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纵

　　1大年三十下午三点，我提出来我家一起吃年夜饭，共度新春佳节。我是真的想，也不知道她是否愿意，但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立刻回了我微信：“好”。两个独自在外漂泊的人，有家不能回，除夕夜聚在一起抱团取暖也便成了理所当然。我想起了一首诗句：“我未成名卿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我们去离我家最近的超市买了青菜、肉、土豆，在她的要求下还买了鸡翅和可乐，她自告奋勇要做可乐鸡翅，并向我描述了她历次做可乐鸡翅失败的经历。我想，如此良辰美景，没酒可不行，于是又买了两瓶红酒和一箱罐装啤酒，好庆祝她此次能够成功的做道完美的可乐鸡翅。付完账走出超市，她便让我猜她春节为什么不回家。“逃婚？”我笑着说道。“连个男朋友都没有，逃什么婚呀。”她并没有沮丧，只是语气中略显悲凉。“那是为什么呀？”我不解的问道。“为了向父母证明自己呗”，她回答的很轻松，可我还是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了一丝失落。她的情况我还是了解一些的，就没再继续问下去。“我是为了多挣那三倍的工资和加班费才不回家过年的，看我多有志气，哈哈。”为了缓解刚才聊天气氛的尴尬，我笑着说道。就这样，我们一路笑个不停，便回到了我的出租屋内。2我和她认识已经有8年了，只是停留在认识，非要说交情，仅有半年时间。8年前，我们是高二同班同学，一个学霸一个是学渣，而我就是那个学渣，只能用羡慕的眼神仰视着她。在那个唯成绩论的年代，学霸和学渣之间有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不仅仅是表现在班级的座位上，成绩单的排名和老师们的言行中，更表现在像我这样具有上进心的学渣的自卑里。说自己是一个具有上进心的学渣一点也不过分，这不，我用了8年时间，也混了个研究生学位，彻底摆脱了学渣的身份和学习成绩差的自卑。再说说她吧，读高中那会带着厚厚的眼镜，留着短发，在女生中算不上多漂亮，但和人讲话时，露出两颗虎牙，笑起来十分腼腆，显得清纯可爱。那时大家都叫她小倩，《画皮》上映后，男生们都在背地里叫她“聂小倩”。以至于半年前见到她时，竟然忘了她的姓，只能继续叫她“小倩”，这样也好，听起来亲切，距离拉近的更快。“小倩，你学习这么好，怎么没读个研究生玩玩。”我有点沾沾自喜。“大学没好好学，没考上。”她说得很平淡。“因为谈恋爱了吧。”我露出了猥琐的笑容，想想自己读大学那会，不满意自己只上了个二本学校还在努力学习，不禁洋洋自得起来。“确实影响我学习了。不过毕业就分了。”“分了？”我故意流露出吃惊的表情，她和男友分手的事，同学都给我说了，还告诉我她工作这几年一直单身，让我珍惜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恩。”她仍旧没有任何表情。这算得上我们帝都的第一次重逢吧。只不过，她已经呼吸了三年雾霾，而我作为祖国成千上万毕业生的一员，也在一个月前来此用自己的肺为帝都的蓝天白云做一份微薄的贡献。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闷骚型的文艺青年，爱好文学，偶尔也能写点蹩脚的诗句，但鲜有文章见于报端，这明显与我程序猿的身份格格不入。而她，学识渊博的美女律师，代表法律代表正义，解救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原谅我，经同学搭线，见面时我对她的第一印象。谁会知道她这位刑辩律师混这么惨，无案源，只能拿基本工资，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这也是后来我才知道的。我们在一家还算高档的小餐馆，简单的吃了一段重逢饭，期间也免不了说些诸如“幸会，幸会、在这陌生的城市以后要互相照顾之类的话。”又一起回忆了一下青涩的高中时光，直到最后实在无话可说后，才不得不各自离去。饭钱是我掏的，也没吃到什么，却花费了二三百之多，看来高档点的小餐馆还是很坑人呀。这对于刚入职场尚未拿到工资的我来说，着实心疼了一把。3本想着见一次面寒暄几句，互加微信后，就各忙各的，也不失礼节，再加上我这种钢铁直男也不知道如何与女孩聊天，再次相约几乎不可能。可不曾想，我微信朋友圈的一条说说，竟引起了她对我极大的兴趣，第二次见面也就变得异常容易。事情是这样，我加班加点用了一周的时间编写了一套程序，竟然被主管当场驳回，这顿时让我有了一种怀才不遇之感。于是奋笔疾书，在朋友圈内写下如下诗行：倘若才华得不到承认与其诅咒不如坚忍在坚忍中积蓄力量默默耕耘诅咒无济于事只能让原来的光芒黯淡在变得黯淡的光芒中沦丧的更有大树的精神飘来的是云飘去的也是云既然今天没人识得星星一颗那么明日何妨做皓月一轮几分钟后，我收到了小倩给我发来的一条微信：“学着把生活的苦酒当成饮料一样慢慢品尝，不论生命经过多少委屈和艰辛，我们总是以一个朝气蓬勃的面孔，醒来在每一个早上。”我一看，顿时来了兴致，心灵的阴霾一扫而过，连忙回复：“只要明天还在，我就不会悲哀，冬雪终会悄悄融化，春雷定将滚滚而来。”这么隐蔽高雅的对话方式，想必也只有懂得人明白各自所要表达的含义吧。我一直盯着手机屏幕，微信聊天列表中显示对象正在输入，看来，小倩这妹子也是汪国真的粉丝呀。果然，她回复道：“我要飞翔，那么有没有人为我鼓掌？我用生命和热血铺路，没有一个季节能把青春阻挡！”我彻底坐不住了，这可不是一般的粉丝，简直是铁杆粉丝呀！打字已经无法快速表达我此刻激动的心情，于是我拨通了小倩的微信语音电话。秒接通。没给小倩任何反应时间，我便用自己最深情的语言给她背了一段汪国真的《只要明天还在》……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很佩服当时自己的勇敢。“你也喜欢汪国真呀。”此刻，小倩的声音是那么柔美，仿佛穿透心脾，直达我内心最深处，开启我尘封的心扉。“嗯，高中时就喜欢，一直坚持到现在，汪国真的大部分诗词我都能背下来。”说到这里，我瞬间得意起来，从没有向别人如此高调的炫耀过自己，似乎有点忘乎所以，飘飘然了。“汪国真的诗歌，主题积极向上、昂扬而又超脱，我也背了很多首。”小倩很认真地回答道。我心里想，看来真学霸就是比我这个伪学霸城府深。我笑了。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小倩也给我背了首《嫁给幸福》，我听着听着便觉得这声音如同天籁一般，顿时有种他乡遇故知之感。微信终究不是表情达意的好媒介，于是，尚未尽兴的我们，当天晚上迫不及待的来了场帝都第二次见面。地点我选在了星巴克，原因不外乎价格便宜、可无限续杯、还算高档不丢面。话逢知己千句少。老实讲，要不是看在小倩愿意听我胡说八道的份上，我才不愿意破坏的自己“高尚的屌丝”形象呢。想想自己这么多年，一路单身从未有桃色新闻，愈发佩服自己。哎，活该单身这么久。时间过得飞快，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内，我们聊了顾城、北岛、海子。期间我们续了N多杯，跑了N多次厕所，我还遭受了服务员N多个白眼，这都无所谓，和这个瘦弱的妹子在一起谈人生谈理想，感觉还是如此的美妙。临走时她轻轻地碰了一下我的胳膊：“下次，我们继续聊吧。”我有些错愕，忍俊不禁逗她：“我才不愿意呢，你又不是我女朋友。”4第三次帝都见面，是小倩主动提出的，让我陪她去书店买本书。接到她的邀请，我来不及兴奋，对于单身如此之久的我来说，如何继续给她留下好印象就成了我迫切需要思考的问题，于是我忙着找攻略，诸如：“如何和喜欢的妹子聊天？”、“如何赢得女孩芳心”、“如何让妹子佩服自己”等。综合知乎、百度文库等的答案，我得出一个观点：聊女孩感兴趣的话题。感兴趣的话题。她是个律师，那就聊她的专业吧。“小倩，你为什么要当律师呢？”按照预先的计划，我装出一副很崇拜她的神情，很弱智的问道。“大学就是学法律的呗。”小倩回答的漫不经心。我心里想，这问题貌似无话找话，不行，我要问一个站位高、难度大的问题。“我们都知道站在被告席上的绝大对数人都是罪有应得，甚至是十恶不赦，为了社会的安全需要对他们施加刑罚，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替这些人辩护呢？”其实这个问题也是我之前搜出来的，隔行如隔山呀，不提前做点功课，是无法吸引妹子的注意的。小倩眉头一皱，陷入沉思。我一直看着她，心想：不会太难了吧，她要回答不上来，就尴尬了。“我理解的是作为人，都应该享有法律规定的最基本的不可剥夺的权利，这些权利不会因为这个人本身的好和坏，以及行为是否存在宽宥、同情、憎恶而有所增减，好人该有，坏人也不该被剥夺。”小倩很严肃，回答的也很坚定，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自己的职业。虽然我听懂了她的讲的道理，可我还是接受不了对坏人的宽恕，就像电脑里出现了病毒，一定要彻底查杀，绝不能留下祸患。然后小倩又给我讲了她参与辩护的一些案件，不是杀人放火就是强奸贩毒，都是一些社会的阴暗面，真佩服他们这群刑辩律师，心理承受力真强，要是我，估计早疯掉了。由于太过专注，忘了她当时买书没买书，还是买了什么书了，只记得分别时大家依依不舍。5第四次帝都见面，就是这次我提出一起吃年夜饭，共度新春佳节。说不上来我是怎么知道她春节期间不回家的，只是心里觉得她还在，于是简单的发了一条微信给她，她果然也没回家。我心想，这应该算心有灵犀吧。见面后，她看起来很高兴，两个人的年夜饭肯定比一个人精彩的多。买完菜和酒回到我的出租屋内，我们便有说有笑的忙开了。她成功的做完了可乐鸡翅，看起来色香味俱全，貌似还不错。“你尝尝味道怎么样？”小倩很期待得看着我。我夹了一块放进嘴里，不怎么样，但在她渴望赞美的目光下，我毫不犹豫地夸奖道：“吃着还不错。”这下她更开心了。我们一共做了五道菜，我打开了红酒。时间刚好七点，我们正式开始了属于两个人的年夜饭。这是我二十几年来第一次过年没有回家和父母团聚，心里虽然有点失落，可毕竟有小倩的陪伴，还是很幸福。同是天涯沦落人，热气腾腾的饭菜，彼此的陪伴，可以暂时打消我们对故乡对亲人的思念。喝完了红酒，喝啤酒，想不到小倩的酒量竟然如此之好，我们一边喝一边畅聊人生理想，颇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在酒精的刺激下，小倩终于对我敞开了心扉。她告诉我之所以不愿意回家，只由于父母总是逼她回家乡考公务员，逼她相亲结婚，她不想按照父母的意愿活着，她还有自己的理想，她要在帝都干出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说着说着小倩哭了，留下了眼泪。我本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说什么好。静静地看着她，想着自己不愿意回家，不也是父母逼着相亲找对象，逼着回老家就业吗！父母有错吗？他们难度不也是担心我们在外吃苦受累吗！……我默默地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地把她揽在了自己的怀里，一切都那么自然。我俯下身来，吻了一下她的头发，她有些惊愕，很轻地把我推开。我并没有放手，看着还在流泪的她，怜香惜玉之感更加强烈。我将嘴凑了过去，吻到了她的嘴唇上，这一次她迟疑了一下，没有拒绝，迎了上去。电视里主持人正宣布2019年春节联欢晚会现在开始，可我们还沉浸在激烈的热吻中，嘈杂的电视声音不动声色地掩饰着彼此对性的渴望。理智告诉我不该再继续下去，但诚实的身体并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两个人很自然的就滚到了床上。事后想想，狭小的出租屋似乎给我们创造了绝好的条件。理智彻底被欲望打败，我胡乱着脱着彼此的衣服。冬天穿得层层叠叠，后来几乎是她帮我完成这部分动作。一番折腾之后，我们还陶醉在情爱的气息里不可自拔。“你今晚可以睡这么？”我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小声地问。她像是思考了一下，突然挣开了我的怀抱，慌乱地找着自己的衣服往身上穿。“我要回家。”语气是如此的坚决，这下我意识到了，犯错误的是我。空气像是突然被冻住了。我思考着怎么组织语言，我本无意要与她发生更亲密的关系，我心里明白，她如此好强，压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这一次的动情和尴尬，都是意外，尽管可以说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意外。其实我明白，这也只不过是我自己找得一个不至于让自己太自责的借口罢了，讲真，对于这个弱小的女子，我还在心存好感的。“对不起，小倩。”我羞愧到极点，用恳求原谅的语气小声说道。她并没有理会我，穿戴整齐后，拿起自己的包，摔门而去。留下心怀意乱的我，独自面对一桌残羹冷炙和热闹祥和的春晚节目。我心想，这样完了。6我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春晚的节目发呆。期间，我尝试着给小倩联系，我怕大过年的她发生什么意外。可她要么不接，要么直接挂掉。时间过得很快，午夜的钟声刚刚敲响，新的一年真的来了，伴随而来的还有小倩的电话。我突然清醒，我知道，一切还没结束，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