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好的婚姻，都是充满烟火气息
图/摄图网
文 | 月月
有人追求罗曼蒂克的婚姻，如徐志摩爱陆小曼，为她，宁遭流言蜚语。
然而，轰轰烈烈的爱，难逃岁月的淘洗；罗曼蒂克的婚姻，最终也逃不过生活的一地鸡毛。
也许，所谓那个对的人，未必是乍见之欢，但一定要久处不厌；好的婚姻，未必要刻骨铭心，但一定要充满烟火气息。
就如汪曾祺与施松卿，他们的婚姻，不仅有琴棋书画诗酒花，更是有柴米油盐酱醋茶。
01
巧的是，汪曾祺是最懂吃的那个人。
汪曾祺和夫人施松卿
早在西南联大读大学的时候，他就带着到处吃。东月楼的锅贴乌鱼、映时春的油淋鸡、小西门马家牛肉馆的牛肉，他都如数家珍。
难得的是，汪曾祺好吃，但好吃不懒做。结婚之后，他成了家里的主厨。生活里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着家人吃得高兴，盘盘见底。
平日里，汪曾祺最爱去的就是菜市场。看着新鲜水灵的瓜菜、彤红的辣椒、生鸡活鸭，听着贩夫走卒吆喝叫卖，买家卖家讨价还价，这一切市井的声音便流淌出对动人的交响乐。
买菜回家，戴上围裙，汪曾祺开始大刀阔斧地准备做饭。他把对生活的热爱、对家人的关怀以及文人的精致都融进了每一道饭菜里。煮干丝要先用火腿丝、冬菇丝、虾籽、上汤同熬，这样煮出来的干丝才有足够的鲜味；烧小萝卜要用最当时的小水萝卜，早几天晚几天都不行，再用干贝慢慢炖，才够入味。
汪曾祺曾说：“我不是像张大千那样的真正精于吃道的大家，我只是爱做做菜，爱琢磨如何能粗菜细做，爱谈吃。你们看，我所谈的都是家常小菜。”
可真正的生活，不就是像这家常小菜一样，热气腾腾，五味杂陈吗？
没有烟火气的婚姻，就像一个冷冰冰的地窖，就像一场孤独的旅行。就连三毛说也曾说：爱情如果不落到穿衣、吃饭、睡觉、数钱，这些实实在在的生活中，是不会长久的。
的确，婚姻好不好，看厨房就知道。好的婚姻就如热闹的厨房，充满了烟火气息。生活的一地鸡毛，在一顿佳肴中烟消云散了，汪曾祺与施松卿的日子，便在这一屋油烟中过得有滋有味。
02
汪曾祺和施松卿的婚后生活，其实过得并不平顺。他们生在那动荡的岁月里，常常与苦难相依相伴。
汪曾祺一生坎坷，他曾两次被定为右派，下放到农村，又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的批斗，吃过许多苦。
在下放到沙岭子的时候，汪曾祺每天要扛170多斤的粮食，还要起猪圈，刨冻粪，干农活。别人都苦不堪言，可他却颇有种陶渊明归隐田园的感觉。
白天的时候，他种马铃薯，晚上的时候，他画马铃薯，把全国各地各种马铃薯都画个遍，居然画出了一本《中国马铃薯图谱》。他一边画，还一边烤，烤完就吃，自得其乐。
在烤马铃薯的香气中，荒凉寂寞的沙岭子也添了些许的烟火气息，最难的岁月，他就是这样熬过来的。就像他自己说的：“我觉得全世界都是凉的，只有我这里一点是热的”。
汪曾祺的画
汪曾祺的烟火气，也影响着他的妻子施松卿。在十年风雨飘摇中，夫妻俩也没有因为动乱而心生隔阂。
汪曾祺临去沙岭子的时候，施松卿为他准备行李。家里的积蓄不多，可她还是执意买了一块苏联表给他。或许施松卿是想，没有她陪伴他的日子，这块表，能陪着汪曾祺度过难熬的每分每秒。
汪曾祺被定为右派之后，别人都忙着划清界限，可施松卿却在忙着给汪曾祺买“鸡狼毫”。原来是汪曾祺写信给妻子，要她寄些毛笔和稿纸，毛笔还非要“鸡狼毫”不可。这种毛笔市面很少，施松卿每次上街都要到各个文具店里问问，一有货就赶紧买几支囤下来。
夫妻俩虽然聚少离多，但因为彼此牵挂，心却离得很近很近。有一次，汪曾祺在坝上采到了一个大蘑菇，他不舍得吃，便带回宿舍晒干，精心储存，等到过年能回家时给家人做一道鲜美的蘑菇汤。
汪曾祺与施松卿的烟火气，背后是对苦难的豁达与从容。在最难的日子里，他们把梨花的花瓣看成月亮，把喷洒农药的波尔多液，看曾雨后蔚蓝的晴空。
许多文人，熬不过那段艰难的岁月，匆匆走向生命的尽头。可多年以后，当汪曾祺再提起此事时，却说：“我当了一回右派,真是三生有幸。要不然我这一生就更加平淡了。 ”
大乱十年城一梦，与君安坐吃擂茶。汪曾祺一生苦难，却道尽了人间欢喜。
03
有烟火气的婚姻，平淡岁月也有滋有味
平反以后，汪曾祺和施松卿终于过上了平静的岁月。
然而，很多时候，婚姻最怕的不是大起大落，怕的就是日复一日的千篇一律。时光会冲淡激情，把彼此的缺陷放大，而矛盾与争执，便接踵而来。
可汪曾祺这对夫妇却不一样。婚姻里的烟火气，为他们的生活增添了光彩，于是平淡的岁月，也变得有滋有味。
汪曾祺的画
汪老夫妇在生活里常常开启“互怼”模式。
有一回，孩子们好奇父母的爱情故事，缠着施松卿要讲一讲。施松卿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说：“中文系的人都土死了，外文系的女生谁看得上！”
已经有了三个孩子的施松卿，还像个少女一样红了脸，笑着回答道：“有才啊！一眼就能看出来。”
婚姻里最好的爱，不就是时隔多年，我还为当初选中了你，而骄傲不已吗？
和一般的夫妇一样，汪曾祺和施松卿也常争吵。汪曾祺爱喝酒，但施松卿为着他的身体，不让他喝酒，于是家里常常上演老鼠躲猫的戏码。汪曾祺常常偷跑去小酒馆喝酒，趁着施松卿不在家时买酒，要是实在躲不过，他甚至在做饭的时候偷喝料酒。
夫妻俩看似常常互相看不惯，但有烟火气的婚姻，不就是越吵感情越好吗？
就连女儿汪朝都笑着说：“我爸在家里没地位，我们都欺负他，妈妈也不拿他当回事，但他乐在其中。”
原来，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婚姻最美好的模样，就是在一地鸡毛里，找到了平凡的乐趣。
04
1997年，汪曾祺去世。
临走前的最后一个愿望，居然是想喝一杯碧绿透亮的龙井。为了这口龙井，他甚至不顾80多岁的高龄，跟医生“撒娇”：皇恩浩荡，你就赏我一口喝吧！
好不容易，医生答应让汪曾祺用茶水沾唇。可女儿还没来得及把龙井带来，斯人便逝去了。
四十多年的婚姻里，他们经历过人生的起起落落，也经历过平淡岁月的淘洗，可他们从未放开彼此的手，就这样穿越在生活的柴米油盐中，相互扶持走过了一生。
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想追求轰轰烈烈、罗曼蒂克的爱情，可到最后才发现，原来，好的婚姻，未必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而是“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忆”。
人间百态，终究不过是一场人间烟火。婚姻里的烟火气，能为我们漫长的生活点亮每一寸灰暗，增添每一点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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