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桃核儿的老人

　　早起跑步，到东面的丁字路口时向南拐去。跑过二百米，路边是一个三角形、自西向东倾斜的草坪，绿草如茵，几条石板铺成的小路曲折其中。草地的中央是一个凉亭，周围分散地种植着一些绿化树，一个老人在凉亭里舞剑。或许是被这里宁静、闲适的气氛所吸引，我不觉放慢脚步，向草坪走去。

　　沿着平整的石板路漫步而行，感觉身心一体的放松和舒展。环小路向北曲转，抬眼看见一个老人蹲在草地上，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出于好奇，我走上前去。稍近些，看到蹲着的是一个老婆婆，头发灰白，身材瘦小且驼背，从侧着的脸颊看面容很衰老。我的到来，似乎并未引起她的注意。老人依旧神情专注地蹲在草地上，双手不停地拨开草丛寻找。忽然，捡到一个泥团样的东西，欣喜地打量一番，用手轻轻搓了两下后放到另一只手里，继续寻找。她一会儿蹲下身仔细地拨开草丛，一会儿又站起来向头上的树梢张望，然后再蹲下，继续扒拉草丛寻找。她的身体移动得很缓慢，像是唯恐错过一次遇见的机会。老人几次找到泥团样的东西，另一只手几乎已经抓满。我猜测，她大概是在捡蘑菇，但转念一想又有些质疑：这儿的草地上会长蘑菇么？我又向老人头上的树木望了望，这是一棵很普通的绿化树，满树紫绿色的叶子，无花，无果，似乎不大可能落下什么。怀着几分好奇与疑惑，我一面观察，一面扭扭腰，转转头，原地活动，我不想惊动老人。

　　待到老人找遍这一片草丛，站起身看了看手中的“宝贝”，又仰头望了望树梢，确信无所失落后，欲向别处走去。我终于忍不住叫住老人：“大妈，您捡的是什么呀？”老人走到我面前，伸手给我看：哦，原来是一把圆形的桃核儿！老人告诉我，回家洗干净，晾干，再用线穿起来，给孩子们玩。我恍然明白：这些树是绿化用的，花儿开得很鲜艳，果实却很小，不能吃，但里面的果核儿却生得圆润、饱满，没有普通桃核的尖头，穿起来可以做首饰，或是给小孩子们把玩。老人可真是细心！在她的眼里，大自然的一切都是可用的宝物。仔细打量老人的脸：黧黑的面颊刻满深深的皱纹，双眼下耷，嘴歪向一边，五官搭配极不协调——这是一个患有面瘫的老人。我的心里陡然生起一股悲悯的感情，眼睛有些湿润。老人向我笑了笑，嘴巴歪得更厉害了，但我分明看到一片十分柔和、安详与恬静的光芒在她的脸上闪现着，是那么美，那么动人！老人转身向别处走去。她那瘦小、佝偻的身影宛若一片渐渐枯萎的秋叶，没有了生命的光泽和水分的滋养，但她看起来依然很柔软，一种知天从命、又无比眷恋的情愫浸融其间，如此的安宁，如此祥和，又如此的衰老！它唤起了我内心一种温暖的母爱，我很想伸手抱抱这个瘦小的老人，但是，她已经远去了，像一片蜷曲的枯叶，被秋虫拖曳着缓缓而去……

　　生命的绽放固然新鲜、美艳，而生命的枯萎却更接近于灵魂的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