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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子名妓:“大姨妈来的时候,在门前挂牌”

2019-08-01 11:00:36 作者:暖叔的生活观 暖叔的生 来源:暖叔的生活观 阅读:载入中…

窑子名妓:“大姨妈来的时候,在门前挂牌”

  文/小伊  檀香九岁就被卖入了平里街的把子楼,把子楼外表其貌不扬,其实就是个窑子洞。  昏黄的灯光,积年的污泞,氤氲烟雾浓重的腐烂味常年笼罩,女人们擦脂抹粉,袒胸露乳,旗袍的岔恨不得开到腰,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惹得她们身上廉价香水味道到处都是,又刺鼻又厚重。这种污秽地方,任何稍有地位的人都不会踏足这里,这里是车夫的和码头工人聚集地,也是最低人民生活区。  檀香原也有个像模像样的家,虽然阿爸常年吸大烟,阿妈终日不见人影,但好歹也是家,可惜后来阿爸病故,阿妈伤心欲绝,不出半年也撒手人寰了,她就成了孤儿。  无依无靠的她被接到了城北舅舅家,舅母嫌弃她肩不能提,手不能抗,就把她交给人牙子打发,原想着卖给大户人家婢女,以后也是吃喝不愁的。可谁知那人牙子竟是个黑心角色,拿了舅舅家的钱,转头就将她卖给了平里街的把子楼里。  把子楼名声浪荡,规矩到是极其严苛的,若是逃跑之后被抓回来,那必然是要被打断一条腿再扔出去的,檀香刚来的时候就看见过一个女人被打的血淋淋后扔出了门外,那可是在寒冬腊月季节,那个女人被冻了一夜,第二天直接没了气息。  檀香从来没动过逃跑的念头,把子楼里的面窝窝和烂菜汤救了她的命,就算是阿爸阿妈在的时候,她也不能日日吃上黑面窝窝。夜里,她就和其他几个女孩挤在大通铺上,就这稻草铺的床垫睡觉,早上起床后就帮这楼里的女人们梳洗或者打扫卫生日子无趣,却也舒坦。  把子楼里管事的是个老女人,姓宁,楼子里的人都喊她一声宁大家脾气却一点都没有宁静意思眼角眉梢总带着生人勿近的意思,只有给她交钱的时候,她才会稍微垂下眼角,露出些许满意神色,所以檀香并几个女孩都很怕她。  但檀香还是惹到她了。檀香与楼子里一个叫巧儿的姑娘素来玩得好,巧儿胃口大,晚上肚子总是饿,檀香又时常在厨房里帮忙打下手,所以没少帮她偷过馍馍,一来二去次数多了,自然惹了宁大家的注意。  “小孩子家家,学什么不好,尽学会偷鸡摸狗的勾当,以后还有什么好!”   宁大家抓起藤条,撕开檀娘的小棉袄就要抽,却突然停住了手,弄得檀娘还以为时间静止了呢。“这是什么?”宁大家指着檀香后背巴掌大小胎记问道。 “胎记。”檀娘鼓起勇气回复道。 但这不是普通的胎记,这胎记长得大不说,颜色也偏黑,像是血污的颜色,算命先生说这是檀香上辈子作孽太多的痕迹,这辈子容易走霉运。  “怎么这么丑?”  檀香不禁有些委屈,“自小便有,说是不吉利。”  宁大家冷眼道,“瞧你长的倒好,这身上怎么这么不干净。罢了,下次不许再犯了!”  檀香窃喜逃过一劫,偷偷瞥眼给旁边的巧儿打了个手势表示没事了。  当年晚上,宁大家就把檀香调到了楼上去做事,把子楼里的姑娘是按档次楼层住的,越往上越高,最高档次的在最上层接客,走廊护栏上还镶嵌有花玻璃,算是把子楼里最豪华的地方了。  这样一来,檀香也不用和楼下的女孩们睡一张通铺,住宿环境吃食都有了提高。  把子楼里住了很多不同的人,三教九流样样都有,几乎都是靠“卖”生活,样貌清秀的姑娘们卖自已,肌肉结实男人们卖力气小孩子卖笑脸,都是穷人,却委实也出了个把有志气有理想的好笋。  譬如住在底层的唱戏班里二胡的胡生,胡生原是乡下草台班子班主的儿子,自小便跟着父亲走东闯西,后来草台班子散了,他就和父亲投奔到这里来了。  “你以后想去上海演出,还是去天津卫呀?”  “那当然是灯火璀璨的上海滩呀!”  “可你的二胡有人家拉得好吗?”  “我……就这么拉呗,自然有人喜欢我。”  “要不你给我来一段?” “你要听什么,《斩黄袍》行吗?”  “我都爱听。”  檀香闲下来就喜欢听胡生拉琴,其实胡生拉琴手法说不上好,甚至还有些不入流,但胜在样貌清秀,干净明朗,在充满了煤气,汗味,与贱臭烟雾的筒子楼里,像一块透明的玻璃,让人心愉悦。  唱戏班的班主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总是安排胡生“作假”表演,他让胡生坐在台前,然后将一张方桌放在胡生前面,挡住一半琴身,假装手指在动,但其实弓弦并未和琴弦接触,也是托了胡生的福,唱戏班拉来了很多演出,也带来一笔不错收益。  平里街唱戏班子在底层酒楼茶馆的名声越发响亮,遇上年节唱戏班不够用的时候,还能接到有钱人家的单子见识到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  胡生见得世面多了,人也越发张狂,张口警卫家的小姐,闭口黄公馆的夫人,还总拿楼子的女人与她们作对比,样样都要讥讽一遍,好像他已经混成了把子楼里的“上等人”。  可檀香依旧只是窑子里的无名小丫头,她的月事半年前就来了,巧儿和她一起瞒了半年,却还是被其他房里的女人看出了端倪,那些年老色衰的黄脸婆们本就生活艰难,自然也看不惯檀香过着舒服的日子,檀香来了月事,就代表她可以接客挂牌了,以后就不能随心所欲的做一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了,和她们的身份一样了。对她们而言,这才算得上“人人平等”。  这大概是底层人们的通病,明明大家活的都不容易,却总是见不得别人一星半点的好,否则心里就嫉妒得很,如同小猫挠心一般,只有别人比你更惨了,心里才会得到平衡。  把子楼接的客人可不是那些穿着西装革履,踩着锃亮皮鞋的男人,都是些吃大饼,嚼大葱,身上满身汗臭的下等人,花朵一般的檀香哪能受得了这番待遇,一想到这里,那些油头白面的女人们就笑的咯咯的,肚子上的赘肉也连带着不停地颤抖。 宁大家对此没有给出回复,她凛冽眼神在檀香身上扫了又扫,最后放下一句,  “檀香的事情我有安排,先不说了。” 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失望了,那些光膀子满脸红光的男人们也失望了。  檀香又一次庆幸自已躲过了一劫,但她很快又有了新的忧愁,胡生好像喜欢上了别的女孩,而且那个女孩还是警卫家的独生女,若是警卫家同意胡生入赘,胡生很快就能离开这个拥挤的把子楼了。  “她好看吗?”檀香问。  “其实没你好看。”  “那你喜欢她什么?”  “我喜欢她……我喜欢她……我喜欢她喜欢听我拉琴,总来买我的场。”  “那她真的是很喜欢你了。” 檀香也中意胡生,可她没有钱,不能买票去捧场,只能自愧不如。可她也不是什么善茬儿,这么多年把子楼里油盐酱醋浸泡来,怎么可能没点脾气,胡生此刻的幸福洋溢在她看来充满了讽刺,凭什么她只能留在把子楼里,等着宁大家哪天突然把她推进一间脏乱房间,然后扔给她一把钥匙,告诉她以后这就是她的房间,她要开始接客了,以后的生活也只能拘泥在这一方四角天空下,可怜卑微。  “可是警卫会同意你娶她女儿吗,我怎么听说商会会长的儿子要和她结亲?”  胡生有些慌张表情也变得有些局促,“怎么会,佳慧说她会和父母请求的。”  “那有什么用,”檀香一脸嘲讽,“你拿什么和人家比。”  檀香感觉自已像个战士,抽剑出鞘,杀人不流血,在胡生身上狠狠的刺了一剑,贯穿身心,自已却并没有多么满足,明明是胜者,却好像输的最惨。这厢胡生和警卫家小姐的事情还没解决,那边宁大家就开始给檀香下绊子了,宁大家让檀香拾掇拾掇,下月初五就搬去城北典当行柳老爷的公馆去。那柳老爷是什么人物,长的和猪一样,满脸油光,而且是个十足的黑心人物,光是姬妾就有七八房,檀香嫁给他,下半辈子怎么会有好日子过。檀香恨死宁大家了,就算她不能像一个平凡人一样嫁人生子,也不能就随便就去给一个六十岁的老男人做妾呀。但其实宁大家的做法不是没有道理的,把子楼里的姑娘们多半是受生活所迫才来“卖”的,长相大多不尽如人意,檀香的样貌姣好,几乎能在楼里称第一,留在楼里实在不值当。而且把子楼的姑娘价码都不高,一个月撑死了也只能得五个银元,还不算檀香自已吃喝拉撒的费用,如此看来,还是直接卖了比较有价值。    这下原先那些看好戏的女人们又开心了,城北的柳老爷的残暴狠戾全城皆知,那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儿,横竖檀香都是要被糟蹋的,是谁都一样。檀香蜷缩在房间里呆了一宿,当少许晨光从窗缝中渗透进来的时候,她才知道天亮了。她下楼的时候,天色又突然变得阴郁,仿佛随时会有一场暴雪降临,她要去找胡生,她相信胡生与她这么多年的情谊不是假的,胡生一定可以救她。楼里的人大多还没有醒来,整个院子静悄悄的,檀香看见胡生满身狼藉的坐在水井旁,脸上还有几道血印,就知道胡生又去警卫家了,而且再一次被打了回来。她习惯性的想上前关心他,甚至用帕子替他擦拭下满是泥泞脸颊,可她刚抬脚,就忍住了。“胡生。”檀香站在楼梯转角处轻声唤着,可胡生并没有抬头。“胡生,我要走了。”胡生终于抬头,檀香冲他微微一笑。檀香从不怀疑她和胡生之间感情,就算胡生迷恋上了别家小姐,她也坚信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一般的,她甚至在这短短几秒内,就幻想出她被赎身后的自由生活。可胡生局促的表情,答非所问回答还是骗不了人,她的心开始不断下沉,直到跌至谷底,粉身碎骨。“檀香,你不是佳慧那种出身,你得认命,我实在帮不了你。”檀香无言,是啊,她不是佳慧小姐那种出身,尊卑贵贱永远刻在那里,太阳高悬在天空之上,看惯了烈日朝阳的人,又怎么会再怜惜淤泥里跳脚的癞蛙呢。她以为胡生可怜她,以为是被爱了,但其实最后被感动的只有她自已而已。“你是不能赎,还是不想赎?”檀香质问道,一滴烛泪随之落下。胡生扭头不愿意回答,檀香懂了。她知道赎下她要花很多钱,要花很多力气,她只是没料到胡生竟一点也不愿意为她去抗争一次,檀香看着她给胡生做的那双青布鞋,只觉得自已多年付出喂了狗。檀香倦了,她不想再争取了,她见惯了人们凉薄讪笑的嘴脸,也厌极了自已求助无门的结果,她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开了胡生,踏出把子楼腐朽木门,她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但她不想再呆在那座吃人的建筑里了。她穿着破旧袍子,踩着昨夜的薄雪,慢慢的在街上走着,她走过茶舍,走过酒楼,走过城墙,她边走边唱,迎着刺骨的寒风,憋着热泪,将一首《斩黄袍》翻来覆去的唱,那是胡生最得意曲子。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城外水渠旁,水渠旁的老柳树病恹恹的,叶子上挂满了灰土,水渠没有多少水,却长着不少的绿藻,像一条长绿的带子,不断发出些微腥的潮味,冒起些细碎的小水泡。其实她可以去柳老爷家里做小,她的命生来低贱,做什么都一样,再苦的日子,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她只是突然觉得很没意思,这么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孤苦无依,可有可无的活在这世上就为了混一口饭吃罢了,那还不如不吃。她突然很想试试死亡的滋味,她没有亲人,也不需要交代什么,她更没有什么积蓄,反正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也就没什么好留念的。那不如就试试吧,檀香心想。檀香将眼泪抹去,强忍着内心恐惧,一步一步的移到水渠边,其实她已经没有出门前那般决绝了,但她不愿意轻易回头。她真的有些害怕,可她只要一想到清早胡生刺耳言论还有宁大家的交代,霎时间又心如死水,前一秒是她自已选择死亡,现在是死亡推着她在往前走。“嘭!”一声巨响,檀娘毅然决然的跳入渠道里,她相信踏出这一步,就是解脱。可为什么不是“哗”的一声呢?因为檀娘没算到冬日水渠是无水的,少有的水量大多是居民的生活废水和近日的雪水融化的,所以檀娘算是生生砸在了水渠底部的石板上了。檀娘都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已的鼻子毁了,鲜血从檀娘的鼻梁上划过,惹得檀娘满身血污,冷冽的寒风吹过,疼得檀娘直哆嗦。檀香湿漉漉的坐在水渠里,水很浅,很冰,只能勉强盖过身子的一半,仿佛是上天在告诉檀香她命不该绝。她的双手攥得发白,鼻子断骨带来的疼痛感一阵一阵的袭来,她才知道死是一件这么疼的事。眼泪再一次如泉一般奔涌而来,她委屈,彷徨,嫉恨,她也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她在这一瞬间很想埋怨自已的父母为何生而不养,害她受尽苦楚,埋怨胡生心比天高,怯懦无能,更想埋怨为何连“死”都如此奢侈,她想死都不成。一水之遥,一心之隔,她还是选择将自已留在这里,她再次躺下,微绿的渠水包裹着她,她看着天上白云朵朵,飞鸟掠过,只觉得自已现在才最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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