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儿女》有多好看?
前面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每次出远门我都会选择带上一本书。
也许是已经看完的,也许是没看完的,不一定会看,只是像一种不时之需的干粮,没准哪个时候我就没东西吃需要它了。
这次来广州办观影团,因为要放映他的《江湖儿女》,我下意识的往包里揣了一本《贾想》。
贾樟柯的这本书已经在我柜子里放了好多年了,写了些什么其实我也不太记得清了。
但出乎意料的,有些话在我今晚看《江湖儿女》的时候,居然慢慢的又在我脑子里出现了。
《江湖儿女》
这是在我脑子里出来的第一句话。
这句话来自贾樟柯收录在书里的一次演讲,叫《我们这一整代人的懦弱》,里面从头到尾都透着一种贾樟柯式的悲观主义。
而这种悲观主义,已经快成为他对时代产生记述冲动的根本动力,《江湖儿女》又是他体现的最淋漓尽致的一部。
你甚至仅仅看一眼简介,都能感受到一种江湖罗曼蒂克在消亡的苍凉感:
一
电影一开场,镜头便随着巧巧游走在斌哥身边,没有什么涉及情欲的段落,仅仅就是同抽的一根烟,相望时的一个媚眼,便让荧幕流转出一种江湖独有的浪漫。
而在斌哥快被打死的时候,巧巧用两声枪响,让这份爱浓烈到了极点。
巧巧替斌哥顶罪入狱,五年牢狱光景,巧巧出来后发现一切都成了另一派样子。
当年端着盆子一起喝五湖四海酒的兄弟都散了,斌哥也去了另一个城市。
巧巧跑上江湖寻夫,从山西到三峡,换来斌哥早已结交新女友的消息。
在时间面前,爱情成了狗屁,所有曾经被他们挂在面上的儿女情长,都成了斌哥嘴里那一口又一口的雪茄烟圈,不知散去了哪里。
二
可贾樟柯想讲的,又远不止是这一场情断。
他还想把整个江湖的消亡都放出来,他还想给我看看,何为义绝。
有一幕是巧巧找到斌哥之后,她问斌哥当年为什么要离开山西。
斌哥说,“当我从牢里出来看着以前的小弟开着宾利跟我耀武扬威,你说我什么心情,要回去,但不是现在这样穷着回去。”
从这里开始,你后知后觉的发现,当年所谓的道义,礼仪,价值观,江湖规矩,早已不知道在哪个改革春风里被吹没了。
时代变革涤荡的从来不是一个国家,而是它其中每一个个体,每一种信仰。
叱咤风云的二勇哥,撞见了几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后生,几把刀子,便没了命。
坟前的那场国标舞,出殡时的一首上海滩,一切严肃和方圆,都被消解了。
以前随身的是能见红的家伙刀,现在是抽雪茄的雪茄刀,当年一起喝同一盆五湖四海酒的兄弟,现在可以为了钱打的你死我活。
以前有兄弟吵架,众人是立规矩,判是非,现在是纷纷拿出智能手机心怀鬼胎的拍下来。
什么都没了。
所谓江湖被贾樟柯彻底抹去了浓重的标签感,转而用现实主义去记录它那种一点一点的消散,再用这种消散去给出“这个崇拜黄金的年代,谁还关心江湖”的沉重答案。
以前是一尊关公像,儿女情长,江湖道义身上挂,连个谎都撒不得,信仰先行。
现在早已江湖瓦解,无人驻留,一切欲望都开始被自我放纵,钞票先行。
三
巧巧。
为了串联起上面的两个段落,他直接以巧巧为线索,用一个“江湖中人”的身份流转进行了一个绝妙的串联。
在一开始的时候,斌哥是江湖中人,巧巧不是。
这是贾樟柯用台词直接告诉我们的 斌哥教巧巧用枪,巧巧说她不想入江湖,连斌哥握着她的手开枪的时候,都别过了头去。
而在巧巧出狱后质问斌哥的时候,又直白的借斌哥的嘴告诉我们身份变了,“我早已不是江湖中人了,现在是你在跑江湖”。
巧巧是,斌哥不是了。
但巧妙的是,等你看完整部片子,回想起来,你会发现从巧巧救斌哥的那两声枪响开始,这个身份其实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不知不觉,巧巧便已入了江湖,这是一个故事的结束,也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巧巧试过挣扎,试过寻找新的依靠,试着跟火车上的徐峥去克拉玛依安顿下来,远离江湖。
却发现不过又是一场哄骗,哄骗之后还不忘来了一场尊严丧失。她发现在这样的社会里,谁也无法让她这样的江湖女人依靠。
逃走的时候她看着天上飞过的UFO,笑了,这刻,她是宇宙的囚徒,还是囚徒的宇宙,她终于有了答案。
于是一种新的女性主义就在这里诞生了,巧巧到这里也早已不仅仅是串联,她更是一个新故事的开端,是下一个新江湖的话事人。
也正因为巧巧的这种坚持,才有了后面以巧巧开起新的棋牌店与落魄的斌哥重逢的新江湖故事。
为了避免剧透,后面的故事我就不展开去说了,大家到时候电影院跟我们一起再看吧。
最后
《江湖儿女》所能带给我的兴奋感,是许久没有电影有过的。
这是只有贾樟柯能带来的现实主义铁拳。
就像我在观影团那篇文里写的那段话。
他想给我们看,这片土地上的现实和超现实
他想给我们看,这个国家是如何一点一点改变我们的。
他想质问时间,想质问时代,为何江湖注定消散,为何故人总要西辞。
而他想的这些,难道不正是我们应该知晓的吗?
配图/《江湖儿女》
本文系网易新闻·网易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