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李栋梁 ｜ 人们只爱下雪 只爱这小巧事物的轻

　　化雪

　　“哒哒……”阳光顺着屋檐的喙

　　一点一点地啄进雪。

　　雪再次柔软，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仿若冬天没来过，我们只在昨夜下雨时踢了踢被子

　　饮酒

　　再开一瓶，呲——银河洒了出来。我看的到，你看不到

　　我们仍隔着一千多里的风。电视里的男低音频频闪着雪花

　　雪花也堆积在路旁，失了宠。人们只爱下雪

　　只爱这小巧事物的轻

　　我拉了拉食指里的弦子，天寒物躁

　　很多东西容易折断。譬如朝露

　　譬如你口中的窗子

　　窗外的雨

　　窗外的雨一直絮叨着。絮叨隔壁情侣昨晚的摔门

　　絮叨楼下酒馆未散尽的烟酒

　　絮叨自己陷入泥中，又粘在行人的裤管上

　　她继续絮叨。把我当成了可以倾诉的素未平生之人

　　或许我也应学习她的勇气，试着敞开心扉

　　但人是脆弱的。万一无法准确的落在别人窗外

　　——我也不愿如此冒险地浪费自己

　　劝说

　　又是一个夜晚，端平一碗松树的影子

　　青或是灰，很多东西埋进寂然大被，从此态度暧昧

　　道路：积雪不深，已有从时光之处剥落的态势

　　月亮淡然，又噙着一口伶俐

　　反复劝说着这冰冷的屋檐收回獠牙

　　与蠢蠢。

　　水洼

　　他走进一片水洼——影子缓缓流动。脚步凝成的心跳：平稳

　　走出这短镜头。水洼又去装别人

　　这些日子有人鲜衣，有人急切。他们都走进水洼的画。

　　有时三三俩俩、莺歌燕舞，有时仅仅是一阵风。这可真是泛滥

　　又几日。阳光满城开

　　而这一片地，仅仅有些阴凉

　　垂钓月光

　　青藤垂钓一缸月光……

　　风声破了弦，只剩轻轻走动的树影。

　　二月末——

　　夜晚的声音还不够繁茂。不能够支撑太多好奇心

　　只有月光是寂寞的一餐

　　对，月光。它还在那口缸里盛着。也许已经凉了

　　也许还需要长出更多的芽

　　旧事重提

　　天阴沉的要滴出闪电。野鸭怕生，一点风声响动

　　就迅速切入芦苇丛。芦苇所扬起的水纹抹不净这块玻璃，哈一口气

　　江上雾蒙蒙

　　记忆也雾蒙蒙

　　这陈旧的物什浮在水中，酿出气泡

　　好啊。把它洗洗，晾一晾。又可以旧事重提

　　四合院

　　雨水洗着屋檐。嘀嗒，嘀嗒……

　　把洗净的光阴拎出来，泡在天空。天空——

　　几块极薄的云，正梳妆；鸟儿吹过

　　池中喊叫的鱼尾，“咕咚”了两下。走廊下

　　阴影吞着芦苇的摇晃

　　嘀嗒，嘀嗒……

　　院中宁静、辽阔，只有雨水呈上报告——

　　太阳已经走了很远了

　　烟火里的尘埃

　　临江。人群滚烫的欲望，在烟火中静止了一些时辰

　　然后又涌动，涌动的江水也难以降温

　　——这黑色的布，播放炫彩的图像

　　人们举起相机，庄重。祭祀这只有一刹的

　　庄重。难得那么多的人，想保留这一刻

　　烟火里的尘埃。我们也是尘埃，烟火燃尽后

　　我们被风吹散，不复相见

　　告别

　　时光在窗外下着。这细密的夜，它剥落着童心里的雷声。潮湿的墙皮

　　我打扫房间，丢弃掉的记忆越积越多

　　一纸苍白的灯光。亮着，没有内容

　　没有任何人可以启齿。没有任何歌可以听

　　此般静默最难修复，没有可供修辞的词语

　　尤记得那时黄昏，天空的阻塞感。为什么那么遥远

　　却总能使我躁动

　　又一次

　　雨倾巢而出。每次挤出它们

　　抹布会晴朗好一阵子。她每哭泣一次

　　也会试着坚强很久。

　　那些被挤出来的眼泪昼夜沸沸

　　未来得及断句的情感，滚落一起了，拥抱一起了。积水很浅

　　却可照万象。太阳出来后，鸟鸣出来后

　　心情澄澈。积水在心里停留数日

　　然后又得，又得来上这么一次

　　空洞

　　通联我手指间的润滑油干涸。关节缝，呜呜

　　一纸杂草，散漫地走出旷野。彼此缠绕，彼此系上死结。星中的灯油已被寒冷燃尽

　　那些余温把胆怯烫皱，胆怯蜷缩成一只青虫，它吃下的日子是我这片绿叶的空洞

　　记不起空洞处写着什么诗。已失联。身体里藏着漩涡，一一剜掉那些岁月

　　有时因缺失陷入长久昏睡。清醒时，只听荷叶上柔弱鼓点。似乎我体内的声音，比一场小雨的呐喊还要微弱

　　搁置

　　月光多容易枯竭——毫无征兆的阴天

　　把刚温热的夜，再度搁置

　　天气好时也搁置过很多事情

　　它们太狡猾。就藏在几张枯燥的生活上

　　不会发光，不会发热。极易溶于夕阳坠下时的哈欠

　　等我所画的牢有光倾斜下来

　　才能于风尘中相认一口古井。井中枯竭的月光，无半点快乐涌出

　　离去吧。已没有矢口否认的原由

　　劈柴记

　　从不觉得劈柴是什么浪漫。与自由无关

　　我抡起斧子，手臂的酸吱吱作响。一下，两下

　　默默分离曾许下誓言的情人。那些情人又何尝不是纷纷失散于没有盐味的日子

　　“啪……”炉膛里的黑色成了坟墓——可这锅饭真香。我继续劈柴

　　要小心些，小心木刺与钉子。看呐，木头会挣扎

　　会哭泣，会拿走冬季

　　李栋梁，1995年夏生于江苏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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