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低限度的道德》读后感1000字

　　《最低限度的道德》是一本由(德) 阿多诺著作，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75.00，页数：306，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最低限度的道德》读后感(一)：译文糟心，心疼钱

　　

译者敢译，出版社敢出。现在的社会表面上光鲜亮丽，其实每个人骨子里都烂糟透了，连最低限度的道德都没有了。生活在这种学术圈，这也算是“受损的生活”了。

不独限于这一本书，从整体上看，近10年的译著水平之低劣简直不堪入驻。根本问题还是在于学术风气被商业化了，很多译著都是交给学生分工译的，批量生产。

外面花团锦簇，莺歌燕舞，有几个人能耐得住寂寞，禁得住诱惑。唉，说多了都是痛心。

　　《最低限度的道德》读后感(二)：译后记：内部对抗的社会

　　首先感谢上海人民出版社和吴书勇先生，给这部半个多世纪前的作品在中国旅行的机会。这部作品见证了20世纪最大的灾难之一，写于那场战争的尾声阶段，它的作者当时还在美国西海岸流亡。可怕的不仅仅是灾难本身，正如阿多诺自己所说，“数以百万计的犹太人被杀害，这只能算是一个插曲，而不是灾难本身。”他认为，灾难给整个社会从文化和精神上带来的变化将比灾难本身更持久，也更隐蔽。

　　《最低限度的道德》并非是单独献给那些在灾难中失去生命、财产和尊严的犹太人，也是献给一切失去了原来生活的人。这本书的书名一直以来都遭受着误解，“最低限度”这个词让人想到法律，想到战后道德的破坏，而事实上是像我的恩师赵勇教授所言，这个书名是对亚里士多德《大伦理学》（Magma Moralia）的戏仿，这种反用的手法在阿多诺的行文中已经是屡见不鲜了，比如他把尼采的《快乐的科学》反用为《忧郁的科学》，还有《闺房哲学》反用为《哲学的闺房》等等。另外，如果直接字面去理解这个书名，它的意思是极微小的道德，或者说微观的道德，读者可以将其理解为道德的维度问题，像同样是法兰克福学派的学者马尔库塞就写下了《单维的人》（又译《单向度的人》），而不是道德的程度问题。不过误读也是一种自由，新的精神价值常常就在误读之中产生。

　　这本书的出版正值新冠病毒肆虐之时，产生这本书中思想的国家目前正在经历一段非常艰难的时期，这是令人心痛的。但我想，书中的内容至今仍然对全世界人民，以及刚刚从疫情中渐渐走出来的中国人而言，是一份重要的思想遗产。《最低限度的道德》解释的恰好就是，人们如何反思灾难、如何结束灾难和在灾难之后不再制造新的灾难。由于本书仍然基于上世纪的西方中心立场，阿多诺组织思想的经验也多是来自欧洲，译者衷心期待有心的读者在阅读后能够展开与东方社会相关的思考，这也是批评理论本身提出的要求。

　　最后，我想讲一个与阿多诺有关的故事。

　　众所周知，阿多诺最著名的格言 “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从上世纪50年代以来一直在经受着各式各样的批评和辩护。这句格言和《最低限度的道德》走红都让他本人吃惊，不过他认识到，这应该归功于联邦德国社会正缺少一个能够代替海德格尔的思想家，而借助于这句话和这本书，阿多诺成为了最合适的人选。按照阿多诺的设计，文化重建工作必须建立在对文化的反思之上，具体来说，就是依照“启蒙辩证法”和“否定辩证法”的要求，拒绝官僚体系和理性思维中的同一性。《启蒙辩证法》是阿多诺与霍克海默共同完成的作品，这本书的思想到战后已经基本成熟，但《否定辩证法》中的思想要到60年代才成熟。这里就有个小插曲，《启蒙辩证法》的出版过程倒是有点“否定”的味

　　《最低限度的道德》读后感(三)：出版社良心会痛吗？

　　

1.页127行2： the capacity to convert energies once intensified beyond measure to destroy recalcitrant objects, into the concentration of patient observation, so keeping as tight a hold on the secret of things, as one had earlier when finding no peace until the quavering voice had been wrenched from the mutilated toy.

把一度强化到无法衡量的关键力量转化为耐心观察的专注，从而牢牢抓住一个陷入沉思、远离实际目标的人脸上所没有的，同样具有侵略性的特征的东西，而这些特征在其他方面实际发挥出来了。

2.页127行9：How some things have gestures, and so modes of behaviour, inscribed in them.

有些事物如何与姿势产生联系，那么行为模式也就如何同心理产生联系。

3.页128行9：German words of foreign derivation are the Jews of language.

德语的外来词是犹太人的语言。

4.页128行16：The second part of Faust , decried as obscure and allegorical, is more crammed with commonly-used quotations than any play except William Tell . The transparency and simplicity of a text bears no direct relation to its capacity to enter tradition.

《浮士德》的第二部分被斥为晦涩建懂，充满了讽喻意味，比《威康·退尔》之外的任何戏剧都要多。文本的透明度和简洁性直接关系到它进入传统的能力。

5.页129行26：Now that we can no longer pluck flowers to adorn our beloved – a sacrifice that adoration for the one atones by freely taking on itself the wrong it does all others – picking flowers has become something evil. It serves only to perpetuate the transient by fixing it.

我们再也不能采摘花朵来装饰我们的爱人了——这是一种通过自由地承担它对他人的错误来为一个人赎罪的祭品——采摘花朵已经变成了一种邪恶。它只会通过修复自己来让暂时的东西水久化。

6.页130行11：those on whose thought and action change, alone essential, depends, are indebted for their existence to the inessential, illusion.

那些思想和行动发生变化的人，只依赖于必不可少的东西，而他们的存在却依赖于无关紧要的幻觉。

7.页130行：seen sub specie individuation’s , however, absolute contingency, permitted to persist as a seemingly abnormal state, is itself the essential.

被认作亚种的个别化是绝对的偶然性，被容许作为一种似乎不正常的状态而持续存在，它本身就是本质。

可参考我的译文https://mp.weixin.qq.com/s/b7skUa6dj6e87Aq6k1KHkg

　　《最低限度的道德》读后感(四)：论中译本的翻译问题

　　阿多诺的重要著作《最低限度的道德》终于出版中译，这对促进阿多诺的研究来说是一件里程碑式的事情。在《最低限度的道德》中，阿多诺的诡谲文风，他对无数典故的运用和经典的“戏仿”都使得直接阅读德文原本还是英译本困难重重。首先要感谢丛子钰先生的翻译，没有他的翻译，也许很数人都只能“望阿兴叹”了。

　　不过该译本质量如何？我们都知道，阿多诺翻译是大陆翻译的重灾区。最典型的例子便是，渠、曹译的《启蒙辩证法》，无法为读者提供基本的准确理解。在阅读《最低限度的道德》的中译本时，我还是遗憾地发现，新书的翻译质量很难称得上是及格。也许还需要在这一版基础上多加修订，才能为学术界提供一个流畅、可信的《最低限度的道德》的中译本。

　　但是这并非是说，这一译本就毫无意义了，至少它可以成为了中文学界研究《最低限度的道德》的钥匙。另一方面，对阿多诺的研究需要很多的背景知识，对他的翻译要求很高的文学、哲学、音乐、社会理论等多方面的理论储备，这对一个专攻文艺理论的年轻译者而言，初版译本存在质量问题是无可厚非之事。而且，在译文风格上，译者有一些出色的尝试，比如将中国传统诗词或当下流行用语（如“羡慕嫉妒恨”）接入对阿多诺一些形容或比喻的翻译中，使得译文时常出现一些亮点。（尽管有时会存在是否贴切的问题，比如“君子之道亡”这样的翻译，用中国传统儒家的文化人理想来翻译阿多诺对西方理想文化的理解，是否贴切，这些是值得深入讨论的问题）

　　下面谈一谈中译本翻译的具体问题何在。不过，要事先说明的是，批评翻译总归比翻译本身要来的轻松得多了，因此作这种批评的行为本身站在一个讨巧的立场。另外，我的德文也不是特别好，我自己的理解和翻译都有可能出现错误，欢迎大家指出。

　　首先，从普遍的角度出发，该译本存在以下几个问题。

　　1、最大的问题也许是，在很多地方，存在着不尊重原文表达和原文句法结构的现象。一方面，译者随意加词删词的现象比较普遍，这种删改实际上造成了阿多诺原本语义的狭隘化，带给人理解的困难，有的时候甚至使得中译与阿多诺原意相悖；另一方面，句子结构也在翻译的过程中遭到了较大的改动，尤其是长句被不合理地切割为短句，原文的从句被单独拿出来做成一句等等。这不仅破坏了阿多诺本身的文风，也常常导致意思发生较大的变化（Jephcott的英译本在这一点上做的比较好，英文与德文句子结构尽量保持对应）。正如Attel在短评区的评论所说的那样，译文表现出来较大的断句能力和从句作用范围的问题。总的看来，主观意译的强加和外文句法的不娴熟成为翻译的硬伤；

　　2、很多句子翻译地并不流畅，甚至残缺成分，不符合中文的表达习惯，句子有时非常杂糅，成分不清。阿多诺原文句子结构尽管复杂，但一般都符合德文语法；

　　3、在阿多诺谈到哲学或精神分析时，译本似乎缺少相关的背景知识和术语敏感，经常译错术语或将术语日常化，也往往多有将句子译反或不知所云的情况；

　　4、出版说明中，译者说这一版是主要从英译本翻译来，同时根据德文初版校对的。但一方面，可以看到，一些英译本翻译存在问题的地方，中译本往往也因袭存在；另一方面，英文用一个多义词翻译德文时，中译者多次误用英文的另一义进行翻译，造成错误；

　　5、还存在较多明显的印刷错误，别字很多。

　　接下来是一些具体句子的探讨。我并不是每句话都参照德文和英译阅读过，因此下面的翻译批评仅仅是我挑出一些重要的或难以理解的中文句子（我关心的这些句子往往都带有哲学或精神分析的主题），查看原文后的结果。我主要关注的是学理方面的翻译，有很多单纯的语法致错的问题我会省略，否则篇幅太大。我自己给出的翻译可能也比较难理解，但是都是直译。英文本参照Jephcott译本。我同时给出节和中译页码（页码用【】表示）

　　献词

　　【1】

“生产关系本身的变化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消费领域”中所发生的事情，即在个人意识和无意识中，生产关系只是对生产的反映，却对真实生活构成了讽刺。”

　　The change in the relations of production themselves depends largely on what takes place in the sphere of consumption, the mere reflection of production and the caricature of true life: in the consciousness and unconsciousness of individuals.

　　Die Änderung der Produktionsverhältnisse selber hängt weithin ab von dem, was sich in der „Konsumsphäre", der bloßen Reflexionsform der Produktion und dem Zerrbild wahren Lebens, zuträgt: im Bewußtsein und Unbewußtsein der Einzelnen.

　　翻译问题：

　　不尊重原句结构，尤其是“在个人意识和无意识中”的位置，似乎将后面的“反映”和“讽刺”理解为在个体意识和无意识当中的东西，这样一来，个体似乎把握了这种反映和讽刺。阿多诺想表达的是，个体的意识和无意识作为“反映”和“讽刺画”支撑了生产关系。这里表现出阿多诺灵活的、有中介的马克思主义地形学：具体的生产关系需要被观念性的东西所介入，对阿多诺来说，消费社会中的文化工业提供了支撑生产关系的一系列观念，如一个“真实生活的私人主体性”的普遍观念（即一幅观念讽刺画，在个体身上有意识或无意识表现出来），使得资本主义能够围绕消费构筑自己的新型形态。

　　我的翻译：

　　生产关系本身的变化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消费领域”中所发生的事情，依赖于纯粹的生产的反映和真实生活的讽刺画：在个体的意识和无意识之中。

　　【3】

而如果批判理论停留在个人层面，就不仅仅是良心败坏的问题了。

　　翻译问题：

　　“良心败坏”的翻译不恰当。阿多诺这里不是说，批判理论停留在个人层面是一种丧失了良心（我们一般这么理解良心败坏）的问题。他用的是黑格尔的“单调良心”（schlechtem Gewissen）的概念（上文阿多诺就一直在讲黑格尔）。黑格尔认为，良心的问题就在于它的纯粹主观性，人们从自己的内心出发情绪性地判断事物好坏，这种判断本身是主观的，不是普遍的，因此无法真正解决问题。在阿多诺眼里，发现生活错误之后仅仅停留在个人层面（如存在主义所做的那样），就表现了良心的单调性。

　　也就是说，停留在个人层面不是良心败坏，而恰恰就是坚持着良心的立场（在《精神现象学》中，良心仅仅是一个有缺陷的环节）。这个“单调良心”阿多诺在全书中用了很多次，后文有翻译成“坏良心”还好一些（“坏良心”是稍微主流的用法，尽管有诸多批评。我倾向于将schlecht翻译为单调）。

　　下面是有关精神分析的。

　　29.

　　【44】

精神分析只不过是夸大其辞。

　　An der Psychoanalyse ist nichts wahr als ihre Übertreibungen.

　　In psycho-analysis nothing is true except the exaggerations.

　　翻译问题：这是一句很关键的阿多诺对精神分析的态度，但是是一句孤句，所以不同人有不同解释。我们可以看到，无论是德文还是英文，句子都不像中文那么简单。中译实际上把这个态度完全翻译成否定性的了，但是按照外文原意，这句话也可以理解为，阿多诺强调了精神分析的夸张性具有真理一面（nothing is true except the exaggerations）。马丁·杰在《辩证的想象》中也将这句话放在谈论精神分析与法派关系的章节最前。

　　这个时期的霍克海默和阿多诺都因为弗洛伊德的悲观主义非常认可弗洛伊德。如果从正面理解，这里阿多诺通过将弗洛伊德置于尼采、萨德等人同等的位置上（《启蒙辩证法》中的这类悲观主义思想家，虽然思想激进，可能没有描述现实现象，但最真实的反映了启蒙的问题）。阿多诺强调，在一个虚假社会中只有夸张才是真实的，“夸张”最能指出资本主义社会的总体性错误，因此真正具有真理性要素。“夸张”在法兰克福学派中很具有真理性意义，比如本雅明那句被阿多诺和马尔库塞多次引用的名言“只有绝望，希望才会被赋予我们”，也是这一类型。

　　当然，也可以粗暴地理解为阿多诺就是在否定精神分析，毕竟这本书里他一直在批评常规化了的精神分析。也许阿多诺写这句话的本意就是这句话具有双面性。总之，尊重原句结构的翻译可以保留这样的两个方向的解读空间。

　　我的翻译：精神分析没有真实性可言，除了它的夸张。

　　36. 寿终正寝

　　【58】

因此，随后不再有冲突的现象反映了一种先定的结果，即集体权威的先验胜利。

　　翻译的问题：

　　1、“集体权威的先验胜利”并不妥。原文是den apriorischen Triumph der kollektiven Instanz，Instanz在精神分析中指的是类似“自我”、“本我”、“超我”的心灵机构（或者说是“审级”），而不是“权威”的意思，尽管有所关联（英译的 collective authority实际上极具误导性）。

　　这里阿多诺的社会控制理论超越了精神分析。精神分析所强调的社会控制，是通过在家庭中，自我、本我、超我的痛苦的辩证运动发展出来的（俄狄浦斯情结，对爱恨的压抑等等，意识无意识化的进程）。而阿多诺强调，如今的社会控制并不直接关涉到个人的心灵机构，而是先于个人心灵机构能够意识到、触碰到它之前就已经形成了。在培养儿童过程中，一开始就纳入一种受控制的性格，这样，个人心灵就不会意识到社会对其的任何控制，个人的心灵机构也不会再有去在行使自己的防御功能的需要，这样原先通过个人心灵机构间的辩证运动而形成的真正的自我概念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冲突也根本无处发生。

　　关键就是，集体性的Instanz代替了个体内心的Instanz。翻译成“机构”、“审级”都比宽泛的“权威”来的好一些，虽然如果没有精神分析的背景知识，可能会有一些理解困难，但这不是翻译所造成的。

　　2、中译最后漏翻了半句话，“nicht die Heilung durchs Erkennen”（而不是通过知识的治疗）。 the a priori triumph of collective authority, not a cure effected by knowledge.

　　37. 快乐原则的反面

　　（Diesseits des Lustprinzips，This side of the pleasure principle，似乎应该翻译成，快乐原则的这一面？）

　　【59】

如果弗洛伊德缺乏对人类的同情心，就会与政治经济学的批评家们为伍，后者比泰戈尔和维尔法尔的政治经济学还要好些。但相反，他违背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把有意识的行为追溯到无意识的本能，同时又赞同资产阶级对本能的蔑视，而本能本身正是他所批判的理性化的产物。

　　If Freud was deficient in such human sympathy, he would in this at least be in the company of the critics of political economy, which is better than that of Tagore or Werfe. The fatality was rather that, in theteeth of bourgeois ideology, he tracked down conscious actionsmaterialistically to their unconscious instinctual basis, but at thesame time concurred with the bourgeois contempt of instinct whichis itself a product of precisely the rationalizations that he dismantled.

　　Wenn es Freud an soleher Güte gebrach, so wäre er hier wenigstens in der Gesellschaft der Kritiker der politischen Ökonomie, die besser ist als die von Tagore und Werfel. Vielmehr liegt das Fatale darin, daß er, gegen die bürgerliche Ideologie, materialistisch das bewußte Handeln hinab auf seinen unbewußten Triebgrund verfolgte, zugleich aber in die bürgerliche Verachtung des Triebs einstimmte, die selber das Produkt eben jener Rationalisierungen ist, die er abbaut.

　　翻译问题：

　　1、前半句话理解错误。“还要好些”给人的感觉是差不多糟糕。但实际上，“缺乏对人类的同情心”在阿多诺看来是思想家非常积极的品质（在《启蒙辩证法》中，霍克海默阿多诺赞同尼采反对同情的做法，认为那才是启蒙的出路）。后文的政治经济学批判者暗指马克思，这实际上是在积极地评价弗洛伊德。

　　2、最后一个“本能”原处是代词，指代的事实上是上文提到的“鄙视”，这种“鄙视本能”（禁欲主义）实际上是才是理性化的产物（韦伯的宗教社会学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而不是本能是理性化的产物。

　　3、Trieb翻译成“本能”并不好（虽然这是国内比较主流的通行译法），作为精神分析的术语，最好翻译成“驱力”或者“欲力”（台湾的翻译），本能在日常语境中一般而言是一种动物的与生俱来的生存模式（如婴儿吮吸），这和精神分析的Trieb概念相差甚远。翻译成“本能”最大的问题是无法是Instinkt区分，这个词无论在弗洛伊德还是在阿多诺文本中也经常出现。之后就会出现这个问题。【英译本有时翻译成instinct，有时翻译成impulse，后者同样和Regung这个概念混淆，这是英译在翻译阿多诺普遍存在的问题】

　　我的翻译：如果弗洛伊德缺乏这样的一种人类同情，他就会至少与政治经济学批判者（暗示马克思）为伍，那比Tagore或Werfe好多了。关键的错误在于，他公然对抗资产阶级意识形态，把有意识的行为唯物地追溯到它们的无意识的驱力基础，却同时同意资产阶级对驱力的鄙视，而这种鄙视本身恰恰就是他所解构的理性化的产物。

弗洛伊德静态地接受了社会和自我的对立，却没有进行检验。书中所描述的灾难性机制，他自己却没有在社会压抑中发现迹象。相反，他缺乏理论，又带着偏见。

　　As a specialist in psychology, he takes over the antithesis of social and egoistic, statically, without testing it. He no more discerns in it the work of repressive society than the trace of the disastrous mechanisms that he has himself described. Or rather, he vacillates, devoid of theory and swaying with prejudice, between negating the renunciation of instinct as repression contrary to reality, and applauding it as sublimation beneficial to culrure.

　　Er erkennt in ihm so wenig das Werk der repressiven Gesellschaft wie die Spur der verhängnisvollen Mechanismen, die er selber bezeichnet hat. Oder vielmehr, er schwankt, theorielos und in Anpassung ans Vorurteil, ob er den Triebverzicht als realitätswidrige Verdrängung negieren oder als kulturfördernde Sublimierung preisen soll.

　　翻译问题：

　　1、利己主义egoistisch被翻译成“自我”。“自我”作为一种心灵机构，和自我主义作为一种资本主义现代性下的人的生存状态，不是一个层次。弗洛伊德接受的是社会和自我主义的对立，他认为人追求满足自私的欲望（自我主义）与社会要求人服从社会之间是对立的，但阿多诺强调，恰恰是资本主义社会让人变成如此自我主义的人，因此，弗洛伊德的对立是静态的，而非辩证的（辩证的观点在马克思和韦伯那里体现的比较明显：《巴黎手稿》讲到，个人性“占有”本身是资本主义对人的感性多样性的遮蔽；新教伦理也谈到，新教徒对财富的追求是宗教合理化的结果，而非个人的自然欲望）

　　2、“书中描绘的”这个翻译有点像机翻。das Werk der repressiven Gesellschaft， Werk表示“所作所为”的意思，而不是“书”的意思。他所辨认出压抑性社会的所作所为要远少于那些他描绘了的灾难性机制的迹象。这里是在说弗洛伊德观察到了灾难现象的迹象，却没有以一个总体社会的视角将其理论化，所以只是“描绘”，而没有“辨识”出来。

　　我的翻译：弗洛伊德静态地接受了社会和自我主义的对立，却没有进行检验。他所辨认出压抑性社会的所作所为要远少于那些他描绘了的灾难性机制的迹象。或者更确切地说，他在否定作为一种反现实的压迫的对驱力的放弃，和称赞它是有益于文化的升华之间摇摆不定，没有理论，带着偏见左右摇摆。

　　【这个“反现实”是指人们无法在压抑的状态下获得幸福】

　　【60页还讽刺地说弗洛伊德是值得被精神分析的对象，“那些对快乐和天堂同样感到厌恶的人，确实是最适合作为精神分析的对象。”】

客观存在于这项矛盾中的是文化的两重性，再怎么对健康的感官享乐进行赞扬也不能使这种矛盾消失。然而，在弗洛伊德那里，它导致了判断标准的贬值，这才是精神分析的目的。这种未启蒙的启蒙思想为资产阶级的幻灭提供了方便。

　　In this contradiction something of the Janus-character of culture exists objectively, and no amount of praise for healthy sensuality can wish it away. In Freud, however, it leads to a devaluation of the critical standard that decides the goal of analysis.

　　In diesem Widerspruch lebt objektiv etwas vom Januscharakter der Kultur selber, und kein Lob der gesunden Sinnlichkeit vermöchte ihn zu glätten. Bei Freud jedoch wird daraus die Entwertung des kritischen Maßstabs für das Ziel der Analyse.

　　翻译问题：

　　1、Januscharakter雅努斯特征这里指的是：文明既压抑着人的驱力，又推崇着人的感性存在。个人觉得“雅努斯特征”不太需要翻译成“文化的两重性”，一来保留这个词可以保留阿多诺的原始文风，二来黑格尔在谈论neu Zeit时曾用过这个词，阿多诺似乎是借着继续谈，翻译掉后这种文本关联就消失了；

　　2、原文似乎翻译成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的目的就是使得批判性的标准贬值。但原句的意思其实是，文化在压抑中释放人的驱力，这种情况是弗洛伊德理论未能关注到的，因此，他强调的反对性压抑的标准实际上不再完全通行，贬值了。“精神分析的目标”是修饰判断标准的，而非贬值是目的。

　　这里事实上表现的是，阿多诺的社会理论超出了经典精神分析。在现代消费社会中，既存在着压抑，又同时解放了人类性欲。甚至可以说，解放人类感官欲望这本身就是一种压抑（文化工业理论中，驱力是由社会直接控制和释放的，不经过个体层面，这本身导致了对个体的控制）。因此，仅仅释放人的感性欲望是无法解除压抑的（这隐隐是在批判赖希的性革命理论）。

　　我的翻译：这样的文化雅努斯特征，实际上使得弗洛伊德的决定着分析目标的批判性标准贬值了。

　　【60】

对他来说，理性只是一种上层建筑，不是——像官方哲学所坚持的——基于已经深深渗透到真理的历史时刻中的心理主义，而是基于他不承认手段和目的与理性无关，这证明了作为手段的快感，是合乎理性的。这已堕落为保护物种的全套计俩，因此，它本身就被暴露为一种狡猾的理性形式，毫不考虑超越对自然的屈服的快乐时刻，把比率贬低为合理化。真理成了相对性，人民成为权力的化身。只有在满足了最终目的的、无目的性的、盲目的肉体快感中，乌托邦才能被置于一个稳定有效的真理观念中。

　　Reason is for him a mere superstructure, not - as official philosophy maintains - on account of his psychologism, which has penetrated deeply enough into the historical moment of truth, but rather because he rejects the end, remote to meaning, impervious to reason, which alone could prove the means, reason, to be reasonable: pleasure. Once this has been disparagingly consigned to the repertoire of tricks for preserving the species, and so itself exposed as a cunning form of reason, without consideration of that moment in pleasure which transcends subservience to nature, ratio is degraded to rationalization. Truth is abandoned to relativity and people to power. He alone who could situate utopia in blind somatic pleasure, which, satisfying the ultimate intention, is intentionless, has a stable and valid idea of truth.

　　Die Vernunft ist ihm ein bloßer Überbau, nicht sowohl, wie die offizielle Philosophie es ihm vorwirft, wegen seines Psychologismus, der tiefgenug ins geschichtliche Moment an der Wahrheit eindringt, als vielmehr, weil er den bedeutungsfernen, vernunftlosen Zweck verwirft, an dem allein das Mittel Vernunft als vernünftig sich erweisen könnte, die Lust. Sobald diese geringschätzig unter die Tricks der Arterhaltung eingereiht, selber gleichsam in schlaue Vernunft aufgelöst wird, ohne daß das Moment daran benannt wäre, das über den Kreis der Naturverfallenheit hinausgeht, kommt die ratio auf die Rationalisierung herunter. Wahrheit wird der Relativität überantwortet und die Menschen der Macht. Nur wer es vermöchte, in der blinden somatischen Lust, die keine Intention hat und die letzte stillt, die Utopie zu bestimmen, wäre einer Idee von Wahrheit fähig, die standhielte.

　　翻译问题：

　　1、官方哲学是批评，指责（vorwerfen），而不是坚持（英译本译为maintain似乎为翻译错误）；

　　2、ratio不应该翻译成“比例”，这个拉丁文的引用表明的是一种与合理化相对的价值理性的概念（霍克海默在《理性之蚀》里多次用了这个拉丁语）；

　　3、Moment最好翻译成“环节”，这里阿多诺讨论的方式非常接近黑格尔，用的概念应该也是黑格尔的Moment概念，Moment不能从时间上去理解，而是逻辑的环节或精神的特定发展环节。阿多诺探讨Lust时明显借用了黑格尔《精神现象学》“绝对自由和恐怖”的逻辑。对于黑格尔来说，当精神认定个人的完全自由是最终的根据时，不顾特殊性之外的任何普遍性，这种自由是抽象的，这必然带来个体自由的毁灭（法国大革命）。同理，当人们认定个体最特殊的Lust是个人生活的真正根据时，这也仅仅是一种抽象的Lust，必然带来个体的毁灭。

　　我的翻译：对他来说，理性是纯粹的形而上学，这不是如官方哲学对他所批评的那样，因为他的心理主义已经足够深地渗入真理的历史性环节中，更确切的说，因为他谴责毫无意义的、丧失理性的目的，在这之上，仅靠手段，理性就能自己证明是理性的，即快感（Lust）。一但这些被蔑视地列入物种保护的计俩中，自身似乎就被消解进狡猾的理性中，这没有为这样的环节命名——这个环节超越了一种沉沦于自然的危机（Naturverfallenheit，海德格尔的“沉沦”就是verfallen），将理性（ratio）下降为合理化。真理被托付给相对性，人类被托付给权力。只有在盲目的、没有意向性、最后的满足的感官快感中，人们才能确定那是乌托邦，稳固的真理的观念才有可能。

　　弗洛伊德反对形而上学的理性概念，认为其无意义，本身是非理性（这点弗很受费尔巴哈影响）。弗强调真正的理性是快感的满足。【但其实这未必是弗洛伊德本人的立场，而是阿多诺指认的精神分析影响下的现代世界观】

　　阿多诺说精神分析观念启发下的现代人对感官快感的追求，不是一种物种保护（也就是说，不是一种纯粹的自然欲望的展现，“超越了沉沦于自然的危机”），而是精神的特定存在环节——以追求肉欲作为自己的存在形式。这种存在形式的特点是，欲望、快感都被合理化了、被形式化了，被纳入计算，吸收进资本的轨道中。（《启蒙辩证法》讲茱莉亚特时，就强调茱莉亚特对欲望的追求极其理性，追求其形式最大化，具有一种数学主义式的变态特征；或者，我们也可以在《性成瘾者》这部电影的女主角中看到这一特征）

　　这样，以快感合理化为特征的现代人的精神环节，实际上是放弃了任何价值理性的。真理的概念不具有内在内容，成为了数学公式；这一精神环节的特征本身巩固了现代合理化社会的运行秩序，因此直接指向权力。对于阿多诺而言，这个流行的乌托邦概念（直指“性革命”和现代消费主义）是假的。

打破治疗上广受赞誉的移情并不是精神分析治疗的关键。在人为设计的情境中，主体自愿地、灾难性地进行着自我毁灭，而这种自我毁灭曾因情爱的自我放弃而非自愿地、有益地实现，这已经成为一种反思主导的、追随领袖的行为模式，它会把所有的心智和背叛心智的精神分析者一并消灭。

　　Die therapeutisch vielgerühmte Übertragung, deren Lösung nicht umsonst die crux der analytischen Arbeit ausmacht, die ausgeklügelte Situation, in der dann das Subjekt willentlich unheilvoll jene Durchstreichung seiner selbst vollzieht, die glücklich-unfreiwillig einmal von der Hingabe bewirkt wurde, ist bereits das Schema der reflektorischen Verhaltensweise, die als Marsch hinterm Führer mit allem Geist auch die Analytiker liquidiert, die ihm die Treue brachen.

　　翻译的问题：

　　1、不尊重原文的句子结构，随意断句，导致句意改变。虽然这句话的确非常复杂。“转移”实际上和“人为设计的情境”在句子结构上是并列的，并直接关联到最后“追随领袖的行为模式”。（英译已经非常混乱了，但仍在竭力保持原句结构，一逗到底。中译不知道为何译为两个句子）

　　2、阿多诺实际上是认同“转移”（Übertragung）作为精神分析治疗的关键的，而非中译本译为的“不是关键”（“打破移情”这一提法似乎是译者并不了解转移的真正含义）。转移是指，受分析者在治疗过程中，会将平日所具有的与他人的关系、行为处事的模式、对人或物的情感，带到分析家的身上（如无意识地认分析家为自己的父亲，或爱上分析家）。阿多诺实际上想说的是，精神分析中主体反思性地执行删减、自我放弃的过程，与极权主义粗暴地删除异己，为纳粹事业而献身，具有一种转移关系（似乎按阿多诺的意思是，精神分析的治疗过程是原发过程，极权主义是“转移”）。

　　2、关于献身Hingabe，英译本译为erotic self-abandonment，中译本随英译本，译为“情爱的自我放弃”。但阿多诺原文中仅Hingabe一词。Hingabe在德文中具有两义：1、女性的为爱献身；2、神学意味的献身。两个意思在文中其实都带的通，但个人认为后一种意义更符合语境，因为它关联着两个特征：幸福（glücklich）和具有强制性（unfreiwillig），Glück是上帝的许诺，而强制性也是上帝律令的体现（这两个概念正好对应康德哲学的重点，阿多诺也在这两个角度用弗洛伊德批判康德，见《道德哲学的问题》）。阿多诺实际上想指认精神分析和基督教意识形态的相通之处。一方面，我们都了解基督教的忏悔制度和精神分析的治疗方式有类似的地方，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它们都行使着社会教化的重要功能，教人放弃自我（基督教要求向上帝献身，因此不能纵欲行恶，作为心理卫生的精神分析让人抛掉那个独一无二的与社会不相容的自我，去适应社会）；另一方面，在精神分析出现之前，神学献身已经影响了人的反思图式（法兰克福学派实际上很关注这一脉，如之前的韦伯谈论的新教伦理，这就是一种献身后产生的特定的行为图式；30年代弗洛姆亦从精神分析角度对基督教进行研究，指出基督教义塑造了特定的社会性格。阿多诺想必熟稔于此），因此，当上帝死后精神分析也起着类似的效果时，人们很快融入精神分析治疗，表现出对幸福允诺和强制性的认同。当然，阿多诺这里应该有更进一步的意思——将对上帝的献身与对希特勒的献身关联起来。

　　我的翻译：治疗上广受赞誉的转移（它的解决发现了分析工作的关键，这不是没有道理（nicht umsonst）），人为设计的情境（在这个情境中主体自愿地、灾难性地自己执行着一种删减（Durchstreichung），这种删减受到献身影响而变得幸福和具有强制性），已经是自我反思的行为方式的图式，这种行为方式作为对希特勒的追随（Marsch hinterm Führer），将所有精神和分析家（那些分析家十分信任这种这种治疗方式）一并清除。

　　38.

　　【61】

席勒的格言“无论如何，生活是美好的”从一开始就是纸糊的，现在听起来更蠢，因为它跟无处不在的广告同样的口气。精神分析更是会夸大其词。

　　chiller's dictum that ‘Life's good, in spite of all’, papier-mache from the start, has become idiocy now that it is blown into the same trumpet as omnipresent advertising, with psychoanalysis, despite its better possibilities, adding its fuel to the flames.

　　Das Schillersche „Das Leben ist doch schön", das immer schon Papiermaché war, ist zur Idiotie geworden, seitdem es im Einverständnis mit der omnipräsenten Reklame ausposaunt wird, zu deren Fanalen auch die Psychoanalyse, ihrer besseren Möglichkeit zum Trotz, Scheite herbeiträgt.

　　翻译问题：

　　1、翻译将一句话变成了两句话；这带来的结果是把精神分析和广告的语义上的联系淡化了；

　　2、中译漏掉了“精神分析尽管有更好的可能性”（ihrer besseren Möglichkeit zum Trotz），即一种社会批判而非参与对消费主义的构型，也没有很好地将精神分析如何参与规定社会幸福联系起来。这种疏漏导致阿多诺中译本字里行间都是精神分析无可救药的感觉。但在阿多诺那里，精神分析实际上是由乌托邦维度的。

　　我的翻译：……精神分析，尽管有更好的可能性，却对这种吹嘘的特征火上浇油。

人们的压抑实在是太少，而不是太多，如果它不能使人变得更健康的话，那人们除了要成功适应压抑来赚取更多的钱，还必须通过产生一种普遍的、与压抑不可分割的丧气来排解痛苦。人们也不会在这种宣泄中获得虚幻的满足，而这种满足正是那可恶的秩序对他们内心生活的第二次控制，好像光是从外部控制还不够。

　　Wie die Leute durchwegs zu wenig Hemmungen haben und nicht zu viele, ohne doch darum um ein Gran gesünder zu sein, so müßte eine kathartische Methode, die nicht an der gelungenen Anpassung und dem ökonomischen Erfolg ihr Maß findet, darauf ausgehen, die Menschen zum Bewußtsein des Unglücks, des allgemeinen und des davon unabösbaren eigenen, zu bringen und ihnen die Schein-befriedigungen zu nehmen, kraft derer in ihnen die abscheuliche Ordnung nochmals am Leben sich erhält, wie wenn sie sie nicht von außen bereits fest genug in der Gewalt hätte.

　　As people have altogether too few inhibitions and not too many, without being a whit the healthier for it, a cathartic method with a standard other than successful adaptation and economic success would have to aim at bringing people to a consciousness of unhappiness both general and - inseparable from it - personal, and at depriving them of the illusory gratifications by which the abominable order keeps a second hold on life inside them, as if it did not already have them firmly enough in its power from outside.

　　翻译问题：

　　1、这里“压抑”翻译的并不好，可以翻译成“抑制”以作和阿多诺在精神分析意义上所用的“压抑”区别。原文用的是Hemmungen，英文用的是inhibition，都把它和Verdrängung或repression区分开了。在精神分析术语中，Verdrängung特指的是无意识的压抑（将意识压抑至无意识，压抑行为本身对主体是不透明的），而Hemmungen指的是有意识的抑制（主体一直意识到抑制活动和抑制对象的存在）。弗洛伊德有本书就是《抑制、症状与焦虑》（Hemmung, Symptom und Angst，1926）。这个翻译很大影响文义。阿多诺并不是想说，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对人的压抑很少（恰恰相反，压抑依然是最核心的时代特征），他只是强调主动的抑制行为少了。正如文化工业中，我们不再被要求抑制自己的性幻想，但这种性幻想本身是对人的压抑。

　　2、阿多诺这里实际上是给宣泄模式（kathartische Methode）一种肯定性的理解。翻译并没有表达出这个意思，相反却批评了宣泄模式。“宣泄”是布洛伊尔和弗洛伊德在《癔症研究》中给出的治疗癔症的核心方法，分析师通过让病人自由联想，将受到压抑的无意识重新回忆起来，通过这种回忆，被压抑的情感得到了宣泄。阿多诺一方面批评精神分析的宣泄疗法如今成为了一种使人适应社会和谋求经济成功的辅助（成功的适应和经济上的成就这种标准），但他也认识到宣泄疗法的正面可能性（上文提到“精神分析尽管有更好的可能性”），即在回忆中使人意识到社会普遍的问题以及在这样总体错误的社会中的个体的不幸。这样一来，社会对人的内部控制就有瓦解的希望。

　　我的翻译：当人们的抑制并不是太多而是太少的时候，且并没有因此过的更健康一点点的时候，除开成功的适应和经济上的成就这种标准，宣泄模式的目标必须是让人们意识到普遍和与之不可分割的个人之间的不幸，剥夺其表象的满足（Scheinbefriedigungen），而这种满足正是那可恶的秩序对他们内心生活的第二次控制，好像光是从外部控制还不足够稳固一样。

只有当人们对虚假的快乐感到满足，对商品感到厌恶，身在福中不知福时——更不用说通过放弃所谓对幸福的积极替代品的病态抵抗而获得幸福的情况了——他们才会明白什么是经验。

　　Erst in dem Überdruß am falschen Genuß, dem Widerwillen gegens Angebot, der Ahnung von der Unzulänglichkeit des Glücks, selbst wo es noch eines ist, geschweige denn dort, wo man es durch die Aufgabe des vermeintlich krankhaften Widerstands gegen sein positives Surrogat erkauft, würde der Gedanke von dem aufgehen, was man erfahren könnte.

　　Only when sated with false pleasure, disgusted with the goods offered, dimly aware of the inadequacy of happiness even when it is that - to say nothing of cases where it is bought by abandoning allegedly morbid resistance to its positive surrogate - can men gain an idea of what experience might be.

　　翻译问题：

　　1、这里不是“对虚假的快乐感到满足”，而是感到厌烦（in dem Überdruß am falschen Genuß），英文sated with有过分满足导致厌腻的意思，而不是正面的满足；

　　2、“幸福有所缺陷的意识”（der Ahnung von der Unzulänglichkeit des Glücks）译为了“身在福中不知福时”，后者表达了前者的恰好对立的意思，翻译南辕北辙。

　　我的翻译：只有当人在厌腻错误享受、厌恶商品供给、意识到幸福有所缺陷的处境时（更不用说人们通过放弃那些对积极的替代品的主观的病态的抵抗来收买幸福这种情况），他们才能从中领悟经验何以可能的概念。

　　【62】

这就是毫无限度的快乐能力之典范。精神分析则会幸灾乐祸地告诉我们，这只是俄狄浦斯情结在作祟。

　　That is the model of an unhampered capacity for happiness. He who calls it by its name will be told gloatingly by psycho-analysis that it is just his Oedipus complex.

　　Das ist das Schema der ungestörten Genußfähigkeit. Triumphierend darf die Psycho-analyse dem, der es beim Namen nennt, bestätigen, er habe halt einen Ödipuskomplex.

　　翻译问题：

　　1、“典范”这个翻译过于正面，也没有保持术语一致。阿多诺这里用的是康德哲学的“图式”（Schema）概念（《启蒙辩证法》文化工业章详解了这个概念）；

　　2、英译和中译都将Genug（享受，享乐）还是Lust（快感）全翻译成“快乐”（pleasure），这些概念应该在词义上得到区分，我认为，Genug更具有主动性，是一种活动，而Lust是一种特定的生理感觉经验。

　　39. 自我即本我（Ich ist Es.）

　　【63】

自普罗塔格拉以来，一切心理学都把人当作衡量万物的尺度，从而在一开始就把人当作一种对象，当作供分析的材料，谁卷入了对物的分析，也就获得了事物的虚无。抑客观扬主观其实意味着对主体的否定：一切事物的尺度已不复存在，在堕入偶然性的同时，主体让自己成为了真理的反面。这可以追溯到真实社会生活过程。人类的支配原则在绝对化的过程中，反过来不承认人可以被当作绝对的对象，心理学也在这一点上起了作用。

　　If all psychology since that of Protagoras has elevated man by conceiving him as the measure of all things, it has thereby also treated him from the first as an object, as material for analysis, and transferred to him, once he was included among them, the nullity of things.The denial of objective truth by recourse to the subject implies the negation of the latter: no measure remains for the measure of all things; lapsing into contingency, he becomes untruth. But this points back to the real life-process of society. The principle of human domination, in becoming absolute, has turned its point against man as the absolute object, and psychology has collaborated in sharpening that point.

　　Wenn alle Psychologie seit der des Protagoras den Menschen erhöhte durch den Gedanken, er sei das Maß aller Dinge, so hat sie damit von Anbeginn zugleich ihn zum Objekt gemacht, zum Material der Analyse, und ihn selber, einmal unter die Dinge eingereiht, deren Nichtigkeit überantwortet. Die Verleugnung der objektiven Wahrheit durch den Rekurs aufs Subjekt schließt dessen eigene Negation ein: kein Maß bleibt fürs Maß aller Dinge, es verfällt der Kontingent und wird zur Unwahrheit. Das aber deutet zurück auf den realen Lebensprozeß der Gesellschaft. Das Prinzip der menschlichen Herrschaft, das zum absoluten sich entfaltete, hat eben damit seine Spitze gegen den Menschen als das absolute Objekt gekehrt, und die Psychologie hat daran mitgewirkt, jene Spitze zu schärfen.

　　翻译问题：und ihn selber, einmal unter die Dinge eingereiht, deren Nichtigkeit überantwortet. “谁卷入了对物的分析，也就获得了事物的虚无。”不知中译所云，对物的分析为什么会获得事物的虚无？可以翻译成“一旦人被包含在物之中，物的虚无性也就转移到人身上。”这里强调的是对人本身的物化过程。

　　40.

　　【65】

去合理化本身就是一种合理化。结果初学者不再努力获得自我意识，而是把所有的本能冲突都归入自卑情结、母性固恋、外向型和内向型等概念中，而这些概念在现实中不见得能碰得到。通过意识到自我与关节炎或鼻窦炎没有太大的不同，自我意识的深渊已经被移除了。内心冲突因而不再具有重要意义，人们接受了这些冲突，但绝不是解决了它们，只是作为一个不可避免的组成部分融入生活的众生一面。与此同时，它们作为一种普遍的罪恶，被一种机制所吸收，这种机制直接认定个人具有社会权威，而社会权威早已包含了所有被认为是正常的行为模式。在任何情况下都不知道是否算得上已经成功的净化，被一种快感所取代，这种快感是通过发现自己的弱点也属于大多数人来获得的。

　　Zugleich werden sie, als ein allgemeines Übel, von dem Mechanismus der unmittelbaren Identifikation des Einzelnen mit der gesellschaftlichen Instanz absorbiert, der die angeblich normalen Verhaltensweisen längst ergriffen hat. An Stelle jener Katharsis, deren Gelingen ohnehin in Frage steht, tritt der Lustgewinn, in der eigenen Schwäche auch ein Exemplar der Majorität zu sein und damit nicht sowohl, wie ehedem die Sanatoriumsinsassen, das Prestige des interessanten pathologischen Falls zu gewinnen, als vielmehr gerade vermöge jener Defekte sich als dazugehörig auszuweisen und Macht und Größe des Kollektivs auf sich zu übertragen.

　　At the same time they are absorbed, as a general evil, by the mechanism directly identifying the individual with social authority, which has long since encompassed all supposedly normal modes of behaviour. Catharsis, unsure of success in any case, is supplanted by pleasure at being, in one's own weakness, a specimen of the majority.

　　翻译问题：

　　1、“这种机制直接认定个人具有社会权威”语义不畅，为什么要认定个人具有社会权威呢？似翻译成“这种机制通过社会性的机构来直接认定出个体”（von dem Mechanismus der unmittelbaren Identifikation des Einzelnen mit der gesellschaftlichen Instanz）更妥。这里关键的词是Instanz，之前提到是机构、审级的意思，在精神分析中也是指自我、超我、本我这些心理机构（英译依然颇为不当的翻译为authority）。阿多诺想说的是，僵化的精神分析通过性格类型和创伤概念来直接认定个体的问题和位置，这些精神分析机构就扮演了社会性的审级（这些工作本来是个体心灵的自我审级，蕴含着个体的痛苦反思，如今变成了社会审级，变成了贴标签的行为，自我意识和反思都不再存在）。而不是要赋予个体社会权威的意思。

　　2、在1的意义上，后面的“normal”也最好翻译成“常规的”，意指在体系中的，而不是像中文“正常的”暗示的那样是健康的。

而个体现在几乎没有任何产生冲动的能力，因为他无法为这种冲动在公认的星丛中找到归类。

　　the individual is now scarcely capable of any impulse that he could not classify as an example of this or that publicly recognized constellation.

　　das Individuum ist kaum einer Regung mehr fähig, die es nicht als Beispiel dieser oder jener Öffentlich anerkannten Konstellation benennen könnte.

　　翻译问题：这是一个语法的误译，有关从句的作用范围。无论是原文还是英译，句子结构都表明，不是个体无法产生所有的冲动，而是无法产生在归类标准之外的冲动。中译给人的感觉是，个体无法产生任何冲动了。按照弗洛伊德的观念，动势Regung是人身体天然产生的东西，人永远产生着Regung，而Regung是很难用语言直接描绘的，很难通约的。阿多诺只是想说，社会把这种Regung整合了，加以合理化、标准化，天然的Regung不再是天然的了，是可以通约的。在阿多诺的乌托邦维度中，Regung具有社会反抗的力量，但这已经被社会合理化消解掉了。

　　我的翻译：个人现在几乎没有产生这样的冲动的能力，这种冲动是他不能在公共认知的星丛中被归类的。”

　　【66】

资产阶级自我批评的最后一个大构想，已经成为使资产阶级的自我异化到达最后阶段的一种手段，它是绝对的，也使对古老创伤的失效认识挥之不去，在这种创伤中蕴藏着对美好未来的希望。

　　Das letzte großkonzipierte Theorem der bürgerlidien Selbstkritik ist zu einem Mittel geworden, die bürgerliche Selbstentfremdung in ihrer letzten Phase zur absoluten zu machen und noch die Ahnung der uralten Wunde zu vereiteln, bei der die Hoffnung eines Besseren in der Zukunft liegt.

　　The last grandly-conceived theorem of bourgeois self-criticism has become a means of making bourgeois self-alienation, in its final phase, absolute, and of rendering ineffectual the lingering awareness of the ancient wound, in which lies hope of a better future.

　　翻译问题：

　　1、Wunde（wound）最好翻译成“创口，伤口”，这和“创伤”（Trauma）是不同的概念，尤其是在精神分析语境下。在弗洛伊德那里，“创伤”与一种精神性的焦虑失控有关，在主体没有精神防备的情况下，外在信息的大量瞬间的输入会使人无法恰当地防御，由此产生创伤。而伤口更多是身体性的，与痛苦直接相关。阿多诺想说的是，社会对个体造成的痛苦自古至今都存在，而当人们认识到这种痛苦时，就会产生更美好的未来的观念。但是精神分析的自我僵化，使得它变成了一种手段，去挫败（vereiteln）这样的痛苦意识，使人不再怀有乌托邦观念。

　　2、“也使对古老创伤的失效认识挥之不去”这样的翻译不知所云，中文上无法理解。什么是“失效认识”？

　　我的翻译：这个资产阶级自我批评的具有宏大构想的理论已经成为一种手段，……，（这种手段）仍然挫败了对古老的创口的意识，在这种意识中存在着一个更好的未来的希望。

　　42. 思想自由

　　【69】

正如我们所知，哲学被科学所取代，导致了两种元素的分离，按照黑格尔的观点，这两种元素的统一构成了哲学的生命：反思和推测。

　　Die Verdrängung der Philosophie durch die Wissenschaft hat, wie man weiß, zu einer Trennung der beiden Elemente geführt, deren Einheit Hegel zufolge das Leben von Philosophie ausmacht, Reflexion und Spekulation.

　　翻译问题：在黑格尔哲学语境中，Spekulation作为术语应该被翻译成思辨。在黑格尔的《论谢林和费希特哲学体系的差异》中，黑格尔区分了反思和思辨，强调前者总是在制造二分性的思维，而后者则可以“在对立中把握诸规定性的统一”，正如阿多诺这里指出的，后者依赖于前者的思维成就。翻译成“推测”实属将术语日常用语化，意思差的太远。

　　我的翻译：正如我们所知，哲学被科学所压抑（Verdrängung），导致了两种元素的分离，按照黑格尔的观点，这两种元素的统一构成了哲学的生命：反思（Reflexion）和思辨（Spekulation）。

　　有关精神分析的翻译问题谈到这里。总结一下：

　　1、术语翻译问题较大，往往导致文义的变化；

　　2、中译本把阿多诺眼中的精神分析翻译成了特别糟糕的东西（这也许体现了作者解释学意义上的pre-understanding？），而把阿多诺所指认的精神分析的乌托邦维度，要么翻译得无法理解，要么直接漏译掉了。这对我们理解阿多诺对精神分析的复杂立场不利。

　　下面是阿多诺有关“经验”的思考中的翻译问题

　　33.

　　【51】

但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不同之处在于，它完全脱离了经验（Erfahrung），就像机器的功能完全脱离了身体的运动一样（der Gang einer Maschine den Regungen des Körpers），身体的运动只是在病理状态下才开始与之相似。历史，作为“史诗”的一个元素，不得不从每一个阶段的起源开始自我更新，结果是记忆（Erinnerungsbild）中再也没有永恒的、稳定的印象。历史的每一次爆发，都突破了对抗刺激的生理屏障（Reizschutz），在这种屏障之下，体验（Erfahrung）——从治愈遗忘到治愈回忆之间的时间差——形成了。生活已经变成了一连串永恒的冲击，其间隔着空洞的、麻痹的间歇。

　　Überall, mit jeder Explosion, hat er den Reizschutz durchbrochen, unter dem Erfahrung, die Däuerzwischen heilsamem Vergessen und heilsamem Erinnern sich bildet.

　　Everywhere, with each explosion, it has breached the barrier against stimuli beneath which experience, the lag between healing oblivion and healing recollection, forms.

　　翻译的问题：

　　1、术语不一致。上文的Erfahrung和下文的Erfahrung一个译成了经验，一个译成了体验。熟悉本雅明和阿多诺的人知道，本雅明和阿多诺都是区分体验（Erlebnis）和经验（Erfahrung）的，Erlebnis总是被指认为负面的现代人的生活方式。中译这种词语的来回跳转，会让人误以为阿多诺这里用了Erlebnis一词进行批判；

　　2、最后面，不是“经验”形成了，经验不是主语。经验恰恰是被压抑的，消失的了。真正形成的是“迟延”。“在各处，随着每一次爆发，历史冲破了在经验之下的刺激保护，有治疗效果的遗忘和有治疗效果的回忆之间的迟延形成了。”【die Däuerzwischen heilsamem Vergessen und heilsamem Erinnern sich bildet（有治疗效果的遗忘和有治疗效果的回忆之间的迟延形成了）, Däuerzwischen, lag, 迟延】

　　这一段分析是精神分析风格的（Regung，Reizschutz，刺激保护），跟随着本雅明以弗洛伊德的概念对经验作出的分析。

　　阿多诺这里指出的是现代技术与人的身体之间的断裂，这个身体原先是充满动势Regung的，充满Trieb的，但是现代技术完全不考虑这些人的自然身体状况，这种状态被阿多诺类比为精神分析中的病理状态，是人的自然身体的扭曲。

　　现代历史的爆发是使人无法承受的。这里，阿多诺的类比是，精神分析中，外界的信息所带来的影响冲破了身体刺激保护Reizschutz，防御机制无法奏效，焦虑过量，产生了病理状态，在这种情况下，迟延产生。“有治疗效果的遗忘”指的是，人们因为无法接受外界信息，所以将经验压抑以保护自己（比如弗洛伊德的“记忆屏障”概念。阿多诺这里的“治疗效果”有讽刺意味）；有治疗效果的回忆，正如弗洛伊德在《癔症研究》中指出，是通过自由联想的回忆可以治疗癔症。迟延意味着，在现代历史的爆发性影响下，人们不断用“有治疗效果的遗忘”压抑自己，成为病理性存在，而不再使用。精神分析通过积极的回忆治疗，拯救那些被压抑的经验，去除人的病理性状态。

　　【52】

看起来好像具体化的、被灌进石膏浇注成形的事件代替了事件本身。

　　Der verdinglichte, erstarrte Abguß der Ereignisse substituiert gleichsam diese selber.

　　翻译问题：verdinglich在中译本中总是被翻译成“具体化”，但这是卢卡奇以来的“物化”概念，应该被翻译成“物化”。

　　49. 道德与时序

　　【83】

准确地说，即使在一个摆脱了商品生产无政府状态的社会里，也几乎不可能有什么规则来管理人们见面的顺序。这样的安排将是对自由最不能容忍的干涉。因此，人们普遍地相信缘分，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曾经沧海难为水。时间的不可逆性构成了客观的道德标准。但它与神话密切相关，就像抽象时间本身一样，根据其内在规律，时间所隐含的排他性导致了封闭群体的排他性，最终导致了大企业的排他性统治。

　　elbst und gerade in einer von der Anarchie der Warenproduktion geheilten Gesellschaft würden schwerlich Regeln darüber wachen, in welcher Reihenfolge man Menschen kennenlernt. Wäre es anders, so müßte ein solches Arrangement dem unerträglichsten Eingriff in die Freiheit gleichkommen. Daher hat denn auch die Priorität des Zufälligen mächtige Gründe auf ihrer Seite: wird einem Menschen ein neuer vorgezogen, so tut man jenem allemal Böses an, indem die Vergangenheit des gemeinsamen Lebens annulliert, Erfahrung selber gleichsam durchstrichen wird. Die Irreversibilität der Zeit gibt ein objektives moralisches Kriterium ab. Aber es ist dem Mythos verschwistert wie die abstrakte Zeit selbst. Die in ihr gesetzte Ausschließlichkeit entfaltet sich ihrem eigenen Begriff nach zur ausschließenden Herrschaft hermetisch dichter Gruppen, schließlich der großen Industrie.

　　uch an arrangement would amount to the most intolerable interference with freedom. Thus the priority of the fortuitous has powerful arguments on its side: someone ousted by a newcomer is always misused, a shared past life annulled, experience itself deleted. The irreversibility of time constitutes an objective moral criterion. But it is one intimately related to myth, like abstract time itself. The exclusiveness implicit in time gives rise, by its inherent law, to the exclusive domination of hermetically sealed groups, finally to that of big business.

　　翻译问题：“曾经沧海难为水”的翻译非常难以理解。这里的直译是，“偶然性（Zufälligen，翻译成缘分恰当吗？）的优先性是有理由的：当一个人被另一个新人所取代，人们总是对那个人行恶，即虚无化共同生活的过去，同时经历（Erfahrung，经验）被删除。”阿多诺的原意似乎是在描述现代社会爱情的流动性，导致对过去和经验的丢失，这与“曾经沧海难为水”强调忠贞恰好是反过来的，这种新的在爱情上的客观道德（不再忠贞）是抽象时间（abstrakte Zeit）秩序的产物。

　　【84】

爱是一种专门与对方说话的感情，它依附于所爱的特征，而不是把人当做偶像，这是占有的反映。特殊性并不是排他的：它缺乏对整体性的渴望。在另一种意义上，它又同样是排他性的：与爱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的经验，在实际上并不禁止代替，但它的本质却禁止代替。

　　Die wahre Neigung wäre eine, die den andern spezifisch anspricht, an geliebte Züge sich heftet und nicht ans Idol der Persönlichkeit, die Spiegelung von Besitz. Das Spezifische ist nicht ausschließlich: ihm fehlt der Zug zur Totalität. Aber in anderem Sinne ist es doch ausschließlich: indem es die Substitution der unlösbar an ihm haftenden Erfahrung — zwar nicht verbietet, aber durch seinen reinen Begriff gar nicht erst aufkommen läßt.

　　True affection would be one that speaks specifically to the other, and becomes attached to beloved features and not to the idol of personality, the reflected image of possession. The specific is not exclusive: it lacks the aspiration to totalIty. But in another sense it is exclusive, nevenheless: the experience indissolubly bound up with it does not, indeed, forbid replacement, but by its very essence precludes it.

　　翻译问题：

　　1、Neigung是偏好，爱好的意思（英译是affection，喜爱），直接翻译成“爱”不太好，容易产生“情爱”的联想；

　　2、ansprechen，在德文里虽然也有交谈的意思，但这里似乎最好翻译成“对……感兴趣”，即对特征产生特殊的兴趣，这样比较通顺；译为“与……对话”不太符合文义（英译译为speak应该也是有问题的）。“爱是一种专门与对方说话的感情”，可以翻译成“真正的爱好依附于一个令人有特别的兴趣的心爱特质，而不是依附于人格的偶像崇拜（Idol der Persönlichkeit），后者是占有的映照。”

　　6.

　　【13】

自由主义瓦解后，纯然的资产阶级准则，即自由竞争，却一点也没有被克服的迹象，而是从社会进程的客观存在转化为内部互相挤压、碰撞的大型原子组合，变得更像是人类学所关心的现象。生产过程对生命的征服像是一项耻辱，它使我们感到倍加孤独，而孤独，我们还以为是出于自尊心的选择。这种心态对于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而言再熟悉不过，每个个体，出于独有的需要，总是把自己看得比别人高。同时，他又觉得全部消费者构成的集体比自己强。

　　翻译问题：the community of all customers，中译翻译成“全部消费者构成的集体”，但这个翻译实际上无法让人理解阿多诺的表达；翻译为“社会各界客户”更好（英文词典有比较多这类恭维语气的用法），阿多诺这里大概是想表达的是一种提供服务者的恭维姿态。阿多诺指出一种资本主义的心态遗留问题：垄断资本主义已经不再是自由竞争的，但自由竞争的原则成为了个体生活方式的一部分，个体间不断互相挤压，自命不凡，同时感到孤独。【《小说理论》中讲到现代悲剧时，hero就是与人无真正联系的人，是孤独。】然而，个体却在出卖自己服务的对象面前卑躬屈膝。

　　一些关于阿多诺社会理论的章节

　　23.只以复数形式存在的名词（Plurale tantum）

　　【37】

通过追踪每个人的绝对特殊利益，可以最准确地研究虚假社会中集体的性质，考虑到在自我至上原则下，内驱力分散的机制，这就绝不算牵强附会的结果。现实原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内化的盗贼团伙，有领袖、傀儡、仪式、誓言、背叛、利益冲突、阴谋和其他附属物。

　　y tracing the absolutely particular interests of each individual, the nature of the collective in a false society can be most accurately studied, and it is by no means far-fetched to consider the organization of divergent drives (Triebe) under the primacy of an ego answering the reality principle as, from the first, an internalized robber band with leader, followers, ceremonies, oaths of allegiance, betrayals, conflicts of interests, intrigues and all its other appurtenances.

　　翻译问题：这无论在德文中还是英文中都是一句话，中文将从句的一部分单独成句，“现实原则”与上半句话之间的“ the primacy of an ego”的关联在翻译中消失了。【虽然用一句话翻译出来很困难，但是应该要保持“现实原则”和驱力组织之间的关系。】

　　71.

　　【126】

真理的所有问题转化成权力的问题，这一过程真理本身如果不被权力消灭就无法逃脱的过程，这不仅抑制真理像在早期专制秩序中那样，而且攻击区别真假的核心，逻辑的受雇者是在任何情况下勤奋努力废除这一区别。所以希特勒，没有人能说他是死是逃，幸存了下来。

　　The conversion of all questions of truth into questions of power, a process that truth itself cannot escape if it is not to be annihilated by power, not only suppresses truth as in earlier despotic orders, but has attacked the very heart of the distinction between true and false, which the hirelings of logic were in any case diligently working to abolish. So Hitler, of whom no-one can say whether he died or escaped, survives.

　　Die Umsetzung aller Fragen der Wahrheit in solche der Macht, der Wahrheit selber nicht sich entziehen kann, wenn sie nicht von der Macht vernichtet werden will, unterdrückt sie nicht bloß, wie in früheren Despotien, sondern hat bis ins Innerste die Disjunktion von Wahr und Falsch ergriffen, an deren Abschaffung die Söldlinge der Logik ohnehin emsig mitwirken. So überlebt Hitler, von dem keiner sagen kann, ob er starb oder entkam.

　　翻译问题：

　　1、“这一过程真理本身如果不被权力消灭就无法逃脱的过程”句式杂糅，主谓不清；

　　2、“攻击区别真假的核心”这一表达也不符合中文行为逻辑。直接翻译成“攻击真假之间的区别”来的要容易理解。

　　我的翻译：所有事关真理的问题都向事关权力的问题所转化，这种转化是真理（若它没有被权力消灭掉）无法摆脱的；这种转化不仅仅在早期的暴君专制中压制着真理，还在侵袭着真理与虚假的最内在区别，逻辑的受雇者孜孜不倦地共同促成着区别的废除。

　　72.

　　【127】

通过“风格”，最严格地与单纯的存在保持距离，同时最忠实地通过集体游行、面具和祭祀来保存对原始人鬼神学的记忆。

　　Die Tragödien, welche durch „Stil" die Entfernung vom bloß Daseienden am strengsten festhalten, sind zugleich diejenigen, die mit kollektiven Umzügen, Masken und Opfern das Gedächtnis an die Dämonologie der Wilden am treuesten bewahren.

　　Tragedies which, by means of 'style', most strictly maintain a distance from mere existence, at the same time most faithfully preserve, with their communal processions, masks and sacrifices, the memory of the demonology of primitive man.

　　翻译问题：直接漏译“悲剧”这一主语。

　　我的翻译：悲剧通过“风格”来与单纯的存在者严格保持距离，同时通过集体游行、面具和祭祀最忠实地保存了原始人鬼神学的记忆。

　　97. 单子

　　【179】

在专制社会中，个体的解放对个体而言是把双刃剑，脱离社会的自由反过来剥夺了争取自由的力量。因为，无论两个人建立了多么真实的关系，双方彼此都只是抽象的概念。人没有非社会性的内容，也不存在超社会的冲动，充其量只是在帮助社会实现自我超越。绝对个体的概念源于基督教关于死亡与不朽的教义，上帝如果不借助人性，就不可能产生力量。

　　Innerhalb der repressiven Gesellschaft kommt die Emanzipation des Individuums diesem nicht bloß zugute, sondern tut ihm Eintrag. Freiheit von der Gesellschaft beraubt es der Kraft zur Freiheit. Denn so real es in seiner Beziehung zu anderen sein mag, es ist, als Absolutes betrachtet, eine bloße Abstraktion.

　　Es hat keinerlei Inhalt, der nicht gesellschaftlich konstituiert, keine über die Gesellschaft hinausgehende Regung, die nicht darauf gerichtet wäre, daß der gesellschaftliche Zustand über sich selber hinausgeht. Noch die christliche Lehre von Tod und Unsterblichkeit, in der die Konzeption der absoluten Individualität gründet, wäre ganz nichtig, wenn sie nicht die Menschheit einschlösse.

　　He has no content that is not socially constituted, no impulse transcending society that is not directed at assisting the social situation to transcend itself.

　　翻译问题：

　　1、der repressiven Gesellschaft（压抑的社会）直接翻译成“专制社会”似乎不妥，后者更偏向是政治学用语，两者并不具有相同内涵。在上面出现过的阿多诺还将古代的专制社会和现在的压抑社会进行过对比。

2、“也不存在超社会的冲动，充其量只是在帮助社会实现自我超越。”这个翻译不知所云，前后半句不知联系何在。实际上是没有理清从句结构的涵义。不存在的是这样一类冲动（Regung），这类冲动不是旨在要帮助社会本身超越社会现状的。也就是说，阿多诺强调，所有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