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偶书

　　在西安做生意的兄弟给我打电话说，他想抽空回来，想约我一起回农村看看老爸老妈。我说，行，其实前两天，我还回去了一趟，碰巧老爸老妈在院里晒玉米，天气转阴，乌云密布，好像暴雨来临，害怕玉米淋雨，我急忙和他们一起把玉米收成堆，用塑料布改好，累得我腰酸腿疼。转眼，乌云散去，又是骄阳似火，老天真会折腾人。这时，门口听见收玉米的吆喝声，索性赶紧卖了玉米变现。父母也同意，过称，装车，一堆黄亮亮的玉米经过父母讨价还价，变成一沓人民币……听完我诉苦，兄弟在电话中忍不住，笑了，谢谢你帮助老爸老妈收玉米。

　　去年农村房子装修好，父母大部分时间就住在农村老家。家里总共五亩地，今年种了二亩小麦和三亩夏玉米。从开春就在地里忙得象陀螺。毕竟他们年过古稀了，我们自己呆在空调房里，父母却在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几次劝他们不种地了，安心地住在县城的房子。他们认为农村的活已经适应了，晚上和乡亲们在院子椿树下喝茶聊天，心里也舒坦。哎，人老了，老小老小的，只能随他们的愿。我们也只能抽空多看看他们，从城里买些生活必需品。

　　岁月流逝，我和兄弟都四十多岁了，步入中年了，头发有些谢顶。开车进村，母亲已经在村口等我们了，看见只有我们俩，她有点不满意，孩子们咋不回来？补课，孩子整个暑假基本都在补课。

　　走进院子，前两天新鲜的玉米的芳香还混杂在空气里，迎面袭来，在不起眼的角落还散落着玉米粒。我们兄弟俩回来，让母亲很高兴，兄弟从车后备箱里取出两瓶大银川酒，是到宁夏旅游专门给老父亲买得。走进房子，母亲打开客厅和所有卧室的灯和窗帘，喜滋滋地说，你们看，装修效果如何？好，妈妈做事，我们放心。母亲特意走进一间大房子，摆放着大书架，说这是孩子们的书房……

　　我们坐在椿树下，和母亲说这话。

　　兄弟说下一个月，他要去美国夏威夷。

　　外国，那么远，能不去吗？母亲有些不放心。

　　院子前面的椿树上的蝉嘶叫着。院子后墙外的洋槐树上的蝉也不示弱，知了知了地叫着。

　　去咱们家的地里看看吧。兄弟站起来提议。我附和。母亲说，拿盒好烟，碰见相亲要打招呼，递根烟，不要看不起乡亲。

　　太阳在西方燃烧，田野的风有些凉意。从村里到南边十字路，原来是生产队的羊圈，我对兄弟说： “原来小时候，从家里到羊圈边的地里给老爸送饭，感觉这段路很远很远，现在也就是一根烟的功夫，很近……”

　　“不是近，路还是原来的路，是我们的眼界宽了。”兄弟说。

　　走到我家的地里，红萝卜已经透出地面，伸展着嫩绿的叶子，想新生的婴儿急于想看这个新奇的世界。父母为什么喜欢种地吗?兄弟表示不解。我们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种这片地了，这片地里有他们的汗水和心血，快乐和泪水，憧憬和希望……我们都长大了，成家了，父母也许能在这片地里能找到属于他们的幸福感。听完我的话，兄弟点头表示赞同。

　　父母一定了解和关心每一个孩子，但作为孩子，我们每一个孩子却未必了解和关心父母。

　　回到家，天色已晚。母亲炒了两个菜，一盘韭菜鸡蛋，一盘红烧茄子。

　　母亲让我们睡在卧室，我和兄弟执意要搬竹床，睡在椿树下，母亲说立秋了，后半夜凉。我和兄弟并排睡在竹床上，看着椿树叶在晚风中摇曳着，夜空的星儿连同童年的记忆散落了一院……

　　我和兄弟聊起夏夜的趣事。晚上在院里睡觉，刚才还是繁星密布，忽然啪啪地下雨了，父亲喊起来，快起来，到屋里睡，其实，我是闭着眼装睡，我就是想让父亲抱我进屋。兄弟笑了，说，我也是装睡，想让老爸风风火火地抱我进屋。也许太累了，兄弟打起鼾。

　　夜深了，望着西天的钩月，我想：今晚会下雨吗?父亲会想四十年前那样，起来，快起来，把装睡的我们兄弟俩，风风火火地抱进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