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了，我读懂了你

　　除夕夜，用妈妈的话说：“是全国人民给老头子过生日的日子”。那天一定很忙，我提前写下这篇随感，感谢爸爸的养育之恩，也权且当给爸爸的又一份生日礼物。

　　有人说，太阳无语，却带来温暖；大地无语，却显示广博；海洋无语，却孕育生命。我要说，父爱无语，却感动我一生。

　　爸爸，我们小时候对你不是太了解，就总是觉得你言语太少。即便大怒，嘴巴也不会发出几个音节，只见额头上的青筋暴出来，一跳一跳的。十岁时，姐姐不知是嘴馋还是不完成作业，恼怒了你老人家。但是姐姐死不认错，你倔脾气就冒了上来，将姐姐绑起来要打。吓得我抱着你的腿直哭。当时姐姐就希望快快长大，好“报复”你一下。但就是那以后，姐姐成绩上去不少，回嘴也寥寥了。

　　爸爸，我们小时候对你不是太了解，总是觉得你不近人情，不苟言笑。很少得到表扬不说，连个笑脸都很少给我们。更不用说用胡子扎我们笑，给我们骑高头马了。记忆中逗我乐的仅有一次。那时我很小，得了肾炎，常常打针挂水，特别会哭。家里穷，没有钱买玩具的。爸爸将手一只手放在腋窝下夹着，另外一只手臂使劲煽动，发出吱咕吱咕的声音。看到我破涕为笑，你嘴角才露出难得的欣慰的笑容。

　　爸爸，我们小时候对你不是太了解，总是觉得你不负责任，自私自利。六岁时，总是看到妈妈下班回家就忙着烧菜煮饭，然后还要骑30多里路送菜给你吃。我们的碗里总是萝卜大蒜，而你的饭盒里总是鸡肉黑鱼的。好吃的水果都是留给你的。有次，眼看留给你的鸡肉要坏了，我和姐姐也不敢动一动筷子，而是步行30多里路送给你吃。但是，我们却听不到你一句感动的话语。那时觉得你的心灵刀枪不入，坚强无比，就是那什么都不长的盐碱地。

　　长大了，我慢慢读懂了你。你不苟言笑，那是你经历了不少痛苦。年轻时，爷爷被抓走。你不得不放弃上学的机会，挑起家里的重担。你做过教师，写一手好字，画一手好画。但因为爷爷是“反革命”你失去了这工作。（后来好多同样的经历的老师都转正了，你却没有）为了家里的嗷嗷待哺的我们，为了不使妻子因无米下炊而烦恼 ，你不求人，干起了弯腰拉车的事情。你终究是一书生，背负那么重的货物，不分早晚的辛劳，使你重病缠身。（也就有了30里路送饭的故事）出院后，你当过营业员，做过工人，后来还当过厂长。你聪明无比，自学了如何设计模具并教会大家生产。现在你的徒弟在广州已经身价百万。但你因为身体不好，性格倔强，还是清贫如洗。我们都说你为国家作出不少贡献，让你争取自己应有的退休保险金，你就是不求人，不肯给国家添麻烦。 (好文章推荐 www.wenzhangba.com)

　　“草鞋是船爸爸是帆”。在你的导航下，我们渐渐过上了好日子，我们对你的感动也在悄悄延伸。当年扬言要报复你的姐姐，比我对你还要孝敬。买衣服，下馆子，带旅游……姐姐的到来会让你激动好一阵子。“老爸，我快到了呀！”“——女儿——，我准备好也——”你拉起了京腔。“嘿哧嘿哧，左三扫，右三扫，桌子下面，椅子下面，快扫快扫，我们得赶时间。”你边扫地边唱着歌。“快点干，快点干，梅儿马上就要来！”你扫地，拖地；买菜，洗菜；切菜，烧菜，忙得不亦乐乎。不一会儿家里就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被布置得像个宴会，佳肴时蔬，应有尽有。只等女儿出场了。爸爸一般不出手，烧的几个热菜妈妈不得不服气。姐姐常是大快朵颐，吃得爸爸笑开花。

　　爸爸应该还是最喜欢我的，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和妈妈照顾我们一家的饮食起居。每天老两口相依着去买菜，边走边讨论菜谱变成你们每天的必修课。我身体不好，你们连洗衣晒被都包了。有次，我随口说了声：“被套坏了，家里的不配套。”你利用了一个下午，手缝了一条被套。说给别人听，人家都不相信：“这么大年纪的老头还能缝制被套。”想象你穿针引线的神情，我心底溢满了感动。这一针一线缝进去的都是对子女的深情厚意啊。

　　岁月的流逝，使得你的皮肤渐渐布满道道皱纹，牙齿渐渐脱落，记忆与思维也渐渐变慢。有时矛盾也会渐渐变多。有时我们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你却电视开得老响，或站在旁边像个孩子一样看着不走，使得我们有点不自在。最大的矛盾是处理垃圾问题。每年除夕前大扫除，我会趁你不注意，从厨房、卫生间、衣柜、壁橱、阳台、车库等地方搜索“破烂”，随手一理就是一大包，风卷残云般迅速扔掉。免得你什么都要留下，而这些东西你有时几年都碰不到一回。我当时会觉得仍得痛快，家里明亮，心里昂扬。但过后你寻找要用的东西不果，等待我的是一阵责备：“你们这些败家子，有了几个小钱就摆架子了。现在容不得我的东西，将来会容不得我了。”想想我也许错了，可能关注你们的感受也太少了。其实，你的这些“破烂”还是蕴含着新生与创造的。一天，孩子正写作业欢呢，突然台灯不亮了。他从他那堆破烂里坑出孩子小时候玩的汽车，从那里面拆下一个什么零件，再那么一烧一粘，几分钟孩子就得到了光明。孩子嘴里没说什么，心里却亮堂着呢：“爷爷就是有几下子！”家里凳子摇动了，电灯不亮了，煤气灶不点火了，马桶堵塞了，只要你一出手，什么都迎刃而解。乐得老公一身轻松。

　　当然，爸爸已经变老。有时米粒会掉在身上，有时会孩子气地要烟抽，有时为一件小事与妈妈赌气。我应该多照顾一点他才是。比如买报，我就该挑些字体大的给他买。

　　岁月漫漫掠过，但父爱永远照亮我的心田。你虽不善言辞，但温和的目光，照亮了我的年华。这是天空对白云的目光，礁石对海浪的目光，河床对小鱼的目光。被温暖的目光包裹，我忘记了疲惫和忧愁。谢谢你，爸爸，是你给了我一片蓝天，给了我一方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