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镯子
“你别说了,我都知道。”
“你坐车时,小心一点,尽量向里坐坐,眼多看看包,二嘎子他爸上次去北京,钱揣在胸前的口袋里,都让小偷给摸去了,现在的小偷贼着呢。”
“行,我多注意。”
“你到了北方,多穿点,那比咱这冷,别冻着了。”
“嗯。”
“你要有事的话,就给二嘎子他妈打电话,我……”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了!”云澜和外婆向车站走着,嘴里不耐烦的说。
……
“哦,对了!我这银镯子给你!”说着,外婆抖了抖袖子,将手腕上的镯子抖了出来,然后又放下了另一只手里的行李,腾出手去抹镯子。这镯子,粗犷的形体中有着精致的线条勾勒,厚实,饱满,但就是圈口有一点小,外婆每次一抹到手脖跟就卡住了,又来回弄了好几次,也没有取下。
这边司机拼命的催着上车,时间紧迫,她不免着急起来。云澜赶紧劝她说:“下次再说吧,反正过年就又见面了。”外婆一边拼命的抹镯子,一边解释“这是'记忆'!庙子上的师父都说了,人要有'记忆'。你二回看到了它,就记起我了……”
“你放心,我会记起你的,挺急的,我先上车了。”说罢,云澜便上了车,外婆的镯子也始终没有取下。
云澜是个孤儿,妈妈难产死了,爸爸开卡车掉进了河里,被人捞起来时,已经没了呼吸。外婆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从小就和外婆一起生活。今年,云澜考上了北方一所大学,外婆和她一起来到县城,去送她坐车。
……
凛冬已至,窗外寒风吹彻,云澜正坐在床沿缝补着衣裳,舍友说:有她的电话。云澜便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去接了电话,听出是二嘎子声音:
“你姥姥……她……她……”
“我姥姥她咋了?”
“唉……医生说:‘她年龄大了,身子恐怕禁不住这寒风了。’她就是挺想你的,你赶紧回来吧!”
云澜赶快请了假,拼命地赶回家,但一切都晚了,云澜到家时,外婆已经躺在了棺材里,带着没有给云澜留下任何“记忆”的遗憾,以及仍然拥有这只心爱镯子的微小庆幸离开了,她实在喜欢它,那是她耄耋之年唯一的财产。
云澜记得家乡老话里并没有“记忆”这个词,她猜外婆也从来都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然而那一刻,她却表达得无比准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