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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记

2018-01-28 20:47:03 作者:塔克风 阅读:载入中…

还魂记

  你与好故事,只差一个关注距离

  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签约作者:塔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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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肖冰绝对算是一位美男子,他也算是桃源农庄的常客,从四个月前开始,几乎每隔一星期就会过来一趟。肖先生给人的印象很好,在农庄老板娘徐老太看来,不但面色和善,平易近人,最重要的,是见多识广,学识渊博。

  综上,徐秀蓉在一个农庄营业的下午主动跟他搭话。

  “肖先生,要甜甜圈吗?”

  “不用了,谢谢你。”肖冰痞气地笑,摆了摆手,“我马上就要回去吃饭了。”

  “那吃完饭,您有空?”

  肖冰的浓眉扬了起来,徐老太笑嘻嘻地,继续解释:“我们今天晚上有一个私人的聚会,在子夜,几个朋友,加上我六个人,利用晚上的时间轮流讲故事。嗯,就是亲历或者听说的恐怖故事,诡异故事,都可以的……原本都说好要来的,他们,结果今天一个人跟我说自己来不了了——”

  “所以,”肖先生显然被提起了兴致,但还是颇具计策地压住自己的情绪,“想找我当替补吗?”

  “不不不不!我是在邀请你,先生!上次的聚会很精彩,如果你想来的话——”徐老太把端着的一盘甜甜圈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只需要带上一个好故事,子夜之前敲门就可以了。这是仅有和唯一的入场券。”

  2

  “所以,”乔姗打量着眼前这位帅哥,“你就是今晚的替补?”

  肖冰苦笑,徐老太半开玩笑地打了圆场:“肖先生走遍世界各地,是实打实的冒险家。朋友们,是我邀请他来的——”

  “我可是故事贩卖机。”肖冰冷不丁说道,大家都笑了。

  “故事贩卖机!”钱子雯双眼兴奋闪烁,为接下来的夜晚铆足了劲,“我喜欢这个词。”

  房间挂钟上的时针发出沉重的滴答声,时间慢慢地逼向子夜。距离上次子时诡话已经过去了6个月,天气没有那么冷了,没有狂风抓挠窗户声音,钱子雯反而觉得少了那么一点意境

  还少了一位老朋友

  “坐坐坐!”在众人的指引下,肖冰坐到了钱子雯旁边的位置上——这次的座位顺序有了改变。从靠窗的第一个位置到最后,依次是小说家钱子雯、新人肖冰、公安局长陈铭、农庄老板娘徐秀蓉奶奶,同为小说家的乔姗,还有徐老太的儿子,颇有成就的法文学者。

  “张医师说原因了吗?不来的原因?”陈铭局长问。所有人把目光转向徐老太。

  心理医师张怀满的缺席显然让所有人十分关心

  徐老太窘迫地摇摇头:“他没说具体原因,反正就是有事。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一时间没有人接话,只剩下挂钟的滴答声,继续向子时逼近。

  “那是什么?”肖冰突然指着桌角,问道。

  “录音笔。”钱子雯爱抚地摸了摸那浮起的索尼logo,像是在摸一只活物,比如,兔子?“今晚跟上次一样呐,我们录音,然后制作成册,供参与者纪念。”

  “哦?”

  “好了好了。”徐老太戴着老花镜,盯着手上的老旧怀表,“离子夜还有……三十秒!”

  “妈,别搞得像直播一样。”谢齐林说,房间里照常地掀起了笑声

  “因为这次有了预知。”第一个讲述者钱子雯清清嗓子,“所以我准备充分了一点,相信大家也是,这个夜晚将更加精彩,我替错过今夜的张怀满感到惋惜。”

  指针正指子夜,故事开始。

  3

  故事的题目叫做“还魂记”,发生在2009年,也是我的写作生涯刚刚起步的第二年。

  徐娇娇和我是同行。我们都是网站的金牌签约作者。还记得她所创作的《黑鱼》系列恐怖小说,在平台上可谓是红极一时啊。我也是她的忠实书迷。

  2009年3月11日,黑鱼系列小说迎来它的大结局。我跟很多千千万万粉丝一样,熬夜守在电脑前,等待徐娇娇承诺的零点新章节。

  章节如约而至,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阅读界面,一口气读完了。事后我算了一下,自己读完这宝贵的最后一章,只用了五分钟多一点,却悉数地经历了期待困惑惊讶失望等多种情绪。

  没错,说得直白一点,这写得什么鬼东西?这么跟你们说好了,徐娇娇这是硬生生地把恐怖小说写成了玛丽苏文的结尾。前面都是好好的,从末章正文开始的第一个字,剧情急转直下,最后简直是不堪入目。

  不到天亮,评论区就炸了。天亮后,章节被网站编辑强制撤回。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这么糟蹋自己辛苦耕耘数年文章的结尾?就算世界上有这种人,我知道徐娇娇并不是其中之一。

  “怎么回事?”我在微信里直接问她。我们算是网络上的知己,经常在网上讨论一些写作问题。通常,徐娇娇都回得很快,但这次却半天没有反应

  我认为是有什么事发生了,但说不上具体的。

  “雯姐,”就在我心灰意冷地放下手机,准备开电脑写作之际,她回复了,“我碰到了麻烦。”

  嗯,这便是一切的开端,对我来说。

  一开始,我认为她所说的麻烦,无非是感情问题,最多就是什么丧亲之痛罢了。小姗应该可以理解,我们这一行,情绪和心理状态十分重要,不能过于松懈,更不能过于紧张特别是那些飞来横祸,如果没有碰巧激发你的创作潜能,那就一定是阻碍了。

  “什么麻烦?”我回过去,

  这时,对面的对话框又出现了短短的一行字:“我被盯上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徐娇娇发送了这条消息,我就无法置身事外了,之后的诡异历险,光怪陆离,对她来说,可能始于再早以前,而对于我,就是从现在开始的。

  “盯上?”我删掉刚刚未发出的所有字句,转而问。

  “有人威胁我。”过了半天,她终于又回道,在“人”和“威”之间多了一个格格不入的逗号,显然屏幕那头的娇娇状态很不好——我在故事发生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我并不认为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潜意识里。因为她的故事暴露的是丑恶,人总是这样,会把两个本来没有关系的意向结合到一起。譬如娇娇的外貌,和黑鱼故事的中心思想

  她请求我去一趟她家,并写出了地址。我瞥了一眼地址,发现她家就在我家的附近,不过四五街区的样子。如果说这趟冒险给我的感触,无非只有两个:人性是真的丑恶,还有娇娇是真的漂亮。

  半个小时后,我来到了地址对应的公寓门洞。她迎接我的时候,脸上没有一点“有朋自远方来”的笑意,只有那种混合了复杂、踌躇和心惶惶的表情,但我还是只看到了她精致的五官,并深深地大感意外。直到进了屋,我才注意到那个奇特的表情。

  这是一间朴素的单人居所,一室一厅一卫,迎着门的客厅干净得像是没有住过人。可那卧室就不一样了——十分混乱,尤为格格不入的,是床脚下一个空空如也的狗窝,被人打翻,呈倒立状,好不狼狈

  这狗窝里本来是有一只狗的,直觉告诉我,然后什么事情发生了……

  “随便坐。”娇娇如此说道,喘着粗气,面无表情地踩到了自己拖到地的床铺。

  没错,她有麻烦了。

  4

  按照道理来说,两个同行的线上好友终于线下面基,画风不应该是这样的。没有客套,更没有什么知心话语,刚坐定,这位倾世美女就喉头发紧地跟我诉说起来:“那人不让我报警,说会给我颜色看。但他并没有说不可以找朋友帮忙……我想他仍会给我颜色看,可我觉得自己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了……”

  “那人是谁?”

  她摇摇头,意思是不知道。

  “也就是说,”我侧头看着那倒立的狗窝,大胆地猜测,“有人用了某种方法,逼迫你,逼迫你糟蹋自己的小说吗?”

  “是的。”她吸一口气,差点哭出来,告诉我,那个恶魔肯定还在监视自己,但她已经打定主意要跟我说了,再憋着不说,只怕自己会疯掉。

  “他杀了糖糖,他前两天杀了我的狗!”徐娇娇上气不接下气地哭了出来,“他要毁了我,他是魔鬼,但我却对他一、一无所知!”

  但我对他一无所知。这句话的听感十分绝望无助,就像一块光滑到不可能抓住的悬崖边壁……我试着拍拍她娇瘦的肩膀安慰她。接下来的讲述,就我看来,完全就是那句“他要毁了我,他是魔鬼”的解析答案

  事情是从上个月底开始的。

  按照人气作者徐娇娇的原话说,她跟自己的男朋友上了床。原本,因为忘了戴套,应该担心的事情只有会不会怀孕而已。第二天早上,罗欣,也就是她的对象早早地离开,留下了全身赤裸的她,还有一张摊在床头柜上的字条。

  事实证明,这个字条并不是罗欣留下的,娇娇还为此跟他大吵了一架。最后,她强迫罗欣写了几行字,并拿字迹跟床头留下的字条对照,才发现两个字迹并不会是一个人写的……罗欣气急败坏,最后断然与之分手,娇娇也是在气头上,并没有做挽留。

  “那字条上到底写了什么?”我追问,对方一脸窘迫的表情,最后也是心一横,事无巨细地跟我说了:字条已经被她撕毁,上面写着她和罗欣晚上做爱的全过程,就像是现场直播的解说一样,没有一点偏差。

  “那语句奇怪,字也丑。”徐娇娇捂着脸,闷声说,“说不上来具体原因,就不像是正常人写的句子,措辞什么的,都很奇怪……”

  “是魔鬼——”我脱口而出,把她吓了一跳。没等我道歉,她又点点头。

  “是的,就是魔鬼,一直都是……”

  她相信罗欣,再加上那个导致分手的字迹实验。字条又不可能是自己写的,那一经排除,肯定是除他们之外的第三者了。

  一想到有一个家伙,通过什么方式把自己的私密看得如此清晰分毫不差,还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私宅,徐娇娇就害怕。她想报警,但碍于面子,还是放弃了。

  之后的两个礼拜,家中陆陆续被人入侵了数次。入侵的痕迹十分小,最明显的一次只是入侵者忘了关门。她当时看着半掩的盼盼防盗门,心里下了一个决心,不管怎么样,一定得报警。

  因为派出所离家较远,交通不甚方便,所以娇娇决定等到第二天工作日,行车不是那么多的时候驱车过去。嗯,就在她即将出门的时候,发现了电脑桌上的一封,一封字迹歪斜的恐吓信。

  这鬼魅的字迹,跟上次床头柜上的如出一辙

  5

  说到这里,钱子雯停住了,歇了一口气。

  “一个隐形的威胁者,偷窥者。”乔姗总结道,“很有意思。”

  “肯定是一个厉害角色。”陈铭这次的座位空档较小,似乎有些装不下他那浑圆的肚子

  “确实,是一个厉害的角色。”钱子雯这么说的时候,肖冰正一脸歉意地从厕所里出来,欲回到座位上,“当然,这个角色除了厉害,还有一些更加吓人的属性——”

  6

  那封恐吓信并没有被销毁,而是被保存了下来。娇娇也翻出来给我看过,但本人记忆力有限,不能一字不差地给诸位复述。那不是一封长信,很短,应该说。信上面歪歪扭扭的字体,在亲眼看到后,我甚至可以用“一名不识字者的汉字临摹”来形容它们。

  信的内容简单,分为恐吓、要求后果部分

  第一部分,写信的人说自己已经渗入了她的生活,杀死她也好像瓮中捉鳖那么简单。当然,原文里没有用这么书面的表达

  第二部分,那人要求徐娇娇按照他的想法来写结尾,顺便说,那想法简直烂到没朋友,我也领略过。

  第三部分便是不照做的后果,跟第一部分雷同,不过更为具体,他说他会杀死徐娇娇的狗。

  看到这封信后,娇娇吓坏了,在末尾处,还有这么一行话:“别想报警了,如果报警,你马上死。”这句话好像是有魔力一般,也很有威慑力,准确地说。我们可怜的当事人暂时地打消了报警的念头

  她说自己知道不能一直这么下去,但她实在是太担心自己的爱狗了。既然对方有能力潜入卧室献上恐吓信和字条,无数次地来去自如,谁说他没有再次潜入,并做掉糖糖,甚至杀死自己的能力呢?

  综上,徐娇娇想要按照信上那一连串荒谬幼稚的设定来写结尾。但在这以前,她的一个举动,敲响了小狗糖糖的丧钟——“我先把原来的结尾写完了。”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惊恐和敬畏,“那个魔鬼看到了,他看到我先把原文写完了。那天晚上,他杀了我的狗!”

  “怎么杀的……我是说,那狗是在你的房间里吗?”

  徐娇娇点点头。

  “你就没听到一点点声音?天呐,那可是一条活的狗啊!”我加重“狗”字。

  娇娇大幅度地摇摇头,蹙起那浓浓的眉毛,“我什么也没听到,直到早上起来,看到身首异处的糖糖,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怪我……”她又哭出来,这回更惨,“都怪我,都怪我!我应该听那人的话,糖糖不会死——天呐,狗屎,他妈的——”

  娇娇失控了,开始猛扯床上的单子,我赶忙起身阻止。最后,这无助的女子靠在我这个陌生人身上痛哭了好久。

  等情绪平复了,她马上继续讲述。接下来也没有什么内容了,在爱狗被杀害后,她惊吓着糊完了乱七八糟的小说结尾,并在万众瞩目的凌晨发布,受到了无数骂声和刀片。

  然后,徐娇娇觉得自己再也受不了,又不敢断然报警,怕在等警察上门或赶去派出所的路上被一只无形之手掐断喉咙。就在这备受煎熬,几度萌生出自杀念头的当间,她收到了我的微信。换句话说,是我救了她。

  显然,救援还不够

  “我视我的小说为生命。”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也很爱糖糖。不管那个人是谁,他已经夺走了我的一切。我现在,雯姐,应该算是一无所有了,我必须抓住他!那个恶鬼!”

  “有怀疑对象吗?”

  “什么?”

  “就是……你有怀疑过是谁,是谁干的吗?”我试着表达清楚,“通俗地讲,也就是嫌疑人?”

  徐娇娇把下唇咬了起来。

  “会不会是,我的变态书迷?”她举棋不定地回答,好像事先也没怎么想过这件事,“或者是……妈呀我真的想不出来,能想出来我早就想出来了——我没有什么熟人,除了,除了——”她停住了。

  除了罗欣,没错,她是想说她的男友。接着,我强烈建议她报警,她起先不同意,说害怕遭到恐吓者的报复。我又开导她:“你已经把事情原委告诉我了。按照你的说法,他一定也听到了谈话的内容,不管用什么方法。难道现在不是全力反击的时候吗?”

  她笑了,笑得是那么友善,又那么楚楚可怜,掺杂着一些类似戈壁滩的美丽和凄凉,“对,你说得对,雯姐。但是——”听到这个转折,我猝不及防,“我想再等等。”

  “为什么?!”我难以抑制,洪亮地质问,正午的阳光放肆照进这凌乱的卧室,显得更为凌乱了。

  “因为,”她说,“我想让你帮忙,帮我先洗清一个人的嫌疑。”

  7

  罗欣的个子不高,长得却挺精神。我稍微估计了一下,他和徐娇娇站在一起,还不定有娇娇高……娇娇起码一米七三,因为我一米七五,她只比我矮了一小层,不相上下。

  我第一眼看见罗欣,这个瘦小的生意人,感觉这人配不上大气美丽的娇娇。在经过一番简单的交谈后,我意识到,娇娇为何会喜欢这个男人。

  他坐在我对面,用左手搓揉着镜框,“你说你是娇娇的朋友,是娇娇有什么事吗?”

  我也是开门见山,没有像徐娇娇叮嘱的那样旁敲侧击,因为我知道这种事,越直接,起到的反效果就越不明显。

  “所以——”罗欣的喉结动了一下,“那张字条不是她写来,故意刁难我的?”

  “你是这么想的?”我苦笑。

  罗欣说,他的理解,是徐娇娇想要分手,又找不出正当的理由,所以就出此阴招。

  “娇娇是这样的人吗?”

  “呃,不是。”

  “接下来,切入正题,”我严肃起来,嗯?刚刚已经很严肃了吗?现在是更加严肃!“她想要报警。”

  “很有必要——”

  “没错,”我无情地打断他,“但在报警之前,她想托我确定,这字条,恐吓信,一系列事情,其中任何一件——都不是你干的!”

  罗欣整张脸都僵了起来。

  “你说什么?”他问得很慢,一字一歇,像是在给自己缓冲的时间,也给我时间,叫我好好思考怎么回答,可以全身而退。

  “是吗?”我硬着头皮问上去,“是你干的?”

  “当然不是!当然、当然不是!”罗欣扯着嗓子,跟我说了足足有十分钟,气得流下了眼泪。我很少看到有男人会在吵架的时候哭。这样子实在是有点尴尬。

  我顶着压力,报出了几个日期的时段,问他是否记得这些时间自己在干什么。他气呼呼地,摔门进了服装店里间。

  是被气走了吗?不是的,几分钟后,他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监控,”他铁着脸告诉我,“你自己看,我应该都是在店里。”

  果不其然,就在徐娇娇家遭到入侵的几天,还有放恐吓信的那天,罗欣都在服装店的监控底下,看店,睡觉……

  我刚想诚恳地道歉,一抬头,看见对方已经丝毫不生气了,脸上多了几分严峻,“事情太不寻常了,必须马上报警。”他说,同时拿起了手机。

  我没有阻止他,嗯,也没有什么好阻止的。跟警察说明情况后,我乘着罗欣的车回到了徐娇娇家。

  娇娇还是坐在刚刚床尾的位置,赤脚仍踩在落地的床单上。当她看见我们,和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时,并没有预料的惊讶,或者是什么——她十分平静,挺直地坐着,和我们所有人对视了一会,喃喃地说了两个字:“好冷。”

  8

  “让我总结一下。”肖冰趁着钱子雯休息喝水的当间,兴致勃勃地说道,“一位网络作家受到了一个神秘人物的骚扰和威胁,这人神出鬼没,没有任何踪迹。他不但逼迫作家亲手了断自己连载多年的作品,还杀了她的狗,弄乱她的房间。他在监视她,不管用什么方法,这把我们漂亮的作家朋友逼疯了,现在,也就是接下来的情节,她决定主动反击。”

  在肖冰说话的当间,我们的讲述者一直在喝水——把一满瓶的茶水喝个精光,在肖先生说完的同时,她也放下水杯。

  “总结得是。”她回应道,“很精炼的感觉。”

  “我可以大胆地猜测一下。”乔姗把上个月新剪的短发挽在头发后面,“幕后推手是罗欣?”

  “为什么这么说?”陈铭皱着眉头,问,“刚刚他的嫌疑不是已经排除掉了吗?”

  “是,说是这么说,”她头转向局长,“但一般故事不都是这样的吗?我相信如果凶手另有其人,雯姐不会说到现在还没有提到他!这是有悖于讲故事原则的!”

  钱子雯“咯咯”地笑了。

  “小姗,新发型很好看,顺便说一句,我刚刚就想夸夸你了——但是对于你刚刚的言论,很遗憾我必须否定。我真的还没有提到那个家伙,你说这是有悖于讲故事的原则……或许是的吧。但真实的故事就是这样,虽然结构清奇,但效果却出人意料地好。”

  此时,谢齐林注意到,从十分钟前开始,钱子雯就一直刻意地不往漆黑的窗外看,眼神只限游离在在座的几位身上。

  她害怕了。法文学者想。

  9

  乔大龙警官是我的老朋友。经过了那么多的冒险,我也帮警察破过不少案子,乔姗应该知道,我跟她说过几件。

  “几乎不可能。”他从那有些闷臭的公寓房里面出来,这么跟我说,“雯姐,这真的是太离奇了。”

  “连一个可供怀疑的对象也没有。”

  “除了你。”乔警官阴郁地看了我一眼,“这个房间里面,只有当事人和你的指纹,再无第三者。”

  “但是,两天前,确实有人进屋来杀死了徐娇娇的狗!”

  “嗯,我知道。”他告诉我,自己已经差遣了几名下属,跟随徐娇娇去糖糖的埋尸地了。他们打算给死狗验尸,看能不能发现这个鬼的线索。

  没错,他称嫌疑人为“这个鬼”。

  当时,不大的出租屋里零散地布满了警察,罗欣跟着娇娇一起去引路找糖糖的尸体了。我在门口,问乔大龙:“是不是要对徐娇娇实行保护?”

  “是的。”他往后挪一步,退到门槛之外,对着走廊点起一根烟,“我们已经要到了房子钥匙,这几天会派几个人守在走廊上和窗台下面,总之,一切入口都会有人把守。雯姐呐,其实这件事情挺严重的,为何那个女人不早点报警呢?真是胸大无脑!”

  我干笑几声,“她受到了书信威胁,害怕了,那人威胁说如果报警就要杀死她。是我劝她报警的。”

  “但她最后还是没有报警,不是吗?”乔大龙掐掉烟,说了一个脏字

  然后,我清了清嗓子,提议在徐娇娇的房间里装一个水滴摄像头。

  “干嘛?”

  “以防万一啊。”我开玩笑道,“万一那个凶手会隐身术怎么办?你们的人可能会疏忽的……”

  乔大龙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我叹了口气,正经地解释:“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还是万全一点比较好。”

  “好的,那我待会寻求——”

  “不用寻求。”我斩钉截铁,把对方吓了一跳,“不要告诉娇娇,任何人!而且,水滴摄像头要装在卧室里,镜头对准床上。”

  这下乔警官为难起来,说这不是等于偷拍隐私?但我却对此无比坚持——他信任我,经过了那么多事,他肯定会信任我。

  最后,我们趁徐娇娇和罗欣从小区那头埋狗的地方回来之前,做贼似的在卧室里装了一个水滴摄像头,就在那台大屁股电视的旁边。

  说到这里,你们肯定会疑惑吧?陈局,小姗,我知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我有一个让人不安的假设,在徐娇娇跟我讲诉那些恐吓的时候,假设就已经成型了。很奇怪,没错,很奇怪,趋向于一个不可能的解释……

  为了证明我的假设只是天方夜谭而已,也为了给固若金汤的戒备再添一道防线,当晚,我和乔大龙坐在楼下的黑色轿车里,看着水滴摄像头传来的实时画面——徐娇娇很有安全感的样子,在电脑前伏案创作,直到半夜十点,进了卫生间洗漱,准备睡觉了。

  “汇报情况。”乔大龙蜷着身子,朝对讲机轻喃。

  大风把车旁的大树吹得很惨,耳边是陆陆续续、此起彼伏的“一切正常”。我只感觉浑身发凉。

  但这一切真的正常吗?接下来,也就是半个小时后镜头拍下的东西,不但印证了我心里那可怕的假设,还让事件朝我们都控制不住的方向发展。

  10

  徐娇娇醒了。

  “不会吧,她才睡着了二十分钟!”乔大龙挠着脑壳,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我没有说话,直愣愣地盯着实时画面——只见娇娇从床上坐了起来,身子前倾,像是潜水员在屏气。她开始环顾四周,眼睛轻且快地扫过水滴摄像头的位置,从卧室门一直到那边的床头,然后转回原位,并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她在干什么?嗯?雯姐?”

  我还是无暇回话,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就像是一颗炸弹的计时器闷响。

  “砰!”传来一声巨响,我和乔大龙都跳了起来。我的脑袋撞上了车顶,而乔大龙把屏幕不慎地摔到了地上。

  “妈呀。”

  车窗外,站着一个保安模样的老人,他又敲了两下车窗,乔大龙气愤地亮出了警察证,不管那老头想要干什么,一副盛气凌然的样子,看到证件后,咽了咽气,走了。

  “估计你停在不是车位的地方了。”

  “鬼知道。”大龙暗骂,把屏幕捡起来,幸好没有摔碎……

  我们把目光重新聚焦在水滴摄像头的画面里,画面里只有一张空荡荡的单人床,因为夜晚房间的灯光十分暗,我们仔细辨认了半天,才确定徐娇娇已经不在画面里了。

  她去哪里了?我和乔大龙心照不宣地看了一眼。

  “乔队。”这时,对讲机里传来一阵呓语,“好像有人在客厅大门旁边走动,要不要我进去?”

  我扯住他即将按响对讲机的手,并示意其看向屏幕——徐娇娇回来了,鬼鬼祟祟的样子,从客厅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卧室,一屁股坐在床上。

  “不用,继续待命。”乔大龙迟迟地回答道。朋友们,那时候的气氛很诡异,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套用我们警长的原话,这女人他丫的在干什么呢?

  她先是坐回床上,后背不自然地拱了起来,又慢慢地直回去,这样反复着,就像是某种疯狂的瑜伽姿势。

  “太吓人了,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吧?”

  乔大龙刚说完,就有辆车子浸着夜色,从我们正前方开过来,把我们顶上,开始按喇叭。

  “我操?”

  “这估计是他的车位。”我说。这一连串车笛让人头皮发麻,心脏长毛,每叫一下我的胃就难受地一抽,一紧。

  屏幕里,徐娇娇结束运动,从床上蹦下来,来到窗前,把头微微地探出窗户……

  我们开始倒车,给对面车里的大爷腾出位置。在两辆车的交错驶离的当间,乔大龙把中指探出窗外。

  该死的喇叭声终于停止,一位大腹便便的男人从车里下来,心满意足地上了楼。

  “快看!”我在副驾驶举着屏幕,惊叫道。画面里的徐娇娇不知从哪里拿了纸和笔,靠在电脑桌前伏案写着。桌子上还多了一个黑暗中反光的东西,是刚刚不曾有的。

  “刀!”乔大龙低呼,一开始我没反应过来这个单字发音的意思,等我理解了,他已经冲下了车。

  那些信,都是徐娇娇自己写的吗?我跟在警长后面,边跑边盯着屏幕,看着画面里正在写字的女人。

  她是谁?

  我想到了人格分裂,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当天早些时候,在娇娇跟我讲述自己遭遇的时候,有一个细节——当她看着被“闯入者”拉开忘关的大门,心里暗想要报警的时候,肢体或语言上并没有任何表露的迹象,换句话说,没人能知道她的意图,并写信阻止,除了她自己。

  如果闯入者就是她自己,或者说,闯入者就住在她的身体里,那么一切就都能解释了。我以前研究过人格分裂的案例,譬如著名的24比利……一个人格与另一个人格为敌,甚至想要杀死那个人格,这都是可能并真实存在过的。

  白天,她是著名青年女作家徐娇娇,而到了晚上,她是另一个人……我咽了咽口水,努力跟上乔大龙矫健的步伐。

  守在门口的警员被我们吓了一跳,在接到开门的命令后,他过于紧张了,把钥匙一个劲地往锁孔里插,却总是插不准。

  屏幕里,我看见房间里的徐娇娇把笔扔到床底下,然后表情狰狞地拿起剁刀。

  来不及了!与其看着紧张不已的小警员始终打不开锁,还不如……

  我屏住一口气,用尽全力地朝防盗门撞去——虽然我还没有撞裂铁质门板的力气,但是这里四周的门框很松,是木质的。如果力道够大,完全可以将门框和门分离。

  再说,就算破门失败,这样的响动也可以震吓住屋子里的徐娇娇,或者说是……管她是谁呢?

  门框完美地裂了开来,乔大龙一脚踹掉防盗门,一声惊天巨响,只见屋里的徐娇娇停住了,刀子悬在半空,只有眼珠转过来,惊骇地看着我们,张大嘴巴。

  接下来事情发生得太快,细节我也有些记不清了——印象里,我们三个人先后朝卧室飞奔过去。乔大龙在卧室门口滑了一跤,咒骂着倒下了。我成了前锋。徐娇娇的眼睛里写满了一种浓郁的悲怆,我下意识地急刹车,在即将跟她相撞的时候,或许是害怕了,害怕她手里的刀会刺伤我……没想到,就在我迟疑的这短短两秒,徐娇娇发出可怕的叫声,把剁刀刺入了自己的肚腹。

  那叫声,怎么说,就像是一头深陷谷底的困兽,无助,绝望,疯狂。

  11

  “人格分裂?”

  “是的,肖先生。”钱子雯点点头,“当时我便是这么认为,但最后的真相却……”

  “然后怎么样了?”乔姗显然对肖冰这种突然打断的做法感到不满,“继续说吧,雯姐,徐娇娇把刀刺入自己的肚腹,然后呢?”

  “然后……我们全都吓呆了,当然会吓呆,看着徐娇娇全身抽搐地倒在地上,血从刀刺入的地方大量地流出——她会死,就算那一下子没有刺到要害器官,多半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我们三个一拥而上,顾不得多想什么,给她止血,同时拨打急救电话。”

  “她死了吗?女小说家死了?”谢齐林不安地问。

  “没有。”钱子雯很快地回答,“但我们当时都认为她要死了。”

  12

  “她要死了。”个子高大的年轻小警员像女人一样,用手捂住嘴。救护车大概还有十分钟到达,但我们都担心徐娇娇撑不过这短短的十分钟。

  乔大龙骂着难听的话,调整娇娇的身子,尽量减少血的流量。就在他喊出第三声“操”的时候,我拿起她自尽前在电脑桌前写的字条——那字条很简短,所以我现在还记得,“这是给你的惩罚,你不能报警,我要杀了你”。

  短短的三句话,让人不寒而栗。值得一提的是,其中“惩罚”的“惩”字写错了,写成了“乘法”的“乘”。

  没错,陈局,所以事情是这样的——徐娇娇写完“我要杀了你”几个字之后,把利刀就这么插进了自己的身体。不止如此,现在我们可以得出一些结论。根本没有所谓的第三者,如果偏要说有,那她就是徐娇娇自己。

  那时候,我跟乔大龙说了自己的一套理论,就是分裂人格,一个人格对另一个人格怀有恨意,要杀死另一个人格的理论。

  当时,这就是唯一的解释,我们乔大警长也不可辩驳。

  “所以,那只狗死之前并没有什么动静,因为杀手就是自己的主人吗?”他恍然大悟,自顾自地点点头。

  我没有上那辆载徐娇娇去急救的救护车,因为空间有限。那天夜晚的后半段,我没有回家,只是漫步在家附近的街口,手里攥着电话。我知道乔大龙会给我打电话,如果事情有什么进展,或娇娇失血过多身亡的话。

  直到早上,我没有接到电话,所以我知道娇娇还活着,也仅限于活着,因为事情还没有进展,她应该还没苏醒。

  我猜得很对,天亮了之后,我直接步行去了医院。在医院大门的石阶上,我看见了抽着烟的乔大龙,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怎么了?我是说,怎么样了?”

  “命保住了。”他看了我一眼,回答道,“手术做了好久,现在在稳定她的体征……待会医生就要出来了,我得去听听他的说法,关于伤势的严重性,以及什么时候可以醒——我们一起去吧,雯姐。”

  “好的。”从很久以前,我就跟在乔大龙旁边,充当另一位警探,这是有诀窍的,我是说——如果你要跟警方一起进行一些调查,必须要铭记两点,第一点,显现出最大化的自信,这样一般人都不会怀疑你的身份,即使你没有制服和证件。第二点,如果有人怀疑你,不要转移话题,正面反击,用自己处理案件的能力与天赋反制住他。我就是这么做的。

  在手术室门口,我碰到了罗欣,从他和大龙看对方的眼神里可以读出,昨晚他们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过节,原因也可想而知……

  负责的医生是一位高大的男人,平头,一副简单、干练和粗犷的样子。他一开门,乔大龙劈头问起了徐娇娇还要昏迷大概多久,而罗欣用盖过他的声音,问医生,他心爱的女人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医生有些犯愁地看着两个角色完全不同的男人。最后他选择回答警察同志的问题:“不会太久的,按照我的经验,最多四天,正常两天左右就可以恢复意识。”

  “还有!”医生紧接着说,好像是一件差点忘记,又十分十分重要的事情,“患者好像怀孕了。”

  “什么!”罗欣叫了出来。我也被镇住了。

  “什么叫‘好像’怀孕了?”乔警官提出了一个有价值的问题。

  医生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会,这样几秒的延迟正让人有些难以忍受,“我在缝合伤口的时候,看见子宫在大幅度地动——因为只是看见在动,没有正式拍过片,所以说了好像……去拍个片子吧。”他看向一脸懵的小矮子罗欣,“应该是怀孕了,要不就是我看错了。”

  然后他用微表情告诉我们,后者发生的可能性极低——子宫确实在动。

  “但胎动起码要到四个月的时候不是吗?”我发话了,医生皱着眉看着我,好像在辨别我在这场戏是扮演什么角色。朋友们,正如我刚刚说,我得用自己的自信和专业态度压过对方的疑惑,“但四个月的胎儿不会这么小啊……徐娇娇,嗯,患者的肚子根本就一点也没……”

  “所以,听我说完。”对方不耐烦地打断我,“这应该不是什么正常的胎儿,正如这位女士所说的,这么小就会动,还动得挺厉害……我怀疑它是畸形胎儿,没有长大的,或是什么,所以强烈建议家属去妇产科做一下检查。”

  “你最好没有看错。”

  “什么?”我们一齐看向罗欣,他正在发着抖,质问医生。

  “你最好没有看错。”他重复,医生一副无奈的表情,僵着身子走开了。

  “恭喜你了。”乔大龙半开玩笑地说,“罗欣,你要当爸爸了。”

  这句话冥冥之中全是狠毒,可能说话的人并没多注意察觉。我的心在那一刻提到了嗓子眼,果不其然,罗欣大喝一声,把我们的警长推到了墙角。

  嗯,陈局,是啊,这也算是袭警了,但乔大龙并没有对此深究——深究一个如此悲伤的男人,有什么意义呢?

  没错,他很悲伤,因为正如医生所说,徐娇娇子宫内的胎儿不管多大,已经会胎动了,那它肯定已经存在了超过三个月……罗欣是五个月前认识娇娇,并成为他男朋友的。他们的第一次床事是在上个月,也就是说,有可能,徐娇娇在和他交往期间,怀上了别人的孩子。

  别人的,孩子。(原标题:子时诡话之还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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