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什么要说的

这 里 是 林 木 木 的 个 人 剧 场

上 演 着 一 个 少 女 的 内 心 戏

这是一篇非常枯燥乏味没趣味没意思没观点没态度的文章。

因为公司在南五环，因此从实习开始，我就是北京郊区边缘人中的一员。每天早上透过班车车窗，能看到乌央乌央的人涌在人力公司门口，一人带着一顶黄色帽子，那是同属一个人力资源公司的标志，有的时候很多人已经戴着那顶帽子坐上了大巴车，车下的人就很焦灼地盯着车上的人，不知所措都挂在脸上。

 他们会被大巴车拉到地铁无法延伸到的地方，开始一天的工作，大多是服装厂，一天100元到150元不等，岗位和报酬被用特别粗的笔刷粗暴地刷在红底大纸上，那种潦草让人清楚地意识到谋生究竟是怎样一件事。

着火的那个地儿就是一个聚集了很多服装厂的村子，村里有很多“XX服装工厂店”，店铺后就是厂子，厂子对面就是沿街开设的饭馆、公寓、奶茶店、超市。一条马路，左边是生活，右边是工作。

通往那个公寓的小巷已经被警戒，一辆警车停在路口，我走进的时候年轻的警察从车里走出来，问我：“干嘛的？”我问他：“是不让进去么？”他说：“是啊”我转身往外走，走了一阵回头发现他还在目送我，我走到巷口再回头，发现他已经回到了车里。

货拉拉和58速运的火车从路上飞驰而过，卷起一阵灰土，货拉拉的车窗上还贴着“高价收购家电”的字样。靠背椅被层层叠叠摞上货车，地上散落着很多吸管，旁边原本是一家奶茶店。

很多店铺的门窗都被砸碎了，钢化玻璃碎屑散落在路上，从碎玻璃窟窿里往进看，写着“大展鸿图”四个字的牌匾还执着地挂在墙上。

垃圾都被仓促地丢弃在路上，成捆的葱，布满玫瑰花的床垫，361°运动鞋，康师傅方便面盒子，被踩上黑色脚印的坐垫，还有一份新京报，标题是：“四川泸州中学生死亡事件调查”这些被丢弃在路上的日用品，每一件都是活生生的生活细节。

这里我想说一下，大家不要谴责媒体了，很多媒体已经尽力了。很多报道虽然没有特稿手册里那么经典，但已经写得非常好了，很多记者是非常非常值得尊敬的，优秀的新闻工作者。

 很多房子已经成了废墟，钢筋、楼板、砖块堆着一座小山。见我举着手机拍照，一个男人夹着双拐走过来，问我：“你是哪儿的？”我随便说：“我以前在这儿住过”，男人狡黠地笑了，说：“不可能，我是这儿的房东，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我笑了笑不说话，他自顾自地说：“你要是记者你就写写，这些人晚上在大街上，都没有地方住，几万人”

“不搬也得搬，就你看的这片地，第一天早上通知拆，第二天早上就这样了，几十个安保把你东西搬出来扔路边”

“我准备去密云，还能怎么办，总得活下去”他自顾自夹着双拐又走了。

村子的另一边，拆迁正在进行，机器上上下下，这里戳几下，那里戳几下，一块楼板和许多砖块哗啦啦掉下来，粉尘飞起来笼罩了整条街道，车辆都被蒙上厚厚的尘土。一边的房屋大概是水管断掉了，水流从高处泠泠淙淙地落下来，横幅被掩埋在废墟里，不知道原来写着什么，现在只看得见一个“爱”字，就在这栋版废墟的房子顶上，还插着一面国旗。

旁边一些妇女抱着孩子静静地看着。

这栋正在成为废墟的楼对面，有一面横幅从墙上挂下来，“创新，包容，厚德”六个大字显非常显眼。隔壁则是一座工厂，里面挂着的横幅上写着“深痛总结11.18惨痛教训”，再向前，也就是进村最先看到的楼，入口处被一副北京精神的横幅覆盖，“爱国，创新，包容，厚德”八个大字写在上面。

下面一行小字，是“防火人人抓，幸福你我他”

 小男孩儿蹲在路边拿着一个眼药水瓶子玩喷水，我走过去问他几岁了，小孩儿皱着眉头不理我，他妈妈在旁边停下擦柜子的手说：“五岁啦”，这是做皮料生意的一家人，“机器先搬回老家吧，三天期限，实在是找不到房子”

“以后还回来吗？”

“应该还会回来吧”

“他愿意回老家吗”我指了指小孩儿。

“他当然愿意，他哥，他爷爷奶奶都在老家，不回也没办法，幼儿园也拆了，水电都停了，我们这一片都搬完了”

 路上有一团一团的黑头发，是从这女人隔壁一家叫做小王剪毛的店子里被吹出来的。

我说那您忙吧，她还热情地招呼我一句：“那你走啊”

更多的人和她一样选择回老家，四七八个人聚集在一起，箱子在身边立着，有的人下午就走，有的人明天走，当天晚上先住在朋友家，或者去火车站附近的旅馆住一晚。山西的，安徽的，河南的，有的人说会回来，有的人说不会回来，大家都看着我笑。

 从新建村出来，牌楼背面有四个大字：“出入平安”，村子里很多小店门头上还贴着去年的春联，横批“吉星高照”。

我打车离开村子，唯一的一条主干道拥堵着，一条长长的，灰头土脸的车队缓缓驶出了这个村子。

最近各区都开始清理群租房，朋友就职与六道口某著名互联网公司，告诉我，自己的前同事被查了。

还有一个朋友，考研二战，租在北京理工大学附近，告诉我附近的房子已经被查了。考研还剩下一个月，我们安慰她，别紧张，但最好还是先收拾一下东西，万一要搬，也不至于太匆忙。

一个是普遍意义上的白领，一个是准备考研的学生。

我一直挺好奇，我每天早上上班时看到的那些乌央乌央的人群来自何处，但如果不是西红门的这次火灾，我不会在那天下班后，下定决心试图找找那些人潮的来处。

在人力资源公司旁边，有一条只容得下两人并排而行的狭窄巷道，没有路灯，我在外面犹豫了一会儿，才走进去。

小巷很长，我走每一步几乎紧紧咬着牙关，背部肌肉都因为紧绷而感到疼。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以前听说过的凶杀案，我心里想着，巷头或者巷尾随便冲进来一个人，我是无论如何都跑不掉的，正想着的时候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蹦”的一声突然放射出尖锐的碎裂声。

那一瞬间我几乎尖叫起来。

 走到巷子尽头，好几种废弃的共享单车东倒西歪堆成一座小山，我也在此才发现这条小巷其实是两个筒子楼之间的缝隙。

走出这条巷子，豁然开朗，灯光明亮，热气腾腾的一条宽阔街道，各种各样的饭馆灯箱参差不齐地挂在空中。各种小店也非常齐全，售卖各种手机配件的手机修理店，刮眉一次五块的美容店，贴着磨砂贴纸的按摩店里散发着暧昧的粉红色灯光

各种三轮车列成整齐的一排，卖水果的，卖江米条的，卖爆米花的，卖卤菜的，卖炸串，卖麻花的一应俱全，每辆三轮车上挂一个灯泡，卖卤菜的女人正把一张一百块放在灯下查验真假。

漆黑的小巷子一个接着一个，把这些支离破碎的街道连接起来，穿梭在其中，有时能遇到突然窜出来的年轻人，我刻意放慢步速等他们走到我前面，他们越过我时也犹犹豫豫地不断回头打量我一番。。

就在小巷的墙上，有油漆刷着各种各样的大字，办证追债，专业房贷，招聘游戏高手，街道里贴着各种各样的小传单，有偿献血400毫升500元，正规医院有车接送，祖传秘方治疗性病。

很多小院里设置着自动洗衣机，三块钱一桶，洗衣机上一层土，院门上拿粉笔写着“没房，没房”我拿手机拍照的时候，三个年轻的小伙子走过去，对我说：“没房了，这村里都住满了”小院外，三个板子就能组成一个厕所，厕所门上写着：

“出来冲水，不冲死全家”

村里有个派出所，外面还挂着白底黑字和白底红字的机构名称，办公楼上有一面国旗在北京夜里的寒风中屹立飘扬，一只体型壮硕的大狼狗在垃圾台里扒拉吃的，一个老人在垃圾台里正拾出来那些纸盒，那只狗摇着尾巴抬起后腿撒尿，声音响极了。

我抬头看见一弯明月正耀耀发光。

林木木

2017年11月24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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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丨林木木

图片丨林木木

#每天一个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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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 木 木

我的朋友瞿佳成说，哪个不看往期的发了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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