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贪官需要什么理由

　　 最近，再次拜读吴思的历史文化散文《当贪官的理由》（著名学者刘湛秋主编的《二十世纪中国文化散文之历史文化卷之抚摸与停留》第249页，长江文艺出版社2000年出版），掩卷而思，心中感慨很多。一方面，让我进一步明白了明王朝为什么会送葬在崇祯这样一个有作为并称得上是明君的皇帝手中；另一方面，也使我进一步懂得了古往今来为什么贪官“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样一个看似深刻其实又非常浅显的道理。

　　 吴老在文章中讲了一个《明史》上记载的皇帝与监察官员之间的一个你攻我守的故事。故事的梗概是：朱由检在一次会议上向文武百官发出“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惜死”的号召，而一个名叫韩一良的副科级监察官对此不以为然，给崇祯上疏说，现在哪位官员不爱钱呢？本来就是用钱弄到的官位。再说，朝廷给的那点薪水（明朝是历史上公务员工资最低的朝代），连自身的小康生活水平都无法保证，更何况上级要打点，客人要招待，考核晋级和上京城述职汇报，总要数千两银子开支。这银子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也不会从地下冒出来，想要官员清正廉洁办得到么？恳请皇上对那些贪得无厌的官员进行严惩，其余的就免于处分。像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干部，听说我要自费出本书，下边就有人送给我五百两银子的印刷费。崇祯后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表扬韩一良，说他忠诚耿直，要提拔他当监察部部长助理。随即又问他是谁那么大胆送他五百两银子，韩一良便答非所问，崇祯坚持要他说，他竟推说只是听说有人要送。于是崇祯便收回了提拔他的命任，并撤了他的职，但并没有深入查处他。通过这个故事，我们可以说这个韩一良是一个浑身是胆的人，要知道，在封建社会，臣民这样跟皇帝过招是要掉脑袋瓜子的。吴老讲完这个故事后，提出了一个非常到位的问题——是什么强大的力量支撑着他冒着生命危险，胆敢不肯告发那个向他送礼的人？文章后面重点讲述了明朝的工资制度，也就是说你要在明朝当官，那点微薄的薪水连养家糊口都困难，所以当清官是很难的一件事。就像每天只给一条硕大的牧羊狗喝两碗稀粥，早晚要将它养成野狗，养成披着狗皮的狼。吴老最后得出结论说，支撑韩一良对抗皇帝的力量就是现实与理性的力量。

　　 吴老这篇文章写得的有理有节，对明朝为什么像海瑞那样刚正不阿的清官少之又少，而不重视道德操守贪得无厌的贪官却比比皆是分析得入木三分。这篇文章也算是为明王朝的官员为什么甘愿沦丧为贪官污吏找到了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增广贤文上有云：观今宜鉴古。当今时代，我们不用遮掩，贪官污吏也是层出不穷，一个比一个贪得多，一个比一个出手狠，没有他不敢要的钱，没有他不敢花的钱。这样的案例，我不想在这里列举，不是因为少因为罕见，而是太多，多得谁都可以说出一大堆。过去社会上流行一句话：随便枪毙十个科级以上的干部，有九个不会冤枉，因为他们至少有贪污的行为，大官大贪，小官小贪。这句话当然不正确，站不住脚，但仔细想来，也能说明一种现象，即当今无视道德操守无视法律制度的为官者不少。似乎“贪”已经成为一种为官之道的潜规则。吴老在文章中给明朝的贪官找到了理由，那么，我们可不可以在这个基础上提出一个类似的问题——当贪官需要什么理由呢？

　　 首先，要回答好这个问题是很复杂的，主要是感情复杂。我们看到太多这样的例子，一个一直给我们清正廉洁、亲民爱民形象的官员，一夜东窗事发，我们才猛然，发现原来他只是一个表面堂而皇之，实际上却是一个无法无天贪得无厌的败类。他学业有成信仰坚定，他也曾为一方的稳定、和谐和发展作出过重大贡献，他也曾无数次用自身的实际行动验践行过他曾当着人民大众许下的诺言，也曾是一名组织信任，群众信赖的好领导好干部，他甚至出曾像我们一样对贪官深恶痛绝。这类官员出事后，老百姓当然想不通，他怎么会是贪官呢？是不是有人诬告他或政见不一者故意整他？是不是……发出这样疑问的人，有的一直将他视为真正的人民公仆，当面或背后对他赞口不绝。但他贪污的事实已经通过各级政法机关查明验证并公断公开，没有一丝一毫冤枉他的意思。他一面是阳光，一面是阴霾；他正面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他反面却是一身罪孽两手肮脏。因为，我们只看到了他的一面，而没有看到他的另一面。他的另一面一直隐藏得很深很高明，不是火眼金睛的凡人看破得了的。对这样的贪官，我们的感情是复杂的，惋惜之情更浓。而现时此类的贪官占了很大的分量。 (人生励志文章 www.wenzhangba.com)

　　 如果说明王朝的官员是因为薪水太少，不贪污不能养家糊口，不贪污不能招待来访客人，不贪污不能进步，不贪污一筹莫展一事无成，我们还可以找到一个宽容和理解的托词。但现在的官员，特别是那些上了一定级别，到了“出有车，食无忧”的高级领导干部，终非是薪水少而可以解释得了的。那么，他需要什么理由去贪污呢？

　　我们看到不少贪官事发后的忏悔之状，要么痛哭流涕，要么神色暗淡。他们贪污的理由其实简单得不能最简单。无非是为了搏得红颜一笑，或解朋友一难，或顾小家而舍大家，或其他一些莫名其妙的原由。这样的原因，这样的结果，使他们身败名裂，侮辱祖宗，泱及子孙，沦为阶下囚，沦为遭人唾骂的千古罪人，永无翻身之日，严重的甚至因此丢失了卿卿性命。这样值得吗？

　　 写到这里，我们不禁还要问当今的贪官，你们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呢？明朝的官员要贪污是因为他们连基本生活都无法保证，而你们已经达到了“三个基本不”的水平，即工资基本不用，老婆基本不动，家里的饭基本不吃（这是社会上流行的一句话，既是笑谈，但也在很大程度上存在这样的事实）；明朝的官员要贪污是因为没有经费招待过往客人，而你们的工作经费由财政公开安排，如果不是过分铺张浪费花天酒地足以让你们去招待客人，也能保证你们吃饱吃好喝好，甚至吃出“三高”吃坏身体；明朝的官员要贪污是因为用钱弄来的官，要花钱偿还，而你们是经过人民代表选举出来的，是经过组织多年教育和培养出来的……此时此刻，我突然感到自己陷入了孔明的八卦阵中，非有黄承彦不得出。因为，我意识到很多自己想提出的问题我无法说清楚！

　　 我为什么说不清楚呢？我反复思考，才发现我忽略了一个最最基本的前提，那就是我们的社会制度还不健全，无法从根本上消除贪污行为的发生。这不但在中国，而且在全世界都是一个无法治愈的毒瘤。那么，怎样才能实现“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惜死”的理想呢？我的答案是在吴老为明朝贪官说的理由的基础上推论出来的一句话——只有在现实与理性相统一后，贪污才会消失。

　　 正如吴老在文章中说的一段话：写作（读史）只是我的业余爱好，不敢冒充专家。我所写的，都是一些我在读书（史）的时候冒出来的心得，很可能见笑于大方。但我愿意姑妄说之。能姑妄发之，且有姑妄读（听）之者，则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