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西迪,追了那个男人19年,他送给我一个故事
01
在学校礼堂,他作为合唱团领唱,那天籁般的声音,让正在跟同学窃窃私语的我,忍不住抻着脖子张望。
也直到那时我才知道,他从7岁就学声乐,已经拿下大大小小许多奖项。
02
爸妈至今不解,从前为练钢琴又哭又闹的我,怎么一夜之间转了性。
我终于获得与沈言同台演出的机会,他的男生独唱配上我的钢琴伴奏。
我不记得整个表演过程,只记得结束时,他牵着我的手,一起向观众鞠躬谢幕。
我整个人都是抖的,手心全是汗。
03
最终,我俩双双考入音乐学院,他在声乐系,我在钢琴系。
但只有我知道,这缘分不是天注定,而是人为。
可是,沈言并不知情。
甚至我爸妈请他多多关照我时,他惊呼:“王西迪,咱俩好像从初中到大学都在一个学校啊。”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有些小失望,我们明明小学就在一个学校好不好?
04
追他的人排成排,可他的拒绝也很直接:“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
大二暑假一起回家的火车上,我鼓足勇气将我的耳机塞进他的耳朵。
那里面放的不是歌,而是我的录音:“沈言,我喜欢你,很久了,久到那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四年级小学生。”
那一刻,我好想哭啊。
05
说来幸运,我去之前,刚好有一个钢琴老师辞职,我正好补了缺。
少年宫的工作相对清闲,每周六周日及寒暑假上课,其余时间也不坐班。
我以为,和沈言同在一个单位会是我的机会,然而,我又错了。
06
少年宫的工作量不大,但沈言却很忙碌。
他除了义务给城郊一所小学当编外老师,每周去上两节音乐课外,还帮这个学校筹建了一个合唱团。
我曾陪他一起挑选团员,沈言的标准令我咋舌。
组建合唱团,当然要挑形象好、性格外向且声音条件好的。
可他却相反,只挑那种性格内向自卑,先天条件不足的孩子。
07
为了这些音乐零基础的孩子,沈言几乎没有业余生活。
他除了本职工作外,其他时间几乎都用来辅导这些孩子。
说是合唱团,却是每个孩子都要一对一地从零教起。
那是怎样一些五花八门的孩子啊。
让他们练发声,有人学驴叫。
沈言却能特别开心地说:“很好啊,你的声域很宽。”
有的孩子,上了好几节课,依然不肯张嘴。
沈言从不批评,而是鼓励:“音乐起来时,你的声音虽然没出来,但你的表情很到位,说明音乐进你心里了。”
几次围观他给这些孩子上课,我心头火起。
但沈言却一副乐在其中的陶醉感,我知道他脾气好,但我从不知道可以好到如此程度。
好到我都希望,自己也是他的学生。
08
少年宫的收入微薄,沈言的合唱团又是义务的。
为了买一架钢琴,以及给孩子们买演出服,沈言开始在酒吧做驻唱。
他本来就清瘦,工作之后,整个人越发单薄。
他虽不说,我也知道他过得很辛苦。
有一次,路过他的出租屋,我想顺便请他吃个饭。
正值盛夏高温,可他居然连空调都没开,整个人热得像水兔子。
临出门时,他把空调打开了。
我问他:“都要出门了,还开空调干吗?”
他说:“一会孩子们来上课,等吃完饭回来,屋里的温度就降下来了。”
也许,从那一刻起,我开始对沈言有点死心了。
我汗流颊背地去找他,他没想到开空调,可因为孩子的到来,他提前给屋子降温。
在微小的细节里,我看到了在意与不在意之间的温差。
09
还有一次,我帮沈言的合唱团做伴奏,那是合唱团成立以来的首场演出。
说实话,孩子们表现得并不好,其中还有一个孩子临阵脱逃,根本没上台。
可在台下指挥的沈言,热泪盈眶。
表演结束时,他跟每个孩子拥抱,夸他们是好样的。
包括那个临阵脱逃的孩子,他说:“你在台下跟唱,我看到了,很好,我们学唱歌,不一定非得唱给别人听,唱给自己听也不错。”
那天,孩子们回去后,我对沈言实话实说:“我不认为这些孩子有什么天赋,更不认为他们可以在唱歌这条路上,创造什么奇迹,他们只是在浪费你的青春。”
10
没想到,沈言会因此跟我翻脸。
他几乎是控诉般地向我兜家底。
“那个叫小新的男孩,加入合唱团前,从未在课堂上发过言;锦言的作文写得非常漂亮,她现在自己在写歌词;刘志远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吉他;房晶的学习成绩从全班倒数第二,如今变成了前十……”
他甚至用鄙夷的语气对我说:“像你这种从小到大一帆风顺的人,只知道艺术是用来美化生活的,甚至把它当成饭碗,却从来都不懂,它能治愈人心。”
枉我从小跟他认识,他居然如此评价我。
那天,我摔门而去。
很长一段时间,在单位遇见沈言,我都视他为空气。
但内心里,我期盼着他的道歉。
很可惜,从他路过我时那高冷的表情里,我丝毫看不到歉意。
那些孩子,是他的心头肉,说不得,碰不得。
那么我呢?
那么多年的他唱我随,甚至不及他与那些孩子的萍水之逢。
这一次,我开始认真思考我们的关系,也不得不承认,一直以来,真的是我一厢情愿。
11
我开始答应爸妈去相亲。
老大不小的我,不想再在一个不爱我的人身上虚掷光阴了。
孙兵是我在相亲时认识的。
无论工作、长相,还是性格,都让我无话可说。
而他对我,也算是一见钟情。
可我却始终暗暗拿他与沈言比较,一想起沈言,内心还是疼的。
我自己也很清楚,如果不放下他,那么就很难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于是,我决定找沈言谈谈。
无论是最后的机会,还是最终的死心,我需要一个结实的句号。
12
那天,我去驻唱的酒吧找沈言。
看着台上的他,我的心还是特别疼,我想起当年的自己和那个小男孩。
沈言的声音已经从稚嫩到些许沧桑,而我还是那么在乎他。
那天晚上,我一边听歌,一边喝着啤酒落泪。
等到沈言结束工作,我已经喝了很多,但头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借着酒力,彻底向他坦白:“我还是喜欢你,从9岁,到现在,可是,我就想知道,你喜欢我吗?如果不喜欢,那我会永远走开。”
13
然后,那天晚上沈言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他童年的故事。
这个故事,让我的酒醒了,也让我的爱情梦碎了。
沈言有一个非常糟糕的原生家庭。
一个酒蒙子型的父亲和一个幽怨暴躁的母亲。
父亲开了一家建筑公司,为了揽生意,常年喝酒应酬。
每次喝醉回家,要么耍酒疯砸东西,要么打老婆孩子。
母亲呢,一边与父亲对骂,一边拿沈言当出气筒,然后再用钱来打发他。
那样的童年,是场灾难,沈言曾不止一次想离家出走。
14
有一次,沈言被酒醉的父亲打到耳鸣、鼻子流血,拼命地逃出家门。
他家在五楼,当他跑到三楼时,邻居家的门开了。
一对俄罗斯夫妇在那天收留了他。
他们没像其他邻居那样,责备他爸妈,同情他的遭遇。
而是帮他处理好伤口,把他领到钢琴前,教他唱歌。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一首英文歌《卡萨布兰卡》。
他在连英语字母都不认得的情况下,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学会了。
他在唱,那对俄罗斯夫妇在和。
那个悲伤绝望的午后,这对外国夫妇和音乐,深深的影响了他。
15
也就是从那天起,沈言有了自己的避难所。
每当父亲喝醉,他就会去三楼的邻居家,这对外国语学院的夫妇热忱地教他唱歌、弹钢琴。
也告诉他:“音乐会给你神秘而不留姓名的帮助。”
在教了沈言几年后,夫妇俩回国了。
但他们却把一份乐观,以及用歌声治愈自己的能力留给了沈言。
最悲伤时,沈言就跑到公园里,空旷的山上,放声歌唱。
他在歌声里,清晰地看到自己的理想:长大后,做一名音乐老师,用歌声治愈更多像自己一样的孩子。
16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沈言的合唱团只选那种最不具表演天赋的孩子。
他在寻找自己的同类。
就像他自己说的:“只要跟孩子们在一起,我感觉自己好像是不需要爱情的,或者说,像我这样的人,是扛不起婚姻的,我有自信成为一个好老师,但我不认为自己会成为一个好丈夫。”
“看着孩子们张开嘴,打开口腔,我知道,他们多了一个自信的本事,尤其是看着他们站在舞台上,灯光打在他们脸上时,我都激动得想哭,再小的舞台,只要站上去,见识了歌声、掌声,他们就不会允许自己的人生跌到阴沟里,就有了自己的小世界。”
如果不是这些年,看着他是如何对待那些孩子的,我一定会觉得他说的这些,都是拒绝我的托辞。
可我直到那天才彻底了解沈言: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用音乐缝合那个支离破碎的自己。
我做不到像他那样,但我相信有人就是这样活着的。
他不爱我,不是因为我不好,而是因为他的生命里,有比我更重要,更令他快乐的事情。
那一刻,我真的放下了沈言。
17
如今的我,已经为人妻人母。
而沈言,依旧单身。
随着他的名声远播,以及始终在线的颜值,追他的姑娘还是很多,可他至今没有恋爱。
很多人曾质疑他的性取向,也有人断言,他一定受过感情重创。
甚至有一位热爱文字的家长,为他写了一篇文章,称他好像是一个不需要性生活的人。
而我知道,这个禁欲系大男孩,只是跟他的工作坠入了爱河。
孩子、音乐就是他的伴侣。
18
沈言的合唱团渐渐在圈内小有名气,曾经有校外培训机构高薪聘他,他都拒绝了。
他依然靠去酒吧驻唱的收入,养活自己和合唱团,用音乐去搀扶那些内心有伤的孩子。
他依然那样阳光帅气,但每次看见他,总让我想起电影《放牛班的春天》里那个发际线退守的马修老师。
于是,我取笑他是放牛班的班长。
他超级喜欢这个称呼,还让孩子们叫他牛班长。
19
与我们少年宫一墙之隔的,是公园。
前几天,芙蓉花开到荼蘼。
沈言突发其想,拿着手风琴,带着学生们去芙蓉树下上课。
我路过时,恰好看到他在给孩子们唱歌。
只见沈言投入地拉着手风琴,边走边唱,孩子们围绕着他,歌声朗朗。
突然,沈言腾出一只手,晃了一下芙蓉树,小伞样的芙蓉花应声而落。
孩子们惊呼,纷纷伸手去接那些花儿。
那一刻,花儿与少年都美得令人热泪盈眶。
我忍不住感慨:若干年后,这些孩子想起此情此景,也一定会感慨万千吧。
20
人生只如初见,沈言声音如天籁,笑容若晨星。
而眼前的他,归来,仍是那个赤诚少年。
就像梭罗所说:“一个人若能自信地向他梦想的方向行进,努力经营他所向往的生活,他是可以获得通常意想不到的成功的。”
世俗意义里,沈言无房无车无积蓄,是一个如假包换的loser。
但他的快乐与成功,隐秘且伟大。
马上教师节了,谨以此文献给沈言,献给那些为孩子们呕心沥血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