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惊魂故事
一
明朝时,有个小官出京视察工地。
竖打伞,横打灯,低头正赶路……不想蓝官袍竟吓慌迎面来的一条壮汉,转过身就跑,丢下个新掳的女娃娃。白狐耳罩,灵动眉眼。
爷俩走着走着,不觉陷进了雪。
雪下了一白天,近晚慢慢大起来,不多时竟吼成暴风雪。大白墙一道道拍下来,拍得人半步难前。女孩几乎要被吹走,紧抱住小官还站不稳。
俩人摇摇晃晃挣扎着,爬进个半竣工的新税卡。这收榷税的小衙是扩了城门以后新开的,房子刚起了土壳,门窗木件还没安,大敞个门洞子。
门里头黑漆漆,角落蜷条小野狗,察觉来了生人,坐直身子就汪汪。吓得小妞也乱叫,叫得比狗还吵。吵完一场人狗大架,狗呜呜呦呦认个输,下巴擦地又趴下了。
小官耳膜已碎,嘴里夸她可真行,两手敲火镰点着火绒团子,埋进墙角那一堆刨花里,刚探出火苗又给风吹暗。没法子,只好拖出屋心堆放的一块块大板材,去挡漏风的门窗洞,累出一身细汗,那刨花堆才渐渐钻出火苗子。
小妞闲闲蹲地上,烤着现成火,说城外腊梅开了,她跟着邻居老婆婆去看。回家路上,撞见三个劫道的,他们扎死婆婆,抢了自己交给一个先带回去,大概就这么回事吧。烤小手说得淡定。
妞就捡条木片,烧焦半截在地上画,笔笔飞扬跋扈,雄健直逼盛唐大家。不由暗惊叹,问她多大。
“十一。”妞伸柴戳出粒下巴痦子,又在上面勾条遒劲的卷毛,柴片一指:“就他杀的。”
小官说她画得这么传神,回家再画一遍,准能帮兵马司抓住坏人,还老婆婆一个公道。
女孩却问有啥好讨,说给娘家做饭做菜,给男人做饭做菜,又给儿子做饭做菜——活得实在无聊,死得不落俗套,简直是老天给了大公道。
听那小官叹气,女孩也叹口气,叹大人都是死脑筋:“你可真像我妈!”
“像在哪啊?”女孩一听来了劲。
“都是满嘴冒歪理。”小官撕开纸,露出一块桂花糕。
“她有多大啦?”女孩更来劲。
“十四,过两年该说亲事了。”小官掰下一大半分她。
“就是胡同仿,爱吃不吃。”小官掐下一块丢嘴里,他晚饭还没吃呢。
女孩一把抢来,一边猛吃,一边猛嫌弃。
爷俩吃着,聊着,依偎在火堆旁边睡着了。
听见狗汪汪,小官揉眼发觉天亮了。
瞌睡虫却东倒西歪,死活起不来,也是昨天太累了。
小官瞅她这样儿:“后背上睡,来。”
背进城,问肩头上那颗脑袋怎么走。
脑袋就嘟嘟囔囔地指路,路过刚出锅的羊肉小包子,登时活了:“来一份!”
小官正要迈腿,纸上八个热乎包子,滋啦着油响已伸到脸前。买吧那只好。
“吃归吃啊”小官叨叨那嘬包子的:“你别油我衣裳,绸子的,可是不好洗!”
“什么宝贝”女孩嫌弃:“七品小蓝袍。”
“那也是我半辈子读书,几千里赶考,辛辛苦苦挣来的。”小官辩解。
“就挣了这?”女孩打抱不平:“那也太亏了!”
“那也亏不过这一趟。”小官抱怨:“辛辛苦苦背着你,连口包子都挣不上。”
女孩就从纸上抓一个喂他。
“堵鼻子眼了,下边才是嘴。”小官嗡嗡。
“难伺候!”背上的把包子往下挪:“吃归吃啊,别咬我手!”
吃完包子,喝豆腐脑,喝完豆腐脑,吃糖葫芦……然后说尿急,抱怨怎么还没到哇,催那小官快点走。
小官都气笑了,说真是上辈子欠了她,正说着见小丫头一伸指头:“就那条胡同,进去就是了!”
小官就驮她进胡同,眼看要到了,不免絮叨她两句,交待日后别贪玩,看再叫坏人掳了去。这回算她小命大,撞见了自己,不然呢,这会儿都叫人卖了!卖给别家做闺女还罢了,要卖到什么烟花下流之地,怎么办啊……哪个门是你家呀?
女孩抬手朝妓院一指:“这儿!”
小官大吃一惊,又见门里扑出条“女鬼”,披头散发的吓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