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酒坛里的狐狸
摄影：夏涛
文/叶木喊山
刘家湾有个刘老实，家里好几代人都是酿酒师傅。镇上人传说刘家有祖传秘方，酿出来的高粱酒、苞谷酒酒香悠长，口感醇厚芬芳，在老镇上颇有名气。
刘老实在镇子上开了个“老实酒馆”，酒馆分两部分，前面是卖散酒和供客人品酒的店面，后面是酿酒的作坊。
刘老实深谙经营之道，酿酒很看重质量，“老实酒馆”的酒，每年就酿那么多，供不应求。
刘家的陈年老酒更是稀罕，酒坛子一开封就被一抢而空，但是价格却不很贵，因此很受镇子周边酒客的喜爱，生意一直很好，尤其是到逢年过节的时候，酒馆门前打酒的人常常排成了长队。
“老实酒馆”有个老顾客，姓张名先，是个在县城开饭馆的小老板。张先饭馆里用的酒，多年来一直在刘老实酒馆里订。
旺季不愁酒卖不出去，但是到了淡季的时候，刘老实还要依赖张先这样的大主顾，所以刘老实对张先心存感激，每年的原浆好酒，总少不了给张先送几斤。
有一次，张先饭馆承办了一个商人的婚宴，那商人经常在张先饭馆吃饭，点名婚宴的酒要用平时吃饭的时候饭馆卖的这种酒。
张先一看店里的酒存量不多，就专门去镇上找刘老实，想让他再送个百把斤高粱酒来。
张先和刘老实很熟，到了镇上后去了“老实酒馆”，发现前面的铺面里空空如也，柜台上没有人，就钻到后面去找。
他寻思刘老实可能在后面忙，所以一边喊刘老实的名字，一边往后面的几个小房间瞅。
张先虽然不止一次来过“老实酒馆”，但是每次来都是在酒馆前面品酒谈生意，很少到后面去。
这次他钻到后面细看，发现刘老实酒馆的这个作坊还真不小，除了有好几个房间外，还有一个厅子，堆满了高粱和苞谷。
张先挨个在几个房间转了一圈，发现里面不是酿酒的工具设施，就已经酿好的酒，没有找到刘老实。
张先发现有个房间很特别，这个房间的木板门是红色的，上面贴了几张红纸符，门上还挂着一个锁。
他好奇地凑过去从门缝里看了一眼，只见屋子里面有一张供桌，供桌上放着一个不大的酒坛子，酒坛子口封得严严实实。
酒坛子前，有个一对酒杯，酒杯里好像供着酒，酒杯旁边有个香炉，里面插着几根香，还冉冉冒着青烟。
张先心想：好哇，你个刘老实，原来把最好的酒锁起来一个人享用，这次见到你，非要让你送一点给我。
就在他正在盘算的时候，刘老实手里端着一笼包子从前面转了进来。两人看到彼此，都吃了一惊。
刘老实说：哎呀，张老板来了，赶紧到前面坐，我刚刚出去在赵小眼的包子铺买了一笼包子当午饭，没想到你来了。
张先边往前面走边说：前面找不到你，我就跑到后面看看你在不在。
刘老实说：哈哈，这地方是酿酒的地方，乱糟糟的，让您久等了，走，前面喝茶。
两个人走到前面坐下，张先说了来意，然后开玩笑责备刘老实说：老实兄弟，你不厚道啊，咱们俩这么多年兄弟，我自以为你酿的最好的酒我都喝了，却不想你还私藏着宝贝呢。
刘老实说：哪敢，我这儿的酒，张哥您随便喝，什么好酒给您舍不得啊！
张先说：你那红门板的房子里，锁着一个酒坛子，还烧着香供奉着呢，那不是好酒，是什么啊？
刘老实说：哎呀我的张哥，那坛子是祖宗传下来的，里面没有酒，就是一个坛子而已。
张先说：你这话鬼信，谁会供奉一个空坛子呢？你这刘老实，真不老实！
刘老实最不愿意别人说他不老实，一时涨红了脸，他对张先说：张哥啊，我确实没有骗你，那酒坛子里真的不是酒，我把它锁起来，那是因为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就是锁起来供着，我怎么会骗您呢！
张先说：一个酒坛子把它锁起来供着做什么，真奇怪，你不愿意说就算了，看来你信不过兄弟我啊。
刘老实着急了，环视了一眼周围，悄声对张先说：张哥，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坛子到底有什么，祖宗传下来的说法是我家之所以能酿出好酒，是因为得了一个秘方，说实话这秘方我也没见过，我只是按照家里教我的方法酿酒。
张先说：这和那个坛子有什么关系？
刘老实说：传说我家的秘方是一只狐狸的，我家得了它的秘方酿酒，它心有不甘，经常来我家勒索捣乱，后来我祖爷爷气不过，就找道士把它关到坛子里了。
张先觉得刘老实所说的话十分荒诞，看他还一脸正经在讲，忍不住发笑说：哦，如果真的是这狐狸捣乱，你把它弄死就行了，你却把它当祖宗供起来，又是烧香又是敬酒的......
刘老实说：老祖说过，做人不能做绝，我们靠这狐狸的秘方吃饭，只要它不捣乱，自然要好好伺候它。
张先虽然心里不信，但是听刘老实说得像是那么回事，也就不好再刨根问底，他订了酒就走了，刘老实留他吃午饭，他也没吃。
这事情过去了很久，有一回张先因为其它的事情去镇上，突然就想去刘老实的酒馆去逛逛。
贵客到访，刘老实自然很高兴，他让张先在前面等着，自己屁颠屁颠跑到小李川菜馆去弄猪头肉了。
张先看刘老实出去弄菜了，又想起了那个关起来的酒坛子，他的好奇心莫名非常浓烈，驱使他又走到了后面。
张先看那个红门的房间门虚掩着，没上锁，就推门走了进去。他看见供桌上酒坛子前面的香炉里插着几根香，刚刚燃烧了一点点。
想来是刘老实听到他来了，刚烧完香来不及锁门，就出来招呼他了。
张先试探着晃荡了一下那个酒坛子，发现有点沉重，不过没有水声，不知道里面是不是酒。
鬼使神差地，张先也不怕刘老实生气，就掀开了酒坛子上封口的红绸子，想一探究竟。
红绸刚一撕开，那酒坛子里“嘶”一声就喷出了一股黑气，这股黑气非常骚臭，一喷出来就冲天窗散去了，接着就什么都没有了。
张先被喷出来的臭气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衣袖不慎连带了一下还在酒坛上的红绸，那酒坛子就被他扯下了供桌，“啪”一声摔得粉碎。
这时候刘老实买了菜回来，前面找不到张先，就到后面来找，一看眼前情景，他顿时捶胸顿足，后悔自责不已。
张先非常尴尬，上前安慰了刘老实几句，并表示自己愿意赔偿这个酒坛子。
刘老实哭丧着脸说：张哥，我这下完了啊，我这酒馆，以后再也酿不成酒了，你把这畜生放出去，它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我家酿出好酒的。
张先看刘老实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心里很惶恐和愧疚，他说：兄弟啊，如果真如你所说，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赔偿你。
刘老实说：这是定数，祖宗早就交代过，这不能怪你，时间一到，就算不是你把它放出去，也会是别人，这是定数啊。
果然，自打这个酒坛子被打碎之后，刘老实酿出来的酒变得又涩又酸，根本无法入喉。“老实酒馆”自此就关门了。
张先还算义气，拉刘老实和自己一起去县城开饭馆，生意分给了刘老实一点，刘老实也算有了个养家糊口的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