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忘记的故事
顾龙章
我是1985年到水文地质局的,刚开始是做宣传工作,平时下基层采访,在采访中听到或目睹了不少酸甜苦辣、感人肺腑的故事。
某年冬季的一天,我和局长到山东济宁工区慰问三队职工。当天晚上摆了一个简单的酒席,宴请二十多名职工。宴会快结束时,一个大胡子钻工突然站起来,用沙哑的嗓音冲着我和局长说:“我想拜托领导们一件事,回去替我讲个情,把我调回机关,就一年,等我说下个老婆后再下来。”说完话,他抓起酒杯就干了。这突如其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大伙儿不明所以。
宴会结束后,我和局长向机长了解情况,机长介绍说,这个大胡子原来有个三口之家,三年前爱人不满长期分居生活,带着三岁女儿改嫁了他人。这两年也有人给他陆续介绍了几个对象,但都没成功,原因只有一个,嫌他是钻工,常年在外照顾不了家里。
机长无奈地说:“老百姓不是有句口头禅吗?‘有女不嫁勘探郎,一年四季守空房。但是没办法呀,这个活儿总得有人干。”
听完介绍,局长皱起了眉头,我的心情也非常沉重,机长似乎看出了我们的心思,接着说:“不过请领导放心,咱钻工的脾气、性格你们还不了解?只要钻机一开,什么老婆、孩子统统都能放得下。”
第二天,我和局长临走前,大胡子来向我们告别,他一进门就不好意思地说:“昨晚喝多了,说了醉话,还是不麻烦你们了,这台钻机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它。”
在回去的路上,我想,作为一个宣传干部,不能只是表扬他们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还得从生活上关心他们,摆在自己面前的一个不可忽视的任务是:如何配合工会扮演红娘、为单身职工牵线搭桥。
听二队的一位宣传干部说,他们内蒙工区201钻机的几个钻工救了一名被拐卖的少女。十几天后,我随局精神文明建设检查团到内蒙工区检查时,顺便了解了这件事。
那一天凌晨四点,人烟稀少的内蒙古准格尔旗哈雅乌素沟天寒地冻,突然,一位满身泥污、头发蓬乱的少女闯进了第二水文地质队201钻机的钻台。正在值班的小李、小唐、小申三位年轻钻工吓了一跳,他们惊讶、迷惘地瞅着这位不速之客,纷纷猜测她的来意。
少女哭着说了自己的名字,还说是贵州省遵义县人,今年十六岁,是一名初中学生。上月下旬被一个叫王芳的女人和一个陌生男子拐骗到内蒙古清水河县一户农家,把她卖了5600元钱,然后那个王芳和陌生男人就走了。她晚上遭人欺辱,白天被人看管。昨天晚上趁男方一家人外出喝喜酒逃了出来,然后顺着黄河渡口一溜小跑,才跑到这里。她在一个岔路口徘徊了半天,正无助时,发现不远处有灯光,于是硬着头皮过来问路。
少女的不幸遭遇引起小伙子们的同情,不法分子的犯罪行径激起钻工们的义愤,他们让小姑娘坐在炉子旁暖暖手,又递给她一杯热水驱驱风寒。少女既无心思烤火,也无心思喝水,她担心男方家里人追来,于是哀求三位大哥哥尽快把她送到附近的车站,好坐车回去。
怎么办?三个钻工商量后达成一致意见:这是一起严重的拐卖少女案件,决不能袖手旁观。然而究竟怎么个管法,他们却拿不定主意,决定天明后向工区领导汇报后再说。小李安慰少女:“先暖和暖和,天亮后再想办法,肯定把你安全送走。就算他们追来也不用怕,天塌下来有我们顶着,你就待在帐篷里。”
果然,天刚透亮,三辆摩托车沿着松土上的脚印“突突突”地开来了。三个钻工闻声而起,有的拿着扳手,有的握着虎头钳,一字排开挡在帐篷口。六个人来到帐篷前把车停住,一个五十多岁满脸络腮胡子的高大汉子从一辆摩托车后座上下来,走到钻工们面前,问道:“小兄弟,看到我媳妇没有?”小申回答:“笑话,你媳妇来我们这儿干啥?”络腮胡子低下头看看土上的脚印,然后问道:“敢不敢让我们搜搜?”小李说:“可以,到公安局开个搜查证来!”几个人发现这三个钻工不好惹,又没有十足的把握那少女就在帐篷里,于是骑上摩托车,向另一个方向追去了。
当天下午五点,机长要亲自用电测车把姑娘送去薛家湾工区,临上车前,钻工们纷纷解囊相助,并再三嘱咐:“回去后来个电话,让我们放心。”那姑娘望着这队陌路相逢的大哥哥,激动得说不出话。
晚上九点,工区领导又用车把那姑娘送到薛家湾公安分局。
如果有人问我“201”为什么年年被评为“精神文明钻机”,我会毫不犹豫地给他们讲这个故事。
忠孝不能两全
河北省阜平县南部,有一个名叫广安的小山村。一天清晨,一位头罩孝布的年轻妇女正站在村口心事重重地向远处张望。她的公公两天前突发急病去世了,她急忙跑到县城邮局给远在邯郸的丈夫卫廷拍了电报,按理说昨天就该回来了,可是至今仍不见人影。由于天热,尸体不能久放,只能今天上午让公公他老人家入土为安了。
半晌午时,一位主管丧事的乡亲同她商量:“看样子卫廷赶不回来了,咱商量商量打幡的事吧?”
她哭着问:“卫廷不在,您老说该咋办哩?”
主事犯愁地说:“那咋办?”
她把眼泪一擦:“我来打!”
她说:“有啥不合适的?卫廷常年不在家,是我在替他尽孝,现在就不能替他打幡吗?”
儿媳妇给公公打幡这件事,在这个小山村可是闻所未闻,出殡时几乎全村人都出来看稀罕了,大家都羡慕他们家说了一房好媳妇。
卫廷是物测队电法分队党支部书记,常年带领一班人在野外流动施工,施工地点打一枪换个地方,而且多数位于偏僻荒凉、消息闭塞的地带。那时候别说手机,连普通电话也没有,他们向上级汇报、请示,只能到附近村里借用电话。
父亲去世时,卫廷和队员正在某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忙着,电报几经辗转才送到他手里。看到电报后,卫廷安排好工作便匆匆忙忙地走了,坐汽车,转火车,再坐汽车,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可还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