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我还是更喜欢北方男孩。
我总觉得人往往会犯一种错误，就是偏爱用戏剧性的眼光打量现实世界。例如喜欢小人物被置于死地最后逆袭的励志故事，也相信花费半年积蓄漂洋过海来见你的才是命中注定。
但是命运往往是在不起眼的瞬间悄然降临到我们身边，甚至因为它的存在过于合理，你会把它视为理所应当。可是短短一生，“降临在你身边的人，或许正是无形之中从南到北，穿过人潮，才成为庸常里的稀奇。”
《我舔了口冬天的铁柱子，挺甜》
文丨魏 柒
1
江湖传言，在北方，冬天的时候如果你敢用自己温暖柔软的舌头去舔一舔铁柱子，你会发现它是甜的。
不过铁柱子甜不甜我不知道，眼前这个像铁柱子一样的男人肯定不怎么甜。
1小时前我从高铁上下来，终于踏上了这片给无数人带来欢乐的白色大地。40分钟前，我打电话给客栈老板，说我实在找不到去客栈的路，而且我也不敢问路，原因是北方大街上每个人看着都像社会人。老板说，我有点急事需要处理，你在车站等我。
在接下来的30分钟里，我看着沈阳站外来来往往的人群，自己脑补着在哪个拐角会突然钻出一个光头大汉，他一定戴着大金链子和大墨镜，嘴里飘着烧烤味儿，豪迈地对我说：“老妹儿，走！”
“您好，请问是周佳怡吗？”这时，身后温柔低沉的男声把我从幻想中拉了回来。我转身，面前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生，白净清瘦，有着北方人特有的高大身材，可我鼻子里没闻到烧烤味儿，倒是闻到一丝清新的洗衣粉味道，像这北方的雪，干净，让人舒心。
我意识到自己似乎盯着面前的男生看得有点久，于是忙问道：“你是客栈老板？”
男生点点头，“我叫张兆岩。不好意思，来晚了。隔壁的野猫在客栈墙上留了一个小爪印，费了好大功夫才弄干净。”
张兆岩提起我的行李箱往前走，修长的双腿迈得飞快，像一片黑色的影子，冷冽而锋利。
2
“姑娘，你老低着头干嘛？”张兆岩手把着方向盘，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我说：“室友告诉我，到东北别随便瞅人，如果别人说你瞅啥，就说瞅你长得好看，这样可以避免省际纠纷。”
室友可没教我怎么应对这种情况，我只好狠狠瞪了他一眼。清冷的风从车缝里偷偷溜进来，敷在我微微发烫的脸上，窗外阳光映在雪地里，亮堂堂一片，真的很漂亮。
没过多久，张兆岩的客栈出现在视野里。它静静地藏在一条小路的尽头，不算很大，也没有什么标榜个性的装饰，但简洁而干净。路边笔挺的白桦就像坐在我身边的男生，透着股北方的寒气。
客栈门上写着一句话：“请一定爱护卫生，否则后果自负。”我愣愣地看着这句奇葩的“宣传语”，一般客栈写的都是“欢迎回家”之类的温馨标语，让大家爱护卫生的标语我真是头一次看见，恍惚间我以为自己订了个环保局的员工宿舍。
“那个……我能问问那个自负的后果是什么吗？”
“上个月有个男的住进来，退房那天我进去打扫，里面堆满了烟头酒瓶，床单上还有用过的避孕套，然后我顺带把他也收拾了一下，他前几天刚出院。”张兆岩把我的行李箱从车上搬下来，白皙的脸上写满了不在乎。
我默默转过身，走进客栈，心里七上八下，原来这个老板有洁癖啊。
收拾好东西，我兴冲冲地跑出门，锅包肉、酱骨头、地三鲜……作为一个在南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吃货，东北那“以盆代碗”的吃法早就让我垂涎三尺。
傍晚时分，我挺着圆鼓鼓的肚子回到客栈，看到张兆岩蹲在门口，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小坏蛋，下次再把我的墙弄脏就罚你肉偿，给我撸个100遍，哈哈。”张兆岩拿着几块小鱼干，一只小花猫在它身上蹭来蹭去，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看了我一眼，对我打招呼：“回来啦？”我的脚忽然像被雪地缚住，之前以为他脸上只有冰雪，没想到笑起来也是阳光灿烂嘛。
我点点头，走过去蹲下，想摸摸小猫，谁知那小东西却突然跑开，警惕地望着我。张兆岩看到我尴尬的表情，得意地一笑：“它们都很怕生，只认我的。”
我揉揉眼睛，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张兆岩轻轻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拉起来：“好啦好啦，我免费当次导游，晚上陪你逛逛夜市吧。”
3
我本来想拒绝他，你说逛就逛，那显得我多没面子呀。但看到他脸上让人心动的笑容，不由得心软答应下来。
北方的夜市和南方其实并没有太大不同，但出来旅行，感受完全不一样的风土人情，还是会让我觉得挺新鲜的。夜市熙熙攘攘，人潮涌动，我却觉得身边的一切仿佛被按了暂停键，吆喝声离我很远，行人的表情也变得模糊不清，我晕晕乎乎，像喝醉了酒，只有身边那个高大的身影显得无比清晰。
一种异样的感觉在我心里积攒着，然后像溢出来的酒胡乱洒在纸上，蔓延出深深浅浅的痕迹。
“你瞅啥。”张兆岩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回过神来，才注意到对面有两个染着黄发的男人正盯着我。
其中一个似乎不服，挑衅道：“瞅你咋地？！”
张兆岩漆黑的眸子突然睁大，刚刚还很活泼的脸变得凶恶阴沉，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气场，虽然我是他的队友，也感到不寒而栗。
两个混混本来直面着张兆岩的眼睛，但里面的光采却渐渐暗下去，最后走了。
张兆岩挽住我的手，拉着我继续走，“刚才那两个人盯着你看，我很不爽。”他眼里的怒气依然没有消散，高挺鼻梁上的皮肤微微皱起，让我想起《动物世界》里瞄准猎物的狼。
我安慰他没事，谁叫我长得好看呢，看两眼又不会少肉。张兆岩却停下来，看着我的眼睛说：“不能随便看，只有……”
“只有什么？”我追问。
“没什么，只有撸串儿才能解决烦恼。”张兆岩重新笑起来，走向一个烧烤摊。
切，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缺德，逼着我长胖。但我心里却想着你怎么这么缺德，说话只喜欢说一半。
4
不过我万万没想到，我的旅行最后会变成这样。
出来玩之前，我千算万算，算定姨妈不会来看我这个大侄女，没想到在昨晚的某个时刻，她就那么轻轻地来了，挥挥手，在雪白的床单上留下一片殷红。
难道因为吃了烧烤？
我想起张兆岩昨晚凶神恶煞的样子，开始默默收拾行李，准备远走高飞，免受皮肉之灾。
这时敲门声却突然响起，“喂，你还没起床吗？吃点东西再睡吧。”
糟了！是张兆岩的声音！
我手忙脚乱地打开门，他一眼就看见了我的杰作，脸色一沉，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我心想完了，这是要拿账本跟我算赔偿费吧。
过了几分钟，张兆岩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糖水，另一只手拿着一盒药，止痛药。
“快喝，小心烫。”张兆岩张开嘴唇，吹吹手里的杯子，飘来一丝糖水味儿和好闻的薄荷味儿。
我乖乖接过杯子，慢慢喝下，然后说对不起，弄脏了你的房间。张兆岩翻了个白眼说，那个你不用操心，我会洗。快躺下，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温热的液体穿过我的喉咙，缓缓流向腹部，在那里停住。与此同时，温热感又由腹部向我四肢传递，我感受到全身似乎都被张兆岩的暖心举动轻轻包裹，十分温暖。尤其是我的心脏，不知道是因为红糖水太热还是张兆岩对我关怀备至，一直砰砰乱跳。
当然，我还没丧失理智。我好不容易来了趟东北，怎可轻易毁于姨妈来袭，于是我软磨硬泡求他带我去好玩儿的地方。张兆岩细心地理理我的衣领，无奈地说：“附近有个溶洞，就去那儿吧。”
我坐在张兆岩的车上，心里有一群小鹿，哦不，东北虎跳来跳去。
“放心，我不会把你卖到山里的。虽说是溶洞，但也是个景点，到处都是摄像头。”张兆岩看我不说话，估计是以为我在害怕。
笨蛋，谁怕你了。
我第一次进到溶洞，这里朴实无华，只有水和石头，亿万年的历史就在脚下，我忽然想到，这片溶洞可能见过恐龙，猛犸，拿着长矛的猿人，而现在它又见到了我们。能够一起跳进这条时间河流的人，仿佛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
忽然，我意识到自己头顶盖上了一片软软的东西，温热的触感让头皮微微发麻。“小心，这里面的石头常常滴水，把头打湿就不好了。”张兆岩宽大的手像一把伞，把我遮住。
我忽然希望这里没有摄像头，没有游客，只有我，和张兆岩。
5
毕业旅行很快结束，我的手机已经收到不少公司的邀约，是来之前投的简历回复。
我站在客栈门口，张兆岩坐在柜台后面，神情冷漠：“下次和男票来玩，还可以*。”
我看了他一眼，在眼眶里的温热液体流出来之前赶紧转头：“谁还要来你这破客栈。”
走出大门的时候，我隐隐听到背后传来一声鼻子抽泣的声音。
我想，这应该是幻觉。
回到熟悉的南方，一切按部就班，我面试，收到一些offer，但又全部推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放弃这些心仪的工作，可心里似乎认定有个地方在等着我，虽然那里寒风凌厉，遍地都是社会人，但我想去。
时隔不久后，我踏上了同一条路，这次坐的是飞机，快一些。
出站，打车，到客栈。我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张兆岩爽朗的笑声，但笑声里又混杂着女生甜美的打骂声，我加快脚步，结果看到张兆岩和一个甜美的女生一起坐在客栈前的长椅上，笑得热烈。我又想起那个传说，如果你尝一尝冬天北方的铁柱子，会发现那是甜的，然后是撕心裂肺的痛。
我转身离开。
“周佳怡！”张兆岩的声音里带着丝惊讶，还有……惊喜？
我的肩膀上出现了几根修长的手指，手指的主人把我扳过来，正对着他。
“我还没找你，你怎么就来了？”
我揉揉鼻子，问道：“你*干嘛？你在这里不是过得很好吗。”
张兆岩说，好个屁，那天我走后他恨不得立马追上来，但这客栈是他老爸去世后唯一留下的东西，让他好好守着，不能说走就走。他找了好久，才终于找到刚才那个姑娘，也是个洁癖，还很喜欢猫，张兆岩雇她帮忙照看一段时间客栈，自己准备飞到南方来*。
张兆岩哭丧着脸说：“我机票都订好了，退票又要交手续费，你说怎么办。”
张兆岩牵住我的手，脸上的冰山早已化作一江春水，流进我的心窝。
“那就好，我正缺个老板娘，全职，*，不接受辞职，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做梦都愿意啊。
编辑：k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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