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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克利斯朵夫(上、下)读后感10篇

2018-02-13 21:29:01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约翰.克利斯朵夫(上、下)读后感10篇

  《约翰.克利斯朵夫(上、下)》是一本由罗曼.罗兰(法)著作,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78,页数:2388,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约翰.克利斯朵夫(上、下)》读后感(一):约翰•克利斯朵夫

  看完《A Beautiful Mind》之后,我不禁产生了一个疑问电影为何会起这么个名字主人公纳什自幼显示出过人的天赋,一篇关于博弈论的论文使此前统治学术界150年的亚当斯密学说顿时黯淡无光。他后来进入美国国防部,参与破译敌国密码工作。由于任务的绝密性和危险性,他只能悄悄地行动,连自己太太也不敢吐露一个字。在极度紧张压抑状态下,他不幸迷失在无法抵御的错觉中,患上了精神分裂症。然而病魔无法阻挡他对数学理论孜孜不倦追求。通过意志力量,他一如既往地继续工作,最终获得了诺贝尔奖。

  这里所说的“美丽心灵”,不同于通常所谓的“心灵美”。纳什的伟大,主要体现在过人的禀赋、顽强毅力、学术的造诣,而并非在于给身边人带来的慰藉和福祉。凡逆天之人,必遭天妒,他的才具孕育出世间难得一见奇葩,也滋生出常人无法想象的毒瘤。我们可以发现爱因斯坦大脑顶叶的特异性,却永远无法得知这颗与众不同的大脑是如何运转的,能创造出多少种可能性天才的启蒙、天才的成长、天才的求索、天才的铸就,每一个环节都如此神秘、如此脆弱、如此“美丽”。

  凡人仰慕天才,可是大众对于自己的偶像或是敬而远之,或是妄下论断。天才往往不信任自己的成就,认为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信手拈来;他们也无法理解凡人,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个世界进行对话。唯有几颗超然于时代的心,能够运用敏锐的洞察力及细腻笔触,将天才的人生密码转化为肉眼凡胎可以识别的文字,构建起一座通达彼岸桥梁

  ——写在阅读《约翰•克利斯朵夫》之前。

  约翰•克利斯朵夫出生于19世纪后期德国莱茵河畔的一座小城,其祖父父亲都是公爵的御用乐师。由于家庭的熏陶,克利斯朵夫自幼便与音乐结下了不解之缘。当他第一次用稚嫩的小手触碰钢琴的黑白键盘时,其富于幻想特质便表露无遗:

  …………

  这些音符有如田野里的钟声飘飘荡荡,随着风吹过来又吹远去;细听之下,远远的还有别的不同的声音交错回旋,仿佛羽虫飞舞;它们好像在那儿叫你,引你到窎远的地方……愈趋愈远,直到那神秘的一角,它们埋进去了,沉下去了……这才消灭了!……喔,不!它们还在喃喃细语呢……还在轻轻的拍着翅膀呢……这一切多奇怪!好像是些精灵鬼怪。

  但最美的是用两个手指在两个键上同时按下去。那你永远不会知道是什么结果的。有时两个精灵是敌对的;它们彼此生气,扭打,怨恨,起哄,声音变得激昂了,叫起来了,一忽儿是愤愤的,一忽儿又是很和平的……——有些精灵却奉承你,诱哄你,其实它们也只想咬人,而且都是火辣辣的。克利斯朵夫不知它们要什么,它们勾引他,使他神摇意荡,差不多脸红了。——还有一些相亲相爱的音,在那儿互相搂抱,好似两个人的亲吻;它们是妩媚的,柔和的。这是些善良的精灵:它们笑靥迎人,脸上没有一丝皱痕;它们喜欢小克利斯朵夫,小克 利斯朵夫也喜欢它们;他含着眼泪听着,一遍又一遍地把它们叫回来。那是他的朋友亲爱的、温柔朋友……

  …………

  克利斯朵夫就是这样地在音响的森林中徘徊,觉得周围有无数陌生的力量,偷偷地觑着他,呼唤他,有的是为了抚慰他,有的是为了要吞掉他……

  他也时常旁听父亲所属乐队的排练。由于年纪太小,理解力有限,使他如痴如醉的往往是一些平庸作品。但便是一个伧夫俗物所配制的音乐,也有一股强烈生命力,能把天真的心灵激发出狂风骤雨。甚至由俗物唤引起来的幻想,比那些使劲拖曳他的强有力思想更神秘更自由:因为无意义动作与废话并不妨害心灵自身的观照……

  …………

  在那些乐章中,有飞奔的马,刀剑的击触,战争的呐喊,胜利的欢呼……他听到一片海洋的声音,就在他身旁,只隔着一道沙堤。这片海洋是什么东西,要把他怎样摆布,克利斯朵夫连一点观念都没有。他只意识到这海洋要从堤岸上翻过来,那时……啊,那时才好呢,他可以完全快乐了。只要听着它,给它宏大的声音催眠着,一切零星的悲痛与耻辱就都能平复下来;固然这些感觉还使他伤心,可是再没有可耻与侮辱的意味: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差不多是甜美的了。

  …………

  天才关键词No.1:富于幻想。

  有一天,大公爵请来了名噪一时青年音乐家哈斯莱,他将亲自指挥乐队演奏他的作品。克利斯朵夫曾听祖父现场演绎过他的歌剧,当时就感动得内牛满面,并下定决心成为哈斯莱那样的音乐家,写出像哈斯莱那样美妙的作品。这次为了想见到自己心仪的偶像,他已经好几晚睡不着觉了。演出大获成功,哈斯莱在这座小城受到了当年瓦格纳在拜罗伊特时的拥戴。克利斯朵夫的祖父与哈斯莱相熟,便借会面之机将孙子拉过去见这位音乐家。哈斯莱笑眯眯地抱起孩子,很亲热地向他问长问短。克利斯朵夫觉得在他心爱的大人物的臂抱中那么快乐,那么幸福,便毫无拘束地回答哈斯莱的话,并与其订下了“柏林之约”:等自己长大成为一名音乐家的时候,定要上柏林拜访这位偶像。

  光明流星在小城的天空照耀了一晚之后,克利斯朵夫精神上便受到确切不移的影响。在他整个的童年时代,哈斯莱便是他的模范。学着哈斯莱的样,六岁的孩子也决心要写音乐了。其实好久以前,他已经不知不觉地在那里作曲了。对一个天生的音乐家,一切都是音乐。只要是颤抖的、震荡的、跳动的东西,大太阳夏天,刮风的夜里,流动的光,闪烁的星辰,雷雨,鸟语,虫鸣,树木的呜咽,可爱可恶的人声,家里听惯的声响,咿咿呀呀的门,夜里在脉管里奔流的血,——世界上一切都是音乐;只要发挥自己的想象力用心去听就是了。他的所见所感,全部转化为一首首小调,平时有意无意地哼着。可是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自己更不必说了。

  然而祖父注意到了一切,他把克利斯朵夫的即兴作品逐一记录下来,编成了一部四乐章的套曲,取名为《童年遣兴》,并准备将作品包装一下献给大公爵,作为孙儿在音乐界的进身之阶。看着自己的“成就”,克利斯朵夫不免有些飘飘然了。从那天起,因为他是个作曲家,他就开始作曲了。连字还不怎么写得起来,他已经在家用账簿上撕下纸片,涂着蝌蚪似的音符了。可是为了苦苦追求自己有什么思想,怎么写下来,他反而什么思想都没有了,只知道自己要思想。

  自满往往是天才最大的绊脚石,幸而有一个跟音乐界八字扯不上关系的人走进了他的生活——舅舅高脱弗烈特,一个卑微、谦抑、随和,但又通情达理流浪汉。克利斯朵夫常常夜里跟着舅舅到河边散步。舅舅一边走,一边在黑暗里唱起来。他的声音很轻,有点儿嘎,像是闷在心里的,一二十步以外就听不清。但它有一种动人真切味儿,可以说是有声音的思想;从这音乐里头,好像在明净的水里面,可以直看到他的心。克利斯朵夫从来没听到这样的唱,也从来没听到这样的歌。又慢,又简单,又天真,歌声用着严肃的、凄凉的、单调步伐前进,从容不迫,间以长久的休止,——然后又继续向前,逍遥自在,慢慢的在黑夜里消失了。它仿佛来自远方,可不知往哪儿去。清明高远的境界并掩饰不了骚乱不宁的心绪恬静外表之下,有的是年深月久哀伤。歌声一停,克利斯朵夫便激动地问道:

  “那是什么啊,舅舅?告诉我,您唱的是什么啊?”

  “我说不出是什么,就是一支歌。”

  “是您编的吗?”

  “不,不是我编的!那是一支老歌。”

  “谁编的呢?”

  “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歌?”

  “不知道……”

  “是您小时候的歌吗?”

  “我出世以前,我父亲,父亲的父亲,父亲的父亲的父亲以前,一向就有的。”

  “好怪!从来没人跟我提过。”

  他想了一会,说:“舅舅,您还会唱别的吗?”

  “会。”

  “再唱一支别的行不行?”

  “干吗再唱别的?唱一支就够了。我们要唱的时候,不能不唱的时候才唱。不能唱着玩儿。”

  “人家演奏音乐的时候不是来了一曲又一曲吗?”

  “我唱的那个不是音乐。”

  孩子愣住了。他不十分明白,可并不想要人解释。的确,那不是音乐,不是一般的音乐。他又问:“舅舅,您是不是也编歌呢?”

  “为什么要编?各种各样的歌都有了。有的是给你伤心的时候唱的;有的是给你快活的时候唱的;有的是为你觉得累了,想着远远的家的时候唱的;有的是为你恨自己的时候唱的,因为你觉得自己是个下贱的罪人,好比一条蚯蚓;有的是为了人家对你不好,你想哭的时候唱的;有的是给你开心的时候唱的,因为风和日暖,天朗气清,你看到了上帝天堂,他是永远慈悲的,好像对你笑着……一句话说完,你心里想唱什么就有什么歌给你唱。干吗还要我编呢?”

  “干吗要编?为的要做个大人物啊!”孩子一肚子全是天真的梦想

  “干吗要做大人物?”

  “为编些好听的歌呀!”

  高脱弗烈特又笑起来:“你想编些歌,为的要做个大人物;你想做个大人物,为的要编些歌。你倒像一条狗追着自己的尾巴打圈儿。你越想编歌越编不了歌。要编的话,就得跟它们一样。你听啊……”

  月亮刚从田野后面上升,又圆又亮。地面上,闪烁的水面上,有层银色的雾在那里浮动。青蛙们正在谈话,草地里的蛤蟆像笛子般唱出悠扬的声音。蟋蟀尖锐的颤音仿佛跟星光的闪动一唱一和微风拂着榛树的枝条。河后的山岗上,传来夜莺清脆的歌声。

  这些夜里的声音,克利斯朵夫听过不知多少次,可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真的!还用得着你唱吗?……他觉得心里充满着柔情与哀伤。他真想拥抱草原河流、天空,和那些可爱的星。高脱弗烈特和他谈着星辰、云彩,教他辨别泥土空气,和水的气息,辨别在黑暗中飞舞蠕动,跳跃浮游的万物的歌声、叫声、响声,告诉他晴雨的先兆,夜间的交响曲中数不清的乐器。

  一天晚上,恰好舅舅不唱歌,克利斯朵夫忽然想起把他费了许多心血,觉得非常得意的作品,挑一个唱给他听。他要表示自己是个了不起艺术家。舅舅静静地听完了说:

  “多难听,可怜的克利斯朵夫!”

  克利斯朵夫懊丧得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来。高脱弗烈特带着可怜他的意味又说:

  “为什么你要作这个呢?多难听!又没人硬要你作。”

  克利斯朵夫带着哭声嚷道:“可是为什么您要说它难听呢?”

  高脱弗烈特神色泰然地望着他,回答道:“它无聊,它没有意思,所以难听……你写的时候,心里就没有什么可说的。干吗你要写呢?”

  “我不知道,”克利斯朵夫声音怪可怜地说。“我就想写一个好听的歌。”

  “对啦!你是为写作而写作的。你为了要做一个大音乐家,为教人家佩服才写作的。你骄傲,你扯谎:所以你受了罚,你瞧!谁要在音乐上骄傲、扯谎,总免不了受罚。 音乐是要谦虚真诚。要不然还成什么音乐呢?那不是对上帝不敬吗?亵渎上帝吗?他赐给我们那些美丽的歌,都是说真话老实话的。”

  克利斯朵夫听了这话很不服气,然而他心里明白舅舅是对的。有时他为了出气,故意捣鬼,把名家的作品冒充自己的唱给他听,倘若舅舅偶尔认为要不得,他就乐死了。可是舅舅并不着慌:“这也许写得很好,可是没说出一点儿意思。”——他从来不愿意听平时的那些音乐会。不论作品多美,他总是打哈欠,表示不胜厌倦。他说:

  “你瞧,孩子,你在屋子里写的那些,全不是音乐。屋子里的音乐好比屋子里的太阳。音乐是在外边,要呼吸到好天爷新鲜的空气才有音乐。”

  ——古典乐迷往往不屑于听民歌,其实追本溯源,古典音乐从民歌中采撷了无穷无尽的素材。民歌源于自然,表现人们真挚情感,而这两点是任何成功的作品所必须具备的要素。

  罗曼罗兰是《贝多芬传》的作者,因此克利斯朵夫的性格也是以贝多芬为原型塑造的。

  继7岁那年首次登台演奏《童年遣兴》之后,克利斯朵夫便被视为“神童”,并在11岁时加入了宫廷音乐联合会。然而,这个体职位的背后,却充满了辛酸无奈:人家要他演奏的音乐,一大半是他不喜欢的;他喜欢的作品,却被乐队的同事嗤之以鼻。但凡有什么贵宾到了,或者因为爵爷们兴之所至,克利斯朵夫都会被召进公爵府中,替那些附庸风雅的笨蛋演奏。奏完以后大家随便夸奖一阵,带他见这个见那个,就像介绍动物园里的珍禽异兽一样。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偏偏家里人还不识趣,总以为接近权贵是件无比光荣的事。随着克利斯多夫的声名鹊起,家中时常迎来一些友人的光顾,他们不懂音乐,却又妄谈音乐。克利斯朵夫耿直的天性受不了这一套,他鄙视亲友们的奴颜媚骨,厌恶圈内人士的恶俗,这也为他常年与评论界的抗争,以及终生不被人理解埋下伏笔。

  这种波澜不惊的生活并没能维持多久。祖父的意外辞世,使家庭经济危机瞬间爆发。父亲在重压之下,竟染上了酗酒的毛病。为了避免父亲将挣来的钱拱手交给酒店老板,克利斯朵夫只得硬着头皮请大公爵批准由他按期代领父亲在乐队的薪水。通往爵府的道路突然变得如此漫长,原本20分钟就可以到了,这回竟走了1个钟点。想到要去公然揭破父亲的恶癖,他的傲气实在受不住。说出自己的来意后,办事员那副夹杂着讥讽和怜悯的神气,又进一步刺激了他那敏感的神经。克利斯朵夫不禁回想起平日里同事们对自己的客套,那究竟是器重还是哀怜,是同情还是侮辱?

  就这样,克利斯朵夫在14岁时成为了一家之主。除了在乐队供职外,他还教学生弹琴。学生的年纪往往比他大,在音乐方面其蠢无比,却热衷于卖弄风情和传播八卦新闻。克利斯朵夫每天摸黑起床教书,常常来不及吃中饭就得赶往乐队,晚上再去爵府弹一二个小时的琴,折腾到半夜才能回家。工作之余,他仍见缝插针坚持创作。谋生的烦恼、职业的无聊,反而刺激了他的幻想。换了一种无牵无挂的生活,他可能随波逐流,得过且过。现在每天只有一二小时的自由,他的精力就在那一二小时之内尽量迸射,像在岩石中间奔泻的急流一样。一个人的力量只能在严格的范围之内发挥,对于艺术是最好的训练。在这一点上,贫穷不但可以说是思想的导师,并且是风格的导师;它教精神与肉体同样懂得淡泊。因为生活的时间不多,他反倒过了双倍的生活。

  克利斯朵夫在羁绁之下参透了自由的价值;他绝对不为无聊的行动与言语而浪费宝贵的光阴。他天生是多产的,兴之所至,往往下笔不能自休,思想虽然真诚,可是毫无选择:现在他不得不利用最短的时间写出最丰富的内容,那些缺点就给纠正了。在他个性酝酿成熟的那几年内,他养成了一种习惯,把音乐看作一种确切的语言,每个音有每个音的意义;他痛恨那些言之无物的音乐家。

  克利斯朵夫一心想在作品中表现真实的自我,但是他根本还没看清自己的真面目,甚至不敢正视镜子里那张疲态尽显、又丑又俗的面具。教育斧凿的痕迹还很深,克利斯朵夫所做的一切,只是从前人的幻象中摸索,想找出他自己。就像贝多芬的第一和第二交响曲,虽说流露出了一些青春期的诙谐和张扬,但更多的还是莫扎特的影子。即便绞尽脑汁,他对自己真正的性格仍只有一种朦胧的感悟。然而,一种胜利的执着念头在他胸中燃烧;当他筋疲力尽,不胜厌恶地在人生的臭沟中挣扎的时候,也是那个念头在支持他!那是一种渺茫而强烈的感觉,感觉到他将来的成就。

  克利斯朵夫抱着这样的心情,把他的一叶扁舟在时间的洪流中直放出去,目不旁视,危然肃立,把着舵,眼睛直望着彼岸。

  天才关键词No.2:生活的历练。

  多紧张的年月! 无休无歇!辛苦的工作没有一点儿调剂。没有游戏,没有朋友。克利斯朵夫以为每天坚持创作,乃是实现人生目标的唯一正途,孰不知曲为心声,生命之弦如果绷得太紧,时间一长,思维便会失去弹性。年轻的音乐家自然想不到这一层,可罗曼罗兰替他想到了。于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克利斯朵夫遇见了生平第一位朋友:奥多。

  奥多出生于商贾之家,平日穿着考究,生活很有节律,与粗线条的克利斯朵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为同龄人,但奥多阅历尚浅,加之天性娇弱胆小,因此很自然地听命于专断的克利斯朵夫。他羡慕克利斯朵夫的精力充沛、独立不羁,而克利斯朵夫也佩服奥多的温文尔雅、落落大方。他们有着类似的苦恼和共同的理想,所以一拍即合。对于两颗充溢着渴望且亟待释放的心灵而言,彼此吸引的究竟是共性还是差异,也就不重要了。

  在对待这段友情的问题上,脱离了乐谱的克利斯朵夫仍然将其富于幻想的特质表现得淋漓尽致。且看初次会面后他写给奥多的信:

  …………

  我的灵魂!没有认识你之前我是怎样的忧郁怎样的孤独!你的友谊对我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昨天我是幸福了,幸福了!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是的,你别怀疑,我们的相识是命运决定的:它要我们结为朋友,做一些大事业。朋友这个字多甜蜜!哪里想得到我竟会有个朋友的?噢!你不会离开我的罢?你对我是永远忠实的罢?永远!永远!……一块儿长大,一块儿工作,我把我音乐的奇想,把在我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古怪东西,你把你的智慧与惊人的才学,共同合作,那才美呢!你知道的事情真多!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聪明的人。有时候我很着急:觉得不够资格做你的朋友。你这样高尚,这样有本领,居然肯爱我这样一个俗物,我真是感激不尽!……好,星期日见罢!——天哪!要跟你分别整整的一星期!而两天以前,我还不认识你呢!我真不懂,没有你跟我做朋友的时候,我怎么能活了那么些年的!……我心里只有你。你得爱我啊,我的灵魂!你得像我爱你一样的爱我!我是你的,你的,从头到脚都永远是你的。

  …………

  说是友人信札,但怎么看都更像一封情书。谁规定友情和爱情不能是一回事?你瞧,在之后的一周,克利斯朵夫天天心烦意燥。终于到了星期日,奥多准时而至,可是克利斯朵夫已经等了快有一个钟点。一见到好友,克利斯朵夫便奔过去,嘎着嗓子招呼他:你好。奇怪的是,尽管他们的内心波涛汹涌,面对面时却半天也憋不出句话来,只得别扭地赞美几声天气,而那样的话一经说出口,彼此之间的隔阂便显露无遗。两个孩子的感情在离别的一星期内所达到的高峰,没法在现实生活中维持, 而一旦重新相见之下,第一个印象便是发觉各人想的全是虚幻的。唯一的办法是放弃那些幻象,但他们不能毅然决然地承认这一点。

  回去之后,克利斯朵夫又开始惨淡经营,比蜜蜂更耐性更巧妙:只凭一些平淡无奇的零星的回忆,居然把彼此的友谊和他们自己都构成一幅美妙的图画,他花了一星期的时间把对方理想化,然后到星期日见面,再次经受一回现实的嘲弄。

  长此以往,克利斯朵夫逐渐找到了幻想与现实的平衡点,而这也标志着两人蜜月期的结束。奥多不再惹人怜爱,相反,他的胆怯懦弱、缺乏主见、不讲原则,放在其他人身上,定是要被克利斯朵夫鄙视的。而克利斯朵夫的不修边幅、藐视权贵,也让奥多极不适应。

  有一天,克利斯朵夫看见奥多跟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亲热地谈着笑着。克利斯朵夫的脸都气白了,追问之下,方知说话的是奥多的表兄弟。类似的纠纷要是发生在过去,两人大可一笑了之,但此时的奥多却被克利斯朵夫过度的嫉妒心和控制欲给惹恼了。事后,克利斯朵夫平心静气地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太霸道了。他的忠诚不二与容易冲动的天性,第一次经验到爱情,就把自己整个儿给了人,要别人也整个儿地给他。他不答应有第三者来分享友谊。自己早就预备为朋友牺牲一切,所以要朋友为他牺牲一切不但是名正言顺,而且是必需的。经过这件事后,他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不是为配合他这种顽强的性格而存在的,他所要求的是不可能得到的。

  而奥多对克利斯朵夫的爱,更像是娇小的宠物依赖于主人的庇佑,一旦发现对方无法尽到保护人的义务,爱情之火便自然而然地熄灭了。

  还有一次,克利斯朵夫和奥多爬进了一个私人树林,结果给守卫劈面撞见,大骂一顿,还威吓着说要送去法办,然后态度极难堪地把他们赶了出来。在这个考验中,奥多一点显不出本领:他以为已经进了监狱,哭了,一边还愣头愣脑地推说,他是无意之间跟着克利斯朵夫进来的,没留神到是什么地方。赶到逃了出来,他也并不觉得高兴,马上气咻咻地责备克利斯朵夫,说是害了他。克利斯朵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叫他“胆怯鬼!”他们很不客气地抢白了几句。奥多要是认得归路的话,早就跟克利斯朵夫分手了;他无可奈何地跟着克利斯朵夫;他们俩都装作各走各路。

  雷雨即将来临。天上阴惨惨的,已经堆满了大块的乌云。服从惯了的奥多这回也hold不住了,他声音颤动着说:“阵雨来了。该回去了。”可是已经太晚了。霎时间天雷滚滚,两人从头到脚都浸在倾盆大雨里。他们在无遮无蔽的荒野中,半小时的路程内没有人烟。奥多咬着牙齿,气疯了,对克利斯朵夫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阵雨过后,他们都已经狼狈不堪。其实,克利斯朵夫平时衣衫不整惯了,再糟些也算不了什么,但那么整洁又那么讲究穿著的奥多,就不免哭丧着脸;他好像不脱衣服洗了个澡。奥多受了这番打击,连生气的力量都没有了。

  自从出了这件胡闹的事,两人也不明言,但自然而然地少见面了。他们勉强通信,可老是注意着字句,写出来的话变得冷淡无味,大家灰心了。这段照耀过他们一生中几个月的友谊就此隐没了。

  同时,新的爱情就要来占据克利斯朵夫的心,使别的光明都为之黯然失色。这次跟奥多的友谊,其实只是未来爱情的先导罢了。

  哪个少男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初恋之花无比绚烂,但往往难以修成正果,因为爱情的意识总是先于爱情的认识。坠入爱河的少男少女总以为自己小小的心灵可以一辈子维系住这凶猛而贪婪的激情。作为过来人,杰罗姆毫不客气地指出:Ah, young folk! Do not rely too much upon that unsteady flicker. It will dwindle and dwindle as the months roll on, and there is no replenishing the fuel. You will watch it die out in anger and disappointment. To each it will seem that it is the other who is growing colder.

  初恋的季节,正是一个人用愉快而得意的梦境来麻醉自己的时光。此间的少年,时时刻刻想着爱情,然而理想中的对象该是哪种人物,却始终还没确定。TA们老是有新的计划代替旧的计划;每个计划来的时候,总看得很认真,信念很坚定。但不论什么理想,只要接触到现实就会立刻退让。一朝看到了一个不甚理想的,但比较切实的真正的人物走进了自己的圈子,就极容易把他们的梦想忘掉。克利斯朵夫的女友萨皮纳是个毫无头脑的女人,只因为慵懒到了一定境界,便将克利斯朵夫深深地吸引住了。因为特别,所以好奇;因为好奇,所以联想;因为联想,所以失真;因为失真,所以幻灭。唯独经历过爱情的人,才明白心灵的契合乃是开启婚姻幸福之门的钥匙。

  只有个别幸运儿能走出初恋的轮回。对大多数人而言,尽管这是段不成功的经历,但好歹能帮助他们看清人性、认识社会。涉世不深的孩子们,每当有异性投来关注的目光,抑或主动搭讪时,便以为别人对自己有意思,再仔细一琢磨,竟发现自己一直以来也是爱着对方的。谬也!慰问你饮食起居的人,或许只是因为无聊,想说说话解解闷,或许是认为在当今社会,傻蛋已是珍稀物种,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不把玩把玩就弃掉,岂不可惜?别人不在意你的缺点,也不一定就是宽容的表现,或许TA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你要是不识相,提及敏感问题,对方的脸色立马就水土不服了。

  弥娜便是一个典型案例。她第一次接待克利斯朵夫时表现得无比亲热,把客人哄得神魂颠倒。可是第二天,当克利斯朵夫以家庭教师的身份再次踏入她家的门槛时,弥娜便换上了一副冷若冰霜的神色,装作大人气派。这一巨大的反差令克利斯朵夫困惑不已,他寻思了半晌,要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她。其实他并没得罪她;弥娜对他的感情,不多不少跟之前一样,就是说完全不把他放在心上。那天她对他笑脸相迎,无非是由于女孩儿卖弄风情的天性,喜欢随便碰到一个人就试试自己的媚眼的力量,哪怕是个丑八怪,她也会这样做一下来打发打发时间。可是到了第二天,对这个太容易征服的俘虏,她已经全无兴趣。她把克利斯朵夫很严厉地打量过了,认为他是个又丑又穷,又没教养的男孩子,琴弹得很好,可是手脏得厉害,饭桌上拿叉的样子简直要不得,吃鱼的时候还用刀子!所以在她眼里,他一点没有可爱之处。 她很愿意跟他学琴,甚至也愿意和他玩儿,因为目前没有别的同伴。她对克利斯朵夫并不比对一头家畜多关心一点。要是她在最冷淡的日子还会向他挤眉弄眼,那纯粹是由于忘形,由于心里想着别的事情,——或是单单为了不要忘掉习惯。克利斯朵夫自然不懂得女子心理的这些复杂的变化,——而且表面比实际更复杂。

  要是早些阅读罗曼罗兰的书,人生就可以少走许多弯路,甚至不屑于走那些弯路。

  阿达的故事让我回想起自己的一段经历。她叫Yee,是网上认识的。当时的我刚离开校园,还在庆幸自己可以从此不再见到那些目光呆滞的理科女生,且不知天高地厚地认为the world is my oyster,自有美满的姻缘等待着我。同克利斯朵夫一样,笔者也曾对爱情充满向往:Ms. Right与我,必定像赵明诚和李清照那样情投意合,每天徜徉在文艺的海洋中,品味诗意人生。Yee在QQ空间里贴出了一些妙文,把我唬得如痴如醉——这不正是我苦苦寻觅的dreamboat吗?不知道自己是天真还是傻,居然没想到那些文章也可以是抄来的。循着文如其人的思路,我迫切地恳求与其见面。后面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我就这样结识了一个集缺点之大成的女生。如果不是自己“鲜加加”玩什么网恋,此等货色是不可能进入我的世界的。走到这一步,也别说男女朋友,就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在摆脱噩梦之前,我只得以caseworker的心态去研究这个来自另一世界的怪物。

  第一,撒谎成性。Yee自称是上外法学系的,我一开始信以为真,毕竟交友之道贵乎于诚,刚认识别人,谁会想到第一件事去查学生证?后来跟Yee的同学聊天,才知道她就读于某医科大专,之前曾冒充过复旦医学系学生,企图经过一番包装后向怪蜀黍骗些零花钱。如果说学历造假好歹有利可图,另一些谎言就纯粹是损人不利己白开心了。譬如说她生父是飞行员,后来病故,现在的爸爸是后爹……

  …………

  克利斯朵夫受不了人家扯谎,而阿达偏偏扯谎扯得厉害。她一刻不停的,泰然自若的,面对着事实说谎。

  …………

  第二,爱慕虚荣。一方面表现在攀比心理,看到同学用N73,自己就要买N95,看到别人的皮夹子比她的好看,便动起了收集各式钱包的念头;另一方面表现在附庸风雅,剽窃文章便是最直接的佐证。后来她逐渐意识到,何必辛辛苦苦上各大网站搜索呢,从我的博客里调用几篇现成的英文,贴在自己空间里冒充普林斯顿大学的高材生,那多有面子啊!

  …………

  阿达绝对不聪明,而这还不过是她最小的缺点。要是她承认不聪明,克利斯朵夫觉得倒也罢了。然而虽然只知道注意无聊的事,她还自命风雅,很有自信地判断一切。她谈论音乐,对克利斯朵夫解释他最内行的东西,而她的意见与否决都是绝对的。你根本不用想去说服她,她对什么都有主张,都能领略,自视甚高,顽固不化,虚荣心极重,对什么也不愿而且不能了解。

  …………

  第三,低级趣味。剥去虚荣的外衣,便露出低俗的本质。在Yee的辞典里,古灵精怪=谎话连篇,逛书店=看色情小说,二人世界=ML……明知我有CN情结,笃信“万恶淫为首”,还一个劲地在我耳边灌输她和前BF的72式。

  …………

  克利斯朵夫现在明白了,——她的用意是要使他丢人,使他羞辱,因为他在道德方面和她抗衡,因为他抱着与她敌对的信仰而要惩罚他,要把他的人格降低到跟普通人一样,把他踩在脚下,使她感觉到自己作恶的力量。他不明白:为什么多数的人要把自己和别人所有的纯洁一齐玷污而后快?为什么这般猪狗似的东西,乐此不疲地要在垃圾中打滚,要浑身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才快活?……

  …………

  第四,嘬天嘬地。有一种鱼,只能生活在2℃的水中,高一度得死,低一度也活不成。Yee就是这样一条难伺候的鱼,平时稍不如意,便一个电话打过来,兀自骂骂咧咧几小时。丹田之气如此雄浑,连帕瓦罗蒂都自叹不如。只记得当时我一按接听,连“喂”字都没说出口,话筒那边已经传来源源不断的声音。于是我将手机放回抽屉中,随便点播一部欧美大片,等电影结束后,再拿出手机,滔滔江水仍连绵不绝。移动有个密友包,每月可享受3000分钟的免费通话。实践证明,套餐满额不算,每月还得贴进去100多元话费。后来Yee貌似发现了我的作弊行径,于是话说到一半,会冷不防冒出几个问题,譬如某某是否对她有意思,她跟李若彤比谁更清纯,一旦我回答问题时被正义感冲昏头脑,那么水漫金山就怨不得别人了。

  …………

  阿达有种永远不会厌足的需要,要说些傻话,把毫无意思的字说上几十遍,要捣乱,要刺激人家,要惹人厌烦,要撒一阵野。克利斯朵夫非听她不可,还得发表意见。

  …………

  导致我和她彻底决裂的是一场由音乐会引发的风波。笔者总是天真地以为,凭借自己的影响力,可以将这个迷途女子扶上正轨。我不指望一个成天听劲爆舞曲的家伙能懂得如何欣赏古典音乐,但是借音乐会之机,参观一下闻名遐迩的上海大剧院,总是没理由拒绝的吧。富丽堂皇的布景,绚丽高亢的共鸣,这不正是讲究排场的她所向往的吗?提前两个月我就和她约好了,可是就在音乐会之前几天,她开始以各种理由拒绝同往,似乎音乐厅是个不祥之地,她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踏入这道门槛。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一个人面对美好的事物,不仅不感念生而为人是多么幸运,反而千方百计地想要逃避?还是老辣的罗曼罗兰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

  阿达恨音乐,——尤其因为她完全不懂,并且找不到一个空隙来攻击这个无形的敌人,来伤害克利斯朵夫的热情。倘若她用轻蔑的口吻谈论音乐,或是鄙夷不屑的批评克利斯朵夫的曲子,他只是哈哈大笑;阿达虽然懊恼之极,结果也闭上了嘴,因为知道自己可笑。

  多少女子多少男人都和阿达一样,他们不能在人生中有所创造:作品、儿女、行动,什么都不能,但还有相当的生命力,受不了自己的一无所用。他们但愿别人跟自己一样的没用,便竭力想做到这一点。他们鼓励这种欲望,尽量把一切活着的、喜欢活着的、有资格活着的,加以摧毁;而摧毁的程度当然要看他们的力量如何:有些是小规模的,仅仅以周围亲近的人作对象;有些是大举进攻,以广大的群众为目标。把伟大的人物伟大的思想拉下来,拉得跟自己一般高低的评论家,还有以引诱爱人堕落为快的女孩子,是两种性质相同的恶兽。

  All work and no play makes Jack a dull boy; All play and no work makes Jack a mere boy.

  一年以来克利斯朵夫都做了些什么呢?为他的艺术,为他的灵魂,为他不朽的生命做了些什么呢?没有一天不是白过的,不是糟蹋掉的,不是玷污的。没有写过一件作品,只有一大堆混乱的欲念纷至沓来,互相毁灭。狂风、尘埃、虚无,……他的志愿有什么用?要做的事一件也没做到,而所做的全是跟志愿相反的。他做了一个他不愿意做的人:这便是他生活的总账。

  如释重负!一年以来把他束缚着的情欲之网突然破裂了。他的生命奋发之下,所有的锁链都松解了,摆脱了别人,也摆脱了自己。

  正如爱情是灵感迸发的源泉,失恋乃是提炼灵感的契机。他的思想已经积聚了太久,心中装满的宝藏膨胀得快要爆了。他唤起各式各样的梦境,可是一切都乱七八糟,他的思想好比一个杂货栈,稀有的宝物、珍奇的布帛、废铜旧铁、破烂衣服,统统堆在一间屋里。其中有的是互相击触的和弦,像钟一般奏鸣的色彩,像蜜蜂般嗡嗡响着的和声,像多情的嘴唇般笑盈盈的调子。有的是幻想的风景,面貌,各种热情,各种心灵,各种性格,文学的或玄学的思想。有的是庞大的无法实现的计划:什么四部剧、十部剧,想把什么都描写为音乐,包括各式各样的天地。还有的是暧昧的、闪电似的感觉,都是突然之间无缘无故激发起来的,说话的声音,路上的一个行人,滴答的雨声,内心的节奏,都可成为引子。

  然而他活泼的生机不容许他长时间地以这种烟雾似的幻梦为满足。他厌倦了幻想,想要抓住梦境。——可是从何下手呢?这一个跟那一个都显得一样重要。他把它们翻来覆去,一忽儿丢下,一忽儿又捡起……不,可是不能重拾的,它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了,一个梦绝不给你连抓到两次;它随时随地都在变,在他手里,在他眼前,在他眼睁睁地瞧着的时候已经变了。他的梦过去了,他自己也过去了。他的思想,唯有他不去碰它的时候才有生命;凡是他能抓握到的都已经死了。这真是当太尔式的痛苦:仰取果实,变为石块;俯饮河水,水即不见。

  为了缓解他的饥渴,他想乞灵于已经获得的泉源,从他之前的作品中寻求慰藉……可是那种饮料简直受不了!这不冷不热的东西,这种乏味的音乐,便是他的作品吗?他莫名其妙,不懂当初怎么会写出来的。这些作品里使他最气恼的是谎话。舅舅的叮咛一直回荡在他的脑海中。他脸红了。他谈着爱情,仿佛瞎子谈论颜色,全是东遮西拾,人云亦云的俗套。而且不只是爱情,一切的热情都被他当作高谈阔论的题目。——固然,他一向是力求真诚的,但光是想要真诚还不够:问题是要真能做到;而一个人对人生毫无认识的时候,又怎么能真诚呢?靠着过去一年的经历,他才能发觉这些作品的虚伪,才能在现在和过去之间突然看出一条鸿沟。

  他打定主意,从此不受热情驱策决不写作。他也不愿意再去捕捉自己的思想,发誓除非创作的欲望像打雷似地威逼他,他是永远放弃音乐的了。

  他这么说着,因为他明明知道暴风雨快来了。

  所谓打雷,他要它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发生就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发生,因为他的灵魂就是雷雨的仓库。一年之中有几个月是阵雨的季节,同样,一生之中有些年龄特别富于电力,使霹雳的爆发即使不能随心所欲,至少也能如期而至。

  整个的人都很紧张。雷雨一天一天地酝酿着。白茫茫的天上布满了灼热的云。没有一丝风,凝集不动的空气在发酵,似乎沸腾了。大地寂静无声,麻痹了。脑海中激流涌动,嗡嗡地响着;整个天地等着那愈积愈厚的力爆发,等着那沉甸甸的高举着的锤子打在乌云上面。又大又热的阴影移过,一阵火辣辣的风吹过;神经像树叶般发抖……随后又是一片静寂。天空继续酝酿着雷电。

  这样等待的时候自有一种悲怆而痛快的感觉。虽然你受着压迫,浑身难过,可是你感觉到血管里头有的是烧着整个宇宙的烈火。陶醉的灵魂在锅炉里沸腾,像埋在酒桶里的葡萄。千千万万的生与死的种子都在心中活动。结果会产生些什么来呢?

  有时不免空等一场。阵雨散了,没有爆发;你惊醒过来,脑袋沉沉的,失望,烦躁,说不出的懊恼。但这不过是延期而已;阵雨早晚要来的;要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它爆发得越迟,来势就越猛烈……

  瞧,它不是来了吗?……生命的各个隐蔽的部分,都有乌云升起。一堆堆蓝得发黑的东西,不时给狂暴的闪电撕破;——它们飞驰的迅速使人眼花缭乱,从四面八方来包围心灵;尔后,它们把光明熄灭了,突然之间从窒息的天空直扑下来。那真是如醉若狂的时间!…...奋激达于极点的原素,平时被自然界的规律幽禁在牢笼里,直到这时才突围而出,在你意识消灭的时候统治一切,显得巨大无比,莫可名状。你痛苦之极。你不再向往于生命,只等着死亡来解放了……

  而突然之间是电光闪耀!

  克利斯朵夫快乐得狂叫了。

  欢乐,如醉如狂的欢乐,好比一颗太阳照耀着一切现在的与未来的成就!唯有创造才是欢乐。唯有创造的生灵才是生灵。其余的尽是与生命无关而在地下漂浮的影子。人生所有的欢乐是创造的欢乐:爱情、天才、行动,——全靠创造这一团烈火迸射出来。

  创造,不论是肉体方面的或精神方面的,总是脱离躯壳的樊笼,卷入生命的旋风,与神明同寿。创造是消灭死。

  克利斯朵夫受着光明照耀的时候,一阵电流在身上流过,使他发抖了。这种情形,往往是在几小时的胡思乱想,意气消沉之后发生的,尤其是想着别的事,或是谈话或是散步的时候。乐思把他渗透了:有时是单独而完整的一句;更多的时候是包裹着整部作品的一片星云:曲子的结构、大体的线条,都在一个幕后面映现出来;幕上还有些光华四射的句子,在阴暗中灿然呈露,跟雕像一样分明。那仅仅像一道闪电;有时是接踵而至的好几道闪电;而每一道光明都在黑暗中照出一些新的天地,但这个捉摸不定的力,往往出其不意地漏了一忽儿脸,会在神秘的一隅躲上几天,只留下一道光明的痕迹。

  克利斯朵夫一味体验着这种灵感的乐趣,对其余的一切都厌弃了。有经验的艺术家都知道灵感是难得的,所以他们尽量挤压自己的思想,把其中所有的神圣的浆汁吸收干净,甚至还常常加些清水。可是克利斯朵夫年纪太轻,太有自信,他只愿意产生一些从头至尾都是自然而然流出来的作品。没有问题,那时正是他精神上最丰富的时代,然而即使灵感在目前还没有枯竭的危险,克利斯朵夫也已经明白单靠灵感是永远培养不起一件整部的作品的。思想出现的时候差不多总是很粗糙,必须费很大的劲把它们去芜存精。并且它们老是断断续续、忽起忽落的;倘使要它们连贯起来,必需羼入深思熟虑的智慧和沉着冷静的意志,才能锻炼成一个新生命。

  克利斯朵夫相信,在他内心骚扰的那种暧昧的力,必然有一个确定的意义,而这意义是和他的意志一致的。从深邃的潜意识中踊跃出来的自由的本能,受着理智的压迫,不得不和那些明白清楚而实际上跟它毫不相干的思想合作。在这种情形之下,作品不过是把两种东西勉强放在一起:一方面是克利斯朵夫心中拟定的一个伟大的题材,一方面是意义别有所在而克利斯朵夫也茫然不知的那些粗犷的力。

  他低着头摸索前进,受着多少矛盾的、在胸中互相击撞的力的鼓动,在支离灭裂的作品中放进一股暗晦而强烈的生命。

  天才关键词No.3:驾驭灵感。

  一切民族、一切艺术,都有它的虚伪。人类的食粮大半是谎言,真理只有极少的一点。人的精神非常软弱,担当不起纯粹的真理;必须由他的宗教、道德、政治、诗人、艺术家,在真理之外包上一层谎言。这些谎言是适应每个民族而各个不同的:各民族之间所以那么难以互相了解而那么容易彼此轻蔑,就因为有这些谎言作祟。真理对大家都是一样的,但每个民族有每个民族的谎言,而且都称之为理想;一个人从生到死都呼吸着这些谎言,谎言成为生存条件之一。——罗曼罗兰

  自从克利斯朵夫意识到自己有了簇新的精力,他对于周围的一切,对人家过去教他崇拜的一切,对他不假思索而一味尊敬的一切,都敢于正视并肆无忌惮地加以批判了。由自身的“为赋新词强说愁”,他看出了所有艺术的虚伪。

  在克利斯朵夫眼中,艺术的虚伪大体可分为以下三方面:

  一、艺术家的虚伪。

  纵观艺术发展的各个阶段,从中世纪、文艺复兴、巴洛克、洛可可、古典主义、浪漫主义、印象主义,到20世纪纷繁复杂的艺术门类,总是由一小部分旗手通过创新奠定了时代的主旋律,这才引得大队人马竞相效仿,形成所谓的流派。没有人会怀疑始作俑者的真诚,然而那些跟风者究竟是怀有同样的热情,抑或只是顺应时代的潮流,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巴赫,这位三百年如一日的人物,承前启后的祖师,也脱不了诳语,脱不了流行的废话与学究式的唠叨。他的赋格曲呈现的是七宝楼台式的繁琐纤细,充斥着闭塞的气息,显然是关在屋子里创作而成的。古典派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的作品缺少自由灵动,有时是一种情绪用音乐修辞学的滥调加以扩大的;有时只是一种简单的节奏,一种装饰的素描,循环颠倒,翻来覆去,用机械的方式向各方面铺张、发展。此等对称的,叠床架屋的结构,——奏鸣曲与交响乐——使克利斯朵夫大为气恼,他认为这是泥水匠的而非音乐家的工作。浪漫派就更加是个笑话,在门德尔松是那种过分的忧郁、高雅的幻想、四平八稳而言之无物;在韦伯是虚幻的光彩、枯索的心灵,用头脑制造出来的感情;李斯特是个贵族的教士,马戏班里的骑师,又是新古典派,又有江湖气,高贵的成分真伪参半,一方面是超然尘外的理想色彩,一方面又是令人厌恶的卖弄技巧;至于舒伯特,是被多愁善感的情绪淹没了,仿佛沉在几里路长的明澈而毫无味道的水底里。

  克利斯朵夫对于浪漫派的指摘似乎有些偏激,这是源于他所代表的贝多芬与后期音乐家在创作风格上的不可调和。作为古典主义向浪漫主义过渡时期的代表,贝多芬的浪漫更多展现的是一种宏观层面的华丽气场(譬如《皇帝》),不似后期音乐家将浪漫细化到微观个体。舒伯特、韦伯和门德尔松一生追求唯美,而唯美必然意味着超现实的夸张。这或许可以作为一种不真诚,但是对于业余爱好者而言,我们只需注重最直观的听觉享受,而又有哪一双耳朵能对唯美说不?至于淳朴的舒曼,虚伪的罪名决不能加之于他:他天生具有一种近乎神经质的浪漫。他在无数的小作品中把生命一点一滴全部灌注进去,而从来不说一句不是真正感觉到的话。然而舒曼也有他自己的问题:在其最真挚的语言中,恰恰包含了日耳曼民族的虚伪性。音乐是心灵的镜子,而且是铁面无情的镜子。一个德国音乐家越天真越有诚意,他越暴露出种族的弱点——动摇不定的心境,婆婆妈妈的感情,缺少坦白,伪装的理想主义,看不见自己,不敢正视自己。

  二、表演者的虚伪。

  所谓的名家范本,与作曲家的初衷总还是有些出入,本质上属于自作主张的代言。用现代钢琴弹奏贝多芬,在歌剧院演绎李斯特的沙龙音乐,以同等的乐队编制展现维瓦尔第的悸动和马勒的阴森,虚张声势的骚动,一板三眼的激昂,合唱班庄严地吟诵一个多情少女的羞怯《自白》......联系现实,S.H.E的劲爆摇滚《不想长大》,正改编自莫扎特的《第40g小调交响曲》;张学友在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中高唱《一千个伤心的理由》,还不时与观众飞吻互动,演艺圈的虚伪比比皆是。

  三、观众的虚伪。

  怎样的作品就有怎样的观众。克利斯朵夫环顾四周,只看见一张张恬然自得的脸,他们默认听到的一定是美的,一定是有趣的。他们怎么敢自动加以批评呢?对于那些人人崇拜的名字,他们是非常尊敬的。凡是跟这些名字多少有些关系的,他们心里一概认为“妙不可言”。

  既然认清了艺术本体、载体和受体的虚伪,克利斯朵夫就决意表露自己不稍假借的真诚,对任何人任何作品都不留余地。又因为他做什么事都不能不走极端,便说出许多荒唐的话骇人听闻。旁人起初只是付之一笑,然而听多了也不免会感到厌恶。更有甚者,他胆敢当着大公爵的面毁谤亲王们仰慕的那些大师。大公爵冷冷地回答说:“听你的话,有时人家竟会疑心你不是德国人。”

  这句报复的话,从那么高贵的人嘴里吐出来,克利斯朵夫在德国的前途算是完了,只是当时还没意识到而已。

  他又一次带着自己的作品站上了小城的舞台。可是比起7岁时的盛况空前,这回大公爵跟他怄气,拒不出席;听众也不比主子殷勤,有三分之一的座位空着。其实也难怪,大部分人感兴趣的是音乐家而非音乐;而且一个跟普通人没有分别的音乐家,显然不及一个儿童音乐家那么有卖点,能够教傻瓜们开心。

  克利斯朵夫曾经预言,这部由崭新的创作理念所孕育而生的作品定会引起不小的争议。可是他不在乎。一个人怕闹笑话,就写不出伟大的东西。要求深刻,必需有胆子把体统、流俗和压迫心灵的谎言统统丢开。倘若要谁都不吃惊,就只能一辈子替平庸的人搬弄一些他们消受得了的平庸的真理,永远也踏不进人生。大家很可能嘘他,他有把握不让大家安静的。然而颇具讽刺意味的是,一曲又一曲的音乐尽管奏下去,场子里却寂静无声。有种寂静无声是因为大家感情冲动到极点,快要涌出来的缘故。但眼前的寂静简直是一无所有。大家仿佛睡着了。每一句音乐都掉在漠不关心的深渊里。克利斯朵夫的心都凉了。

  对于这场演出,所有的报纸全是大同小异的论调:“风格非常繁琐。缺少灵感。没有旋律。纯粹是头脑的而非心灵的产物。只想独创一格。”其实他的失败不足为奇。 第一,作品还不够成熟。第二,把这刺头教训一顿乃是大快人心之事。第三,作品还太新鲜,艺术一定要积满了成年累月的油垢,方始有人了解。但克利斯朵夫等不了那么久。凭着青年人目空一切的气概,他决心进入评论界,企图拨乱反正,把整个时代的口味彻底洗刷一番。

  对于评论界,我们往往没什么好印象,总觉得这帮家伙一无真才实学,二是打着学术的幌子在进行人身攻击。即便实诚如克利斯朵夫者,也难免会发表一些过激的言论。在他的笔下,指挥被降格为因循守旧的“打包匠”或手舞足蹈的“马戏班骑师”;演奏家“堆着笑脸,头发掉在眼角上,在2小时的音乐会中解决了技术上最大的困难,却连莫扎特的一曲简单的行板也弹不像样”;歌唱家粗俗笨重的嗓音和浮夸做作的腔派,让克利斯朵夫说不清自己的眼睛跟耳朵哪一样更难受;而听众不加选择、不分场合的鼓掌,更是为他所不齿。到这还不算完,他又将炮口挪向评论界,把同业骂得体无完肤。其中某位仁兄胆敢攻击哈斯莱,这令克利斯朵夫气愤到了极点,不禁大叫起来:“反了!反了!难道你除了王法以外,不知道还有别的法纪吗?天才决不给你拖上庸俗的老路的。他创造法纪,他的意志会成为大家的规律。”

  常言道:“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评论界本就是庸才俗物的避难所,他们目睹了乐坛大牛一个个遭罪,正在幸灾乐祸当中,转眼间竟发现自己也成了punching bag,是可忍孰不可忍!同行之间的默契一朝被克利斯朵夫破坏,他们立刻把他看作国民公敌了。这些老江湖深知读者历来倾向于全盘接受他们的言论,至于文章的形式,也很有讲究。辩论不适合简单的头脑,所以还不如直捷了当地肯定一切,最好是否定一切。否定比肯定加倍有力。这是可以从重心律直接推演出来的:把一颗石子从上面丢下来,不是比往上抛更容易吗?因此他们宁可用一些阴险的、挖苦的、侮辱的短文,逐日刊登在显著的地位,把傲慢的克利斯朵夫形容得非常可笑,从来不指出他的姓名,但一切都描写得十分明显。他们把他的言论改头换面,弄得荒谬绝伦;又讲他的轶闻秘史,往往事出有因而一大半是凭空捏造的,而且编得非常巧妙;还攻击他的外表、面貌、服装,勾勒出一幅漫画。因为听到再三再四的说,大家终于觉得克利斯朵夫真是这副模样了。

  说起日耳曼民族,人们脱口而出的往往是严谨、坚韧等字眼。但是根据笔者对德奥同胞的了解,大多数老百姓都天性乐观、极其淳朴、热爱自然,或许赫尔曼•黑塞才是该民族的代表。这种群体意识的错位,大抵是因为历史上曾经出过几位在评论界的高压下苦苦挣扎而永不言败的猛男,譬如亨德尔、贝多芬和克利斯朵夫这样的人物。面对圈内的口诛笔伐,克利斯朵夫采取了各个击破的战略,最终累得筋疲力尽。他真该学学鲁迅,等各方的挑衅积累到一定境界时,才发表那篇面向所有人的《再论雷峰塔的倒掉》,一举封天下之口。

  最近钓鱼岛那档子事,闹得最凶的大抵是以下几类人:1.理智爱国者——尊重历史,积极组织游行示威,坚持钓鱼岛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2.民族主义者——中日大仇不共戴天,唯有杀得鬼子片甲不留,方能解心头之恨;3.公报私仇者——平日里受尽了日本企业和民众的欺压,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跟着大伙扬眉吐气一把;4.趁火打劫者——以爱国的名义打砸抢烧,将日本在华商铺洗劫一空,满载而归;5.跟风起哄者——此类人多出自内地,笃信“枪杆子里出政权”,反正这仗真要打起来,也是沿海地区当炮灰,导弹落不到他们头上。其指导思想可归结为“内地背黑锅,沿海去送死”。

  同样,克利斯朵夫的反对者中也存在那么些股势力:有的和他见解不同,因而据理力争;有的不忍目睹本民族的音乐大师遭到羞辱,因而愤愤不平;有的平日里受够了克利斯朵夫的窝囊气,终于发现圣斗士也有歇菜的一天,赶紧群起攻之;有的觊觎克利斯朵夫第一小提琴的位子,想浑水摸鱼,取而代之;还有的见到路人掉进井里,便不假思索去搬石头。

  众叛亲离。公爵容不下他,乐坛容不下他,小城也容不下他。正当克利斯朵夫陷入绝望之际,他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昔日的偶像——哈斯莱的身影。噢,哈斯莱,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又有何妨,只要你懂我。克利斯朵夫想起了柏林之约,他不能再等了,这是为求生存的最后一次努力。

  章台柳,章台柳,一别十数载,尚识故人否?

  克利斯朵夫倒换了几辆车才摸到了偶像的住处。可是见到真人后,他的心里却不由地一阵难过。明明是哈斯莱,可又不像哈斯莱:头已经秃了,身子发胖了,皮色发黄了,一副瞌睡的神气。他驼着背,两手插在打绉的上衣袋里,脚下曳着一双旧拖鞋,衬衣在裤腰上面扭作一团,钮扣也没完全扣好。克利斯朵夫嘟囔着向他通报姓名,他却睁着没有光彩的倦眼瞧着他,机械地应了一声“想不起”;接着他叹了口气,往半榻上倒下身子,把靠枕堆在自己周围。

  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随着哈斯莱的声名鹊起,他的周围自动形成了一个由文学家、画家和评论家组成的粉丝群。这批人整日为哈斯莱歌功颂德,而他又不具备坚强的性格,终于渐渐迷失在了恭维声中。相比之下,克利斯朵夫应该感到庆幸,在自满的当口,身边有位敢于犯颜直谏的舅舅。哈斯莱过于信任自己的天赋,时常标新立异走极端,结果受困于一些虚幻的境界,对实际的人生完全隔膜了。他成了一艘漫无目标的航船,不知不觉地只想懒懒地享受人生:好吃好喝,无所事事,想些萎靡不振的念头,而对于从前引起他热情或厌恶的东西漠不关心了。他对自己的没落比谁都清楚,但又竭力不去反思人生。

  克利斯朵夫的精神寄托便是这样一个人物。年轻人硬着头皮说起生活的苦闷,世人的庸俗,思想的狭窄,自己的孤独。可是哈斯莱倒在半榻上,脑袋倚着靠枕往后仰着,半阖着眼睛,让他自个儿说着,仿佛并没有听;再不然他把眼皮撑起一忽儿,冷冷地说几句挖苦内地人的笑话,使克利斯朵夫没法再谈更亲密的话。

  克利斯朵夫失望之下,预备站起身来走了;但一想到这个毫无结果的长途旅行,他又鼓起余勇,向哈斯莱提议弹几阕作品给他听。哈斯莱不等他说完就拒绝了。

  “不用,不用,我对这个完全外行,”他说话之间大有咕噜、挖苦,和侮辱人的意味,“并且我也没有时间。”

  克利斯朵夫眼泪都冒上来了。可是他暗暗发誓,没有听到哈斯莱对他的作品表示意见,决不出去。他又惶愧又愤怒地说道:

  “对不起;从前你答应听我的作品;我为此特意从内地跑来的,你一定得听。”

  没见惯这种态度的哈斯莱,看到这楞头傻脑的青年满脸通红,快要哭出来了,觉得挺好玩,便无精打采地耸耸肩,指着钢琴,用一种无可奈何的神气说:

  “那末……来吧!”

  克利斯朵夫怀着满肚子的委屈开始弹奏了。哈斯莱不久便睁大眼睛,竖起耳朵,一种艺术家本能的敏感使他不由自主地提起了精神。听着听着,他又坐直身子,探出脑袋,把手托着耳朵,满意地笑着。一段出其不意的变调使他突然叫了一声,站了起来,跑到钢琴前面挨着克利斯朵夫坐下。曲子完了,他抓起乐谱,把刚才那页重新看了一遍,接着又看了以后的几页,自言自语地表示赞美和惊讶:

  “怪了!……亏他想出来的,这家伙!……”

  他把克利斯朵夫挤开了,自己坐下来弹了几段,一边照旧插几个惊叹词,表示又高兴又遗憾:他不由地暗中气恼,有种下意识的嫉妒,而同时也感到非常快乐。

  克利斯朵夫高兴地脸红了,情不自禁地开始解释这部作品。经过短暂的亢奋,哈斯莱又恢复了含讥带讽的心情。他回忆起早年的生活,重温着当年的希望,不禁苦笑起来。他毫不留情地埋汰克利斯朵夫的计划,好似自嘲一样,因为他在克利斯朵夫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他狠命地摧毁克利斯朵夫对人生的信念,对艺术的信念,对自身的信念。

  “你以为世界上爱音乐的人能有十个吗?唉,有没有一个都是疑问!”

  “有我啊!”克利斯朵夫兴奋地嚷着。

  哈斯莱瞧着他,耸耸肩,有气无力地回答说:

  “你将来也会跟别人一样,只想往上爬,只想寻欢作乐,跟别人一样……最苦的是没有一个人能了解你!”

  克利斯朵夫激动到极点,突然转过身来把手放在哈斯莱的手上,抱着一腔热爱,又说了一遍:“有我呢!”

  可是哈斯莱的手一动也不动;即使这青年的呼声使他的心颤动了一刹那,但瞅着克利斯朵夫的那双黯淡的眼睛并没露出一点儿光彩。

  然而克利斯朵夫分明已经读懂了他那潜藏的高傲:一个人用不着大家了解,有些心灵抵得上整个的民族;它们在那里代替民族思想;它们所想的东西,将来自会由整个民族去体验。

  天才关键词No.4:不被人理解。

  “在巴黎谁都是自由的;并且巴黎人个个聪明,所以大家都运用自由而不滥用自由: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爱怎么想就怎

  《约翰.克利斯朵夫(上、下)》读后感(二):即将来到的日子

  关于《约翰·克利斯朵夫》,一位修钢琴的朋友告诉我,它是音乐系人的圣经,因为故事里讲述的简直就是贝多芬的生平,它鼓舞着读者与人生与命运相搏斗。我知道作者罗曼·罗兰深谙音乐,而且也写过贝多芬传记,克利斯朵夫的身上透出贝多芬的影子一点也不希奇。我奇怪的是音乐天才通常都是一辈子过着孤苦伶仃穷困潦倒的生活,死后才获得世人的认同。罗曼·罗兰,这一位好像一辈子从来不愁吃不愁穿不愁花的欧洲贵族,他是基于什么样的思想下,是怎么样体会咂摸到孤独灵魂悲惨人生拼发出的张力的。

  《约翰·克利斯朵夫》我很早就有一套许渊冲翻译的版本,但是只是在很多年前一个百无聊赖的下午翻过几章,还没咀嚼出点味道就放下了,然后一搁就是多年。后来在旧书店淘到了一套傅雷先生翻译的版本,虽然当时如获至宝,但是工作繁忙,要读的书也太多,也就一直没轮上它。读书有时候看心境,最悠闲的那阵子,最喜欢看一些古典作品,和诗词散文游记。最无助与彷徨,想要放弃的时候,我终于抽出了这套书,我知道,我会从克拉夫脱的身上获得勇气与力量。它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如果说这部作品有遗憾的话,那么唯一的遗憾就是我读到它的时候太晚了一些。有些作品一直标榜着影响两代人,让人变得更坚强。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如《牛虻》。但阅读时总觉得隔了一层隔阂,代不进主人公的人生与心境。应该说,这些作品虽然好,但是有些作品更好,与《约翰·克利斯朵夫》一比便高下立判。

  克利斯朵夫也是个普通人,有着数不清的缺点,他并非出身大户人家,没受过高等家育,性格暴燥易怒,没有耐心,骄傲自负,多疑猜忌,除了拥有当时社会还无法认同的音乐天赋,没有别的特长,除了一颗赤子的纯真心灵,找不到别的多少优点。偏偏命运之神爱捉弄所谓天才,一辈子灾难如影附形,童年便丧父,在单亲家庭成长,少小便犯事匆匆流亡国外,受尽欺凌与白眼。也因为他是这样的普通,所以总能从他身上找到一些与自己相似的身影。那个童年里跟小伙伴打破头也不哼半声的约翰,被父母责罚不吃饭躲在阁楼想自杀的约翰,终于一夜长大开始懂事的约翰,孤身一人在异乡闯荡一文不名的约翰,挨过饿受过冻仍不吃嗟来之食的约翰......那个头撞南墙碰得头破血流仍然睁着坚强眼神勇敢向前的青年,仿佛正是我们自己。

  http://www.skycentre.cn/u/peterlee/archives/2007/24433.html

  《约翰.克利斯朵夫(上、下)》读后感(三):只能忍受

  “嘘!”他声音也有点变了……

  “怎么不怕呢?”他停了一会又说。“可是有什么办法?就是这么回事。只能忍受啊。”

  克利斯朵夫摇摇头,表示不接受。

  “只能忍受啊,孩子,”高脱弗烈特又说了一遍,“他要这样就得这样。他喜欢什么,你也得喜欢什么。”

  “我恨他!”克利斯朵夫对天晃着拳头,愤愤的说。

  高脱弗烈特大惊之下,叫他住嘴。克利斯朵夫自己也对刚才说的话怕起来,便跟着舅舅一同祈祷。但他心里怀着一腔怒火,虽然念念有词的说着卑恭的话,暗中对那可怕的事,和造成那可怕的事的妖魔似的主宰,恨到了极点,只想反抗。

  以上,约翰•米希尔爷爷死去后,克利斯朵夫和高脱弗烈特舅舅的对话。

  高脱弗烈特舅舅是一个颇具神秘色彩的人物。他是一个货郎,背着一个神奇的包裹,四处流浪。从不愿意在一个地方过多停留。人家帮他租了铺子,他总是在善意的感谢后,然后在一个留下钥匙,继续上路。

  他对小克利斯朵夫的音乐并不待见,“多难听”,这是他最常有的评价。他直言不讳地、又十分朴实地点出了那些虚伪的音乐的弊病。还有比大自然的音乐更美的呢?为什么你还要“做”音乐呢?

  他能哼出美妙的古歌,而当小克利斯朵夫问他是谁做的时候,他总是惊讶地回答:为什么要做呢,它们本来就是存在的。

  高脱弗烈特舅舅没有文化,不懂音乐,但他却有一颗纯净而真挚的心肠,这心肠可以让他让他整个人丰富了起来,让他能感受到美,让他能爱人。

  他对每个人怀着善意,记住每个人的好,而当和别人意见相左的时候,他总是笑笑,然后说,那应该是我错了。

  流浪中的高脱弗烈特舅舅也有过爱情。

  那是在一个乡村里的姑娘,美丽而耀眼。在她最青春欢畅的时辰,他选择远远地欣赏,衷心地祝福;在她因为事故双目失明,周遭的人都离她而去的时候,他来到她身边,教会她如何忍受生命中的不幸,如果用心而不是眼去看这个世界。等她重新开始正视生命和生活的时候,他说:我想我可以离去了。

  最后,这个以坚忍的个性生活的人也死了。死在流浪途中,死在爱人的村子。

  他和小克利斯朵夫谈论的是死亡,人类命定的归属,又或者说是命运吧。

  喜欢古希腊的悲剧,有很大原因是因为其中不乏对人类必死之命运反响和回声。但这种悲剧不是用来饮泣的,而是用来赞美的!因为其中绵延着一种力,一种反抗的力,不屈的力。正是因为这种力,使其具有了悲壮的感觉。

  总有些东西是这“妖魔似的主宰”无法掌控的。

  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无神论者。也曾认真的思考过有关这位“妖魔似的主宰”的问题。到底有没有所谓的命运、掌控者、上帝、神仙,或者其他什么称谓。

  如果有,那么我们的一生真的是命定的吗?我们是沿着既定的路线走吗?

  如果没有,那么我们的一生难到是一串串的偶然吗?遇见什么人?心头什么结?都是偶然吗?

  有时想想,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重点是未来都是不可知的,而活着的,还要继续向前。

  只能忍受吗?

  《约翰.克利斯朵夫(上、下)》读后感(四):内心的力量

  “真正的光明决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间,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掩蔽罢了。真正的英雄决不是永没有卑下的情操,只是永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罢了。

  所以在你要战胜外来的敌人之前,先得战胜你内在的敌人;你不必害怕沉沦堕落,只消你能不断的自拔与更新。

  ......

  战士啊,当你知道世界上受苦的不止你一个时,你定会减少痛楚,而你的希望也将永远在绝望中再生了罢!”

  这是傅雷先生为这本书写的献辞。

  记得高中时,反复的和同学好友把书中的话抄写下来,痛苦中满怀希望,庄重而严肃,如同对待心中的圣经。

  后来带着这厚重的两本书离家,经历许多人许多事,慢慢变得不一样。

  现在忽然看到这本书,真是觉得心中一震。

  ”献给各国的受苦、奋斗、而必战胜的自由灵魂。“

  ——罗曼罗兰

  《约翰.克利斯朵夫(上、下)》读后感(五):狂草与回声

  可以是浪漫的旅途,但绝不精致。约翰。克利斯朵夫,一个强者,用他的一生诠释了积极的意义。

  思维的狂草,在厚厚的一千多百页的书里不羁地闪耀。然而作者却是用一种理智的态度写的,像是有一个舒舒服服的位子等着我们坐下,然后再用一种超然的眼光来看待主角和其它人物,但在很多时候却忍不住将自己的情感融入了进去,命运的精彩和无奈如鼓点声般敲打在心上,回声如雷雨,剧烈而明亮。

  想象在而立和不惑间的一个人在稿纸堆间飞扬起弥漫的灰尘,或是在氤氲的咖啡香气间流出一字一句顺畅的文字,直到香气也沉寂下来,凉凉地将喧嚣炼成了优雅。

  一个个交错的灵魂却不停地在脑海里以另一种方式把喧嚣的表象撕破,吵闹地,不服地,异类似地。不一样的他们,一样地渴望一个可以确信的结论,一个心可以安家的地方。他们在路上追寻,不相信别人一贯认为的就是对的。他们是一个个乐符,有不同的力度,轻响,快慢,脆闷,亮度。罗曼罗兰是他们的指挥,指挥棒起起落落,却是一样恢弘。他背靠的是整个一代人的爱恨情仇、追求与落寞,因而再琐碎也是碎玉,没有言之无物的空虚。真实是一种力量,其本身已拥有了价值。而纷繁的世界用片段表达是情绪,用长篇表达则是震撼,尝试浮世绘的人是否有眼光、有责任心,完全可以用文字是否精准有力来判断。真实是宏大的,而借助思考的力量,才可以提炼出在之后可以继续感动我们的东西。

  指挥棒起。它拆解掉混沌,洗刷掉迷糊,在前进的路上划界。有时音乐会变得更加混乱,愤怒太多,真实更远。

  指挥棒落。发现了冷静之中的狂乱,渐渐累了,心也老了。平稳的曲调再也没有修饰,如安眠曲般散发着自然的气息。

  看似回到原点,但之前的过程激发出的,已经超过平淡的生活所能给予的。有的人活得像写意,淡淡的恬静的;有人活得像油画,精致拘谨,浓墨重彩的;有人活得像抽象画,看似杂乱却有一种不可言说的魅力。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些画的养眼,而约翰的一生就想抽象画一般,他的精彩不能望其顶背。属于一个天才的锐气和骄傲时时流露出来,不用谋篇布局,气场自然就在。

  所以看的人还是蛮过瘾的。一种对精彩的渴望。不是强者,也没有天赋,平凡的人喜欢看小人物电影,也喜欢在这样的书里获得做梦的勇气。会觉得自己太累,没空去梦想吗?会认为自己生命的力量已经耗尽,没有力气去奔跑吗?其实希望不一定离自己很遥远。最被这本书感动的不是因为他很天才,他很勇敢,他很伟大,他很努力,他终于成功,或者别的什么。最好的是因为其中积极向上的态度真的很感染人,有鲜活的感觉。你不一定要成功才能称为强者,你也未必要称为这样的人,但你一定要有一种参与在生活中的热情,用力地去想,去做,去爱,去发现,去追求,凡人的快乐和强者的,没有什么区别。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活成这样热烈的向往,所以才弥足珍贵。在普遍生活越好越神经衰弱,越伤感的时代,这是给一个人最好的强心剂。那么快乐一点吧,苦情地去自作孽,成为印象里的诗意美神,这比较无聊。悲伤是一个人的事,哭泣也是一个人的事,好好地活,才是所有人的事。自怨自怜没有用,所以迎接生命的明媚处吧。

  恣意的狂草,就宣泄出了这样生命的力量。杰克伦敦的代表作《野性的呼唤》,还有《老人与海》,《少年维特的烦恼》,其实也都是一个感觉吧。这宣泄太耗力气,才会一次次地感染人。都市里人太多,条条框框太齐整,这些感觉所附带的野性,唤起的是人们遗忘了很久的不管不顾,只有简单目标的愿望。

  再度回声,一个灰暗积满污垢的房间,关于成功就要不要脸,钱最有用,人很无奈,利益是计量人际关系的,等等黑色“真理”,在这样鲜明的阳光的照耀下剥啦啵啦地裂开,掉落。不相信的,仍然不相信。虽然理想之光离我有一定距离,做梦的勇气我还没有拥有。但证明一下,可以回声的,永远是一些人心向善的东西。

  《约翰.克利斯朵夫(上、下)》读后感(六):另外一种力量

  但世界上有些人永远做着出人意料,甚至出于自己意料的事,曼希沃便是这等人物。他们未始没有先见之明——俗语说,一个有先见之明的人抵得两个……——他们自命为不受欺骗,把舵把得很稳,向着一定的目标驶去。但他们的计算是把自己除外的,因为根本不认识自己。他们脑筋里常常会变得一片空虚,那时就把舵丢下了;而事情一放手,它们立刻卖弄狡狯跟主人捣乱。无人管束的船会向暗礁直撞过去,而足智多谋的曼希沃居然娶了一个厨娘。和她定终身的那天,他却也非醉非癫,也没有什么热情冲动:那还差得远呢。但或许我们除了头脑、心灵、感官以外,另有一些神秘的力量,在别的力量睡着的时候乘虚而入,做了我们的主宰;那一晚曼希沃在河边碰到鲁意莎,在芦苇丛中坐在她身旁,糊里糊涂跟她订婚的时候,他也许就是在她怯生生的望着他的苍白的瞳子中间,遇到了那些神秘的力量。

  关于这另外一种力量,应该不是本能,我实在想不到本能方面鲁意莎有什么可以吸引曼希沃的。或许当脑筋一片空虚后,人也会做布朗运动吧。

  把握不住能够拥有的为愚,奢望绝不可能得到的为妄。来啊,爱情啊,反正有大把愚妄。果然痒。

  《约翰.克利斯朵夫(上、下)》读后感(七):真正的光明是永不被黑暗所掩蔽

  约翰克里斯多夫大概是我最奇妙的阅读体验。

  全书如同交响乐的四个乐章这样的痕迹尤为明显。第一乐章我想应该是明朗的大调,一个少年的感官与感情的觉醒,在小天地中的自我发现,有贫穷有苦难,但是年轻人总是带着他不知哪来的勇气,紧握住哪怕一点点的希望而兴兴向荣的活着,知道英勇的受难与战斗便是他的命运。 第二乐章充满了强烈的情感,反抗也好热情也罢,都是那么的强烈,克里斯多夫横冲直撞的去征讨当时的社会的与艺术的谎言,坚持自己的真理而孤独的批判,伤痕累累的自己。可是克里斯多夫从未缺少过的便是勇气。第三乐章就像通常的慢板一样,流淌着温和恬静的气氛,我们看到了感人的友谊、看到了爱情,这些艺术家的人生中汲取养料的河流。第四乐章越是走向终点越是交织着冲突,是内心的疾风暴雨,差不多一切都要被摧毁了,但结果仍趋于清明高远之境,透出另一世界的黎明的曙光。

  克里斯多夫的一生隆隆而过,读的时候千回百转的各种念头想要诉说,最后随着结局悄然的平息。读罢内心异常的满足,仿佛做了一个梦,有疾苦有欢愉,最后全都归于平静。今天与一位老师聊到,“净”是个神奇的中国字,去掉了水就是争。大概这就是克里斯多夫的一生吧,从争到净。他争的永远都是值得尊敬的生命本身,便是如此令人敬畏。

  下面是一些未经整理的杂感,仅供自留:

  1、个人觉得本书的第一个高潮来自苏兹,这个可爱的老人,被约翰克里斯朵夫的音乐唤起了生命,仅仅读了两行乐谱便眼眶湿润了,颤抖着双手喜极而泣,作为读者也不免被传染而感动。克里斯多夫并不知道,他打开了一扇尘封已久枯萎的心灵,仅仅是一滴水便足以滋养新生。在这样一个没有节场没有主流媒体的小村庄,没有任何的宣传和随波逐流,也没有反对声的打扰,苏兹和他的朋友们发自内心的喜欢着克里斯多夫的音乐。而当克里斯多夫面对最最失意的人生打击,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是苏兹拯救了他,这一整段读的都特别牵挂,苏兹老的已经迈不开腿的身体,得知克里斯多夫的到来,那无法抑制的喜悦,给予这个青年最温暖的胸怀,捧上最最真诚的心灵,完全不顾了自己的身体。你可以理解么,是克里斯多夫曾经带来多大的力量让一位老者能如此掏心掏肺的付出,所以我说这是一种救赎,克里斯多夫拯救了心灵,苏兹又拯救了克里斯多夫的心灵。

  不过克里斯多夫的表现多少让人有点生气,他不礼貌,不会感谢,甚至也不懂得照顾老者的脚步,他干涸的内心又盈满了,他大步的走向了自己的未来,留下了奄奄一息的苏兹。我知道,苏兹是愿意奉献生命的,因为与他这条命是克里斯多夫又给的,我只是恨这孩子的不懂事。只是随着阅读感到,确实这就是克里斯多夫,直到生命的尽头他依然记得苏兹曾经带给他的爱,那也是足够了。

  2、对西方古典乐多了一些思考。古典在我们这如今其实还是阳春白雪,大家常以为是高雅艺术,只得远观不可亵玩,倘若是演出便总是叫好,就是这样的一种形态。可是读着克里斯多夫,会发现音乐就像吃喝拉撒一样稀松平常,充斥着西方人整个的人生,大多数家庭都拥有钢琴,大多数人不论是小姐贵族还是工人主妇,都多少会弹奏几下乐器。这是一种完全的浸泡,是一个细微之处都拥有音乐的社会。这也许就是西方的积淀,对于克里斯多夫来说,音乐是一种抒发,所想所感用音符记录,就跟咱们古人喝了酒作诗一样的真情吐露。而到了我们东方人去热爱音乐,倒更多的变成了一种教条式的学习,乐趣少了不少,听音乐是一件正襟危坐的事儿,这味道便也不对味了。

  胡适认为所谓民主,并不是什么条条框框的全套秩序的交接,而且微小的琐碎的生活细节孕育而出的生活习惯。古典乐也一样,就是那么简单,不是吗:)

  3、罗曼罗兰的文笔与思想,亦是相当惊人。1)他对人物的描写好像是深入到了骨髓,性格正反面的博弈分析,直射心底的难以表露的隐晦也一览无遗,每一个小人物都是人间百态的映射,使得我们读的同时也不忍要叩问一下自己的内心,审视每个决定之后的自私。2)而完全精神世界的描述也相当的丰满,对于克里斯多夫每一个生命历程的思想变迁,用我完全想不到的笔法来抒发,犹如从一个梦游的人眼中看到听到的世界,时而穿越到一个更高的阶层。恕我无法举例说明,这种曼妙的体验只有自己读了才能领会。这样的精神层面的描述在国内小说中并不多见(当然我读书也少),记忆中《四世同堂》很较多的心理描写刻苦铭心,但是很少超脱到现实之上,罗曼罗兰经常大段的文字在精神的美学世界里徜徉,这点很是特别。3)借着克里斯多夫的眼和内心,毫不留情的剖析眼下的社会、文化界,炮轰那些装裱之下的虚伪,其中关于民族关于音乐的种种见解,这一些也颇为深刻。我相信,只有融会贯通于音乐、美学、诗歌、历史等等的丰富的内心,以及艺术家特有的敏感及想象力,才能写出如此富有内涵的巨作。

  4、我们跟着克里斯多夫走过了德国、法国、瑞士,这也是一场旅行,看到每一个国家、民族、人民。克里斯多夫在法国一年,看到的还只是浮于表面的虚伪,他便以为这便是法国了,直到奥利维的带领才深入了群众,看到这个民族的铮骨。我是在想,克里斯多夫花了一年,都未曾看到一个民族的真相,我们这些旁人,仅仅匆匆而过的旅行者,靠着书或电影,又怎能通过自己虚无的观察去下定义呢。

  5、设身处地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有些不苟之事此情此景便也觉得顺理成章。比如奥利维。他们的友谊如此感动人心,奥利维几乎就是克里斯多夫的港湾。虽然两人的性格极其不同但是互相吸引,没走几步便迫不及待的吸附在一起,两人的相处也犹如家人犹如亲人犹如爱人,他们彼此汲取彼此生长,因为对方而改变了一些,这样的爱的高贵的许多,他们彼此知道,读者知道,可是我想这样的友谊在后人的描述中,只会是一对好基友的故事吧,撺掇在某些名人轶事中偷笑。再比如阿娜。这是两颗同样热烈的心灵的触碰,你会觉得那是多么的自然,第三者?是的,可为何就是觉得完全可以理解呢。所以人类啊,在别人背后说三道四一件事情的时候,又知道多少事情的全部面目呢?又是否设身处地的去想一想。所以越来越不想去表达观点,害怕自己的武断与偏见。

  6、通过克里斯多夫的内心,才觉得自己大概稍微触碰到了艺术家的内心轨迹,克里斯多夫是天生的艺术家,因为他的生命力,而每个人的不同人生阶段是不同的,对自己不同阶段的看法也是时常会有变化的。所以,及己,听古典确实应该系统的听,系统的了解,再做判断也不晚。

  最后,还是要向傅雷致敬,他的序言,无论何时读到都觉得充满了力量。

  真正的光明决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间,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掩蔽罢了。真正的英雄决不是永没有卑下的情操,只是永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罢了。 所以在你要战胜外来的敌人之前,先得战胜你内在的敌人;你不必害怕沉沦堕落,只消你能不断的自拔与更新。

  《约翰.克利斯朵夫(上、下)》读后感(八):别让这生命腐烂

  “你自以为活着,自以为有了些人生经验;这一下可发觉自己什么都没知道,什么都没看见:原来你是在一个自欺欺人的幕后面过生活,而那个幕是你的精神编织起来,遮掉可怕的现实的。痛苦的观念,和一个人真正的流血受苦毫不相千。死的观念,和一路挣扎一路死去的灵肉的抽搐也毫不相干。人类所有的语言,所有的智慧,和现实的狰狞可怖相比之下,只是些木偶的把戏;而所谓人也只是行尸走肉,花尽心机想固定他的生命,其实这生命每分钟都在腐烂。”

  从人类命定的死亡角度而言,我们的确可以说是“每分钟都在腐烂”。我们正在不断的衰老下去,每分钟都在走向那个神秘的归处。然而我们却可以选择另外一种方式——燃烧。让生命燃烧起来!

  说出上面一副热血小青年嘴脸的宣言的可不是现在的我。那是是N年前的我。当时应该是高中,照例每周一都有个升旗仪式,照例都会有个表现不错的小青年做主题演讲。不才小可在下鄙人就曾经是优秀代表之一。想当年我意气风发,挥斥方遒,将学校里各种低级趣味、无聊把戏、浪费时光,等等各种陋习弊病狠批了一顿,然后振聋发聩的吼道:让生命燃烧起来。

  记得当时操场上的反应是讥笑多于赞赏的。连老师脸上都带着一种肯定不是欣赏的笑意,好像在说这孩子不会有病吧。当时我却依然故我。我清醒得记得从学校回到教室的途中,那刚冉冉升起的太阳穿透我身体时的感觉。真的好好像燃烧了。

  那可真是光辉岁月啊。

  那些光辉岁月的豪言壮语令人感动——当然可能只是令我感动——但毕竟是稚嫩的。年青的生命还没经历过多少命运的敲打。那让他受过伤的爱情,那些误解,那些不真诚,那些付出,那些无法传递的爱和思念……就让他觉得好像自己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人。但这苦痛毕竟是不真实的,是布尔乔亚的苦痛,是浅薄和虚伪的苦痛。

  但这些苦痛毕竟是有益的。它让他的心在流血,然后流血却让他清醒,当然,抑或是流血过多的虚幻的眩晕感。总之他找到了方向,他知道自己要上哪儿去。他为之奋斗过。

  现在呢,这个已经衰老,但却仍然自觉怀有一个童心的“老人”现在怎样呢?

  他还活着。他还挣扎着。

  他仍然没有经历过什么实际的苦难,但精神上的是足够的。他总感觉有无数的东西缚在自己的身上:衰颓的身体、令自己厌恶的欲念、安于现状妥协、不思进取的放弃、时而闪现的黑暗……这一切的“恶”层层包裹着他。但这腐烂的表皮下面还有年轻的血液和气息在涌动!

  正是因着这年轻的血液和气息,他把自己逼上另一个起点。尽管他现在仍时常后悔,但这都是他预料到的。他正是因为预料到这些,才把自己逼上这地步的。

  他必须这样做,他不能就这么放过自己!他不能就这么腐烂下去。

  天啊,你可别这样腐烂下去啦!!!

  《约翰.克利斯朵夫(上、下)》读后感(九):读约有感

  这是我很喜欢的一部小说,在里面,我看到了世间百态,又或是常态吧。里面所涉及的人物之朵,性格之丰满,使我眼花聊乱。不得不钦佩罗曼罗兰丰富的阅历。在文中描述的各种各样的糟粕思想中,我竟然发现我的想法也有其中的影子。以前只是惊奇于自己的某些不健康的想法,但从未剖析过自己、批判过自己。读了此书后,我开始反思自己,纠正自己。

  克里斯朵夫的力,他所表现的生命的激昂和生生不息,使我激动不已。觉得应该象他那样过才是不惘此生,但是就象我读尼采的强力意志时,我十分激动,这才是生命的本质,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觉得应该是这个样子,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样。

  人生就是一个不段探索、不断思索的过程,我们可以迷茫、可以沮丧、但我们要前进。

  《约翰.克利斯朵夫(上、下)》读后感(十):约翰.克利斯朵夫

  我把这本巨著看成是描写、分析人生状态的案例集。当然,约翰.克利斯朵夫的一生是主案例。这是一个人类精神生活的理想范本。约翰.克利斯朵夫是得天独厚的。崇高、强健的灵魂和艺术天赋与生俱来。他的一生为生计挣扎过、被俗世戏弄欺辱过,也与之毫不妥协的战斗过。可他几乎不曾有精神上的犹豫、彷徨、苦恼。他一生坚定、勇猛地追求着真、善、美、爱,并以音乐作为表达、创造的载体。俗世的苦难促使他的精神趋向成熟、圆润。另外,约翰.克利斯朵夫还有奥利维埃、格拉奇夫、舒尔茨……那么多soul mates出现在他的生命中。甚至临死他都在欣赏、追求美妙的音乐。你不得不羡慕约翰.克利斯朵夫的一生。你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人类精神生活的理想范本。

  羡慕归羡慕,俗世中的人又怎样呢?本书更大的贡献还在于是描写、分析了形形色色的人生状态的小案例。忍辱负重、一生没有自我的贫苦家庭的母亲,正值青春年少、只知感官享受的健康少女,为弟弟牺牲的姐姐,受儿子胁迫的母亲,奸猾的商人,对什么都感兴趣又什么都不意的年轻人,情感爆发的精神压抑者、精神强健、行动软弱的奥利维埃、天使般的舒尔茨……小说几乎描述分析了与约翰.克利斯朵夫相关的每一个人的人生状态。很少有小说是用论述、分析的笔法来描写人物的,但作者运用这种看似枯燥的手法相当得心应手,分析到位且充满灵气,相当引人入胜。论述、分析与小说人物自己的言行心理,使人物能在不多的字数中富有内涵并栩栩如生。正是这种手法,使作者能深刻地描写出众多的人生状态。在这众生相中,间或能看到自己的影子,不禁反思自己的人生状态。

  人的一生怎样才算值得?约翰.克利斯朵夫是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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