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下）
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签约作者：白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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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六点多钟，海平面弥漫着一层白雾，一位老大爷在晨跑时发现沙滩上趴着一个人，大冷天就这样睡在沙滩上实在蹊跷。他好奇走近一看，竟然是一具女尸，老大爷赶忙掏出手机报警。
经过法医鉴定，死亡时间在昨天夜里十点至凌晨两点之间，死者为溺水窒息身亡，案发现场附近没有打斗过的痕迹，金辰很快拿到了死者的基本资料，死者名字叫苏晴，25岁，目前在正睿律师事务所任职。
许修谨和苏晴的绯闻在律师所早已是公开的秘密，特别是许修谨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惊天之举，更是让这个不起眼的女人蒙上了一层传奇色彩。
苏晴的样貌并不出众，她到底是有什么魅力，怎么就让许修谨神魂颠倒成这样。不仅绿了性感女神江凌菲，还让他冒着天下大不韪在婚礼现场悔婚，简直令人费解。
当金辰找到许修谨的时候，他正在家中酗酒。大理石台上的烟灰缸横七竖八插满了烟头，金辰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被满屋的烟味酒味熏得头晕脑胀。
自苏晴死后，许修谨就一直被自责和内疚所折磨，他处在深深的懊悔当中。如果他当时接了电话，如果他能在电话里好好安慰她，苏晴就不会一时想不开跳海自尽。
三年前，大学刚毕业的苏晴来到律所工作，她话不多，但非常努力上进。小姑娘有一股子倔劲，越难啃的骨头越要上，没过多久，就自己接了第一个案子。
许修谨温和没架子，虽是律所的老板，但经常跟底下员工一起吃饭聊天。
他得知苏晴家条件不好，为节省路费，每次回家都要坐七八个小时的硬座。
许修谨知道后，吩咐会计给她报销来回机票，还特殊照顾她可以预支工资。
苏晴非常感动，工作更加拼命卖力，甚至为了案子没日没夜地加班，最后案子拿下来了，人却进了医院。
在一次外地出差中，两个人终于跨越雷池做了不该做的事。这种新鲜刺激的肉欲快感令许修谨沉迷，犹如迅速燃烧的干柴烈火，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那间办公室成为两个人释放激情的战场。
当时许修谨和江凌菲的婚期已经临近，许修谨却沉溺办公室恋情不可自拔。
他权衡利弊斟酌再三，最后还是选择了更需要他保护的苏晴。当激情悄然褪去，柴米油盐磕磕碰碰，两个人的矛盾也越来越多。许修谨在不断争吵中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想挽回，想一切都回到原点。
许修谨的决定让苏晴痛苦不堪，她苦苦挽留，可许修谨依旧铁石心肠不为所动。他的无情冷漠令苏晴羞愤难堪，更让她彻底疯狂。
为了让这个男人回心转意，苏晴选择用生命来威胁他，吃药，割腕，上吊，一幕幕的闹剧开始轮番上演。
这样的无理取闹让许修谨不胜其烦，为了跟苏晴保持距离，他连电话都不接了。
在悲剧发生的当天，苏晴给他打了很多电话，但许修谨都没有接。电话不接，她就发短信，她说自己正在两个人经常约会的海边。
如果他不来，她就跳下去。像这样的威胁许修谨已经见怪不怪，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谁能料到，苏晴这次真的跳了下去。
在苏晴跳海的同时，许修谨正站在江凌菲楼下挽回他的爱情，附近邻居警察和江凌菲都可以作证。
一系列现场勘验也说明，苏晴的死亡的的确确是一场意外。许修谨脚踏两只船虽然令人不齿，但谴责他的只能是道德，法律无能为力。
苏晴死了，许修谨以为一切都可以回到原点。可在江凌菲看来，苏晴的死亡是给她所有不舍和妄想画上了一个彻彻底底的休止符。
许修谨的背叛让她心寒，他的冷漠更让她害怕。一个为爱歇斯底里的女人想要了结自己的生命，她已经发出了求救信号，这场悲剧本可以避免，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许修谨竟然选择了逃避，选择了置之不理。
更加可笑的是，在这一切发生之后，他竟然还有脸跑来大献殷勤，对她说他爱她，想要跟她重新开始，江凌菲觉得恶心。
苏晴老家除了父母之外，还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妹妹。年近而立的哥哥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两个妹妹还在上小学，一家五口张嘴吃饭，都指着苏晴往家里寄钱。
现在苏晴死了，顶梁柱倒了，家里揭不开锅，跟苏晴沾亲带故的亲戚全跑过来跟许修谨算账。
他们认定是许修谨害死了她，于是一大家人穿着孝服扛着花圈跑到律师所来闹。他们在律师所门口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大撒纸钱，呼天抢地的苏母躺在地上撒泼，说许修谨害死了她的宝贝女儿。苏晴不能白死，杀人偿命，她要让许修谨偿命。
闻讯赶来的媒体扛着摄像机堵在律师所门口，正义感爆棚的记者与苏家站到了一起，她们对逃避责任的渣男进行了强烈批判，围观群众义愤填膺，恨不得亲手将许修瑾绑来伏诛。
许修瑾这几日与苏家周旋已经精疲力竭，舆论对他的口诛笔伐更令他腹背受敌，那些媒体为了吸引眼球大肆编造他跟苏晴的花边新闻，无良记者将床笫之事写得活灵活现香艳扑鼻，情节细致得就好像他们亲眼见过。
私事令他焦头烂额，公司内部也斗得风起云涌。那些自视甚高的元老本就不服他，自他出事之后，几个元老蠢蠢欲动，一意孤行的许修瑾下定决定将管理层大清洗。
这样的铁血手腕引起管理层大震荡，结果有能力的纷纷跳槽离职，留下的也人心惶惶，不知道下一个倒霉的会是谁。
以往每年过生日的时候，江凌菲都会亲手做一个蛋糕送他。可是今年发生了这么多事，这件事情本不抱希望的。可是当许修瑾真的收到江凌菲寄来的蛋糕时，他的心中五味杂陈。
圆圆的六寸蛋糕，涂层上点缀着一层新鲜水果，猕猴桃橘子草莓纵向排列，颜色鲜艳煞是好看，蛋糕中央插着一块巧克力铭牌，上面用奶油写着生日快乐。
许修瑾用手指轻轻抹了一小块奶油，慢慢塞进嘴巴里。甜腻顺滑的奶香充斥味蕾，这熟悉的味道让他想起了许多美好时光。
可惜美好亦如流水，一去不回头。许修瑾眼睛酸涩，一滴泪水慢慢滑落下来。
江凌菲静静站在偌大的落地窗边，黄佳茵正在为她收拾行李。
自从被悔婚之后，江凌菲就停掉了所有通告。
本以为别墅修养后可以重整旗鼓，谁料苏晴又紧接着出了事。不知从哪儿传出些闲言闲语，说苏晴是她逼死的，说她因为悔婚的事三番五次找苏晴的麻烦，上门泼妇大骂，还当街扒衣服扇耳光什么的，苏晴郁郁寡欢走投无路，最后只能跳海自尽。
这些传闻添油加醋后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每个人都是亲眼见证的目击者。
不久之前她还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现在苏晴死了，社会舆论瞬间翻转，她又成了害人性命逼人自尽的毒妇，义愤填膺的群众在背后偷偷戳她脊梁骨，于是代言掉了通告飞了，江凌菲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江庭沛本就对她进演艺圈心怀不满，一个大小姐整天抛头露面成何体统，现在她工作停摆进入瓶颈，正好有了理由让她退出演艺圈。
最近出了这么多事情，江凌菲也是身心俱疲，于是让黄佳茵订了机票，她要出国休息一段时间。
“你是不是还在担心许修谨？你放心吧，那家人摆明了是来讹钱的，我昨天已经跟他们谈过了。他们说只要钱到位，马上就走。”黄佳茵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
最近一段时间，江凌菲一直愁容满面，以前很少上网的她经常点开网页浏览新闻。
看的时候眉毛拧成一个大疙瘩，还不时唉声叹气。十几年的朋友，江凌菲眨眨眼睛，黄佳茵就能猜出她在想什么。她就是在担心许修瑾，一件事接连一件事，件件锥心样样要命，她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来。
“我才没有担心他。”江凌菲回瞪了她一眼，样子有些羞恼。
黄佳茵不与她争辩，只微微一笑，“不担心他还亲手做蛋糕？”
江凌菲顿了一下说：“不是你说他现在颓废绝望毫无斗志，我们二十年的感情，能拉一把就拉一把的吗？怎么又嘲笑起我来了？”
黄佳茵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一件真丝睡衣轻轻叠放进箱子里，柔软的布料泛起小小的褶皱，她还仔细用手指抚了抚。
行李很快收拾好了，江凌菲妆容精致妩媚，性感红唇娇艳似火，她帅气的拿起一副墨镜戴上，然后用两根手指勾住皮包，踩着一双亮闪闪的高跟鞋大模大样走在前面，黄佳茵拉着行李箱跟在她的后面。
临出门前江凌菲还特意检查了一下妆容，光艳照人神采奕奕，OK，完美！
她要让门外的记者看看，她江凌菲才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垮。深吸一口气后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呆愣住了。
没有咔嚓咔嚓的照相机，没有蜂拥而至的记者，只有四名身穿制服的警察站在门口，目光锐利不苟言笑，金辰站在最前面，面容严肃冷峻，周身散发着阵阵寒气。
“江小姐，我们怀疑你跟一件谋杀案有关，请您跟警方回去协助调查。”金辰朝她亮了一下证件，面容冷峻眼神复杂。
“什么？”江凌菲蒙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修谨昨天晚上死在家里了。”
10
许修瑾今早被发现死在家中。
据许家佣人说，许修瑾从昨晚上就不太对劲，他脸色煞白难看，汗如雨下，还不停地捂着肚子跑洗手间，家人以为他在外面吃坏了肚子，就嘱咐他吃药休息。
他吃药后很快睡下了，半夜一两点的时候说冷，佣人还给他加了好几床被子。
今早有个很重要的会议，可他直到九点还没有起床，佣人敲门也没有人应声。
她以为许修瑾睡熟了没有听见，便推门进入，眼前惊恐的一幕令她失声尖叫，床上的许修瑾已经没了呼吸。
经法医鉴定，许修瑾死于亚砷酸中毒。昨晚许修瑾一系列反常表现如呕吐，发烧，全身畏寒都属于亚砷酸中毒的症状。只可惜他们都当做普通的闹肚子，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悲剧。
通过对现场的仔细查验，法医最终在桌上吃剩的半块蛋糕中发现了亚砷酸。
突如其来的打击令许母痛不欲生，不久之前才经历过丧夫之痛的许夫人，现在又要面对儿子的无故枉死，精神上的打击和崩溃可想而知。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昨天许修瑾早早就回家了，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提着一个蛋糕盒。他情绪低落闷闷不乐，上楼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佣人喊他吃晚饭，结果刚进屋就被撵了出来。
许母知道每年过生日的时候，江凌菲都会给许修瑾亲手做一个蛋糕。自从悔婚之后，许江两家就闹得很僵，没想到在这种状况之下，江凌菲还能做蛋糕送他，这让许母很是欣慰。
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江凌菲送蛋糕是别有目的，她竟然这么狠心要了许修瑾的命，真是蛇蝎心肠！
江凌菲被带到了警局，她对自己谋杀许修瑾的事情坚决否认，不管警方怎么问，她都一概不知。自得知许修瑾的死讯后，江凌菲的情绪就一直处在濒临崩溃的边缘，时而痛哭流涕，时而沉默不语，时而又激动狂躁。
许修瑾死了，死因是吃了她亲手做的蛋糕，蛋糕里还检验出了致死毒药亚砷酸，现在她成了谋杀许修瑾的凶手！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现在头很痛，思维很混乱，大脑里纵横交错的神经乱七八糟扭成一团，跟许修瑾从相识到决裂的情景在她脑中一幕幕闪现。
她承认，当许修瑾在婚礼上悔婚的那一刻，她恨透了他，她发誓要与许修瑾势如水火形同陌路，要让他心怀内疚悔不当初，要让他偿还她所遭受的一切，可现在他真的死了，她为什么心却空空荡荡，心底仿佛撕扯了一个大口子呼呼灌着冷风。
明月皎洁，银白的月光透过小小的铁窗洒在地上，江凌菲怀抱胳膊缩成一团蹲在墙角，她脸色僵硬木然，大大的眼睛就像两个空洞洞的井口，没有一滴泪水，却蕴荡着无尽的凄怆和悲伤。
江凌菲被关押的时候，黄佳茵到过警局几次，她请求去探望江凌菲，可无论怎么苦苦哀求，都被人拒之门外。黄佳茵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求姚心悦。
姚心悦知她为何而来，可也只能无奈摇头，江凌菲是谋杀案的重要嫌疑人，她真的无能为力。
自江凌菲被捕后，黄佳茵一直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她担心江凌菲在里面吃不好，睡不好，她这么挑剔的人，平时换个枕头都要失眠好长时间，现在又被关在那样的地方，怎么能休息好呢？
所以这次黄佳茵带了一个大包裹来，里面装着江凌菲平时用的枕头床单换洗衣物和一些她爱吃的零食，她希望姚心悦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通融一下。
姚心悦无奈看着桌子上满满的东西，又看看黄佳茵泛红的眼眶，不好意思再次回绝，只说自己会尽力。
听到姚心悦的答复，黄佳茵明显情绪好了很多，她不住地对姚心悦表示感谢。
“你跟江凌菲的感情真好。”姚心悦由衷赞叹。
自江凌菲牵扯上谋杀案之后，因为怕惹祸上身，平日里亲如姐妹的闺蜜都躲她远远的。除了家人之外，就只有黄佳茵每天跑前跑后，为她的案子操碎了心。
姚心悦当警察办案多年，看惯了朋友反目兄弟插刀，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她这个朋友还真的没话说。
黄佳茵淡淡一笑，“那是因为凌菲除了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恩人。”
黄佳茵说，她跟江凌菲是初中同学，那时她家里比较穷，班里的同学笑话她孤立她，只有江凌菲肯跟她一起玩。
江凌菲为人仗义，每当有坏同学欺负她，江凌菲就会替她出头。她掏不起游学的费用，每次都是江凌菲给她交，平时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江凌菲都会给她多买一份。
大学毕业后她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江凌菲就介绍她去父亲的公司。
后来江凌菲出道做艺人，黄佳茵就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她现在可以一身名牌出入豪车，都是要感谢江凌菲。
可以说如果没有江凌菲，就没有她黄佳茵的今天。江凌菲不仅是她的老板，她的好姐妹，还是她一辈子都需要感谢的恩人。
黄佳茵跟姚心悦叙述过往，语调平缓嗓音温柔，说到动情之处，眼泪不知不觉涌了出来。姚心悦正要掏出纸巾递给她，却看见她已经从口袋中掏出一条方格手帕擦拭眼角的泪水。
“凌菲不会杀人的，她人那么好，又那么爱许修谨，怎么可能杀他呢？”黄佳茵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
姚心悦被她们之间的真挚感情所打动，鼻子酸涩感情翻涌，正要安慰她几句，却无意中瞥见了黄佳茵攥在手中的手帕，觉得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正想再仔细瞧瞧，手帕就被黄佳茵塞进口袋里了。
江庭沛亲自到警局办理保释手续，姚心悦宣读取保候审的注意事项，金辰坐在他的对面。
这是俩父子第一次面对面坐到了一起，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种方式。金辰觉得江庭沛突然间老了，他比上次见面要苍老疲惫很多，鬓角两边的白发更多了，没有了以前的意气风发，整个人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办手续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江凌菲从拘留所里被人带出来，一路上低着头，也不说话。黄佳茵看到她的那一刻，泪水瞬间涌满眼眶，怕她伤心，又装作若无其事擦去了。
她快步上前握住江凌菲的手，摸摸她冰冷的脸，“凌菲……”嗓音沙哑呜咽，两个字还没说完，泪水还是流了出来。
江凌菲看着她，挤出一丝笑容，用手擦去她的泪水，“别哭，我没事儿。”
临出门的时候，江庭沛对金辰说了一句话，说完之后，他头也不回地决然离去。
她是你姐姐！
金辰知道江庭沛恨他，恨他冷血无情毫不顾忌骨肉亲情，但他无话可说，毕竟是他亲手把江凌菲带回警局审讯，是他把谋杀嫌疑人的帽子扣到江凌菲的脑袋上，说不定江庭沛还会以为他是为了报复才这么做，可是金辰别无他法，他是一个警察。
江凌菲虽然被保释出来，可是社会舆论却对她一边倒的怀疑。新闻有一项调查，你是否相信江凌菲是清白的？结果数据显示，有82.6%的民众认为江凌菲就是杀害许修瑾的凶手。
试想一个憧憬幸福的新娘被新郎在婚礼现场悔婚，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更何况还是江凌菲这样一个高傲骄矜睚眦必报的人，估计她都恨不得捅死他，怎么还会亲手给他做蛋糕呢？这简直不合常理。
深夜，金辰还在翻看案卷，姚心悦将一杯热茶放在他的桌子上。
“你相信人是她杀的吗？”
“不相信。”金辰回答说。
“为什么那么肯定？”姚心悦问。
金辰说：“亚砷酸在西方有‘愚人之毒’的称号，顾名思义，用这种毒杀人，很容易通过死者症状或解刨尸体查出死因，总而言之，用这种毒杀人的都非常愚蠢。”
“所以你觉得江凌菲不会这么狠毒？”姚心悦问。
“不！”金辰说，“我觉得她不会那么蠢。”
蛋糕是江凌菲亲手做的，蛋糕做好之后，再由江凌菲的助理送到许修瑾的律师所。律师所前台签收后，再转交到许修瑾的手中。江凌菲的助理和律师所的前台都做过询问笔录，两个人的口供没有任何问题。
也许是在制作蛋糕的过程中出现了问题，可是江凌菲做蛋糕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在，而且制作原料使用完毕后都处理掉了，根本无从查起，这让金辰陷入了深深的难题。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四天后，就在金辰为这个案子绞尽脑汁的时候，江凌菲又一次被带到了警局，这次的罪名是故意杀人。
兰钦雪死了。她身中数刀死在家中，当时身边只有江凌菲一人，而且她的手中还握着一把带血的尖刀。当时有外卖员正好看到这一幕，吓得转身就跑，江凌菲很快被带到警局。
如果说许修瑾的下毒案尚有疑点，那么兰钦雪的谋杀案就是铁证如山。
据法医鉴定，江凌菲手上的尖刀正是刺死兰钦雪的凶器，尖刀上的血液经过化验分析确系与兰钦雪相同，刀柄上还有江凌菲的指纹。
江凌菲和兰钦雪向来不和人尽皆知，只要两个人同台出现一定会闹得鸡飞狗跳，人证物证杀人动机，样样俱全，这件案子完全可以盖棺定论，凶手一定是江凌菲。
江凌菲说，自从她出事之后，兰钦雪趁机抢了她的代言，抢了她的女主，剧集大爆之后又在媒体上公然羞辱她，大放厥词说她衰神附体，谁碰谁倒霉，许修瑾就是被她克死的。
江凌菲在电视机前气得发疯，一时激愤跑来找她算账，可是她按了半天门铃，屋子里完全没有动静。
她以为兰钦雪是不敢开门，于是开始大力拍门，谁知大门竟开了，她气势汹汹推门进入，环顾屋内，没有看到兰钦雪的人影，就在她纳闷的时候，后脑勺似乎被什么砸了一下，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等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却看见兰钦雪浑身是血躺在她身边，她的手里竟然还攥着一把滴血的刀。江凌菲吓得六神无主，这时候送外卖的人就来了，整件事情就是这样，她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经过检验，这把凶器与你厨房的刀组属于同一套，也就是说，这把刀就是你的，刀柄上还有你的指纹，你怎么解释？”姚心悦举起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塑料袋中装着一把沾染血迹的尖刀。
江凌菲两只手捂住脑袋，表情痛苦声嘶力竭，“我不知道，这把刀早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11
金辰又一次来到兰钦雪家中。自从兰钦雪命案发生后，这间凶宅就被贴上了封条。月明星稀夜深人静，金辰和姚心悦扯下门上的封条，偷偷溜了进去。
这件案子人证物证俱全，他压了很久，终于还是捂不住了。案子马上就要连同案卷材料，证据一并移送人民检察院。如果江凌菲说的是真的，那么她就陷入了别人精心编制的阴谋当中。金辰面前像有一团浓重的迷雾，他一定要拨开云雾找寻真相。
不管凶手多么阴险狡猾，犯罪现场一定会留下证据。金辰和姚心悦兵分两路，金辰搜查厨房和卧室，姚心悦搜查客厅和衣帽间。
金辰拉开床头柜，一层一层做地毯式筛查。拉开第一层的抽屉，里面放了一叠乱七八糟的单据，其实这就是一些没用的票据，他也数不清到底看了几遍，但时间紧迫情况危急，他不会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头儿，你看！”姚心悦蹬蹬蹬跑过来，将几张纸摊开在他的眼前，“这是在抽屉夹缝中找到的。”
这是几张医院的体检化验单。两年前，兰钦雪曾因为全身长疹子去市立医院做过全套体检，体检单上显示，她有些缺铁性贫血，还有某些妇科炎症。
“头儿，你看这里。”姚心悦指着一行字给他看。在化验单的最底层，清晰打印着几行铅字。
患者身体局部湿疹，怀疑日常生活中接触过敏病原体。
过敏源筛查：鸡蛋。
医嘱：建议少吃或者不吃鸡蛋。
姚心悦说：“原来兰钦雪对鸡蛋过敏，一吃鸡蛋就浑身长疹子，你还记得那个外卖员送的是什么吗？”
“蛋包饭。”金辰说。
兰钦雪的助理也证实，兰钦雪真的从来不吃鸡蛋。有一次助理给她买的午饭里混入了几根鸡蛋丝，还被她破口大骂了一顿，所以她是不可能点蛋包饭外卖的。
这也表明了，那个在订餐平台上下单的人，根本不可能是她。
真正的凶手自作聪明想找一个目击者，谁料到百密一疏，他不知道兰钦雪根本不吃鸡蛋，这就为他天衣无缝的计划留下了破绽。
由于有了新的进展，兰钦雪案又被重新发回到公安机关做进一步侦查。与此同时，一件受贿案震惊了整个法律界。
某日，检察院举报邮箱收到一封举报信，信中实名举报大律师许修瑾为谋取不正当利益，向他人行贿，数额巨大，情节恶劣。
邮件附了聊天记录以及银行转账单据，把每一笔行贿款项都记录得清清楚楚。举报人是苏晴。
举报信通过邮箱定时发布。在收到举报信后，检察院高度重视，马上成立专案小组对涉事人员进行调查，他们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目前，涉案人员已被拘留审查。
这封举报信还与一件谋杀案有关，除了实名举报许修瑾行贿之外，苏晴还在信中说出了一件惊人的事情。
“如果检察院收到了我的举报信，那么我现在一定已经不在人世了。我自诩聪明绝顶，其实愚蠢至极，以为可以耍手段把爱人留在身边，虽知他心中不忿，我也信日久可以生情。
“可惜我错了，我爱的男人是一条没有心肝的毒蛇，我看透他的虚情假意，假说毁掉了证据，但其实早留有后手。他若不动手便罢，若我真的死于非命，那凶手一定是许修瑾。请法律为我做主，让杀人者偿命。”
金辰看着举报信，大脑飞速运转。一开始就错了，许修瑾在婚礼上作出惊人举动，不是被爱冲昏了头脑，而是有把柄在苏晴手中。
许修瑾依言悔婚，苏晴销毁证据，许修瑾想与她分手，结果苏晴仍苦苦纠缠，这让他起了杀心。假设苏晴的死不是意外，许修瑾又有不在场证明，那么他一定有帮凶。
许修瑾先是跟人密谋杀掉苏晴，接着他又被毒死嫁祸江凌菲，江凌菲不明不白卷入了两起谋杀案。假如许修瑾的帮凶与下毒之人是同一个人，那么凶手一定在许修瑾和江凌菲的身边，而且他对这两个人都非常熟悉。
姚心悦把一大叠资料放在金辰面前，“头儿，都在里面了。”
金辰瞟了一眼，“这么多人。”
姚心悦耸耸肩，“认识二十多年，人能少吗？这还是筛选了一遍的。”
漆黑的夜晚，一片寂静。时针已经指向十一点，姚心悦伸了伸懒腰，拉开抽屉抱着一碗泡面出去，等她端着热气腾腾的泡面回来的时候，金辰一边看资料，一边用手指快速敲击桌面，咚咚咚。
藏得够深的。
姚心悦将香喷喷的泡面放在他面前，“你说什么？”
金辰将资料往旁边一放，拿起叉子捞起一团面塞进嘴巴里，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如果你有一个朋友长得比你漂亮，家世比你好，还比你受欢迎，你心里是什么感觉？”
“会很开心，我有这么厉害的朋友。”姚心悦说。
“哦……”金辰继续埋头吃面，吃了几口又抬起头来，“咦，我面里的火腿肠呢？”
“泡面的时候不小心掉地上了。”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信的话我去垃圾箱翻出来给你看。”
金辰没有再说什么，端起泡面将汤水一饮而尽，看着姚心悦竭力隐藏的偷笑，他无奈摇头，“姚心悦，你偷吃我火腿肠的时候，能不能擦擦嘴？”
12
金辰在翻查黄佳茵资料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
黄佳茵，苗族，本姓拓斯，原住贵州黔东苗寨。在她六年级的时候，母亲搬离苗寨改嫁，她才随继父改姓黄。
后来在浏览苗寨小学网站的时候，他竟然意外发现了黄佳茵射弩的照片，而且她旁边还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拐子李。
对于这个重要发现，金辰心头一振，他似乎找到了打开谜题的钥匙。
黄佳茵和拐子李都来自黔东苗寨，从他们的姓氏来看，应该是属于同一个血缘宗族，黄佳茵和拐子李原来早就认识。
古时候苗家人为了猎捕凶猛野兽或暗杀敌人，使用弩箭作为自己的武器。后来弩箭不再是苗人的武器，射弩也已演变成了一项传统的体育竞技活动。
苗族儿女从小射弩，一般十岁就可以用娃娃弩射10m的目标，黄佳茵还曾经在学校的射弩比赛中得过奖。
金辰顺着这条线索继续查下去，发现黄佳茵去江庭沛公司之前，曾经在范卓西的公司卓西文化任职，但她只工作了两个月就离职了。
姚心悦去卓西文化跟前台打听黄佳茵，前台Amy本不想多事，可架不住姚心悦一个劲儿地套近乎，她终于吞吞吐吐把原因说出来。
“这本就是一桩丑事，我们都不愿意再提。当时黄佳茵还是公司新招来的实习生，要说新招的实习生她也不算最漂亮的，可范总就是喜欢跟她说话，他们背地里拉拉扯扯被人看到好几回了。”
“老板娘不管吗？”姚心悦说。
“范总这几年就没闲着，老板娘早就麻木了，只要不往家里带，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Amy说，“我们都以为他们俩是那种关系。后来，江大小姐跑过来大闹了一场，把范总骂得狗血淋头，我们这才知道，她原来是被范总骚扰了。后来，黄佳茵就从公司辞职了。”
范卓西曾经性骚扰黄佳茵，两个人有过节，所以黄佳茵想要报复。可是黄佳茵既然要复仇，她直接去杀范卓西就好了，为什么要跟拐子李合谋杀许睿，然后嫁祸范卓西呢，她这样大费周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许修瑾杀苏晴有一个同伙，金辰猜测，那个同伙很有可能就是黄佳茵。
姚心悦曾经看见黄佳茵贴身带着一条手帕，她对那条手帕非常爱惜，姚心悦觉得手帕的花纹很面熟，后来她猛然间想起来，那条手帕是许修瑾的。
假设黄佳茵一直暗恋许修瑾，那么她为了许修瑾杀掉苏晴，后来又因爱生恨杀了许修谨，嫁祸江凌菲，这一切就能讲通了。
金辰找到了江凌菲当时的同学孙雯。
孙雯说，许修瑾当年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被一大帮女生偷偷暗恋，他跟江凌菲是学校公认的模范情侣，感情深厚引人羡慕。
黄佳茵是江凌菲的小跟班，这三个人整日混在一起，犹如一个密不可分的小团体。
这样亲密的关系惹得一些暗恋许修瑾的女生吃醋，她们不敢欺负江凌菲，就对软柿子黄佳茵下手。
黄佳茵当时有个外号叫“跟屁虫”，还有人奚落她是许修瑾的“二房”，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至于黄佳茵对许修瑾的感情，也许有一件事可以说明。黄佳茵曾经因为偷考试题被剥夺了保送资格，有人说她这么做是为了许修瑾，因为她当时已经被保送，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但这场考试涉及到加分政策，对许修瑾却非常重要，反正众说纷纭谁也说不清楚。但在孙雯看来，黄佳茵对许修瑾抱有好感，这一点也不意外，毕竟许修瑾各方面都非常优秀，很难不让人动心。
值得欣慰的是，这三个人的友谊没有因流言蜚语而嫌隙，反而愈加深厚，后来孙雯在电视上看到他们三人并肩而立的身影，她还相当感慨。
金辰把许修瑾中毒的经过仔细捋了一遍，他发现想要投毒，只能从原料上下手。做蛋糕的原料都是黄佳茵一手操办的。
值得深思的是，江凌菲做完蛋糕后，黄佳茵就把剩下的原材料全部拿走了，现在原料已全部销毁，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江凌菲当时去找兰钦雪理论，是因为黄佳茵在电话中跟她讲了一些事情，她当场火冒三丈，怒气冲冲就杀了过去。黄佳茵看似想息事宁人，实则一直煽风点火，她一步步将江凌菲引向她布局的圈套。
综上所述，黄佳茵有非常重大的嫌疑。可这些只是金辰的推论，无法当做呈堂证供。时间只剩四天，如果再找不到新的证据，案件移送检察院，江凌菲就真有可能变成杀人凶手，时间急迫，看来只能兵行险招了。
黄佳茵到警局给江凌菲送换洗衣物，出门的时候刚好与风风火火的姚心悦撞个正着。
“案子马上就要移送检察院了，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黄佳茵两条柳眉蹙着，焦急的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忧心忡忡。
姚心悦拍拍她的肩膀，“不用担心，我们已经找到了新的证据。”
看到黄佳茵面露惊讶之色，姚心悦环顾左右，凑到她跟前悄悄说：“法医做尸检的时候，在兰钦雪的尸体上找到了几根毛发，这些毛发与从苏晴指甲缝中提取的皮肤组织做比对，发现属于同一个人。
“现在既然确定是身边人作案，只要我们把提取的DNA与江凌菲身边的人做对比，很容易确定谁是凶手，到时候例行公事还要请你过来一趟。”末了她又嘱咐了一句，“这是最后的杀手锏，别往外传啊。”
黄佳茵点点头，“当然。”
两天后，江海市公安局通知黄佳茵到警局做DNA检测。黄佳茵态度礼貌点头应允，扣下电话后，她坐在沙发上静默了很久，待所有心绪平复下来后，她终于起身踱步到墙角衣柜处。
打开衣柜的暗格，里面放置着一个保险箱，黄佳茵输入密码打开保险箱，昏暗的光线下放着一只精致的小锦盒。她从锦盒中取了一样东西，然后飞快穿衣出门。
姚心悦将车停在黄佳茵公寓楼下，严密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二十分钟后，黄佳茵的红色奥迪终于从停车场里出来，姚心悦立马用对讲机报告，“狐狸出洞了。”
金辰回答，“跟上。”
13
公墓。
残阳西下，万物静寂。一缕光亮透过树荫斜斜地照在冰凉的石碑上。
一袭黑衣的黄佳茵站在许修瑾的墓碑前，她脸色苍白，神情木然，怀中还抱着一束金灿灿的向日葵。怔立一会儿后，她上前一步将怀中的向日葵放在墓碑前，摘下墨镜，双眸紧紧盯着墓碑上的照片。
“这么久没来看你，你还好吗？”她喃喃自语，上前用指尖轻轻抚摸许修瑾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清新俊逸，笑容温和。照片是暗淡的灰色，可照片上的人依旧那么光彩夺目，璀璨明亮得就好像天上的星星，让人挪不开眼睛。
“向日葵是我最喜欢的花，它的花语是沉默的爱，代表我对你的感情。你活着的时候从来不看我，我也只能默默地喜欢你。你看现在这样多好，我想你的时候就可以来看看你，跟你说说话，而你也只能看我一个人。”
黄佳茵对着照片温柔轻语，不一会儿，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舒展的眉头忽又簇起，语气中带着浅浅的责备，“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为什么你看都不看我一眼？”
她轻轻抚摸挂在脖颈上的项链，硕大的红宝石熠熠生辉，“这条项链象征至死不渝的爱情，可是你却送给了江凌菲，她什么都没做，就得到了你全部的爱，为什么？凭什么？
“我为你倾尽所有，拼尽全力，不管对也好，错也好，统统都做了，我对你的爱才是真正的至死不渝！”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我就可以达成所愿。她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你那么爱她？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喜欢她？为什么连老天爷都在帮她？”黄佳茵发疯似的对石碑大喊，一边咆哮一边奋力拍打石碑上的照片，用拳打脚踢发泄自己的不满。
“最起码她心地善良，不会像你一样去伤害无辜的人。”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黄佳茵闻声转身，姚心悦从树丛后走出来。
“善良？无辜？”黄佳茵忽然放声大笑，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表情狂躁狰狞，“说到伤害，你以为身体的伤害才是伤害吗？她对我做的，比我要狠百倍千倍，我只是把她对我做的，全部都奉还给她而已。”
看到姚心悦惊诧的表情，黄佳茵冷凝一笑，“你想听故事吗？我讲一个很好笑的故事给你听。”
“在我三岁那年，父亲在一场意外中丧生，从我懂事开始，母亲就告诉我，你要好好学习，这样长大后才能出人头地，过上想要的生活。
“为了这个目标，我每天天不亮就开始读书，后来皇天不负苦心人，我因为学习优异被一所名校录取。
“我以为自己离梦想近了，却没有想到，这只是噩梦的开始。录取我的是名校，能进去的人非富即贵，我因为不合群受到同学的欺负排挤，每天被孤立被奚落，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虫，后来我认识了江凌菲。
“认识江凌菲之后，我们每天都在一起玩，我以为找到了知心朋友，可后来时间久了，我才意识到，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每天跟在江凌菲左右，对她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她骄纵爱发脾气，我就只能无条件迁就她。因为她有很多朋友，而我就只有她一人。她骄傲得就像公主，而公主身边的我，充其量只是一个卑微的女仆而已。
“我喜欢许修瑾，可他的眼中就只有江凌菲。我为了他去偷考题，结果被人发现剥夺了保送资格，我无怨无悔。可就算这样，他也没有因此多看我一眼。
“可江凌菲呢？她骄纵任性蛮不讲理，许修瑾依旧对她死心塌地。她从来没有努力过，没有辛苦过，她一出生就拥有了一切，优越的家世，完美的爱情，贴心的朋友，我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她唾手可得，跟她比起来，我的人生就像一个笑话。
“上大学的时候，母亲得了重病，为了筹措高额的医疗费，我把自己卖给一个肥胖的老男人。那是一个令人终身难忘的圣诞节，霓虹漫天火树银花，处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从酒店里出来，我接到了江凌菲的电话，她正在美国的别墅开Party，话筒里传出了刺耳的欢歌笑语。我提着沉甸甸的三万块钱，忽然觉得很想笑，这笔钱充其量只是人家一个买包的钱。
“毕业之后，我进入一家公司实习，结果遇到职场性骚扰。我本想忍气吞声，可是她非要替我出头，结果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我只能狼狈离职。
“江凌菲介绍我去江庭沛的公司，因为她的关系，同事表面客客气气，背地里却对我多有看法。
“不管业绩多么出色，在别人眼里，我始终都是一个靠关系上位的人。当我为赶一个方案没日没夜加班，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她却穿着泳衣在马尔代夫悠闲地潜水，这样的生活真让人绝望！
“后来，江凌菲的演艺事业步入正轨，她跟江庭沛说要把我调到身边当助理。真可笑，你要我当助理我就当，你问过我的意见没有？因为她的自私任性，我两年多的努力全部都白费了。
“江凌菲的脾气得罪了很多人，我整天跟在她的屁股后面擦屁股，影视公司要去应酬，媒体记者也要好言相劝。
“她得罪了人不管不顾，可我却要赔着笑脸替她道歉。酒我来喝，骂我来扛，甚至有人扔鸡蛋，也是我来挡，同样都是人，为什么我天生下贱低人一等？
“在一次意外中，我竟然发现许睿是我卖身的幕后指使人。他为了行贿，出钱让皮条客在学校中找处女。
“原来表面儒雅斯文的人，背地里竟然这么肮脏不堪。自从那夜圣诞节后，我就不再是我了，我觉得自己好脏，好贱，我唾弃鄙视自己。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许睿，我那么痛不欲生，他竟然一无所知，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我跟许睿联系，说要把他的丑事公布于众，他非常害怕，提出要跟我单独聊聊。我把他约到九龙潭，又利用拐子李把范卓西引到事发地点。
“我用弩射死许睿，故意让范卓西看到。范卓西跟许睿有矛盾，警方果然很快怀疑上他。拐子李就是当年的皮条客，他死不足惜，我将门窗封死，造成了一氧化碳中毒的意外假象。
“许睿死后，律师事务所由许修瑾扛起来，许修瑾很拼命，可是因为经验浅经常被叔伯奚落。他为了打赢官司向法官行贿，被苏晴无意中发现，苏晴以此为把柄，要他跟江凌菲悔婚。
“如果行贿的事情被发现，许修瑾不但会身败名裂锒铛入狱，还会牵扯整个许氏集团。为了顾全大局，他只能答应苏晴的要求。
“苏晴要许修瑾娶她，许修瑾当然不会同意，可是苏晴咄咄逼人，逼得许修瑾走投无路。一次许修瑾醉酒，无意中把真相说了出来。
“看他自暴自弃日渐憔悴，我于心不忍，提出要替他杀了苏晴。当晚他去找江凌菲表白，制造不在场证明，我则去约定地点将苏晴推入海中。
“苏晴死于意外，许修瑾没了后顾之忧，我替他杀了人，他却还想跟江凌菲复合。他把我当傻子利用，我可不会让他如愿。
“自苏晴死后，许修瑾一直惶恐不安，他这样的心理素质早晚露出马脚。他不爱我，那休怪我无情，既然早晚都要死，那不如利用这颗棋子除掉江凌菲。
“于是我在蛋糕原料里下毒，许修瑾死了，江凌菲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可我没想到，她竟然被保释出来，我不会让她这么好过的。
“她与兰钦雪早就有矛盾，我利用弱点稍加挑拨，她果然中计，气冲冲就去找兰钦雪算账。我将她打晕，把提前准备好的刀放在她手中，还叫了外卖员当目击证人。
“我自认天衣无缝，可没想到还是留下了破绽。老天爷偏心，他从来都不站在我这边，我费尽心机做了那么多事，到最后还是输了。我不服！我不服！”
黄佳茵抬脸对着天空大喊，咬牙切齿愤恨不已，似乎在与老天爷控诉对峙，幽静的山谷传来她层叠不休的咆哮声，惊起栖息在树枝上的鸟儿，一群叽喳的麻雀从天空中飞过。
一旁的姚心悦沉思片刻，冷静地问她：“你曾经说过，江凌菲对你很好，她替你打抱不平，还给你交游学的费用，你为什么那么恨她？”
“为什么？就因为她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对我最大的报复！”黄佳茵扯着嗓子嘶吼，声嘶力竭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嗓子眼儿里抠出来，她不停喘着粗气，猩红的双眸射出愤怒的火焰。
“她的豁达开朗，折射出我的狭隘阴郁。她的骄傲自信，折射出我的自卑懦弱，她就像一面讨厌的镜子，从中看出我是多么的无能渺小和可笑。
“她对我好，帮助我，是因为她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这种可怜就像对街边流浪狗的随意施舍，这是对我人格上的侮辱。
“你以为我会因此而感谢她吗？不会的！她对我越好，我越恨她，她对我的帮助越多，这种恨意就愈加极端深刻乃至恨之入骨。我要让这一切都消失，我要毁了这不公平的人生，我要毁了这虚伪的世界！”
黄佳茵大声咆哮后开始放肆大笑，她的面部狰狞扭曲，放荡不羁已近疯癫，笑着笑着两行眼泪从泪沟悄然滑下，她伸出舌尖品尝苦涩的泪水，眼神中透出一丝迷茫的凄然。
黄佳茵被等候已久的警察戴上手铐，押送上了警车。金辰开车跟在押送车后面，姚心悦系着安全带坐在副驾驶。
姚心悦上车后一直没有说话，她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葱郁树木，面目郁闷忧愁，似乎有什么心事。“没有头发，没有皮肤组织，所有的证据都是编来的，我们这样耍诈是不是很卑鄙？”她突然说。
金辰手握方向盘目不斜视，“看目的，如果是为了正确的事，这叫兵不厌诈。”
姚心悦又问：“你当初为什么怀疑黄佳茵？”
金辰说：“因为她表现得太过完美，按照人类本性来说，这不太可能。”
“你当时也问过我这个问题，我说很开心。”姚心悦疑问的眼神抛向金辰。
“你不一样。”金辰果断回答。
“哪不一样？”姚心悦不耻下问。
金辰动动嘴唇，“因为你蠢。”
“我蠢？好，我蠢！”姚心悦被气笑了，她尬笑了几声，然后气吼吼地说，“那你把苗童调来跟你一组吧，她比较聪明。”
“不用。”金辰回答说。
“怎么了？”姚心悦噘起的嘴可以挂油瓶。
金辰不动声色瞟了她一眼，眼神含笑，“两个人只要有一个聪明的就可以了，这样比较互补。”
滴——呜——
刺耳的警笛声撕破了山谷的幽静，急促凄厉，长鸣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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