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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意外

2019-09-07 07:42:40 作者:4开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一场意外

  屋里只剩最后一丝黄昏,警察老七的脸没在黑漆中。他盯着对面抱头抽噎的男人,一向沉稳老练的他却久久不能言语

  二

  林凡再一次带儿子来到市民公园

  天空湛蓝,中心波光粼粼,晃得林凡睁不开眼。他拉着孩子走过小桥,孩子如同小鸟一般迈着轻快步伐

  尽管园区很大,林凡还是很轻松地认出了游乐园方向。这里的小路迷宫一样绕得人晕头转向。林凡却很快地认出路来。

  游乐园还是一如既往的大,铁门锈迹斑斑,大门上挂的“儿童乐园”招牌只剩下最后一个字,看起来很有年代了。

  妻子提出带儿子去旁边旋转木马玩,他就一个人慢慢散步。他看到了榕树下的石凳,以及不远处锈迹斑驳的金鱼池。对他而言,这些场景是那么熟悉陌生

  忽然,他的肩膀被轻拍了一下。

  一个身形消瘦脸颊如刀削般,面无人色的中年妇女,却身着着与憔悴的自身形成鲜明对比红色长裙

  若不是那发鬓旁的蝴蝶发夹残留脑海里些许记忆,林凡怎么也不会认出眼前这个干瘦的女人会是自己高中同学

  “萍?”他试探性问道。

  的确是她。萍当时可是镇山高中的校花,林凡当然记得她,整个高中时期他一直坐在萍后面,不时的织辫子,擦橡皮,都是一些小学初中沿袭上来的无聊把戏

  直到后来,萍考上了大学

  十几年的光阴足以改变一些人的性情习惯。林凡十分同情她,尤其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关于她的遭遇,林凡总会不由自主地叹口气

  骄阳西斜,榕树和人的影子被无限拉长。两人聊了些以前的事情

  “你的孩子还好吗。”她忽然这样说道

  “如果我女儿还在的话,估计也这么大了吧。”

  林凡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他见过她女儿,胖嘟嘟的小粉脸,当时差不多和小凡一样大。

  许是察觉到了略显尴尬气氛,林凡刚想到要说什么,后者提前拒绝了他。“时候不早了,我要走了。”语气十分简洁,丝毫不像以前那个活泼的女同学。

  看着萍的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林凡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

  不同夏日的烈阳,秋天的风带有一丝寒意。林凡裹紧了一下衣服,在原地转悠了一会儿,约摸十来分钟,老婆带着儿子回来了。小凡头上套着个红白相间的雪糕桶,破破旧旧的,甚至还残留些红色斑点污渍。林凡不由得恼火,叫孩子丢掉那肮脏不堪的玩意儿,差点抄起屁股就打。

  但很快,孩子的哭声就被旁人的叫喊声盖过。

  “快看,有人要自杀了!”

  也不知人群中谁喊了一句,人们纷纷涌向声音源头。趁他不注意,小凡从他爸的魔掌一下钻出。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林凡愣了一下。按理说谁会挑这地自杀啊?他好奇地朝着人流方向走。

  他拨开水泄不通的人群,望到了斜上方的太阳,只感觉一阵阵头晕目眩

  散乱头发被染上金光鲜艳夺目的红色长裙与漫天飞舞的落叶混为一体,如同一把灼烧人间烈火。唯一不对称的是那女人瘦弱身躯,仿佛随时会被巨大背景吞噬一般。

  萍站在废弃脚手架上,对着人群歇斯底里地喊叫。但人们只是指指点点的,仿佛看动物园动物一般打量着发了疯的女人。

  林凡想大声叫住她,身体如下降头般不受指挥,一刹那间,周围的声音潮水包围过来,浸没,使他无法呼吸

  “孩子!我的孩子……”

  一个巨大的猜想从他脑海里冒出。

  三

  三年前,林凡是这里的守园人。

  那时的园区还没开放,园区很大,依山而建,像他这样的门岗还有十来个,而他负责的就是游乐园这部分。游乐园建在山上,平常的主要工作就是照看区域,或者引导一些迷路的驴友下山。

  对于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这份工作未免太过清闲,但却是个不错安置。这是自从妻子离婚后在这座城市找的第一份工作,他和他的几岁儿子就住在门岗旁的小木屋,所以大部分空闲时间都是照看儿子的。

  其实早在林凡来到这之前,游乐园就已经建好了。当时有人说这里风水不好,怕是有什么脏东西。没想到一语成谶,开业后十来天,有个游客差点被掉下的钢筋砸到脑袋。刚好公园扩张,园区负责人老板思前想后,还是以维护翻新的理由关了游乐园。

  林凡并不信邪,所以他一直过得很好。而且他也知道所谓的翻新只是找几个人来刷刷油漆,再往墙壁上画一些卡通图案,就连巨大石制滑梯旁的那一排脚手架都没有拆除,仅仅象征性地添些假花假草。

  太阳半悬在山头上,无聊一天的又要结束了。他叫了一声在远处玩沙的小凡,后者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踩着地上的金光,宛如一只活灵活现鸽子

  有人说“孩子是父母背上一条肋骨”。林凡不同意这种看法,认为孩子再怎么宝贵也不能代替父母,毕竟父母可以有很多子女,这样肋骨就不够数了。

  可当他为人父母,经历丧亲离婚等变故时,才意识曾经的自己是多么可笑

  孩子或许是胸前的那块骨头,没了它,空洞乘虚而入,直袭心脏

  孩子是他的第二条命。这是他一年来发现的最重要事实

  林凡忽然觉得,自己原来的世界太小了。除了抽烟赌博,和工友打牌喝酒,还有那晚吵架过后妻子的摔门而出,他未曾意识到生命中原来还存在着另一个意义。那天,当他看到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时,举在半空中的菜刀“咣”的一落地,他突然抱着呆在一旁的孩子痛哭。

  在与妻子离婚后,他独自一人把孩子拉扯带大,以至于不得不找个方便照顾孩子的工作。这也是他来到公园的原因之一。

  现实中,林凡口袋手机响了。

  他愣了一下,盯着屏幕上的号码发神。

  四

  “喂,刘滑头。那批建材拉过来了吗?明天啊?好好好,你记得……放心吧,少不了你好处,这些设备市面上找不到,也就你有渠道。行行行,那明天记得啊……”

  马国强挂了电话,瞬间眉头一皱。

  他拿起旁边的茶杯,煞有介事地抿一口。桌子上摊着张建设地图,右上角画了个区域,旁边写了“乐园”,“待建”等几个红色大字

  马老板正为园区的事发愁

  按工期,公园完工得三个月。问题是,公园建成后紧跟着约摸两个月的雨季,整个公园几乎建在山区,一下雨,道路泥泞,一般的小汽车都很难上来,更不用考虑可能存在的山体滑坡。这对客流量和旅游体验都是致命打击。招牌立不起来,恐怕没人想来第二次。更何况广告宣传那么久,他可不想让前期的努力都打水漂

  他闭上眼想了想,顺带掐灭手里的烟,忽然灵机一动

  工期太长,那就压一压。紧赶慢赶的,一个多月应该能成。至于管理局派来的质检小组,老马并不慌张。毕竟管理局的局长是自己同学,请吃顿饭,再塞几封红包。到时候走个过场,盖个章就了事。大概就十来天的功夫吧。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快点完工游乐场,这是公园里的重要项目为此,他特地打电话给建材商刘培根,嘱咐他尽快把建材拉过来。

  马老板长舒一口气,肥大的身躯重重地压在背椅上。显然,他对自己的部署十分满意

  几天后,刘培根带着他表弟冯文志来到园区。

  “在这等一会儿吧,应该快到了。”说这话的是刘培根。那个戴着黑墨镜上身一件鲜艳的花绿色格子衫,这看起来像个商人男子不时给人一种放荡不羁的痞气,而站在他旁边的普通青年就是他的表弟。

  冯文杰虽然年龄较小,却是读过几年书的。毕业那年,市场不景气,很多人找不到工作。无奈,他只能跟表哥走南闯北历练历练。

  “表哥,这批货真的没问题吗?”他忐忑不安地看着刘培根,后者夹着根烟,正吞云吐雾

  “老弟你放心,我做这行那么多年,会有分寸的。”

  “我觉得做人还是要老实点,这种粗制滥造的东西,我们不应该拿去骗人的。”冯文杰还是说出了心底疑惑

  不料表哥白了他一眼,眼神带着一丝鄙夷,“你这脑袋真是一点都不灵光,难怪刚毕业都没人要。谁说是粗制滥造了?这是节约用料,避免浪费比如说建这个滑梯。”他指了指卸在货车旁的那堆石板,“就这空心的石板,几个大人站上去的毫发无损,你说一个孩子有多重,他总不能把滑梯压垮了吧。再说做生意这事,有人敢买有人卖呗。”

  冯文杰知道他俩说的不是一回事,但知道自己说不过他。

  “老弟,我们做生意的总得考虑自己的钱袋嘛,说到底,不就是想挣几个钱,是不是?”刘滑头猛吸一口烟,语重心长般拍了拍他肩膀,“表哥知道你也有困难,这可是一笔大生意,到时候你就有钱给你母亲治病了。你放心,今后跟着表哥,学点讨价还价本领。咱们哥俩吃香的喝辣的……”

  表弟低头沉默,不知该说什么。

  正说话的空当,马老板到了。刘培根赶紧笑脸迎上,开始那套商业式打招呼。马国强见状立马打住,开门见山地说建园的事。一行人山顶走,走在前面的两人大谈商业园区的规划,以及未来发展蓝图。有点尴尬的是,途中马老板摔了一跤,连带手机撞在石头上,好在人没事。

  看着走在面前眉飞色舞的表哥,冯文杰内心忽然有点膈应:他记得小时候表哥可没那么“聪明”啊。

  五

  山顶上的空气清新,这里所呼吸的与她在化工厂工作时的几乎是两种不同物质。萍顿时头脑清醒了不少。

  一片枫叶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头顶。她忽然想起了毕业前学校里的枫叶林。

  在那走廊长椅上。她遇见改变了她一生的男人

  几年前,大概也是在秋季。她认识一个叫刘培根的男朋友,两人都出身农村,发觉对方都挺聊得来,于是,在双方家长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一起了。

  萍一度相信,眼前这个帅气的男人就是她幻想青春言情小说中的真命天子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十分意外的,她怀上了。更意外的是,在劝说她生下孩子后,那个男的许是怕负责,竟悄悄地玩起失踪,只留下一张纸条和高筑的债台。

  萍一下子懵了。

  她不敢跟家里人说,甚至换了手机卡,和家里人完全断了联系。就当没有这个人吧,她悔恨地想道。

  但毕竟孩子是自己的,没有随便丢到大街上的道理。自己再苦再累也得养活他。

  大学刚毕业,她不得不一边供养着孩子,一边去找工作,碍于这一点,她失去了很多机会,一些单位甚至直接以此事为柄拒绝了她。那段时光,真的是她人生昏暗时刻

  在经历了巨大的欺骗和变故后,人很容易怀疑事实本身的真实性,甚至会刻意捏造一些幻想以填补现实的空缺。对于萍而言,女儿就是她最后的幻想,是她的生活真实性的最终答案。看着女孩呆滞目光,她忽然有种说不上欣慰

  一段时间后,她的生活慢慢安定下来,孩子和自己的安置已不成问题

  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

  后来,她在网上认识一个同城网友

  对方说自己也有过离婚的经历,并表示如果愿意,他可以提供帮助。谈话中有意无意的流露重建一个家庭的构想。

  尽管和他结识了一个多月,萍却未曾见过对方真容。她还是很戒备的,毕竟不知根知底,就连那个人的名字——马国强,都不知是真是假。

  随着交谈的深入,马国强渐渐透露更多自己的情况。看着对方坦诚的表述,萍决定给他一个机会。

  听说新开了一家公园,是建在山上的,她约他在公园里见见面。另一方面她也想放松放松,就打算带孩子去游乐园玩玩。

  而对方表示,自己就是在这工作的。

  “我……我是那里的员工。”马国强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太早说出身份。

  “那,你到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吧。”在得到肯定答复后,他差点按耐不住内心的兴奋。

  六

  萍觉得这个园区实在太大了,与其说是公园,不如说是一片围起来的山区,还有大片的山林没开发,总感觉建得挺随便。

  令她有点意外的是,十年未见的初中同学林凡也在这工作。于是在出发的前一天她给他打了个电话,后者表示到了可以先找他,两人正好叙叙旧。

  那天阳光明媚,山头的燕子不时划过寂静的园区。萍带着女儿来到了游乐园。多年没见的好友忽然出现在眼前,林凡并不感到惊讶。他们只聊了一会,显然已经没以前那么的热络。

  之后,萍想去找马国强,奈何电话打不通。她只能根据先前他给的位置来找,应该就在远处的某间员工宿舍里。

  正当她打算动身时,她忽然意识到牵在左手边的女儿。她一直没有告诉马国强自己其实并不是一个人过活。

  第一次见面还是别带上孩子吧。更何况,她不想让别人以为自己只是拖家带口的求施舍。

  她犹豫了一下,有点尴尬地提出个不情之请。能不能帮他照顾一下孩子,自己去找个人,不久后回来。

  林凡不知道她要去找谁,听起来应该是个重要的人。他也不好过问,于是没多想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而另一边,马国强整理着领结。正值开园之际,他得开个动员大会,现场还来了一众嘉宾,包括质检组的组长——显然也是他的“老同学”。他作为园区负责人得发表讲话,鼓舞人心。

  令他犯愁的是,手机不知啥时候坏了,有时进不来电话。他想了想,反正带着也没用,索性留在了房间里。而自己飞快的摔门而出,抓紧时间去布置会场。

  林凡看了一下,虽然今天只是试业,也已经有了不少游客。他担心那两个孩子会走丢,于是带他们去人少的地方。

  这里是游乐园的深处,林凡和儿子就住在那。周围许多游乐设施搁置着。这个区域还没做好,所以很多东西,包括那个高高的长滑梯都被拉上了警戒条。

  这时候,同事小王打电话过来,煞有介事地通知他参加动员大会。

  “你赶紧来啊,快开始了……”

  他一拍脑门,差点忘记了,今天好像有什么开园仪式。连他这样的普通员工也要参加的,听说还来什么领导,可见大会的重要性。

  他犹豫了一下,看看不远处玩着沙子的小凡,胖嘟嘟的脸上满是灰,于是他决定把俩孩子拉进小屋里

  “小凡,你和妹妹就在这玩,别走远啊。爸爸等会回来……”

  小凡睁着的大眼睛愣在那远去的背影,不知他爸要去干嘛。

  七

  秋天的骄阳似火,刺得人睁不开眼。

  小屋的铁皮门悄然打开,被风吹得咿呀作响。

  一只蚂蚁爬上沙丘的顶峰,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金色沙漠,仿佛在油锅中上下翻炒的黄豆。它们紧跟在一起,不时躲避身后的庞然大物。

  小凡跟着蚂蚁的队伍不知不觉越过沙池,不料头顶到一件硬物,他看见了眼前只比他矮一个头的雪糕桶。在找到新玩具的兴奋之余,他试着把脑袋伸进去。显然,这不是一顶合适的“帽子”,在几次尝试失败后,他索性作罢将其扔在角落旁。

  他一心在周围寻找可以把玩的玩具上,全然没理会到早已爬上高高的滑梯的小妹妹。

  上面没有安装护栏,好奇心将她引到平台边缘。

  她慢慢踩着地上的碎石,试着伸出头探看。

  脚底忽地一打滑,在她没明白发生什么之前,身体从高空坠落,仿佛一片落叶般轻盈。几秒钟后,这片叶子重重地摔在水泥地上。迸发的鲜血与脑浆与地上的沙子杂糅一起,溅在身边的落叶,以及倾倒在地的雪糕筒上的白条。

  落叶继续下落,小鸟停止了叽叽喳喳的啼叫,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寂静地可怕,只有远处小凡踢着石头的“嗒嗒”声。

  八

  时钟“滴答滴答”作响。

  灯光打在办公室里的桌子上。

  马国强用紧握的双拳顶在额头上,心神不宁。

  事件发生后,他封住消息,赶紧派人第一时间清园闭场。游客们十分不满,嚷嚷着自己付了钱,凭什么被赶出去,一些游客嘴硬甚至想上前讲理。奈何对方的棍棒更硬。

  至于死掉孩子的母亲,他找来的道上的兄弟跟他说,“那个女人连哭带闹,叫的撕心裂肺,不好处理”,提议关几天,到时候再给点钱打发走。

  “价钱嘛……强哥你知道的,我们干行很谨慎……”

  马国强挂了电话,瘫在椅子上疯狂地挠头。

  没想到刚开业就发生了这破事儿。事到如今也只能等风波过去了。至于公园只能对外说“园区维护”,他吩咐手下一个字也别提,自己则打算出去避两天。

  该死,又得损失一笔钱了!

  ……

  夜很静,静得林凡辗转反侧。

  他悄悄地不吵醒身边熟睡的小凡,出门,关门。

  抬头看了眼黑压压,点上根烟。深秋的风很凉,只穿一件上衣的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对于白天发生的一切,林凡感觉像是一场梦,仿佛来了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然后又悄无声息地人间蒸发。他不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却是从别人口里听到这惨案。当他赶到现场,只剩下没来得及清洗的血迹和一群身穿黑色大衣的人。

  几天后在食堂,一个值班的告诉他,那具女童尸被悄悄埋了——好像是附近的乱石堆。

  就在他住的铁皮屋的西北边。

  林凡不是个迷信的人,也从不信什么鬼神。但接下来几天,他几乎总是失眠,或者直接从梦中惊醒。

  他时常在想,如果走上滑梯不是别人,刚好是自己儿子呢?他竭力摆脱那种“小凡的命被人顶替”的想法。

  事实上,他不时幻想到躺在地上少了半颗脑袋,一动不动的小凡的背影,有时甚至幻想到自己站在边缘朝下看,仿佛望着无底深渊。

  幻想止不住地蔓延,以至于影响到生活,工作时恍恍惚惚的。小凡不知道为什么老爸陪自己玩的时间少了,他也不可能知道。

  林凡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意愿,他想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游乐园。

  两个星期后,他辞职了。

  九

  今天天气很好,艳阳高照。

  正值深秋,树叶已经落得差不多了,落叶稀稀拉拉地堆成堆,一簇簇的,与周围金灿灿的阳光融为一体,仿佛被灼烧尽生命中最后的一点绿色。

  警察们不一会儿赶到,现场很快拉上了警戒条。尽管如此,仍然挡不住一群好事的路人看热闹。人们纷纷猜测那名红衣女子的自杀动机,不同的讨论人群间积极发表意见。

  警察老七将这场事故定性为意外,原因是上面一根很隐瞒的钢筋。正常人稍有不慎都可能被绊倒,何况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女人——他找到了萍的档案,上面记载到她的精神病史,还牵扯到一个叫林凡的男人。

  这时候,一个声音从老七背后传来。

  “警察同志,我认识她。我想我可以帮到你。”

  将真相大白,或许这是他这个老同学唯一能做的。

  十、最后的审讯记录

  “你叫什么名字?”

  “林凡。”

  “林先生,你确定你所陈述的都是事实?”

  “确定。”

  老七看着地面,沉默了一会儿。

  “林先生,我可以问你些问题吗。”

  “您说。”

  “据我们的调查,死者萍生前患有精神病,这可能是导致她自杀行为的原因之一。”

  “唉,这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当初看她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她在经历了那些事情后,就算换作别人也是个不小打击吧。”

  “嗯……”

  林凡总感觉对方有话没说出来,他忽然有点耐不住性子,“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是这样,在萍自杀之前我们在当地的户口统计局查到,萍生下的,是个男孩。”

  “怎么可能,难道是双胞胎?”

  “不,就一个男孩,而且她的儿子在四月十六号失踪,时间大约四年前。”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她患有严重精神病,诱因是孩子的失踪。那天她推着婴儿车去市场买菜,却无意间把孩子弄丢了。据现场目击者说,她忽然撕破喉咙地大喊,疯狂抓头发。我们接到报案,第一时间赶往现场,那女人却不见踪影了。”

  “从那以后,她或许受到某种严重刺激,仿佛在刻意的躲避警察,接下来几年我们尝试去找她,都无功而返。”

  “林先生,你似乎和她关系很好,你还记得她对你说过什么话吗?”

  事到如今,林凡不想再掩饰了。

  多年前,前任妻子与他离婚的原因是,不孕不育,问题就出在林凡身上。作为一个男人,林凡自尊极受打击,然而多年来无子嗣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无奈之下,他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托人从人贩子里挑个儿子。

  那些舍得抛家弃子的往往不是什么合格的父母,自己这样做只不过无偿抚养个孩子,一方面也给自己留个后路,他这样安慰自己。

  但他没想到的是妻子反应之激烈。妻子把家里的盘碟砸得稀巴烂,冲自己大吼大叫,而躺在襁褓中不知是谁的婴儿就是夫妻俩人离婚的导火索。

  在独自照顾孩子的这些年,他对孩子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控制欲。他很清楚,这是一种自我封闭的映射,只是握的太紧,这只小鸟怕会在飞出鸟巢前被活活掐死。

  而警察告诉要他的,是另一个故事。

  在那场事故中死去的不是萍的女儿。或者是,萍根本没有女儿。在她孩子失踪的发病期间,她经常将周围一切事物幻想成儿子的身影,以至于在某天夜里,她突然闯进一家抚养院,抱走了那个还在温床中熟睡的婴儿。

  “那时候监控录像技术还不发达,但是这件事有很多护士医生等目击证人,他们都声称那个黑影是从一楼窗户翻进来的……”

  “当我们调查现场时,那个婴儿的抚养档案上写的名字是孙月英——你应该认识她吧,你的前任妻子。”

  身体触电般抽动一下,仿佛无声的呻吟。

  林凡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妻子很不寻常的举动,不寻常的尖叫,不寻常的摔东西。

  一个可怖的猜想如一团黑气填充了最后一丝理智,他的大脑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剩下萍对他说的那最后一句话,在心底里横冲直撞,扯开大窟窿。

  “孩子,我的孩子……”

  十一、不存在的记录

  那天灰蒙蒙的,下着小雨。

  孙月英左顾右盼,小心捧着孩子往医院方向,再小心翼翼把孩子放在台阶上,雨水刚好滴到露出的脚踝。

  末了,走到路的尽头时,孙月英回头看了一眼襁褓里的孩子,泛黄的路灯打在憔悴脸庞上,绷紧的心竟有一丝丝放松。

  作为刚离婚的女人,孩子于她实在是个不小的负担,为了和男人远走高飞,她不惜谋划一出离婚闹剧,这实属无奈,但谁又愿意自己的丈夫是个赌徒酒鬼呢?这样的生活,看不到希望。

  不管怎样,自求多福吧。她最后看了眼孩子,转头离去。

  雨逐渐下大,屋檐下的婴儿叫喊着。两个小时后,出来的护士惊讶的发现她的存在;三个月后,她在某个黑夜里被一个女人抱走。

  而那些意外,将彻彻底底改变两个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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