　　曹兵  |  无处告别

　　草树  |  鞋子哀歌

　　徐作仁    |   烟锅里，摁满方言和黄历

　　月下笛  |  那些花儿

　　李敢  ｜ 灰云录

　　叶琛 |  乡野来信

　　马泽平   |  我爱着的物事已经死去

　　林立升 ｜  她去了远方

　　呆瓜 ｜ 有故事的地方一定有人

　　白和平  |  白鹿寺

　　刘义 |  寻找鹧鸪的人

　　李文锋   |  想起便会痛的事

　　杨 角  |  霞光里站着一群鸽子

　　朝歌  |  我的眼泪滴下来

　　李晓春 | 那些年

　　李严 | 正在靠近的消失

　　雪弟  |  伤口抹盐时轻些吧

　　廖江泉   |  如梦初醒

　　王天武  |  中年来信

　　吴友财 | 我愿继续生活在这里

　　王厚朴 |  我所爱的

　　张曙光近作选  |   在最后的日子我们是否能够得到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