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吧-经典好文章在线阅读:弱智女孩的母亲:求求你们,给她找一户好人家

当前的位置:文章吧 > 原创文章 > 原创精选 >

弱智女孩的母亲:求求你们,给她找一户好人家

2020-11-05 17:00:52 作者:小溪叮咚响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全国各地建有许多所以“培智”为名的寄宿制公立学校。

  张玉就读于其中一所培智学校。

弱智女孩的母亲:求求你们,给她找一户好人家

  她患有轻度精神发育迟缓,俗称轻度弱智。

  十三岁的一天,她和她的同学李文静坐在操场,裤子上全是血迹。李文静捂着肚子哇哇惨叫。

  年轻的班主任在打电话:“……就是这样,麻烦你们送干净的裤子来。”

  “……喂……您听到了吗?”

  “一个老人接的电话,奇怪。”班主任说,“她就叫了声‘文静’,其他一句话都不讲。”

  “李文静家是外路佬,她爸妈都在造纸厂打工,平时只有她奶奶在家照顾她。估计是她奶奶。”

  生活老师年纪比班主任大,在启智工作的时间,也比她久,见怪不怪。一边说,一边老练地翻出了一条旧裤子:“先拿这条给她穿上吧。”

  校门口的方向,被大门挡着,有一位老人,出现在了光晕里。

  她似乎拿了手电筒。

  “文静。”

  “文静。”

  老人在门口,声音很低地,轻轻地叫唤着。

  奇怪地是,她的声音那么低,但是整个操场的师生都听见了。

  “文静,”老人望着走来的李文静,慈祥地笑着,隔着大门的栅栏,向她招手,“来呀。”

  生活老师此时站的位置离大门近,她认出来,这是李文静的奶奶。

  她大概是接了电话来送裤子的。

  老人手里果然有一条裤子。

  那是李文静平时最喜欢的一条裤子,上面印着一个可爱的卡通女孩。

  但随着李文静越走越近,生活老师张了张嘴,意识到似乎哪里不对劲。

  然后,她的视线落到了老人脚下。

  ——她因恐惧张大了嘴,想叫住李文静,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发不出声音,手脚也没有丝毫的力气。

  这个从未被人世期待过半点智慧的女孩,望着几步之外,把她当正常孩子疼了十几年的奶奶,“啊啊”了两声。

  “文静,来呀。”奶奶仍然慈蔼地向她招手。

  但,李文静纹丝不动了。

  她懵懂了十几年,却在这一刹那,似乎有了一刻的清明。

  无论老人怎么呼唤,她就是不挪动一步。

  黑暗开始一点一点地淡去,天又开始一点一点亮起来。

  老人身边的光晕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终于,老人不再呼唤她了。

  她慈祥的脸上,褶皱全都挤在一起,流露出了无奈与疼惜,深深地望了一眼孙女,慢慢地,一步步退后,退后,退后,最终,消失在了远方的黑暗深处。

  李文静“啊啊”着,望着奶奶渐渐退去,懵懂地脸上流下了两行泪。

  嘴唇哆嗦了半天,孙老师才说出一句话来:“李文静的奶奶,十分钟前去世了。”

  “警察说,发现的时候,老人是手握着电话,心脏病突发。她死前,最后一个电话,正在通话中的,是你打去的。”

  过了半天,小薛班主任才问:“这孩子……不会是感觉到了什么,当时才那样的吧?”

  她既有害怕,又带点抱怨的:“这奶奶,也太……不是说疼爱孙女吗?怎么就想着要把才十三岁的孙女带走。”

  孙老师此时倒是缓过来了,她忽然眼圈有点发红,叹道:“她是爱这个孩子的。小薛,你文化高,但是,还是太年轻了,出身太好了。”

  小薛班主任追问,但是孙老师却一句话也不肯讲了。

  过了两天,到了放假的时候,张玉被父母接回去了。

  李文静的爸妈却来给李文静办理退学手续了。

  小薛班主任有点懵,连忙劝这对满脸风尘憔悴,三十多岁就活像四五十岁的夫妻:“啊?你们可想清楚了,启智是政府特意拨款的市直属学校,这么好的校舍,专门的师资,除了伙食费外,其他学杂费是全免的。你们申请孩子进来也不容易,怎么就?”

  “可是,孩子没人照顾了。”父亲说,“我和孩子她妈,都一天到晚在厂里打工,全年基本是没有休息的时候,她奶奶去了,没人照顾了。”

  “可是,李文静平时都住校,只有放假的那几天才回去啊。”小薛班主任还是想为自己的学生争取一下。

  父亲反问:“那要是她放假在家的时候,万一乱跑跑出去了,或者是在家里玩火玩电出事了,咋子办?”

  小薛班主任被李文静的父亲反问的哑口无言。

  “文静是重度弱智,”母亲说,“老师,我们都知道治不好的,我们也没钱治。她奶奶坚持,政府又给我们免费名额,才给送进了专门的学校来学一点东西。我们想着,平时有老师照顾,节假日有她奶奶照顾,也算给家里少个负担。”

  “但是,现在,我们真没办法了。”

  小薛班主任有点火:“你们也知道,她是个重度弱智!在我们学校,她好歹能学点基本的生活技能,能得到起码的照顾,你们给她退学了,她以后怎么办?那不是会更糟糕。”

  父亲说:“我们给她找好了出路了。这样一来,她就是这个样子,也能过好一辈子了。”

  无论小薛班主任怎么劝说,李文静的父母坚持如此。

  没有办法,最后,李文静还是从启智退学了。

  到后面,李文静也不挣扎了,一步三回头地,跟在父母身后,亦步亦趋地走了。

  贰

  四川,银昌县,青果村。

  青果村里大部分建筑,都是泥土的土屋。

  白茫茫、冰凉凉的雾, 一直凉到心底。

  李文静伸出舌头,好奇地舔着雾。

  但是雾水一到舌头上,就凉丝丝地化了。

  拉着她的男人,十分厌恶地重重扯了一下她脖子上的绳子,她便被一勒,两眼往上翻,直吐舌头。

  “滚过来,要是掉下去,老子买货的两万块就白花了。”他骂骂咧咧。

  李文静被勒得难受,只能踉踉跄跄地走近了一些,不再去看那些雾,那些雾中美丽到极点的群山。

  走了一会山路,村子脚下,一个年龄四、五十岁,脸上皱纹舒展不开的女人,正焦急地搓着手,在等他们。

  男人推了李文静一把:“去!”

  李文静望着那中年女人,呆滞如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宁可被勒好几下脖子,也抱着头不愿意上去。

  但是,她只有十三岁,无论如何,敌不过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

  男人硬拉强扯,把她扯了过去。

  到了中年女人跟前,说:“货到了,给钱。”

  女人说:“我先验一下。”

  她扳开李文静的牙口看了看,又问男人:“在生理期不?”

  “在。我赶着时间,好让你验货。”

  女人就又把手伸进李文静的裤子,少女吃痛叫了起来,女人却收回手,看着上面的血,一脸喜悦,赶紧在裤子上擦了擦,说:“一万八。”

  男人没好气:“大姐,这女的虽然是智障,但是养的挺好挺干净,有力气,年轻,还是能生的,我买来花了三万,当初说好,要是低于三万,我可就不卖了,卖去甘肃,有的是人要。”

  女人为难了一会:“两万吧,太多我实在拿不出来。”

  男人抬了抬眼皮:“两万八。”

  “最多两万五,再多我不买了。”

  “成吧,给大姐你个面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两万五到手后,李文静被女人拉着脖子拉走了,一旁走过慢悠悠的老人,一模一样地牵着畜生,跟女人打招呼:“媳妇弄来了啊?”

  女人笑着给点点头:“傻的,不过能生。”

  中年男人则拿了钱,就赶紧下了山,准备坐车离开。

  忽然路上,一个电话打过来,一看地址,是河北的,男人心里有数,接了电话:“喂?”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愧疚的声音:“俺寻思着,你们这会,给丫头找了新婆家没有。”

  男人笑着说:“早找好了,保证是好人家,待她也好的。客人,我们公司做婚姻中介的,这你放心。”

  那女人就絮絮叨叨,仿佛多说一点话,就能减轻自己的愧疚:“唉,老李他们把女儿嫁给我儿子,我家可是给了他们不少彩礼的,只是实在没办法,这丫头居然这样傻,根本干不了活,我儿子闹着不愿意,还得我们养着她,天天给她看着。但是退亲,老李家又不给退彩,也不管这丫头。我这不实在是没办法……”

  男人一边笑着应和女人,一边回头看了眼群山,心里骂了句做xx还要立牌坊。

  叁

  几个中老年男子蹲在审讯室地上,被镣铐死死地拷着。

  他们满面风霜,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看起来像是那种最老实巴交的农民工。

  年轻民警领了一对夫妻进来。

  这对夫妻风尘憔悴,身体瘦弱,三十多岁就活像四五十岁,身上穿着粗布工服,布满粉尘。

  看到警察局里站满了人,警察、还有肩膀上佩军衔的。

  这对在造纸厂打工的夫妻,一脚踏进上警察局干净的瓷砖,就变显得格外局促,把手在裤子上擦了又擦,垂着脑袋。

  于队长问他们:“李南方,常大妞,这几个人你们认识吗?”

  夫妻俩摇了摇头。

  于队长拿起那张审讯单,问他们:“‘丹凤眼,皮肤白皙,右耳后有一块烫伤的陈年伤疤。’,十三岁,名字叫做李文静。这是不是你们女儿?”

  两人愣住了,李南方说:“是俺女儿。你们又是来调查俺们的吗?俺们真的没有卖女儿,她好好地在俺老乡家享福。”

  于队长问:“你老乡叫做陈翠,河北人,是不是?”

  “这你们以前都问过了啊。”

  于队长示意旁边的民警提起其中一个蹲着的男子。

  “起来,说,你跟着你老大经手的,那个年纪最小的,是从哪户人家领出来的?”

  男子明显被民警教训过,萎靡不振地说:“姓、姓陈的河北女人手里……叫啥,叫啥陈翠的……说那是她媳妇,她养不住了,叫我领走,给重新介绍户人家。老大叫我给了她两万……”

  常年埋头干活不说话,耳边响着轰隆隆机器声,导致理解听力都有所退化的夫妻二人,半天没听明白意思。

  李南方喃喃:“这是啥子人?”

  民警觑着他们夫妻脸色,这个年轻民警看不起这俩夫妻,因此故意踢了蹲在地上的男人一脚:

  “问你啥人呢?”

  男人被踢疼了,也不敢表露出来,怯怯地说:“我们开婚介公司的。”

  “狗屁婚介公司,开婚介公司的,不收钱还倒找客户钱?”民警说,“这三是人贩子。一个特大团伙。”

  “你们女儿,被河北你们给她找的那个‘婆家’,给倒卖到四川大山里去了。”

  两张未老先衰的面容,一霎时愣得像被雷劈中的木头。

  干警察这一行久了的,对人的表情和态度有底。

  于队长沉静的面容似笑非笑:“怎么,你们给她找的婆家,没有给你们说?”

  当着警察局满屋子的面,李南方忽然哆哆嗦嗦地摸出了手机。

  他手指发抖地拨了一个号码,因为手指抖得太厉害,几次拨错。

  常大妞一把夺过去,噼里啪啦按通了。

  来电显示里,这是一个河北的号码。

  刚刚接通,啪,那边电话挂掉了。

  常大妞再按,那边干脆连接也不接,直接挂了。

  这位苍老得像四、五十岁,嘴唇发白的母亲,一屁股瘫倒在了地上。

  肆

  此行的主要目的人,特大拐卖案里的智障女孩李文静,被银昌县警方带过来了。

  李文静穿着一身新衣服,身上被收拾得齐整,她的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没有了一开始那见陌生人就害怕发狂的模样。

  河北刘队长说:“银昌这边的拐卖团伙,前天就被缪局亲自带人一锅端了。拐卖这个小姑娘的,也早就被抓起来了。我们得回去把河北那个小姑娘的‘婆家’也说道说道。”

  徐队长表示同意,并说要将李文静,带回浙江的家里去。

  谁料,李文静一听到回家两个字,忽地又害怕起来,拉住女警的衣服,躲在她身后。

  女警无奈地解释:“她……她被卖了两次,两次,那些花子,都说是带她‘回家’,所谓的‘婆家’,虐待她的时候,也都宣称自己这里就是她‘家’。”

  即使是动物,在一个特定发音下遭受了几次毒打后,都知道条件反射地一听到这个发音,立刻远远逃开。

  何况,李文静终究是人。

  虽然世上的许多人,并不当她是人,但她却终究是人。

  如此说着,女警又问:“她的父母,我们看档案里还在世,为什么没有一起来?”

  徐队长便沉默下来。

  半晌,徐队长才说:“李南方——就是她爸爸,她爸爸妈妈,他们不会来了。工厂里旷工一天都不行吗,怕丢工作。而且……”

  而且临行前,他们几乎是跪着哀求徐队长:别把文静带回来了,给文静找个新的好婆家吧,求求你们了!

  徐队长愤怒地盯着他们,说,婆家?她才十三岁,谁知道还要找多少个转手卖她的“婆家”!你们这是遗弃罪!

  可是,李文静的妈妈为女儿的不幸遭遇哭完,却说:可是,把文静带回来,她怎么办啊。

  这一对才三十多岁,就已经老在风尘憔悴里的夫妇说:“我们不懂啥叫遗弃罪,可是,我老婆得了乳腺癌,我有尘肺。把她带回来,我们三个一起死。文静嫁出去了,她还能有个指望,说不定遇到好人,看在她生了娃的份上,养着她,让她活着,给她养老。”

  穷人一年工作从头到尾,没有喘息的时机,熬夜在尘灰里,在噪音里,在飞絮里,寒冷酷暑里。

  大多还是壮年,就得了一身的病。

  一位出身富家的浙江年轻女警斥责他们:“哪有这么多借口,这病那病的!我妈妈就算是生着病,也绝不会放弃我!”

  但其中的母亲没有自我辩解,只是拿了医院的证明单,不断恳求他们:我们找不到好“婆家”,让文静吃苦了。你们是警察,你们一定能帮文静找得到好人家,求求你们,别带她回来,给她找一户好人家……

  那一刹那,她疲惫的眼里,病弱的面容上,像是任何一位为失学的女儿找学校的普通母亲。

  她为自己才十三岁的女儿,找一个不知道会待她如何的“婆家”。

  但确乎,她是爱她的。

  她唯一的,最真挚的爱,是希望,女儿能在人世上活。无论怎么活。

  徐队长将一番话,对黑瘦女警悄然说了,众人都沉默下来。

  此时,缪局长走进来了。

  他听他们说了事情经过,说:“那就不要送她回去,我们县收养她。”

  最终,浙江一行人无功而返。

  李文静不肯回去。

  而原本积极地为送李文静回家而努力联系他们的银昌县,听说了完整的事情经过后,把浙江方一行人“赶”了出来。

  他们把李文静“强留”下来了。

  荣县长和缪局长说:“你们就回去和她父母说,你们已经给她找好‘婆家’了,这个婆家姓银,名昌。”

  浙江警方还试图努力,却无力回天。

  银昌县为这个外来的,无名无姓的小女孩,而显得强硬的出奇。

  浙江一方没有办法,看李文静被照顾得很好的样子,只得打算先回浙江天州市回复,再看后续怎么办。

  临行前,黑瘦女警牵着李文静来送他们。

  远远地,一直送到了边界。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天上几点孤云,地上知了声声,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只有李文静兴奋地指着着知了“啊啊”叫着,忘却人世疾苦。

  回到浙江已经一个星期多了。

  李文静的事情却僵持不下。

  当事人不愿意回来,即使她才十三岁,又是重度弱智,非完全行为能力人,但三省三县的警方,依旧没有任何办法。

  他们即使组织了社会捐款,也只能延缓、而无法挽回李南方夫妇的生命倒计时。

  何况,这对贫困的夫妻,也没有什么亲人可以托付女儿。

  最终,李文静留在了银昌县,缪局长担当了她的监护人。

  警察们私下里说:“这是她目前最好的结果。”

  “否则,李文静作为重度弱智,又没有亲人愿意收养她,连寻常的孤儿院、收容所,都很难进去。”

  战士里,容易被击倒的,大多是被保护得过好的城市孩子。

  农村里的苦孩子,往往对艰苦的环境、艰巨的训练适应得更好。

  搏风斗雪的松树,和花园里的玫瑰,是不一样的。

评价:

[匿名评论]登录注册

评论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