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故事读后感锦集
《梦幻故事》是一本由(奥)施尼茨勒著作,新星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22.00元,页数:160,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配风流寡妇听,很畅快。可能是文书翻译做多了,迂腐了,对于有些词总觉得校的不准。
●“我们肩并肩地躺在这里,就像不共戴天的敌人。”文字对心理阐述的深度远超《大开眼戒》,书中主要揭示婚姻的疲劳与情欲,香艳场面很少,电影主要讨论了道德、感官刺激,在男女内心的描写上除了惊惧也没什么别的突出。相比较来说觉得库导有些轻视女性,原作中将轻蔑、谄媚、好色都归结在主人公心理当中,因此感受得到作者本身态度的中肯。都把索多玛式的堕落舞会作为了一个重要的喻体,但因心理描写的生动,喻体在书本中的完成度和指向性都更强。看完之后再去看婚姻会很尴尬,另外会更加感叹妮可演得太好。
●就是冲着库布里克的床头书看的,没看懂,只能说sex sells。不过里面对梦的荒诞描述,还有那个白天想做勤奋,热诚,有进取心的医生,夜晚是引诱人也被人引诱的恶魔。双重性格。和大量的性和性幻想。加上作者与佛洛依德私交甚好。好像有点关系。
●电影《大开眼戒》的原著,有点意识流。小说让我感觉探讨的是两性关系,电影当然也有,但是库布里克在此基础上又加上了更深刻的阶级关系。还是后者技高一筹。
●日常生活和平的表象是极脆弱的假象,只需通过简单的坦诚游戏,就能不住地脱离日常轨道,进入陌生的真实世界。出轨之力不仅在于欲望,这种力在每个人的内心世界随处潜伏,任何怀疑日常假象的念头都可能是它们破出的豁口。电影比小说的气氛更好,如果相信记忆的话。
《梦幻故事》读后感(一):从欲望中醒来
刚拿到这本书被封面上的一段话吸引,欲望是一副面具,带上它,走入夜色。
虽然处处都透露着背叛与报复等糟透了的行为活动与心理活动,但是确实是一部积极向上的书,结尾让人不禁松了一口气。这是我喜欢的结局。
看似危机重重,但是所有的事都发生在一天之内,没有给费林多时间去倒下不可饶恕的罪过。
人不能被欲望控制,不能戴上它走入迷途。控制好它,做心中的自己。
强烈建议引进施尼茨勒全部作品,或者至少将国内已经引进的作品全部结集出版。施尼茨勒乃大家中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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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幻故事》读后感(三):梦幻故事
在弗洛伊德的传记作品中提到:奥地利的维也纳是欧洲最“开放”的城市。而许多人也因此而攻击弗洛伊德的理论,认为这是奥地利的独特产物。现在想来有些不可思议,但从此书有似乎又感觉不是玩笑。 小说其实非常简短,而整体氛围确实如同标题一样,充满了梦幻感,费多林的遭遇是真是幻,就算是读完全书也无没实体感,谁敢说那夜的事是真实的,谁又能说那个死去的女人是否真实。可是如果是真实的话,那当时的奥匈帝国倒确实是相当“开放”。想来弗洛伊德理论的出现地也许未必是偶然吧。
《梦幻故事》读后感(四):除了情欲,还有什么?
许多年前看电影《大开眼界》的时候,是冲着汤姆.克鲁斯和妮可.基德曼去的,导演是谁没大注意。那时VCD刚出来,还没有DVD哩,更别说天下大同的BT、电骡和迅雷了,我看的是录影带。当时,我很为这对名演员夫妇的心理承受能力所叹服——剧情太容易引起每个人思索现实中的婚姻关系了,后来两人的婚变与这部电影或许有一定关系吧——有些埋在人心底隐秘处的情欲拿出来晾与最亲密的人看,过于触目惊心,会要命的。
后来才知道库布里克的大名,和这是老库最后一部电影的事实。想想把自己最后的生命和艺术才华奉献给这么一部深痛地折磨人性的电影,也是值得的,对老库只能是再增几分敬意。
再后来,《大开眼界》的原著来了,《梦幻故事》,书的封腰上吆喝着:施尼茨勒情欲经典,库布里克的床头书。翻看着这本薄薄的小册子,头脑里会浮现出电影的种种画面,要说印象最深刻的,还是男主人公费多林闯进秘密的上流社会淫乱聚会时,看到的各种活色生香的场景。但这些,在书里却不是最为打动人心的地方。
作为电影导演,老库当然要突出那些惊世骇俗的色情视觉设计;而施尼茨勒的文字却会让你关注一些其他的东西。小说里,人物无时不刻不在受着由情欲和嫉妒带来的心理动荡和强烈的失衡感的煎熬,文字不动声色地描画出一副肌理绵密,色调沉郁,却异常惊心动魄的心理图景。费多林去停尸间看代他受死的救命恩人那一段描写简直是让人叹为观止:昨夜的香艳尤物,如今已经是一具冰冷尸身,微启的唇依然向费传送着某种启示;眼睛似睁微闭,仍在遥望这个充满欲望的现实世界。甚而,在费的眼里/心里,她马上就要轻舒双臂把他揽入怀中,而电光火石间,费竟也俯下身去......冷酷客观的描写和浪漫神秘的气息被情态的持续高温焗融在一起。
施尼茨勒,一个19世纪末维也纳的心理医生,拿起了文学的笔,写了不少小说和剧本,多以爱欲沉沦和心理疾患为题材,描摹了站在近现代边缘的没落腐朽的奥匈帝国各阶层众生相。他把大量的内心独白带进小说,开意识流之先河。在《古斯特少尉》中,通篇都是一个下层军官紧张而又异常“生机勃发”的心理描写,他在内心里反复夸大自己所受的侮辱,难以自持以致要选择自杀。再后来的《艾尔丝小姐》,则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美丽虚荣而又柔弱的艾尔丝被逼致疯,全过程是通过她五彩斑斓、瞬息万变的的内心斗争和内心妥协交代出来的。他晚年的《遁入黑暗》也用类似的写作手法,揭示了一副人类道德虚无、内心混沌,无力自我拯救的黑暗无望的画面。这些故事就像一个个黑洞,让你看一眼就惊出一身冷汗,难以忘记,那都是被健康的社会和人伦所刻意掩隐的人性深处的东西。相比较而言,他的某些关涉情欲与性乱的作品,以轰动一时、后来被禁的戏剧《轮舞》来说,对人性持久拷问的力度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减弱,内中隐含的道德讽喻几近丧失,主要是诉诸强烈感官和外在戏剧性的意图会被人识破和慢慢地不以为然。
他是一个惯于揭露的大师,一方面揭露现实世界的腐烂淫靡,另一方面揭露内心世界的动荡潦倒,因此,他被称为“奥地利现代文学之父”。
再回到《梦幻故事》,在结尾处,男主人公几经内心的炼狱之火,决定摘下私欲和嫉妒的面具,正视自己,真心坦诚谅解地面对自己的爱人。这是施氏不多的让人隐隐看到希望的一处象征性描写,我喜欢。
《梦幻故事》读后感(五):《梦幻故事》仿写一则
七月十七日下午四点梅桢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寄信的不是他的联系人,而是一个janusgate@gmail.com的陌生帐号。“亲爱的阿淇,我斟酌再三,决定匿名写这封信。我在筹划一个盛大的晚宴,一个充盈着美酒佳人的派对。我自恃眼界不低品味不差,我将呈送给你我所能找到的最醇的酒和最美的女人,酒盛放在相得益彰的容器里;而女人,她们浑圆油亮的身体,不被任何容器盛放,她们就在那里,赤身裸体,任你享用……”
在日后的回忆中,梅桢总觉得那是个异常焦灼憋闷的周六,是那种意志无论如何总战胜不了欲望的日子。他总觉得那天若不是收到那封信,他将在无所事事的黄昏时分,行尸走肉般冲进阴沉的小巷子,在小店老板又是审视又是暧昧的目光下,借出一张让意志羞愧万分的没有任何情节的色情片。他还常常想起,那天在收邮件之前,他打了四个鸡蛋,四个浑圆油亮的蛋黄浮在水汪汪的蛋白上,他用沾满盐粒的银勺子拨弄着蛋黄薄薄的膜,银勺子如何逐一戳破四张饱满的膜,粘稠的汁液如何汩汩地流出来,如何晃到雪白的碗壁上,阳光如何在碗壁上聚焦,如何反射那灼人的半黄半白的颜色、形状、气味——这些日常生活无意识的小动作,和那天之后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回忆,是多么淫靡啊。无意识的淫靡是最深层的色情,他日后这么总结道。
可是梅桢记错了,或许是故意记错的,那天毫不焦灼憋闷,却一反常态得凉爽清新。雨后的微风和着三四点钟的日光吹进窗户,清爽得简直有些凛冽,使他的斗室昂扬着奋发向上的朝气。“今天要把第三稿发给亚历克斯,还一定要把奖金申请表填完”,他原先是这么打算的,还自信满满他只要寄出申请表就肯定能拿到这笔梦寐以求的研究奖金,那么明年秋天他就能去瑞士了,结识这个领域最富创新和灵感的同事,使用最先进的设备(昨天他浪费了整整一天调试实验室的机器)。他将有大把大把自己支配的时间,法国德国西班牙葡萄牙,这些耳熟能详的国度,他终于有机会去逛逛了,哦,据说从瑞士达沃斯开往意大利蒂拉诺的铁路沿线风景绝美,“途径阿尔卑斯山196座桥梁,55条隧道”,凭空想想就美不胜收。他预备把许多周末打发在漫无目的的铁路旅行上,他还年轻,能买青年铁路通票,于是能省一大笔钱。当然,钱不是问题,只要他能拿到那笔研究奖金,钱绰绰有余,做几周奢华的长途旅行都没问题。他暗暗比较研究奖金的其他申请者,张之平、约翰森、尤勒夫。他们在实验室里朝夕相处了这么些年,知己知彼,谁出了什么成果,谁发了多少论文,每人心里一笔明明白白的帐,难怪梅桢有信心这个奖金非他莫属。前几天他经过之平的办公桌,看到桌上摊着的奖金申请表,之平的脸立马一红:“我就是申请着玩玩,我怎么能和大梅你比?”
七月十七日下午三点半,他把第三稿发给亚历克斯,奖金申请表填了一半,他突然有些饿了。他去厨房打了四个蛋,蛋打了几下,他又突然想,亚历克斯回邮件一向是很快的,于是就去查邮件,却是这么一封匿名信,“亲爱的阿淇……”那一刻他丝毫没有感到情欲,而是恐惧得脊背发凉,像是被人从外到内看个精光。“阿淇”,这是他六岁前的名字,纪念祖父故乡的河流。他入小学前,父母带他算了一卦,算命先生说他日支与年支相害,命门孱弱,命里水太多、木不够,遂改作“桢”字,是最坚最硬的木,可“阿淇”“阿淇”这小名,因打小儿叫惯了,便不改了。他稍作镇定下来想想,这世上,除了母亲,只有两个女人知道他的小名:他的初恋吴洁如、他的未婚妻李菁。母亲当然是不可能的,她完全是电脑盲,洁如自他们五年前那场激烈的分手后再没联系,那么这封信是小菁的恶作剧吧?一定是的。是出于试探?还是出于玩笑?总之,这样的一封信也太过分了。梅桢很生气,不过适才心中那种恐怖无助的危机感已经消除了。
那封信接着写道,“可是,首先你必须向我证明,你是我值得信赖值得邀请的宾客,要知道,有幸获邀的其他几位男宾,也和你一样是有身份重体面的成功人士。鉴于我尚且不知你对晚宴的意向,为了对晚宴严格保密,我不得不把我的真名隐藏起来,不过我们并不陌生,我们很亲密。如果你通过了我下面提出的测试,我将会在两个月内电话联系你,届时你便能知道我的身份。”
一旦猜到这是小菁的恶作剧,重读这封信倒不像刚才那样让人不安了,梅桢读了几句已经不由地笑了。“首先你必须……”、“我不得不……”、“不过我们并不……”、“我将会在两个月内……”这么些七转八弯的少女的巧思,他怎么从没在小菁身上看出来呢?毕竟他们已经恋爱四年,订婚一年,明年开春就要正式结婚了呀!他责怪自己,是她不惯在平日相处中真情流露,还是他们严肃的交流实在太少?他觉得惭愧,却又转而欣悦。他总把小菁看作一个头脑简单的女子,自然她是温柔可爱的,可她总显得丝毫听不懂他任何稍微抽象些的谈话,他读的闲书她从来不感兴趣,她想看的电影他陪着一起去也只是出于未婚夫的职责。那时他和洁如刚分手,满心感伤,继而故作狂态,好几个晚上喝得烂醉把派对上的女孩带回宿舍***。他就是这么认识小菁的,并不丑陋,可也不美丽,身材匀称,却并不让人情欲勃发,在智力和识见上和他完全不般配。奇妙可叹的是,就是这么一个平庸的女孩,却能在每次做爱时与他同时高潮,五年来,数千次性爱,时常是就事论事的泄欲,不带任何感情不带任何能量,却毫无例外总能同时高潮。“阿淇,我们能去破个吉尼斯世界纪录了。”小菁曾这么打趣说。那之后好多个思潮涌动的时刻,他回味着小菁的这句话,最后把它看作神明对人类理智和思辨最好的讽刺。她这么一个简单到甚至愚蠢的女人,他这么一个复杂深沉的男人,甚至可以说,过于复杂深沉的、脑子里装了太多尼采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男人,到头来她和他得到快乐的方式是惊人得合拍。他苦笑着,挣扎着,可一想到他们的性爱带给他的骄傲,那种毫不费力的骄傲,远超肉体,甚至——他常觉得这也是远超灵魂的骄傲,在灵肉之上,他知道他和小菁是如此天造地设,毫不费力就能成全彼此,他把这看作神谕,最后终于向她求婚,尽管他从未对她怀有爱情。
而现在,这样的一封信,这样千回百转的感情!他又对小菁寄托了热望:她原来是这么富有幻想的女人!他想起很久之前,他半开玩笑地试探着小菁,说他很想和两个女子同时做爱,那时候小菁眼里流露出的不适感,恐怕只是羞涩吧?毕竟她信里设想的派对可比他的幻想要狂野千倍万倍呢。原来是这么一个热情疯狂的女孩子啊……他心中温情脉脉,没怎么细想就拨通了小菁的电话,邀她过来吃晚饭,“你今天不用写申请表吗?”小菁讶异道。他心里暗笑,这丫头还演得有板有眼的!
七点钟小菁来了,穿一条半旧的连衣裙。梅桢下厨做了顿烛光晚餐,小菁受宠若惊,连问今天是什么日子。最后梅桢让小菁坐到自己的膝上,吻着她的手臂,思虑再三,笑吟吟却不失严肃地说:“我以前想错你啦,今天看到那样的字句,菁,我觉得我们是可能相爱的。”小菁脸红了,她从没听过梅桢那么热辣辣的情话,就连求婚那晚,他也只是直来直去地把戒指塞给她。“什么叫‘可能相爱’呢?不爱你,我们怎么定婚?”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已几不可闻。真娇艳啊,他从未想过小菁那么爱娇,在那个餐椅上,在一堆残羹冷炙前(他还记得,晚餐中有四个下午打的鸡蛋),他热烈地解去了她连衣裙下的内衣,他们就在硬邦邦的椅子上做了爱,连衣裙的褶皱起起伏伏,最后又毫无悬念地同时高潮。
他亲吻着她的额头,她亲吻着他的脖颈,然后她春风满面地问:“现在你得告诉我,那到底是些什么字句?”
他脑中一片空白,到再恢复意识,小菁已经被他狠狠摔在地上,脸颊上两个鲜红的掌印,胳膊上一大块乌青,现在他知道他在打她,可他一点也不惭愧,她在哭呢,她怎么不再哭得大声些,她怎么哭起来都那么蠢,想到这里他又对她的小腹踢了几脚,“你还不承认那封信是你写的?”他徒然地厉声地吼着,“我现在就带你去看。”他拽着她的手往卧室的电脑桌走,却蓦然升起了另一股难以抑制的欲望,他把小菁摔在床上,她害怕得全身发抖,下体又冷又干,他顶了一下竟出了血,看到鲜血他终于从梦魇中醒了。他抚慰着她,低声柔气,就像在怜惜一只不通人情的动物,然后他给她看那封信,她读到一半就羞愤难当,“我怎么可能写这样的信!”
是啊,她怎么可能写这样的信。“我懂得,在动人的身体之外,你向往更深刻的欲望。我向你保证,那些美丽的女人,她们不是妓女,也不是交际花,她们是些正常的女人,有着正常的职业。她们非但美丽,而且聪慧,幽默,富于同情,她们像你一样寻找着纯粹的刹那间的爱情。你还记得吗,有几个夜晚的几个瞬间,我们之间有过彻底的理解、无限的体谅、刹那的爱情……”
现在看来,这一定是洁如写的信!他八成是冲昏了头脑,否则怎么会猜不到呢?只有对洁如,他才产生过刹那的爱情。那几个至今历历如昨的夜晚,他们手握着手,躺在斜坡的草地上,享受这个国度独有的季风,远远传来棒球队夜训的打击声,他很想告诉洁如,他有些担心,打飞的棒球总有一次会重重掉到他们头上。可是他最后总忘记说出口,而棒球也从没掉下来,倒是星星——幽暗的草地衬托出夺目的星辰,有几次梅桢相信,漫天星辰都掉到了洁如的脸上,整个世界被她照亮了,充盈着纯洁的光芒。
她并不知道他现在的电子邮箱,可是这不难,在这个隐私泛滥的信息时代,她只要随便搜搜,定能找出来。那么,这些年来,她当真变了那么多,成了个声色不羁的女人?需知他七年前与她恋爱,就是看重她出水清莲的心性和娇弱多病的身体。那些双双躺倒在斜坡草地上的夜晚,风一阵轻一阵猛,洁如觉得冷时,便紧紧靠在他身上。那时他心里激起多少欲望,可他从没有向洁如提出过在草地上做一次,她一定是愿意的,她那么爱他,可他没有提出过,他舍不得。他们一有钱就去市里最好的酒店开房间,可在那些昂贵舒适的大床上,他刻意从未达到高潮,他总是做到一半,爱怜地端详着洁如不堪承受的脸色,就不再做下去了,他舍不得。他与洁如分手多年后才明白,他并非舍不得她羸羸弱质之躯,而是舍不得他自己,他的德行,他的修为,他的戒律。他故意挑选了洁如这样的女朋友,一个不堪承受欲望的身体和一副冰雪聪颖的头脑,这样的组合就像一把典雅的剑鞘,收敛起他所有张狂放纵的欲望。“你是为我抵挡所有卡吉娅的阿蕾特。”他神秘地评论着,她只是温婉一笑。
而这么多年后,一个典雅清纯的女人,竟然写下这充满情欲的信,又该做何解释呢?他从未想象过,(而现在这种情况越来越可能了),她羸弱的身体和聪慧的头脑里,也包裹着和他一样强烈炙热的欲望。他们当时分手的原因是多么幼稚啊,他现在为这种事吵都不会吵,可他们毕竟分手了,不过她也许还思念着他,是了,她一定思念着他,就像他时常思念起她。他听说她去年结婚了,这也不算什么,在他看来忠贞只能证明胆怯,而且她说得那么清楚,她寻找的是“纯粹的刹那间的爱情。”多美妙啊,这样生动的诉求从洁如优雅的口中吐露出来。如果真有这样一个女人,既纯洁又热烈,既高尚又放荡,既是白玫瑰又是红玫瑰,既是阿蕾特又是卡吉娅……在他认识的女人中,只有洁如可能成为这种女人,最好的女人,最好的人。
他玩味着这个邮箱地址,janusgate@gmail.com, 雅努斯之门。难道洁如不正在用罗马双面神暗喻着自己的两重性吗?他又想起来,那时洁如迷恋着约翰•萨金特的画,他陪她看完了几本画册和评论,其中一本不正是叫《雅努斯之门》吗?这个暗示实在太明显了,他连骂自己竟把这事套到小菁头上。
“我对你的测试很简单,你只需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了这样一个晚宴,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我期待你诚挚的答案。”
尊敬的小姐,
由信中的蛛丝马迹,我对你的身份做了两种猜测。其中一种,我试探了,否决了,并为我的鲁莽后悔。对另一种猜测,我仍为多年前一时轻率而懊恼,不敢相信彼时绝对的理解与爱情又再次垂青于我。是的,我渴望着纯粹的刹那的爱情,不过你也知道,你我渴望的不是爱情本身,而是越过爱情抵达更高的德行:智慧、虔诚,还有——如果我胆敢奢求这种德行,我祈望浑然天成的虚无。你问我为此愿意付出什么代价,我想我对自己的生命从不顾惜,在生命之外,如果我还有什么更宝贵的东西能作为代价,我愿意付出我的幸福。我将要迎娶的妻子,我蒸蒸日上的事业,我安稳平静的生活,我愿意全部支付给你,权当这场精心筹划的晚宴的入场券。
诚挚的,
桢
这封电子邮件发出第二日就收到了回复,对方说对他的答案很满意,两个月内一定电话联系。那天之后,他常常焦躁不安地望着手机,等着决定性的那一刻。说来也怪,那段时间他常接到各种电话广告,什么分期付款,什么汽车保险,什么婚礼策划,什么蜜月旅行。每次他兴奋难耐地想:这次莫非是她?而最后总是一场空。一人独处时,他总是不由想起七月十七日那天,那焦灼憋闷的空气,那四个油汪汪的蛋黄,那些颜色、形状、气味,随后他失魂落魄地冲进昏沉的小巷子,寻觅愚蠢的放纵……如果他胆敢奢求他祈望着的德行,他必然忍受这样的痛苦。他忍受着,而两个月的期限终于过去了。
某天他突然想到,一切莫非是张之平在搞鬼,只为了打乱他的心绪,影响他申请研究奖金?之平是知道“阿淇”这个小名的,平时小菁去办公室找他,他们聊天从不避开他。他和之平在大学时代认识,一直是惺惺相惜的竞争对手,后来阴差阳错进了同一个实验室。他们在科研上交锋过多次,良性的友善的竞争,不过不妨碍他们因之对彼此的性格更了解。或许,就是这些年的竞争,之平终于猜到了他好色的本性?还是——难道他猜得更深更准,知道他不是好色,而只是好胜?这么狂妄的好胜,不但要胜过所有人,还有胜过自己,还妄图凭借虔诚胜过神明。也许,之平把这个都猜到了?
他明白这些是无根无据的妄想,却仍一身冷汗。两个月来他做了什么?他的研究项目完全停滞了,他甚至很难忍受与任何人长时间同处一室,他动辄乱发脾气,组里比他资历浅的人都有些怕他了,而他得到了什么呢?什么都没有。那天起他又抖擞精神奋发努力了,他整夜整夜地把自己锁在实验室里赶结果,而将所有周末都耗费在陪小菁筹划婚礼上。他有时还会想起那封信,心里一阵厌恶。他觉得他被一种隐秘的罪恶势力欺骗了,开了天大的玩笑。为了欺骗而欺骗,为了玩笑而玩笑,他觉得那都是最卑鄙的罪恶。当年他曾对洁如谈起自己的夙愿:“我对自身道德的最低标准,是希望我在欺骗时仍胸怀赤诚,在玩笑时仍保有真心。”而今一双看不见的黑手却在玩弄这样一颗赤诚之心……
好在那封神秘的信件没有留下任何实质后果,小菁很快淡忘了当日的不快,而梅桢也最终得到了研究奖金。收到通知那天,他释然地想,这一切终于过去了。
来年二月二十六日,农历正月二十四,宜嫁娶、祭祀、开光、安床,梅桢在这天结婚。他端坐在礼堂后台等司仪报他的名字,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是的,他从未爱过李菁,他曾有过爱她的可能性,却被她亲口否认了。可是,这并不妨碍他此刻成为一个幸福的新郎。后台的侧门射出明亮夺目的光,他仿佛看见他人生的大道顺着这束光笔直地铺展下去,一个幸福的丈夫,一个幸福的父亲,一个幸福的祖父……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6092552906。梅桢凝视着这串毫无意义的回文数字,双面神雅努斯正在敲他的门。他很清醒,甚至过于清醒了,多年前钻研过的尼采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毕竟没有全部付诸东流。手机一声一声响,雅努斯一步一步逼近,梅桢从未像此时此刻这样能听得如此清晰,看得如此分明。他清醒地知道,他在哪里,在干什么,他的行动将给他整个生命带来什么改变。他知道,他可以不接这个电话,然后一切终将过去,可是他毫不犹豫地抬手把电话举到耳边,那瞬间他手腕的力量让自己吃了一惊,他好像又回到了十五六岁的少年时光,一切是那么有力而坚决。
“阿淇,是我。”
电话那头,不是小菁、不是洁如,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他接电话的时候就猜到了,这绝不会是她们两个人,他庆幸自己终于在最后一刻猜到了。这个陌生女人的声音让他想起了鬼魅,随后他很快明白过来,这也是神明的声音,既纯洁又热烈,既高尚又放荡。她说得没错,他们“很亲密”,他的一生中没有一个人像她那样对他了若指掌。半年来陌生女人勾引着他,抚慰着他,就像一位全知全能者在玩弄一只可怜的动物,而他——他不可能不爱她,因为她指向一切更高的东西,他孜孜以求的智慧和虔诚。那个高高在上的声音问他:“现在,你有没有准备好付出你许诺过的代价?”
向Arthur Schnitzler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