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恋爱成就感，是对方变得越来越像我了。
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从披着玻璃幕墙的都市高楼，辗转到了映着巍峨雪山的小镇天台。
干燥的山风钻进我们的脖子里，连搁在窗边的玫瑰花茶也逐渐散去余热。
「恋爱中的成就感」的话题，让我们在这个透风的天台咖啡馆，消磨了一个下午。
“啊？！”我和亮司，两个直男的反应如出一辙，像是寒风中擦出的燥热火花。
我脱口而出：“哇，这句话很直男耶。”
亮司接了茬：“我理解的恋爱成就感，是对方因为跟我谈恋爱，变成了她喜欢的样子才对吧。”
林聪明并没有急着反驳我们，她不急不慢地呷了一口冷掉的玫瑰花茶，接着往下说。
反向成就感
“能变成她，
也是我在恋爱中最大的成就感。”
来自 林聪明
这句话听起来傲慢，但我真的打心里就这么认为的。
有一次，我们趴在床上玩手机，她兴冲冲地给我看她的微信界面，“你看，我把你置顶了。”不仅置顶，还把我备注改成“第一名”。
意思是，我是她第一名喜欢的人。我看了还挺开心的，结果她看看我的手机，说你怎么没把我置顶啊，备注也没改？
我说：“没必要吧。”
气氛凝固了一会儿，她自顾自碎碎念：“你不给我起备注也行，那我把我微信名改成「宇宙第一名」。你不置顶我，我就不停给你发消息，那你对话框里还是我排最前面……”
我在心里既抱歉又别扭，但我真的很怕自己露出什么马脚，被她知道我同样很喜欢她。
还记得恋爱一个月纪念日那会儿，我提前给她买了一件她想要了很久的白衬衣，想用“这衣服在打折，随手买的”做理由送她。
没想到她率先拉着我坐下，把一双球鞋摆在我面前，“快看，这鞋我挑了好久，特别适合你。”
我穿上去，刚刚好。她告诉我，这是她偷偷翻看我鞋子的码数买的。
“还行吧”，我说，趁着气氛把衬衣拿出来，都没说“送你”，她就开心到抢去试穿。
她其实什么都看得特别明白，但不说破，我呢，每每在这样的时刻，都觉得真好，她的坦率和勇敢，平衡了我的怯懦。
无论她做错什么事，都能找到自洽的理由，外加一句“你有意见就反驳我啊。”她知道我有多喜欢她，她一发脾气，我就只能沉默。
好笑的是，在我发现她出轨时，她的回应仍然是“你为什么不想想自己的问题”，和那句“反驳我”。
我痛恨这句话。它像是一道伤痕，刻在我的身上，甚至遗留到了现在这段恋爱。
记得我和女友吵过一次架，是因为我加班到凌晨，让在家的她等了很久。
当时我工作到烦躁，接电话听到她发脾气的声音，下意识就想用沉默来应对。
“你到底在干嘛，说话啊！”她急了。
我突然恼火起来，低声吼她：“我在工作啊我在干嘛，你喊我回家，我就要丢下工作不用管了是吗？让你先睡有这么难吗？”
她说：“我问你几点下班是我错了？”
“是，要是你觉得自己没错，反驳我啊！”
话一说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那晚下班回到家，她还是像个没事人一样喊我快洗澡睡觉，当我躺到床上，被窝是热和的。
我知道，是她热好了我的睡觉那一侧。
睡觉前，她背对着我说了这么一句话，“你知道吗，我不是她，你也可以不用像她的。”
人都会在不同的关系里更新自己，有时候会变坏，有时候会变得好一些。而我则是很好运地，遇到了一个温柔的人。
讲到这里，你们或许已经发现，我已经慢慢变成了一个柔软的人，所以才能在这里毫无保留地说出我对她的感觉。
我希望她能够很自信，很确定地说，“是，我在恋爱中的成就感，就是看着你变成了我。”
延迟成就感
“我居然因为她有了我的影子，
而沾沾自喜。”
来自 亮司
“哦哟，现在会看这种书了。”
2018 年 6 月的一个晚上，我去她家找她，进门便看到了摆在桌角的罗伯特 · 西奥迪尼的《影响力》。
我随手翻了几页，看到一句画了下划线的短句，“爱一样东西的方法，就是意识到你可能会失去它。”
她刚洗完澡，站在落地窗前边擦头发，边对我说：“这本书写得好好，推荐你也看看哦。”
“好啊。”我笑着合上了书，拔开红酒瓶木塞，倾斜 45 度角，酒杯涨起了四分之一的石榴红。
我突然有种不可思议的恍惚。她抬了抬手，示意我先把红酒杯放下，“你要看美剧吗？我下载了几集《 This is us 》。”
“真是难得。”我放下酒杯，瘫在沙发上抬起头，撞进眼球的是暖黄的灯管。
“我们看美剧吧！我最近发现了一部超好看的美剧，叫《 This is us 》……”我喜欢看美剧，也想推荐她看。
没等我说完，她的不情愿写在脸上：“看美剧好费神啊，要不我们看国产喜剧片吧！”
“好的吧……”我的不情愿只会藏在语气词里。
那是 2016 年 6 月，我们度过的一个周末夜晚。
灯管又闪了一下。画面切到 2015 年 6 月，我们站在超市的酒柜前，挑选我们的周年纪念日的庆祝酒。
嗜好红酒的我，指着一瓶张裕干红，说：“我们买这个吧。”
“那喝什么？”
“喝这个！我要喝有甜味的鸡尾酒！红色蓝色紫色的我都要！”她兴高采烈。
灯管再次忽闪。2017 年 6 月，我们刚好毕业一年。
她一边喝着水，一边抽泣地说起同事甩锅给她的事。“为什么男生都这么不负责任！”她生气得差点呛到。
我拍拍她的背，说：“你现在才知道，男生没有一个好东西的。”
她扑哧笑出声，“那你呢？”
“不好意思，我不是男生，我是男人。”说着一把把她抱起，抱回了房间安抚她的情绪。
第二天，我就从亚马逊上搜罗职场类书籍，把我最喜欢的那本《影响力》发给她。
灯管忽然熄灭，又亮了起来。我还举着酒杯，杯底还是四分之一的石榴红。
她呆呆看着我：“你在干嘛哦？”
“没什么。”我笑笑，放了一颗话梅到她的杯里，走到她的背后。
在想起这些事情时，我一直思考，为什么我们会越来越像。
或者说，为什么她会变得越来越像我？
也许是因为，我把我能做的，能给她的，都给了她吧。
没有成就感
“发现对方始终是她自己，
是我恋爱中最大的挫败感。”
来自 Acher
天气酷热，我倚在车站出口的某家时装店旁吹着空调。这里，是我和她以往约定的老地方。
大概十分钟后，Diane 从电梯里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向我走来。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我已经察觉到气氛不对—— Diane 生气了。虽然我还不知道为什么。
她这次很快就告诉我原因：“你下次可以走到出站口等我吗？就差这几步路。难道你不想快点见到我吗？”
“我们都这么久没见面了。为什么你见到我的时候，看起来也没有很想我？”
这时，不断质疑的 Diane，就像是坏人。
我回应一个苦笑，嘴上说着哄她的话，并顺势牵过她的手，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我们在一起两年多了，刚开始我还会小心翼翼地处理她的情绪，但是后来，她生气的情况变得越频繁，我也越搞不懂她生气的点，只能每次都用这种方式应付过去。
Diane 那些敏感而无处安放的情绪，其实就像她自己。
我和 Diane 走在热浪扑面的大街上，满头大汗。站在斑马线上等绿灯时，怕热的我，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绿灯亮了。我们牵着手过马路，濡湿的掌心使我愈发焦躁，我就这样松开她的手，快步走过斑马线。
甚至在那一刻，连 Diane 都没有意识到我的反常。
因为这是前女友 Cony 留给我的，一个最深的印象。
“好热啊，能不能不牵手？”
几年前，同样是炎热的夏天。Cony 有些不耐烦地甩开我牵着她的手，走过斑马线之后，回头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是的，那时的 Cony，在我看来就是坏人。
即使知道她的确很怕热，即使知道她这句话并没有恶意，但那一刻，我还是受伤地低下了头。
她会对我们的感情，以及我的生活提出很多成熟的建议——但我也因此在她面前，经常会失去自信。
跟 Cony 谈恋爱时，每次让我们闹得不愉快的都是“过马路要不要牵手”这样的小事，其实也只是因为我没有自信。
她的成熟让我不自觉地依赖她，也让我在经历了一次次的小受伤后，更想要当一个保护自己自尊心的坏人。
Cony 一直以她的爽快作为行事准则，却也会在不经意间伤害到别人。直到这段感情结束，我都没有办法，也没有必要去改变她。
这样轮番做坏人的感情经历，就像一部不断刻录，然后循环播放的电影。
我在恋爱中的成就感，可能只停留在编剧部分。我总是在剧本上倾注过多的期望和幻想，妄图男女主角可以有 Happy Ending。
但我却习惯性地把导演的权利让给了对方，让她按照自己的本性和本能来决定故事的走向。
而兼任演员的我，拿着一个不合乎期望的剧本，只能越演越迷失，越演越挫败。
故事讲完啦。
我们最后聊了聊。
Acher
“以前我对爱情的理解，
是两块可以拼在一起的乐高。
契合就够了。
“我现在想到的爱情，
是两块可以揉在一起的橡皮泥。
要糅合。
橡皮泥很柔软，就算把他们掰开，
林聪明
“那我觉得，
我和我的女友，
其实都是橡皮泥吧。”
注定是要被划下伤痕的。
我无法改变乐高，就像她本性难移。
所以，我更愿意去爱一块橡皮泥。”
亮司
“在我看来，
我们可以有橡皮泥的柔软，
但也不要失去乐高的棱角。”
“要分开两块乐高，
很轻易，并且没什么划痕。
但是要撕扯开两块橡皮泥，
“这么一想，
能成为一块乐高好像也不错。”
Acher
“林聪明说得很对啊。
说到底，我们的恋爱成就感，
就是「TA 变得越来越像我」。
乐高或者橡皮泥，都可以。”
“我们要像橡皮泥一样去拥抱爱人，
这样的话，
在相爱时，我们始终柔软。
在告别时，我们也不会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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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某个年纪，焦虑就会像针，微小但刺人。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