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诗人田凌云 | 我不能祈求你的原谅
我到过那个小镇
我到过那个小镇，因斯布鲁克
那天，雪下的和我的壁垒一样深
驾马的人从我流泪的眼角恍过
我的动脉跳动，蓝天跑下一万匹骏马
这次不管是癞蛤蟆和青蛙，我都愿意做
这次不管是打开还是关闭，我都不恐慌
我要把那些树木弄败，那些阳光弄暗
我想赋予自己忧郁症的解药
忘记那些跳跃的海豚，刺目——
我想看看身边的男人，深情的眉目
安在我的断骨之上。如果允许
请让我再用身体看一眼那些最深的海底
我爱海，被盐巴充满的
我爱铁，被生锈纠缠的
可是还有那么多个我，都被谢而再兴的自然爱着
这多么令我痛苦——
那些背影
我看过自己的很多背影，在即将掉落的悬崖
你是那么轻盈。背着蜗牛、房子、面包
料想盘缠已经足够——我不推你下去
我还看过自己在深夜的海边，那个听海的背影
很奇怪，听着听着，海水越来越激烈
你的思维，沉静地充满了杀机。你，
躲避那个迫切寻你的男人，心中默念:
“请再给我十分钟——”
再给我十分钟，我就能活过今天
活过今天，明天才能不远
我们才能继续跟破碎，形同姐妹
可是你还是打开了恐惧
篝火晚会、兔子舞、小情歌
你把它们高高捧起，如捧起你的痛苦
你不该抱怨那个男人，再多美好
都美不过内心的荒草。他已经做到极致——
而我们所要关心的，是今夜的粮食
他们已在海底的怪物嘴中——
一并吞噬着你的灵魂——
颤抖之夜
一个女人，紧紧抱着自己的头颅
有时她隐藏了自己的五官
母亲回来的时候，她关闭门
把对人类所有的恐惧都挡在外面
坐在星光漫天的窗台边
她和救赎深情地对谈。忘记尘世的机会成本
我们都是空白的纸张，在行走的污迹中
我们纯洁的仿佛一个不曾犯恶的人
疯狂的吞食硫酸，这个夜只属于我们
不用再去屏蔽那些数落你的善良，更不用以虚伪入伍
我们高举自己的身体，跟数亿颗星星跳舞
我们远抛自己的灵魂，让它回到自己的故土
虚构的房子、和谐、和谄媚，也一并抛去
当做我们的口粮，不时的让自己被反刍
我们深深的颤抖、抱头、欣赏罪恶之美
旬子在我们的眼前，“人性本恶”就在
今夜我们尽情地打开，让很多缕月光进来
照红自己的身体——
尚 且
需要按下去一个心脏，不被夜晚的恐惧打扰
我戴上一个耳瑁，是为了隔绝粮食的热，隔绝生，甚至死
我遗忘了太多书本，在夜里
我遗忘了太多自己，在命里
不被死亡眷恋，我们还有荒芜的土地，还有十字架
可以在背部的伤痕里，开花
如果你有一根蜡烛，请先照疼我的恶——
如果你准备爱我，请先接受我满身的垃圾——
在有土地的地方，我们都是无处可去的人
每个角落都有我们的罪，那是我们对人世深深的爱
尚且让空气成为铁，和我们的肉体一样
尚且不需要爱恨，在自己无法解决的自我中
我没有卖掉肾，为了更好的生活
我们还在写诗，所以跟生存这个词语毫无关系
尚且需要一种刀具，我们需要变成更好的自己
农民工、刽子手、抗议信
我们在所有的痛苦中，都不失聪
我们在所有的美好中，都已耳聋
致火车情人
这是你第一千零一次在即将碾过我时停下
哦，火车
我的爱人离我而去，情人少的可怜
这些你都知道的啊
我在无数个夜里用墙撞头，用冷暖身
用倒影爱自己
这些你都看见的啊
来吧，火车，这次你碾过我的身体
我就答应跟你回家
如果
我尚是黑夜，却未看过最黑的夜
尚已破碎，却未拥有最破碎的自己
尚是残钟，却未听过最哀恸的钟声
我尚未抱起最烫手的火，却已被自身的火
烫得晕去
若我内心不曾有爱，我愿意给你向日葵
若还有更多楼房推积我的肉身，我会去上香
可是还有太多如果，被我的失明
你的绝情，吻的晕眩
谢谢你
谢谢你死去，没有戳破那个虚构的我
虚假的问候里，没有更多万恶的黑天使
少数几只，剪断我的恐慌
你知道，断崖的树
不是我。死在空中的鸟，不是我
嘎嘣断掉的手指，也不是我
当你选择爱我，那一定是先爱过了绝望
这一次，我不拒绝被你检拾
带着满身的垃圾——
我这白雾茫茫的一生
我行走的多么纯真，形同纯真的树木
我没有在人间放火，半夜杀死过一个生病的小孩
善良太过沉默，让我的犯罪无处可去
你对我没有疑问，在善良面前我早已失聪
你久久陪伴我，我久久的罪恶
如果你终要爱我，请先允许我在十字架上死去
或者供奉一根蜡烛，照疼自己的恶
巴黎的夜，像你一样冰冷
被一座城市席卷，形同被一百个夜同时拥抱
被一千块冰石同时抚摸
被一万种寂寞同时爱上
那些被你深爱又深恶的…
我不能同时抚摸，一样的春天
不能同时遇见，一样残忍的你
但即使如此，我可能也抑制不住对你的爱了
那么疼痛，丑陋
却被我深深眷恋
幸福的恐惧
你说你要爱我一千次，你说你要杀我一千次
哦，幸福
我多么恐惧被你吹燃的火，我并不是一个可以见光之人
我穿梭于一万种黑夜，都是为了躲避你的热烈
哦，幸福
你可知我深爱着你，可知我更深恨着你
可知我在爱你中不断的死在路上
哦，幸福
如果我们不曾碰撞，也就不会纷纷
沉迷破碎
我再也听不到钟声
其实我从来不曾听过啊。内心悲钟已逝
夜晚我不断的钻至地下，又从地下爬出来
我不曾偶遇很多昆虫，它们不曾啃食我的肉身
我不曾接受它们的爱，内心不曾深深的恐慌
可是我再也听不到了，男人、星河、众神
我尚且是他们的首领，尚且是万恶之源
但都不能听到了啊
愿你眷顾我，钟声，最后一次
我即将死去——
我没有祈得任何被理解的理由
是啊，我有多少可能，就有多少灭亡
我不敢从水面下冒头，不敢从石头里破出
不敢毫无保留的爱一个男人
在迎接热情之前，我需要先培养绝望
在接受善良之前，我需要先看一看死亡
钟表不走，我便坏了
请原谅我从未修好过自己
一个生锈的虚构，要多少年，才能
你剥夺了我的权利
你剥夺了我的权利，恨的权利，真理
给我不断的计划人生，走向光明，走向幸福，多么残忍啊，真理
当你破口大骂，我用多么大的沉默接受你的善意
你知道吗？真理
可是，我们的平行线相交尤如星球错轨
终究还是要被死亡收走，那时请你
不要哭
田凌云，曾用笔名灵芸，1997年生，陕西铜川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诗歌见《星星》《延河》《散文诗》《鹿鸣》等多种刊物。曾获“中华文学奖”、中国太湖风诗歌奖、内蒙古“扎兰杯”诗歌大赛二等奖等。诗作入选《中国首部90后诗选》《中国诗人年度诗歌选集2017》等。出版诗集《白色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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