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百景读后感摘抄
《东京百景》是一本由[日] 又吉直树著作,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58,页数:280,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怎么说呢,我喜欢苦闷、时运不济的趣味。太宰治的短篇文章都是在讨论人的失败、羞耻。那样的文章可是太宰文学的基础。在穿过光明面里,也伴随着哀愁。我想写的正是这些东西。”
前几天又吉透露相方绫部正在和熟女交往,觉得很有意思。看的时候真的觉得好喜欢啊,感觉和喜欢太宰一样,心思细腻的男性就是容易让女性生来的母性,从而容易产生迷恋的心情吧。
《东京百景》读后感(二):Prologue
好像有种说法是shower thought,指洗澡的时候突然冒出来的古怪想法。现代的多数人似乎也只有在洗澡时才能做到与世隔绝,不受推送或者他人的干扰。我自己也有很多次在洗澡时才能悟出的道理,有些几年都没想明白的事情就是在那种自说自话中茅塞顿开。
《东京百景》就像这些shower thoughts的合集。
害羞又想太多的搞笑艺人又吉,不到临别绝不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如同德永和师匠之间莫名其妙又意味深长的短信,很多篇章不看到结尾完全无法了解他到底为何而写。更有甚者,看完陷入了自我怀疑。
“虽然如此,今天确是阴天。”(《武藏野的夕阳》)这个结尾在几年前就已经震憾过我。短短的一句话,把之前发生在武藏野夕阳下的穿越故事全部推翻。原本好笑的故事瞬间被腰斩,我到底是开心呢还是不开心?真是要多谢又吉,又把我拉入了阅读理解的深渊。
:考据Time:
之前一直传乌龙park的桥本就是师匠原型,我只看过一次他们同台演出 (ametalk《想太多艺人》),里面也没见到桥本有多有趣。但是这次发现灯芯绒裤的梗就是桥本(《三宿的住宅街》),感动。 (顺便说一下我觉得师匠的性格很大一部分参考了千鸟的大悟,我觉得又吉是真的很爱大悟。又吉有段时间和两位后辈同居,Panther向井和忘了是哪个组合的儿岛。原本不太理解他为什么找这两个人,现在明白了,向井懂事,儿岛神经(估计也因此儿岛几乎不用付房租),基本满足了“羞答答”又“想太多”的人的精神需求。说到师匠的原型,我现在也越来越分不清阿呆たち和とろサーモン之间了。17年三文鱼腩M-1夺冠,大林哭惨了。随后一年又因为久保田的炎上而被冷藏,这简直就是火花的翻版故事。每次去东京都要去武藏野咖啡店,我做到了。又吉直树开始写作《东京百景》的时候,在东京大约生活了十年。东京对又吉直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可以说,又吉直树既生活在东京之中,又游离于东京之外。故而在他描摹东京之时,所锁定的不外乎是诸如武藏野的井之头公园、连邻居叹息声都能清晰听到的旧木房子、吉祥寺的小街、深夜无人的便利店、喧闹的大浴池之类的东京之景,而对于充满现代化气息、热闹喧腾的东京之景,他则是报之“仰望”的姿态,“不安”或者“正在哭”的焦虑。他显然是在无名的、平淡的、日常性的东京角落妥帖地安置了自己,即便东京这一现代化都市所象征的辉煌与成功才是吸引他从大阪离家,孤身一人来到东京的直接原因。
实际上,如同又吉直树徘徊于东京都厅与便利店的地理轨迹一样,又吉直树的心理世界是在成功与幻灭、勇敢与胆怯、坚持与放弃之间痛苦地挣扎着。在这个意义上,东京百景所折射出来的是东京百味般的心情碎片。也就是说,与其说又吉直树所记录的是景,不如说他所记录的是情,而让我们动容的,也恰恰是情。
印象深刻的是,又吉直树在几篇散文中都写到了他多次在东京马路上,会突然被警察盘问身份这件事。这个听起来带有笑料意味的东京经历形成了对又吉直树的东京世界的绝佳隐喻——始终是外来者,是突然的闯入者,是难以被真正接受的他者。与外来者这一东京居民身份相关联的是,又吉直树也难以直接的、坦率的地拥抱东京。故而,诸如“呕吐”、“绝望与自卑感”、“失败感”、“无力感”、“悬浮感”等浮萍般的脆弱心理在散文中会反复地出现。此时的又吉直树是极度敏感的,且极度脆弱的,如同受惊的猫,稍有动静便会恐惧地浑身战栗。
因而,独处构成了又吉直树日常生活中的普遍状态。但悖论的是,不自信且寡言的又吉直树的梦想却是站在舞台中央的、面向大众的艺人, 这一梦想所需要的职业素养与其日常状态恰恰是相反的。另一方面,东京所隐喻的无限可能性与在庞大空间中渺小个体所凸显的有限性也形成了一组悖论。在《东京百景》中又吉直树多次地自嘲“过剩的自我意识”,他的敏感纤细在残酷的社会逻辑中似乎显得不合时宜。可能,他自己都羞于坦白自己的梦想,或者表白情感,这不是因为胆小,而是因为害怕再一次地听到司空见惯的否定。理解了这一点,便能理解他所反复表白的自卑感和无力感其实无矫情之嫌。他只能一边小心翼翼地呵护,一边沉着地努力;一边给自己希望,一边明白地知道会有失望。
又吉直树十几岁的时候给自己组合起的名字是是“线香花火”,其意喻是“比喻一时很有气势,但随时又会消失。”后来他也将自传性的小说取名为《火花》。在《那里有地沟》的散文中,又吉直树回忆到,第一年到东京时,他在回家路上听到巨大的爆炸声,以为是烟花,于是追着声音东奔西跑了二十多分钟,后来才发现,原来是电车的声音。也正因此,后来“我还得逃避。一听到那个声音(烟花的声音),就觉得东京不再把我当成伙伴了。”可以说,“花火”构成了又吉直树人生的某种自我预言。“花火”的绚烂至极是他所梦想的,但其存在又是短暂之极的,灿烂终成寂灭,但短暂也将永恒。崇拜成功学的人可能会难以理解这种日本式的物哀。苏轼有句诗与之类似,“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年轻的又吉直树明白,飞鸿雪泥,构成生命的将是偶在与无常,故而他愿意拼尽全力地追寻烟花的声响,即便那可能是虚幻的。
即便如此,东京对于又吉直树而言也不是全然的灰暗和残酷,同样不乏温柔。如同那花火,他也曾小小地绽放过,也曾温暖了同行的孤独者。例如,与后辈儿玉、向井泡澡的冬天,与前辈们在幡谷足球场踢足球的午后,突然下雨时陌生人递来的画着无数小画的黑伞。恰如他所自述的,“在东京的遭遇是残酷的,无止境的残酷,但同时也是欢乐地,偶尔也很温柔。”
面向东京,又吉直树是处在希望与绝望的夹缝中,也正是在这个夹缝意义上,孕育了属于他自己的文字。
因而,就生命韧性而言,脆弱敏感的又吉直树也是拥有生命强力的。如同那个绝望的自白“一切障碍都在粉碎我”的卡夫卡实质上才是拥有强力的超人。
坦诚说,读又吉直树的书,很难不主观地代入个人情感,因为你能够很轻易地从中找到自己的影子,甚至慨叹道,何其相似啊。他抱慰了同样孤独的、犹豫的、坚定的梦想者。他就像午后的咖啡,苦涩又滋润。
《东京百景》读后感(四):【2020/03/14】『他在别处生活』
『他在别处生活』
我从来也没有get到过又吉直树的段子,甚至前几年草草翻《火花》,对于我而言,他的文笔是不够动容的。
但是他只要有自己的故事就可以了。
2017年的时候关注到他是因为他上了《交给岚吧》。那时他已经拿了芥川奖,于是节目的企划是让他给Arashi上文学课,课上的随堂测验有一个题目是利用比喻把“我为了提出结婚去她家的时候,她父母的反应十分冷淡,简直就像是……一样”这个句子填写完整,我其实最喜欢nino和jun造的句子,可细读又吉部分,也依然觉得有意思:“简直就像放在偷了东西的北极熊肩膀上的店长的手。”当时暂停看了很久,看完就觉得不愧是搞笑艺人出身,画面感很足,于是去看《火花》,却觉得没有他上节目这样的短句来得更吸引人。
从本质上我一直觉得觉得《火花》是个挺残忍的故事。就好像我们看多了那些逆境中挑战挫折成功的故事,在整个阅读的过程中,我们会释放自己的情绪。例如以前读石田衣良的《孤独小说家》,整本书我都是大哭着看完,觉得真不容易终于成功了。可《火花》的残忍是在于主角不光在逆境中试图站起来,而且还要以搞笑的形式告诉身边的人他们很好。就像大热电影《小丑》一样,脸上涂抹了最丰富的色彩,肌肉挤出了五官最夸张的弧度,声音发出最大的笑声,可眼神里没有笑意。
那时候我就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性格可以这么冷冷的。《情热大陆》里记录他拿了芥川奖那一幕,开记者会的时候BGM响起了叶加濑太郎的《Etuprika》,身为异国路人的我都觉得眼眶湿润,可他还是很冷静地用手比了一个V,是一张看不出高兴情绪的脸。
这样的又吉出新书了。上海译文的编辑说送我一本,我很开心。搜了搜这本书被又吉直树号称是《火花》的起源,就觉得要认认真真品读一遍。
看完之后是感到很动容的。这种在内心上感受到的丰盈和这段时间一直在看的吉本芭娜娜完全不一样。后者是在失去亲情之后自己慢慢站起来治愈自己,而又吉,是在觉得自己宛如乡下人一样闯入东京这个似乎和他整体气场都格格不入的异乡之后,自卑着,谦逊着,然后小心翼翼地活着。
树木希林老奶奶和又吉直树对谈的时候曾说过一段我非常认同的话:“我觉得你看事物的角度很有趣,可看综艺的时候发现你什么话都不说,也没有特别有趣的感觉。那是我在想,像你这样的人,居然也能在娱乐圈混得下去。”
太真实了。
看《东京百景》,另我最感到意外的是还在学生时代,又吉就和朋友说了想当艺人的梦想。他对于文学的热爱程度曾一度让我产生了他是想先当艺人再借由这个身份容易出书这样曲线救国的方式。
于是,便在这本书中看到了他想要展现给我们的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
我非常喜欢《日比谷野外音乐堂的风景》这一篇,他去看Quruli组合的演唱会,虽然是摇滚乐队,可是“在曲子与曲子之间说:‘让我把送来的鞋带系一下。’那个系鞋带的身姿才是最棒的摇滚!”不得不说这一句话是真的戳到我了。我一直觉得人生在世,大多人平凡,如何让生活更加适合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所以那些越生活化的故事其实最吸引我。而注意到了这小小细节的又吉直树,即使身为异乡人依然怀有这样的细腻温柔,真的特别令人佩服——“我只按照自己信得过的办法去做。”
我也喜欢他与厕所的博弈,与冷气的缘分,还有和乌龟的也许别人不理解的精神对话。在他自卑地觉得即使天空树“大得太像一位悲哀的男人一样”,心里也会免不了羡慕,因为天空树不用像他那样到处躲藏。看他的这段人生轨迹,真的太累了。二十岁来到东京,想去便利店兼职的时候屡屡失败,在路上经常被警 方要求停下脚步问话,好不容易最后和绫部搭档成功了,大家说不好笑啊,然后过了两年才开始渐渐稳定。可即使这样,做艺人的决心,依然没有松懈。
“像这样的段子我每天写。”《情热大陆》里,他对着镜头展示自己写的慢才段子,那是好多本子,每一页都有,有好几页都是写得满满的,他对着镜头读完,然后冷冷“一点都不好笑吧。”
可他手里的笔没有停止过。
可他最后还是获得了成功。
“我是个脏兮兮又阴暗的还让人搞不明白的家伙。但是我无法改变我自己,我从来没有改变过自己的做法。”回到上面他和树木希林老奶奶对话的时候他曾这么说,树木希林老奶奶听了立刻评价:“也就是说虽然外界会对我评头论足,但是我就是要做我自己,你有这样的想法。”他说是的,这样的想法才最重要。当时我只觉得这样很个性很帅气,可一结合《东京百景》竟也生出了点悲凉。
“木屋子里还住了一群怪物,出没于吉祥寺周围。有的人深夜听古典音乐,声音超大,自称旅行者。有一位布鲁斯歌手以‘喵喵’的猫叫声唱猫的歌。还有个男子一边走路一边念佛经。不过,他们看我晚上穿着和服行走,也许觉得我是一个变态男。
有人走过木房子前,经常听见过路人说:‘这儿多酷啊。’真酷!因为是治愈怪人们的栖息地啊。”
是啊,又吉直树你真的是很酷了。即使回家途中路过便利店,听到店内播放的音乐仿若谢幕曲一样是你正在面对的东京,可依然是怀着这一份无厘头的在各个地方做自己,自卑自嘲到最后变得内心更加笃定,为我们献上了这样一份你写给东京内心最柔软的情书。
“做自己呀。”
《东京百景》读后感(五):“愉快的东京夜开始了”
一
二十岁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不可能成为可以改变时代的艺人。有许多冠名节目,名留青史,这样的事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当一两年搞笑艺人之后,你就会对此深有体会。《东京百景》的创作在《火花》之前,二者虽属不同体裁,但在《东京百景》中能看到许多《火花》里出现过的场景、桥段和人物;熟悉又吉直树的读者应该会有所了解,又吉经常将自己的人生经历投射到其小说的人物身上,这一点在《火花》《剧场》以及其最新长篇小说《人间》中均有所体现。又吉在采访中并不讳言:“即使是读别人写的小说,我也会不自觉地把自己代到书中角色身上,总觉得写的就是我。所以我写过的小说中,主要出场人物不可能是与我完全没有共鸣的人。无论是永山还是影岛,其实都是我。”因此,我在看了《火花》后再看《东京百景》的书稿,文字的想象与剧里场景重合,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东京百景》的写作时间是又吉直树尚未成名的时候,他的书写显得十分坦诚,对长达数年独自一人生活在东京的不安、焦虑与自我拉扯几无掩饰,笔触简单真挚又颇具文学性,其敏感纤细的性格在书中展露无疑,也因此这些记叙带有浓烈的私人情绪和奇思妙想。他所追求的并非迎合世俗大众认可的漫才形式,成名前的那些日子总是残酷挣扎的,独自一人背井离乡的经历在又吉笔下亦真亦幻。这一百篇小短文已经初步显示了其后来才逐渐为人所知的在逗人乐和读书写作上的过人天赋;而我一直暗自思忖喜剧这一形式或者说喜剧演员本身,往往同忧郁甚至是黑色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从看《火花》的第一集开始我就总是不自主地想起Louis C.K.的作品《百年酒馆》,两人同样从事喜剧行当,内里的敏感和“阴暗”特质却屡次令人落泪。
《情热大陆》在2015年做了一期关于又吉直树的节目,节目组从当年3月《火花》单行本发行开始拍摄,到7月19日芥川奖发布的当天结束,很珍贵地记录下了奖项揭晓当天又吉本人的状态,他在宾馆的吧台等待结果,显得局促不安。印象很深刻的一个镜头是拍摄开始时,搭档绫部(又吉同绫部祐二在2003年成立Peace,绫部担任吐槽角色,又吉负责装傻角色。此前又吉曾和中学的同伴组过一个叫“线香花火”的组合,很快就解散了)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自如聊天,又吉则躺在远处背景的沙发上休息打盹。十分意外的是,这期节目还展示了一小段又吉直树同树木希林的对谈,树木希林倒是直言,“像你这样的人,居然也能在娱乐圈混得下去”,又吉做了一番自我解剖,他认为自己“是个脏兮兮又阴暗还让人搞不明白的家伙”。
《情热大陆》截图节目所呈现出来的一些细小断面还是同《东京百景》里边散落式地流露出来的情绪呼应了起来,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又吉终于有了一些剧场表演的机会,开始被一些观众认出来,但“隐藏于感情深处的羞耻感”还是刺痛了他——“我想若无其事地过日子,但实际上,是羞羞答答地活着。”
他屡次写到自己在街上被警察盘问的经历,这大概仍然暗含了内心“闯入的失败者”的某种忐忑,当警察回答盘问路人的标准是“脸色坏,眼睛充血,眼下发黑,脸颊消瘦什么的”,他自嘲“这要是真的,那我一辈子都会被警察盘问”。巧合的是,在前段时间看的另一部日文书稿中作者也专门写到日本警察盘问路人的游戏,仿佛有固定工作的会社人员(工薪族)同无固定工作的“闲散”人员会散发出不同的气场,经常在街头巡逻的警察能够精准识别出他们的不同。
18岁时候的又吉直树他直言在NSC上学时“对周围那些锋芒毕露、硬是要把个性争相张扬的人感到恶心”;在书里多次为自己过剩的自我意识感到羞耻,说“东京虽然没请我来,我却不知羞耻地来到了这座城市”,即使在东京已经待过了多年,面对原宿的汹涌人潮和时髦面孔,依然憧憬又恐惧,自嘲“永远是个乡下人,一直输给原宿”,同搭档在都厅前面的小广场排练段子,想象“都厅骄傲地俯视着我们。两幢大楼看上去就跟巨大的漫才师一样,仿佛要把我压倒”,同样的意象来自六本木瞭望台、很可怕的新宿歌舞伎町、暗夜中通红的东京塔以及“大得像一位悲哀的男人一样”的天空树,而我已无处藏身了。
二
不过我的情况又和永山不同。因为我知道,‘希望有所成就的自己’和‘碌碌无为的自己’之间存在一定的分歧,这是人抑郁的根源。因此,我会更为客观地看待自己,而不是像永山那样,永远期待自己能够获得来自外界的认可。也许人生中的确存在某种细微的巧合也未可知,又吉直树在《东京百景》里记下了自己十八岁从大阪来东京十年间的生活经历,而今年也是我从连十八线乡镇都算不上的小地方来到上海的第十年,从十八岁那年到二十八岁的今年,甚至连时间段都一致。直到今天,我脑海里依然清晰地记得十年前的九月下了火车转乘地铁然后搭乘两个小时城际公交一路担心坐过站的那种窘迫与不安,公交车的报站用的是上海话,这对第一次踏足这片土地的我来说几乎无异于一门外语。这便是我与上海的初次照面了。我在十年前那个元旦才第一次来到市区,第一次见识了外滩的跨年灯光与焰火,以及后来被大家称作化学攻击的冬季凌晨侵入骨髓的寒冷与同样瑟瑟缩缩的乌泱泱的人群。过去的十年间,没有刻意追求,出于种种机缘,像是在地图上涂色块一般,毫无章法的,我大概算是用脚步丈量了这座城市。城市永远吸引着一批又一批的人,每一天都散发出活力,而当处身其中的自己渺小又无为时,外界新鲜又活力的一切似乎都在嘲笑“我”了。因此我多多少少对又吉“面对原宿,我永远是个乡下人”的委委屈屈有所体验,同样对城市的无限可能和个人的无处藏身感到既憧憬又恐惧。
三
年轻的时候肯定也会因为没钱而焦躁不安,即使这样,我希望要创造出有趣东西的想法仍比一夜爆红的想法要强烈的多。但假如就此以为这本书仅仅是那种年轻时到过一座大城的小镇青年长期郁郁不得志的私人呓语就显得狭隘了,不管是在《情热大陆》的节目还是去年10月新作《人间》发行后接受的采访中,又吉均表示他“一直想为观众提供有趣的东西,不为兴趣不为使命,只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在对他不甚了解的情况下一遍遍读《东京百景》的书稿,看他写在东乡神社同池塘里的乌龟对话、将自己代入到稻垣足穗写的与流星格斗的故事中、同后辈在仙川街头玩吸取路人灵魂的游戏、在高尾山的缆车上自顾自戴上天狗面具等在常人眼中看来颇为怪异的举动,倒是由衷在心里感叹“哇,这个人真的好特别啊,所以他果然有红的道理”。
2015年距又吉来到东京已经十七年,这一年他凭借《火花》摘得芥川奖,《火花》销量冲到三百万册,成为史上销量最好的芥川奖作品。但其实大概也不能称他为写作上的天才人物,又吉在《东京百景》的前言中写道:“我的生活主要以小剧场为中心,后来也开始写写文章。对此我完全是个外行……最开始的六年,连一分钱也挣不到。”但《东京百景》中的确已经能看到他身上所具有的强大的观察力和文学特质。
《东京百景》的生活片段与个人往事里总是伴随着阅读的记忆。又吉初到东京,借住的地方正好是他的文学偶像太宰治曾经住过的木房子,此外他还多次拜访太宰治、尾崎红叶和夏目漱石的墓地或者故居,去留下太宰治著名照片的昭和Lupin酒吧朝圣,经常光顾举办文学活动的蒲田文学跳蚤市场、驹场的日本近代文学馆、神保町的旧书店等等。
太宰治在Lupin酒吧的著名照片而更打动我的是,他似乎非常熟练地用令人惊叹的语言捕捉到生活中的暗面、褶皱和缝隙,这些细微处的即时性情绪我很多时候也会有所体验,但拙于表述。比如他写“我只觉得田无塔在哭。当时是冬天”、“旧木房子的墙壁很薄,连隔壁人家的叹息声都能听到”、“我的心就像地狱里挂满了蜘蛛网一样,同时也像地牢里刮起了一道柔软的春风”等等,实在是令人嫉妒。
朋友前不久在驹场的日本近代文学馆拍到的又吉的签名又吉在前言中写“能出版这本书,他很幸运很高兴。再往下走,工作或许没了,家或许也没了,但写在这里的风景不会杀死我。如果因此能与大家心有灵犀的话,那我就去更高兴了”。写这段话的时候是2013年,两年后他便成为史上第一位以艺人身份获得芥川奖的作家,如此他的作家身份甚至比艺人身份更为大众所知,而这两种身份所体现出来的性格内在张力使得他本人的气质显得更加独特,不知他当时对此是否有所预感呢。
一些题外话:
对我个人来说,能遇上这本书也是极大的幸运(像是老鼠掉进了米缸里),而实际上对具体操作一本书或者是一个选题来说,惭愧的是,前期很重要的那些环节我都没有参与(这些功劳属于译者毛丹青先生和部门做书整体方向),因此也只能怀着“千万不能搞砸了”的心态希望能尽自己所能将它以比较好的样子呈现出来。
拿到书稿的那一周,先整体过了一遍内容,随后去检索了网上所能看到的关于又吉直树的文字和视频材料,又火速找来剧版《火花》并一口气看完。同时去仔细看了版权合同和翻译合同,了解了这本书的前期相关成本(成本观念对每一位编辑来说都是必不可缺的素质),初步做了一个十分简略的时间规划和营销设想。从审稿校稿、社内讨论、封面打样、用纸工艺等到现在最终出书,过去了八个月的时间,期间麻烦了许多人,也得到了许多人的帮助。编辑这门手艺是那种想起来觉得很容易但真正操作起来很难的工种,它充满了种种难以预料的细节和难以企及的完美,而我几乎完完全全算是一个新手。当把这本书做出来之后,这种体会进一步加深了。
关于封面,这本书的封面算是比较顺畅地通过了方案,当时问过营销、发行同事以及几个朋友的意见,也都还比较满意。因此尤其感谢设计师山川。我在很久以前就开始关注他的作品,私心里很希望有机会能跟他合作,也觉得这本书很适合他,于是便在豆瓣上给他发了豆邮询问他的想法(其实有从同事那里要了微信,但还是先通过豆邮打了招呼)。限于时间压力,我给他的出稿时间十分有限(而他刚好要在那段时间去东京大半个月)。我们前期沟通了一些方向,选定了一个双方都觉得可行的思路开始准备,他联系插画师,我在网上找了很多跟书相关的元素图片给到他,基本上最终的效果图一遍通过。尽管后面在选纸、尺寸和工艺上有一些磕磕绊绊(不管是编辑还是设计师,永远要在现有平台能够提供和允许的条件下争取效果最优,但妥协几乎是必然的),最终的效果便是成书这样了。
这些过程现在想起来算是比较顺畅,但处在过程之中时的焦虑和怀疑一点不少,具体到一句文案一句宣传语的确定,也经过了几轮的讨论。但其实还是所疏漏,我把它们一一都记了下来,以期待下次能做的更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