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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车站之一念成人

2017-12-19 13:02:09 作者:土猫S 阅读:载入中…

往生车站之一念成人

  图/冰绡

  静待故人来

  前情回瞻

  往生车站之婴儿囚笼

  一

  青雨为等车的溺死鬼小姐端上一杯热咖啡,她浑身湿漉漉的,水顺着发梢一直滴到脚下,看得青雨也莫名的发冷,默默披上一条围巾。

  青雨在往生车站旁的奶茶店做起了兼职,慢慢也成了车站的熟人,奶茶店虽然不起眼,可生意却是出奇的好,那是因为……

  风铃声响,店长回来了,溺死鬼小姐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目光却像蘸了胶水一样被粘在那人身上,贪婪地盯着,多看几眼投胎也无憾了。

  店长嬴皓狸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热切的眼神,沉醉其中,他在溺死鬼小姐的咖啡里撒了包糖,轻轻搅动的同时还不忘抛个媚眼:“小姐,这咖啡太苦,加点糖才衬得上你的甜。”听得青雨一阵作呕,撩完了溺死鬼小姐,他转身慵懒地抠着耳朵问青雨:“苍石头那家伙回来了么?”

  嬴皓狸身材颀长,好穿白色衣物,皮肤细腻白嫩,连女人见了都会嫉妒举手投足彬彬有礼,阴柔美丽却不会给人丝毫娘的感觉,加上他是狐妖有狐族特有的魅力加持,天性风流又爱张扬,拥有着众多迷妹。当往生车站还是往生驿站用马车送灵魂时候起他就在驿站旁开着茶水铺,后来跟潮流改成了奶茶店,几百年过去靠着迷妹的供养生意总是好到爆炸,甚至有女妖不远万里就为了来看他究竟有多帅。他对女性也是来者不拒,尤其是漂亮年轻女性,只是对青雨格外冷漠,又或者说是一种淡淡的怨怼。难道以前欠过他钱么,青雨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这份兼职是苍磊推荐的,嬴皓狸只哼了一声就答应了,报酬嘛非常可观,青雨便不去理会那张死傲娇的狐狸脸,开开心心干着活,谁要跟钱过不去呢。

  “他还要等一会才回来。”

  “哦。”嬴皓狸化成狐形窝在窗前的篮子里,打了个呵欠,抖落开尾巴上的毛,把脸深深埋在毛茸茸的大尾巴里,他最爱在那里晒着阳光睡午觉了。

  真是条奇怪的狐狸。

  下午店里没什么人,送走了溺死鬼小姐青雨不知道做什么就数起嬴皓狸的尾巴,诶,他总说自己是九尾狐,怎么数来数去都只有八条尾巴。

  青雨小心翼翼地翻着尾巴,想看看有没有第九条被压在嬴皓狸的屁股底下,却对上一双圆睁的狐眼,半张狐脸还藏在尾巴下,半张狐脸写着愠怒与杀气,不就摸摸你尾巴嘛,至于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杀了你全家呢,青雨尴尬地望向窗外。

  嬴皓狸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抖抖尾巴伸了个懒腰。

  苍磊回来了,带着一众这日要送上列车的死灵,正在车站前逐一比对。青雨的目光却被不远处的一个妖怪吸引过去了,那只妖怪离死灵有一定距离,似乎急切地在找什么人,紧张地东张西望,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又不愿上前,只能对着一堆脑袋开瓢、胸口大洞、吐着舌头各种奇形怪状的死灵干着急,青雨隐约记得前几天也在车站见过这个妖怪,他究竟在找什么呢。

  “是他啊。”嬴皓狸轻声唏嘘。

  “你认识他?”

  嬴皓狸从窗台上一跃,变成人形落在地上,开门半倾出身子对窗外喊:“阿浩,来喝杯茶吧。”

  妖怪叹口气,看来自己是找不到他了,苦笑着走进奶茶店。

  嬴皓狸亲手泡了杯热茶递给妖怪:“虽然不知道你等的是谁,慢慢来,总能等到的。”

  “这是我第五次在等他了。”妖怪饮口茶,“恩,福鼎白茶,他最喜欢的。”茶香把思绪拖入回忆,妖怪悠悠地讲起了过去的故事

  二

  你知道帝流浆么?

  每六十年一次的庚申夜月华,如同绵绵细雨,金灿灿的从天而降,垂落人间,妖怪们吃了它,一夜间的修炼相当于吸收了数千年的日月精华,普通的草木、动物吃了它,可以生出灵智,修炼成妖。

  而我,就是在那个夜晚有了思想

  在那之前我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老鼠,每天最大的目标就是吃饱,从不知道帝流浆是什么,那之后我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和其他鼠类有些不同,可又不知是在什么地方

  最喜欢去的还是寺庙的后厨,那里总是有很多好吃的,僧人信佛不会杀生,被逮到最多挨两下打,最惬意不过。那日我像往常一样,深夜偷偷钻进厨房,一个高高胖胖的和尚热着油,端起一盘花生米正要撒进去。

  一颗颗圆的花生散发着诱人的芳香,只是那油温也太热了,下锅定要糊了,真是可惜。

  “花生要冷油炸过才香酥啊。”我叹口气,下意识捂住嘴,连忙退到一旁,还是被胖和尚捉到了。

  他把瑟瑟发抖的我提到半空中,油锅在我身下滋滋冒着热气,佛门重地,怎能容小小妖怪再次胡闹:“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保证再也不来偷花生了。”

  胖和尚却没放手,把我往灶台边一撂:“你说,这花生到底怎么炸最香?”

  一盘花生进了肚,胖和尚决定收我做徒弟。

  我每日教胖和尚做菜,把我这些年在各个厨房偷听到的做菜秘诀一一讲给他,他教我修炼,每日打坐吸收日月精华,不出数年我便可以化身成人。

  摇身一变,我成了一个又黑又瘦的小男孩,不再是小小的、谁都能一脚踩死的老鼠,我的身高高了几十倍,眼前所见的世界一下子大了,可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在黑夜里出来游走,顺手牵羊拿一些小东西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成为妖怪,有着比同类长数百数千倍的寿命,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成为妖怪,这多出来的寿命能用来做什么。我惧怕外面的世界,那里都是人,对我们鼠类总是除之而后快的人,我每天待在小小的庙里,和胖和尚一起念经,在山上漫无目的的闲逛,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要做什么。

  在一次偷东西被发现后,胖和尚硬是在我背上打折了一根扫帚,我跪在佛像前委屈:“师父,我只是偷偷拿了一根地里的玉米。”

  “不告而取谓之窃!”他打累了,靠在一旁。

  “可我们鼠类就是这样生存的啊。”

  他丢了一面镜子过来:“你自己照照,你哪里还是一只老鼠?”

  我瞥见镜中自己的脸,身着一件灰衣跪在地上,皮肤光滑没有毛发,指甲修剪得短短的双手合十,哪里还有一点老鼠的影子

  “你饮了帝流浆,有幸生出灵智是你的福气,若你不思进取还要做每天除了觅食什么都不知道的洞中鼠,便离开这里,从此没有我这个师父。”

  是啊,我早就不是一只老鼠了。

  那晚,我在佛像前跪了整整一夜,次日一早我重重向他磕了三个头:“师父,弟子知错了。”

  三

  师父说,要做好一个妖怪,先要学会做一个人

  人是离仙最近的状态,幻化成人也是每个妖怪修炼路上必经的一步,岁月交迭,朝代更替,成千上万的物种中,只有人类拥有了自己的智慧、语言、文化

  于是人类也要面临最多的诱惑与选择。

  太多的人情世故点缀着人类的社会,曲意逢迎,刚正不阿;害人利己,公而忘私;苟且偷生,舍生取义……人们善良又邪恶,人们坚强脆弱,甚至相互违背的两种特质可以在一个人身上出现,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灵。这是困难,也是挑战,若能在人类社会的各种诱惑中做好选择,保持初心与自我,修行便成功了一半。

  所以妖怪才喜欢幻化成人,学着人类的一颦一簇,学会如何在这世间生存下去。

  而师父教我做人的第一课,就是底线。

  侵害他人之事不可为,欺骗良心之事不可为,违背道德之事不可为。

  从那以后,我收敛了性子,一心一意跟着师父吃斋、念经、打坐、化缘,师父教我读书写字,明晓事理,带我四处游走,了解人文地理,在他的尊尊教诲中,我也慢慢长成了一个有些腼腆的小青年。

  我正打扫着院子,墙头伸出了一个圆圆的小脑袋:“喂,阿浩。”

  是村里吴家的二儿子吴良哲,我轻声走过去,怕师父看到说我偷懒。

  “我们要去山上挖蘑菇,一起来啊?”

  想着鲜鲜嫩嫩的蘑菇汤我心动了,跑去求师父能不能等我回来再做功课,师父笑了笑没有为难,他说人类都要有几个朋友

  朋友,是什么呢?

  正在我愣神的时候,吴良哲拍拍我的肩膀:“阿浩,我们煮了蘑菇汤,快过来喝啊。”

  我终于问出了这个困扰了我很久的问题:“我们是朋友么?”

  “当然是朋友了,不然能邀你一起喝汤么,王小五跟他厨子老爹学的,你闻闻,多鲜啊。”吴良哲说着,把一支碗塞进我的手里。

  看着碗中红彤彤、颜色颇为好看的蘑菇,我心里总有点不详的预感。

  “犹豫什么啊,还怕我们毒你不成?”几个人嬉嬉笑笑的,我叹口气,闭眼干了这碗汤。

  灼烧的感觉自胃部升起,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其他几个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打滚,为大家盛汤还未来得及喝的王小五见情况不对,边喊边往村里跑。

  一阵剧烈的抽搐,我发觉自己的身形在不断变小,尖锐的指甲从皮肤下刺了出来,身后也长出了长长的尾巴,糟糕,我中毒现原形了。

  周围的孩子们尖叫起来,石块落在我身上,砸得真疼啊,意识开始模糊的我在树林中慌乱地逃窜,喉咙干渴得仿佛要冒出火来,四肢也变得疲软无力,终于,我撞到一个胖胖的肉体,是王小五带着师父来了。

  我躲在房里,偷偷瞄着外面。

  回到村里的孩子们说是我摘了有毒的蘑菇给他们吃,我是妖怪,要害他们的性命。村里的人围在庙门口,他们群情激奋,要师父交我出去任他们处置。

  要不要一走了之呢,我抱着双膝坐在床头,有太多的事情想不清。为什么我从没害过人这些村民却想我死,为什么吴良哲说我们是朋友却冤枉我,为什么人类的社会这样奇怪可怕?我终于明白师父为什么要我先学做人,人类真的比妖怪复杂得多。

  师父来了,我连忙躺下盖好被子。

  “是你做的么?”

  我摇摇头:“弟子没有,弟子本不想饮,是朋友们让我喝我才喝的。”

  “朋友?”

  “他们说,我们是朋友。”

  师父的大手轻轻抚了抚我的额头:“你以后还会跟他做好朋友么?”

  我想起了那个慌恐的夜晚,摇摇头。

  “那你还愿意与其他人做好朋友么?”

  我迟疑了许久,点点头。

  “阿浩,我们一生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他们会给我们留下各种各样的印记,有的好有的坏,好的我们欣然接受,坏的我们也要接受,但我们不能因为这些事这些人而动摇了我们的信念和选择。”他向我伸出了手:“今后你还会遇到其他的人,碰上其他难缠的事,但千万别忘了你的坚持,来,跟师父出去解释清楚。”

  我懵懵懂懂地牵起他的大手,随他一起出去。师父据理力争,几个孩子终于承认了错误,大人们没了底气,又是师父救了他们的孩子,便对我是妖怪的事情也不再追究。

  我永远记得那个晚上他为我炸了一碟新下来的花生,出家人不喝酒,他便就着白茶和我谈天说地,他说没事不要惹事,遇见事情也不要怕事,这便是人的担当。

  四

  我没有怨恨人类,我始终愿意相信大部分人类还是善良的,只是开始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

  我依旧认真修行,听师父讲各种道理,帮村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慢慢大家都知道庙里的胖和尚有个鼠妖徒弟,那个徒弟妖还不错。

  每天我抓一把米放在寺庙墙角,用来喂养鼠类,让他们吃饱了就不会糟蹋周围的粮食了。今日一把抓下去,却已经触到了米缸底,心里咯噔一下,前阵子连日降雨,河堤洪水泛滥,好不容易度过了洪灾,地里的庄稼却跟着遭了灾,不少根都泡烂了。

  师父祈福回来了,最近经常有农户请师父过去祈求风调雨顺,让他们度过平稳的一年,师父从不拒绝,不辞辛苦地挨家上门。

  我接过师父身上的袈裟,为他递上一碗热腾腾的蔬菜粥,师父高兴得像个老小孩,一碗粥下肚什么疲惫都散了,我静静地坐在对面看着他大快朵颐,不知不觉间师父的脸上已经爬了皱纹,连牙也掉了几颗。

  “师父,村里怎么样了?”

  “庄稼被淹死了大半,希望别再有别的灾祸了,我去眯一会,咱们再诵经吧。”

  师父的担忧还是发生了。

  洪水退去的一个月后,鼠患爆发。

  起初,人类并没有当一回事,只不过是家里的老鼠比平时多了几只,或杀或赶也就算了,可慢慢他们发现这些老鼠成群结队聚在一起,拧成一股“黑潮”涌入了村庄,穿过了田地,一锄头下去砸死了几只,可提起锄头的间隙,更多的老鼠涌了上来。老鼠所过之处,土地被蚀得塌陷,庄稼被啃食得“片甲不留”,人们开始慌了,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惧怕这些小小的,自己一脚能踩死好几只的老鼠。

  于是他们想起了我,由老鼠幻化成妖的我。

  起初他们来庙里上香,投下一两点功德钱,师父去了山上闭关祈福,庙里只剩下我,于是他们祈求我看在佛祖的面子上,让我的同族转去别处。

  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还没得道的鼠妖,周边的村庄皆遭了水患,我不知他们能去向哪里。

  见我不为所动,他们日日聚集在寺庙门前,用极其难听的言论要求我杀掉这数万只老鼠,那声音就像无边的牢笼,吵得我念经都无法集中精神,我开始想要逃离这里。

  我抠出缸缝中残留的最后几粒米,人的命是命,鼠的命呢?师父教我不要伤人,不要伤害世间万物,可为什么人类却要逼着我杀掉自己的同类呢,我怎么都想不明白,要是师傅在就好了。我叹口气,把米粒放在地上留给庙里的几只老鼠,遇事不能怕事,还是等师父出关再走吧。

  跟着鼠患接踵而至的,便是饥荒,百姓如同蝗虫一样开始吞食草木、树皮来填饱他们的肚子,甚至有人易子而食。

  饥饿的人们更加惶恐,也更加疯狂,他们要我在同类和自己的性命之间做出选择,要么杀死泛滥的所有老鼠,要么被他们绑在木桩上烧死祭天。我仓皇地跑回庙里,庙外的火把映亮了天空,吴良哲和王小五在最前面带头喊着:“斩鼠妖,除鼠患!”我蜷缩在门边,斑驳的门板不知道还能抵挡多久,人们把寺庙围了个水泄不通,连逃跑都成了奢望。真的要杀死我的同族么,回忆里的一幕幕划过眼前,仿佛我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小小的老鼠,在庞大的人类面前无计可施。

  “阿浩,你再不过来这花生要凉了。”师父怎么回到了庙里,还披着袈裟,他手边是一碟热腾腾、香气四溢的油炸花生米。

  “师父……”

  “我听山下闹得凶,就提早回来了。”数年过去,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胖和尚,清瘦了不少,双眼中的光亮也更加柔和。

  我坐在他对面,顿时心静下来,仿佛这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我毫无关联。

  “这次,不躲啦?“他拾起一粒花生米,用仅剩的几颗牙齿慢慢咀嚼。

  “师父说,做人要有担当…… 师父,如果所有人都像您一样该多好……“

  “阿浩,师父不是还教过你,世上的人有好人也有坏人,世上的事有好事也有坏事,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人或事来干扰我们,如果遇见坏事了……”

  “那便要坚持我们所坚持的,师父,我知道了。”

  我起身,却被他按住了手,笑道:“不,你不知道,光有坚持还不够。”

  “那是什么?”

  “吃了这颗花生,为师就告诉你。”他眼角眉梢的笑意,和当年那个潇洒古怪的胖和尚没什么两样。

  我迫不及待地吞下花生,想听他的答案,却发现自己变回了老鼠。

  他的笑凝固在嘴角,突然正色起来,理了理袈裟的边角,持了佛杖,慢悠悠向外走去:“这最后一样,便是无畏。”

  我焦急地转来转去,可话到嘴边,却只能发出吱吱的声音。

  他行至门前,微微回头:“阿浩,吃了这么多花生,你这徒儿我也没算白收,人类的事就由人类解决吧,与你无关。”

  他打开门,庄严立于门前:“愚徒虽为妖,但一心向善,未曾害过人,各位请回。”门口聚集的人冷不防被他吓住,顿时安静下来,面面相觑,很快明白过来他在包庇我,但始终对神佛有一定的畏惧不敢轻举妄动,僵持中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庙里有粮食,人群再次躁动起来。

  年迈的师父被汹涌的人群踏在地上,冲在最前面的人端起起桌上的花生碟就往嘴里倒,平日里温和恭敬的面庞一个个变得狰狞,他们到处也找不到粮食,又看不到我的影子,将愤懑一股脑宣泄在师父身上,我的双眼变得血红,不如,杀光他们吧,反正本来我也是他们眼中十恶不赦的妖啊。

  杀戮的欲望迅速窜起占满了我的大脑,杀了吧,杀了吧,偏执的邪念在我心中飞快滋生,我的身形在人们惊骇的目光中变得巨大,他们仰望着我长大了嘴巴,我随手抓起一个人在空中轻轻一扯成了两半,浓烈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人们大叫着妖怪啊,四散而逃。

  终于知道怕了么?

  我扯住一个人的腿一丢,那人撞在门框上顿时没了声息。我的笑声回荡在殿里,仿佛魔声一般震耳欲聋,大地跟着我的晃动而震颤,愚蠢的人们啊,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怕一只小小的老鼠吧。我满意地看着他们尖叫着被我肆意玩弄在股掌间,逃吧逃吧,逃到哪里我都能杀掉你。

  “阿浩!”有什么东西在戳我的腿,以为能拦得住我么,真是个不自量力的家伙,我蹬了下腿,那人就蝼蚁一般被挥到墙上,留下一片血迹。

  鲜红的血迹刺痛了我的眼,我终于清醒过来:“师父!”

  看着被摔在地上的佛像,撕烂的佛经,这样做,我和那些疯狂的人类有什么区别呢?

  “师父,我错了。”我跪在师父身旁。

  师父轻轻摸了摸我的脸,气息已经十分微弱:“好……好徒儿,知错……就好。”

  呛人的烟雾从窗子缝隙钻进来,整个殿里的温度变得灼热,是那些人放了火。

  “快,快走。”师父用最后的力气挥挥手,就没了声息。

  四周已经成了火海,无路可逃。我扬起头,发出人类听不见的声音,呼唤着附近的所有鼠类。黑压压的老鼠挖开了巨大的通道,我背着师父的遗体离开了寺庙,葬在山上。

  从那以后我四处漂泊,也曾遇到过这样那样的危难和诱惑,但我始终不忘师父教我的底线与坚持,哪怕奉上生命也不能放弃。

  五

  鼠妖轻轻放下茶杯,从回忆中挣脱出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每一世他过身我都会来送送他,哪怕他早就在轮回中忘了我。”

  工作告一段落的苍磊探进头:“喂,他来了。”

  隔着玻璃窗,青雨看见一个身披袈裟的老者,年岁已高却神采奕奕,鼠妖低低呼了句师父,一溜烟跑到离老者数十步的隐秘位置,双膝下跪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鼠妖站起身,老者刚好回过头:“老衲是否曾见过施主,怎觉得格外眼熟?”

  鼠妖微微一笑,轻轻摇头:”未曾见过,阿弥陀佛。“

  夕阳垂下,笛声响起,灵魂们纷纷踏上了往生列车,却不住地回头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青雨抱着餐盘感慨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余光中的嬴皓狸背过身擦了擦眼角,原来这个天天吊儿郎当的死狐狸也有惦记的人啊,那个人会是谁呢,青雨偷笑着,殊不知远处列车旁的苍磊也正偷偷看着她。

  时光的车轮匆匆碾过,茫茫人海中,我们都在等一个人,或是惊鸿一瞥的相遇,或是阔别已久的重逢。

  无论多难,无论早晚,那个人总会来。

  图片作者:冰绡

  图片来源:https://www.gracg.com/works/view/995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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