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是个好东西，你有么？
文|子川唐泽
01此刻，我正一言不发的低头靠坐在警局审讯室中的铁椅上。这张椅子显然是设计学与人体力学之间苦大仇深的产物，不但座位冰冷冻我的屁股，而且那一对拷住我双手的手铐的束缚角度也非常别扭，手铐内侧的机关正好卡住了我的腕骨，轻轻移动一下都会在我的手臂上划出一道白色的划痕。
我有些气愤，难道我国的公安机关就这么的不通人情吗？竟然不会考虑被审讯者的体验。这么想着，我不由抬起头来望向我面前的三位警员。
见我的视线投向他们，这三个人明显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这之后他们方才想起自己的警察的身份，于是略有搞笑的向前又走了回来，但却一直与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对此我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不就是吃了几个死人的脑子吗？至于如此畏惧我吗？难不成我在他们的眼里已经成为都市怪谈中的一部分了吗？
我们又彼此僵坐了一会儿，当我察觉出他们一时半会儿可能不会发问的时候，我决定率先开口。
“我想，你们一定很好奇我吸食别人脑子的原因吧……我不会隐瞒，现在我就从头告诉你们……”
从小我便热爱写作，也许热爱这个词并不以足以形容我们之间的感情，或许迷恋才更加准确吧。我喜爱用笔尖触摸纸面的细腻摩擦，众人观看我作品的啧啧赞叹与考试卷上几乎满分的作文成绩。这些结果像是毒品一样刺激着我的神经，让我有种病态的愉悦感。
凭借着高考卷上的满分作文，我成功进入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京大学并不顾家人的反对选择了文学系。
但我的语言天赋似乎在我步入大学，决定发表属于自己文章的时刻悄悄的溜走了。
我有华丽的词藻，有出色的文采，但写作最重要的一点思想却无论如何也不曾在我的身上透露出痕迹。
我所投稿的作品无一例外的被出版社的编剧们婉言谢绝，他们回信赞叹我出彩的文笔，但又毫不留情的指出如果一篇文章没有自己的思想，那么，毫无疑问这只是一堆好词好句的集合体，是一堆华丽的废物。
02他们的话语一遍遍地鞭笞着我从小建立起的高傲的自尊心，写作对于我来说已然发展成为一种痛苦的挣扎。
尽管写作对我来说已经成为一种煎熬，但就像是恋爱中的情侣，虽有矛盾却总是无法提出分手，我无法舍弃写作。为此，当我毕业后，我放弃了回到家乡成为一名大学老师这样轻松悠闲的工作，反而应征成为了一名著名老年文学家的私人护理。
这位老年作家是社会公认的文学大家，他不但在实体文学界享有盛名，甚至无数网络作家也把他当做自己奋斗的偶像。而我之所以愿意成为他私人助理的根本原因就是想在他那里取经，使我不再为文字所困。
我的父母对我的选择虽然气愤但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他们知道我对写作的迷恋程度，甚至还带我去心理诊所进行过咨询，但结果却并没有什么变化，我知道自己进入了一种魔怔的状态，但除非成功，我无法自己从这种病态的地步摆脱出来。
我入职的第二天，母亲为我带来了家里自制的羊脑羹，根据家乡的老话，吃哪里补哪里，我虽不是愚笨，但母亲也担心我用脑过度。
我讨厌吃一切的内脏与生命体内部的器官，因此我虽然表面上感谢母亲对我的关心，但当她离去的时候我扭头将这碗羊脑羹放进了冰箱中。
我所照顾的这位老作家不愧是文学界的泰山北斗，我从他的谈吐中学到了很多有用的知识，可是还是不够，我能清晰的感觉到在我的脑子中有一道隔膜，就是它使我的写作无法进一步的提升！
虽然可以从老作家的身边学习到很多知识，但我的身份毕竟是他的私人助理，或者更直白一点的话就是一个保姆。所以，我经常需要照顾他直到深夜，接踵而来的繁忙工作使我有些手忙脚乱，有些时间甚至无法做饭，只能靠外卖维持生活。
03有一天，当我筋疲力尽的回到自己的公寓楼时，才发现自己的电话竟然已经欠费停机，而冰箱里也只有那碗放了将近一个星期的羊脑羹。
在拖着疲惫身体下楼去饭店与用这碗羊脑羹顶饱之间，我选择了后者。
凉掉的羊脑羹像是注入了一公斤植物油的豆腐，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它们塞进自己的肚子里。
那是一场无比真实的梦，在梦境中我化身成为了一只出生在屠宰场的绵羊，我不但在梦中经历了绵羊的一生，甚至还学会了如何以一只羊的角度来思考生命。
当我从梦中苏醒时，我的脑袋浑浑噩噩，有一种似有似无的眩晕感，而我的肌肉也因为不正常的睡觉方式而发出一阵阵的酸痛。
但我并不在意这些，反而是快步奔跑至书桌前，开始动笔书写我自己的作品。就在这场梦中，我脑子里的隔膜被撑破了，我觉得自己灵感像是真正的泉水一般从脑沟中喷涌而出，我动笔写下了书的名字《屠宰场的羔羊》……
《屠宰场的羔羊》这本书使我大货成功，媒体赞誉我是新时代的加西亚·马尔克斯，称赞我的作品以羊的第一人称视角批判了人性中的羊性，讽刺了社会中的软弱行为。
但就在我的作品一时间引起洛阳纸贵唐泽书时，我却陷入了新的困境。
我又一次江淹才尽了。
尽管我的废稿已经堆满了整间书房，但上面记录着的全都是一些毫无意义的浮夸词藻。我的作品再一次恢复到曾经的水平了！我再一次感觉到我的脑子中又出现了一个崭新的隔膜！
我疯狂的试图找回当初写作的感觉:在睡醒后写作，适当的灯光下写作，吃少量的饭，以别扭的方式睡在沙发上，但是这些除了使我的作息时间混乱外，再没有任何的用处！
走投无路的我终于打通了给母亲的电话:“妈，我想吃脑羹了”
04事实证明，我最后的选择是正确的，当我吃完母亲带给我的猪脑羹进入梦乡后，我果然经历了猪的一生。当我醒来后，我的思路再次变得异常清晰起来，脑子中的新隔膜也被撕破，无数的灵感再一次冲入了我的脑海中，或许是因为这次的食物更为新鲜吧，我觉得自己脑海中的灵感比上一次更加的充实。
我终于确定，我的灵感，我文章的思想来自于动物的脑子，而且越新鲜的脑子，越是使我的灵感充沛。
依靠着吃脑子的方法，我在一年之内一连发布了七本小说，人们称我的小说为兽性八部曲，揭露了人性中隐藏的兽性一面，我甚至距离诺贝尔文学奖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可就在这关联的时刻，我获得灵感的方法出现了问题，我无论吃多少动物的脑子我自己脑海中的那层隔膜却再一次无法打开，我想，也许是因为这些动物们无论是生活还是思维都只是最基本的级别，无法弥补与人类思想之间的鸿沟。想明白这一点我知道我应该前进的方向。
当初我所照顾的老文学家在我拜访他后的第二个月末因为突发心脏病去世了。
由于他崇高的地位，所以他的尸体在出殡前安放在殡仪馆由老友与后辈们前来拜访。
在为老人献上鲜花之后，我请求他唯一的女儿允许，一个人为这位算我恩师的老人守夜。
由于我如今的身份与曾经在他家当过保姆的经历，他的女儿允许我可以这么做。
那天晚上，众人都散去后，我一个人站在老人的尸体前，注视着棺材中老人紧挨着的双眼，我想，他的思想不应该就这么样被埋进泥土里，于是我从兜子里取出了一柄纤细但锋利的长针，掀开老人禁闭的双眼刺了进去。
05我当初在大学的女友是一名法医系学生，而我当初也陪伴她度过了一整个学期的神经解剖学。
长针顺利的从眼睛穿过，刺入了脑子中。
针的形状是螺旋状，而长针其实是一根空心管，我用嘴含住长针留在外面的一端，一边轻轻搅拌着，一边吸食着其中的脑浆。
这是我第一次吸食人类的脑浆，那是一种不同于吃动物脑子的感觉，是一种背德感与兴奋感的集合，让人感觉到由内而外的升华。
当我吸食了足够的脑浆后，每次吸食过后的疲倦感猛地像我袭来，我连忙将吸针从尸体里拔了出来。然后跌倒在灵堂的坐垫上，低着头坐着进入了梦境。
人类的思想与经历果然在一般动物所不能比肩的高度。
睡梦中我经历了老师的一生，在那里我再次回味了出生喜悦，提前体验了死亡的恐怖，不同于之前吸食其他动物脑浆获得的拥有断层的记忆，这是一个人完整的一生，可以说这完全是另一段生命。我迷失在别人的灵魂里，体验着其中演绎的生老病死，直到一阵轻轻的拍击将我从迷失中拉了回来。
那是老师的女儿，此刻天已经大亮，她看见坐着睡着的我好心的将我唤了起来。
多亏了这个好心的女人我才没有将自己的灵魂遗失，但此刻的我根本没有功夫来感谢她，我脑子里的创作欲望像一杆支在我身后的长枪催促着我赶快拿起笔将所有的一切都倾诉出来。
“我要为你的父亲，我的老师写一本书！”我大声的向她宣告着，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人群中。
毫无疑问，我为老师写的自传再一次火了起来，借助借助这本书我成功获得了当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并作为一个活着的人被记入了教科书。他们叫我“活着的苏格拉底”。
06但我已经完全不去在乎这所有的虚名与荣誉，我沉迷于获得他人的人生，如一只食尸鬼般运用我所有的渠道来获得人类的大脑。有的时候，人类的大脑甚至比动物的还要廉价与容易获得。
我的屋子里琳琅满目的全是人类的尸体，我的冰箱里是各种由人类大脑加工而成的食物，我自制了一个自动的电刺激椅，它使我不至于在梦中迷失自己，我就这样将自己封锁了起来。直到警察踹开了我的门，将我从家里拖了出来。想来那时的我应该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吧……要不然他们不至于如此害怕我！
“这就是我的故事，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我舔了舔嘴唇停止了我的复述。
我对面的警员震惊了好久，才恢复过来，低头翻开资料夹将一张照片递交给了我:“那么，请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家人？”
“家人？他们不是都去旅行了吗？前往……”我努力的想记忆起更多关于我亲人的记忆，可是我的大脑此刻却是一片空白“他们……”
我接过警员递过来的照片，上面一共有七个人，其中六具尸体围成了一个圆形，而在圆圈中央，我正呈“大”字状躺在其中，嘴角上扬勾勒出一个丧心病狂的笑容。
“他们……这……”此刻我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一阵遗失的记忆粗暴的挤入了我的脑海中。老师，女儿，母亲，父亲……还有鲜血与尖叫……，随着记忆的整理我的眼神逐渐清明，但震惊与绝望与此同时也爬上我的眼眸，回忆起一切的我瘫倒在座子上，此刻，只有死亡能够拯救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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