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青春
二十岁的青春在几度野菊花开花落之间湮灭了。成年的我虽依旧迷恋山水花木,但自视不再触目伤怀,以为人到三十便可以刀枪不入,定力十足。但在一次返乡的途中,我却再一次体验了心灵的震颤。
也是一个秋日,秋风飒飒,层林尽染。秋阳下,漫山遍野的花木叶子红、黄、绿、紫色彩斑斓,交相辉映,绚丽如锦,宛如巧手织成的巨毯铺满整个山山岭岭。我正沉醉于眼前的美景,忽然,视线里一个骑摩托的中年男子戛然而止,停车路边,极敏捷地攀上路边的一块高耸的山岩,伸手采了一大把绽放的野菊,用报纸包好后小心地放在了胸前。然后,满脸喜悦的飞驰而去……
我的眼睛看呆了,内心像被那远去的摩托猛地撞了一下!这一幕,太像一部老电影,在我记忆的影幕上清晰可见:
镜头一
中师一年级,我们同宿舍的几个姐妹在我的怂恿下,决定和我一起骑自行车北上爬长城。带上水和食物,大家气壮山河的出发了。但一路山高坡陡,走了还不到一半的路程,几个娇弱的同学便打了退堂鼓,想要放弃前行,原路返回。我磨破了嘴皮极力劝阻,她们仍是心灰意冷,叫苦连天。我失望的摇着头向远处望去,这一望令我心窗大亮!
只见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崖上,一大片茂盛的野菊正昂首怒放,秋风中,花丛摇曳,如雪似霞,美得荡人心旌!我兴奋得大喊一声:“快看,那片花多美!”大家的视线随着我的手望去,“呀,真好看!”姐妹们不约而同的发出赞叹。“不如我们上去采一把放在车前!”我的提议立刻得到了积极响应,几个娇弱的姐妹一时精神焕发,大家欢呼着一口气冲上山崖。我们每人采了一大把盛开的野菊,用皮筋扎了,插到车把上。闻着野菊淡淡的芬芳,欣赏着它朴素、纯净的花瓣,大家又鼓足了劲儿,开始上路。
如果没有那一片盛开的野菊,没有了她的鼓舞,我们记忆中那一次充满艰辛而又快乐无比的旅行将成为泡影,留给记忆的也就只能是遗憾了。
镜头二
二十岁,几乎是被人们公认的花季年华,而二十岁的我却没有一个花季女孩所拥有的绚烂温馨的梦幻。
一年前,十九岁的我中师毕业。怀着满腔热情,我找到镇教委的领导,主动要求到本镇条件最艰苦的学校任教。领导很支持,立即答应了我的请求,并语重心长的鼓励我:“好好干,干出点成绩来!”
我被安排到本镇最东面的一所山村小学。那里,三面环山。学校只有两间教室、一间办公室和一间教师宿舍。几十张破旧的桌凳、四十几个年龄各异且活泼好动的孩子,以及连同我在内的两名任课教师就组成了一所名副其实的学校。
面对艰苦的环境,我没有怨言,更没有退缩,既然选择了奉献就唯有埋头苦干!
于是,我放下母亲为我准备的铺盖,擦去脸上的汗水,走进了狭小黯淡的教室……
转眼,三百多个日日夜夜过去了。我教的学生面貌焕然,教学成绩在镇里名列前茅,我的工作也因此深得领导和学生家长的肯定。于是,就有了上次表彰会上的铿锵誓言。
为了充实自己,我坚持进修电大课程。每个周末都要奔波几十里路去县城听课学习。我的业余生活被工作和学习填充得满满当当。
可是,每当夜幕降临,学生们散去,空荡的校园里只剩下一个孤单的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每天独对孤灯读、写、批、划。我尽管意志坚强,但年轻的心房又怎能忍受寂寞魔鬼的疯狂噬咬!我藏起悲伤,忍住哭泣,把它们悄悄地装入日记本里。第二天,我依旧早起,满怀期待的准备新一天的开始。
我以为,这一切无人知晓,无可改变。但是,我错了!直到那一天,我发现,我的生活不是只有自己,我的付出得到了世间最美丽的回报!
那天,我二十岁生日。早起便收到一封朋友的来信,不是祝福,而是满纸的哭诉。她告诉我:她的父亲出事了,家里的顶梁柱坍塌了!母亲病倒,她的世界里一片黑暗,她不知该怎样面对现实。她恳求我为她点亮光明,指引希望。凌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她的处境令我痛不欲生!但当急促的上课铃声在我耳畔响起,我依旧擦干泪水,强作镇定地走上讲台。
就在那一刻,我的眼睛像被闪电猛地刺了一下,我的心灵发生了剧烈地震颤!
我看见——在我的被擦拭一新的旧讲桌上,摆放着一丛美得动人的野菊花束和两个带着体温的生日蛋!我不敢对视学生们的目光,我害怕自己受不了那一双双纯净、美丽的眼睛。我扭过头,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