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江南古道开始的一场旅行
钱文君
四百年前,农历癸丑三月之晦,春天的深处,先生从宁海西门出发,开始了他一生真正意义上的壮游。
“自宁海出西门,云散日朗,人意山光,俱有喜态……”从此刻起,家乡在他背后渐行渐远,但大千世界的山光水色离他愈来愈近。
距离有时是一切邂逅最原始的开端。江南迷离的景色,无一不被定格在了先生的笔下:梁皇山、天封寺……成为我们的后世永远可去追寻和向往之地。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在天封寺,先生五更梦中醒来,看见明星满天,便再也不能睡着。喜不成寐竟只因于此,那时的先生虽与银河相去甚远,但先生与银河的心灵一线牵,即便存在距离,却又是近在咫尺。
“尝恨上无以究天地之杳深,中无以研学道之微妙,下无以抵世俗之纷杳。”那是一次在危险中的绝命书,先生与死亡比邻而息,最后的时刻还在为不能融入世界而遗恨。幸而化險为夷,但此中先生直面死亡的勇气,给读者发人深省。
明末文坛领袖钱谦益曾这样评价先生的文章:“唯念《徐霞客游记》,游览诸记,此中真文字、大文字、奇文字,不当令泯世不传。”钱谦益是懂先生的,虽遥隔时间、空间,但先生在那个汲汲于名利的时代,耕种于山水之间,所得尽是真言。
中国古代典章中有不少类似于先生的游历文记,但他们往往漠视了与自然、真情的距离,是借他人之酒杯,消自己心中之块垒的一种表达。传达的是一己之兴会,宠辱之感和悲欢离合之叹。而先生与万物亲而不溺,把握了恰当的距离,这么一部厚重的游记,竟少有仅个人得失有关的文字,有的只是对求真求善的一种热情。
我想踏在古道上,向离我无法触及的先生致敬,向那些九死不悔用心衡量万物的人们致敬。可古道也不说话。春不在,已是深秋了。
只是那条天台上蜿蜒而去的古道,渐渐湮没在苍茫的林野和渐起的暮色中……
评点:文章采用对白的方式,巧设人生课题,多方引用哲理性很强的论述,比较深刻地阐明了一个道理:与万物,把握适当的距离,也就把握了人生航标的方向。综观全文,既注意了辩证性,又不乏较强的感染力,同时还具有很强的时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