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富美新婚夜的丑事，轰动了全镇。
01
年逾六旬的乔员外，最近看上沈家豆腐坊的姑娘沈秋韵，想纳了做六姨太。
他托李阿婆前去提亲，承诺事成之后必重金答谢。
作为洛城最有名的媒婆，李阿婆觉得促成这门亲事简直易如反掌。
这沈家，是个势单力薄的外来破落户。因为家乡遭遇水灾，年迈孱弱的夫妇带着女儿沈秋韵，一个多月前逃难至洛城。
迫于生计，在西街租间民房，开了家豆腐坊，靠磨豆腐卖豆腐糊口。
如此贫寒微贱的人家，姑娘能给财大气粗的乔员外做姨太太，该是梦寐以求的归宿了。
李阿婆喜笑颜开，拍着胸脯再三向乔员外保证：“放心，包在老婆子我身上，一个月之内，必定让员外您抱得佳人！”
然而，李阿婆没想到，当她信心满满地走进那个破落小院，刚说了来意，就被沈家三口撵了出去。
她气得七窍生烟，这沈家，简直是不识抬举。难道仗着姑娘长得窈窕俊俏，有什么非分之想不成？
还真让李阿婆猜对了！
几天后，洛城的街头巷尾盛传，说高家玉器行的大少爷高世霖，居然也看上了这个沈秋韵，要娶回去做正房少奶奶。
02
这个消息惊得李阿婆目瞪口呆，片刻后，拍着大腿连呼：活久见，真是活久见啊！
高家是何许人也，祖上三代经商，把生意做到宫里去的主儿。俗话说，黄金有价玉无价。高家玉器行里，存着多少价值连城的宝贝。
李媒婆打听到，高老爷和高夫人坚决反对。但高世霖一意孤行，非这个卖豆腐的沈姑娘不娶，和父母闹得势不两立。
这个高世霖，作为洛城数一数二的世家子弟，样貌好人品好家世好。多少名门闺秀排着队想嫁。
他这是犯什么混呢？
很快便有知情人士透露，说前段时间高少爷外出采办，归来时，正好遇到逃难的沈氏一家三口。
古道热肠的他，一路上对他们颇为照顾。谁料想，这沈家姑娘颇有心计，看出高少爷门第不俗，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勾了他的魂。
怪不得呢！
李媒婆这才恍然大悟，像抓到什么把柄似的，专捡人多的地方钻。用她的三寸不烂之舌，飞短流长地散布关于沈家姑娘的小道消息，以发泄惨遭拒绝的不甘和愤恨。
03
位于洛城西街的豆腐坊，此刻门户紧掩。
因为受不了外面的冷嘲热讽指指点点，沈家已经连着两日没开门做生意了。
沈父沈母在简陋的房间里相对而坐，两人均是眉头紧蹙，一脸愁容。
十七岁的沈秋韵，正呆呆地站在窗前。
她上穿月白夹袄，下穿淡青褶裙，纤腰一握，聘聘袅袅。从正面看，眉似远山，目如秋水，端的是个娇俏伶俐的绝色美人儿。
好像没听到父母长吁短叹，沈秋韵就这么不言不语地站着，木雕一般。
心里，却如涨潮的江水，翻涌奔腾，百感交集。
外面那些流言，有真实的成分。沈秋韵确实是在异乡遇到高家大少爷高世霖，患难中见了真情。
半年前，来洛城逃难的路上，父母因为水土不服，双双病倒。人生地不熟的她，四处奔波着求医问药，心急如焚。
那天黄昏，在陌生小镇的客栈门口，因为父亲高热不退，沈秋韵抹着眼泪跑出来寻医馆，刚好遇到前来投宿的高世霖。
她永远忘不了他关切惊愕的一瞥，和温暖动人的声音：“姑娘，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两个人就这样相识，他帮忙找来郎中，治好了她父母的病。
再后来，善良的高世霖见沈秋韵一家老的老，弱的弱，放心不下，便主动放慢速度，和他们同行。
原本凄风苦雨的逃难之路，在有了高世霖的陪伴后，变成了高山大川小桥流水的良辰美景。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一对男女情愫暗生，心照不宣。
沈秋韵对高世霖，感激中夹着爱恋；高世霖对沈秋韵，欣赏中带着疼惜。
04
进入洛城地界的那天晚上，高世霖把沈秋韵约出来，含情脉脉地告白后，郑重其事地表示：回家后，他会告知并求得父母同意，娶她为妻。
一个多月了，高世霖自己虽然很少露面，但却经常派身边的小厮阿葵过来。
阿葵会假装买豆腐，捎来少爷给沈姑娘的心意：一副耳环、一枚步摇、一只发簪……
或是一封短短的信笺，写着火热的情话和不变的承诺，让沈秋韵读了之后，安心也暖心。
因着高世霖的这些举动，沈秋韵对未来充满期待。
只想着他们俩家世悬殊，高世霖说服父母需要时间，却从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一步。
街头巷尾，人尽皆知。几乎所有人都在嘲讽她痴心妄想，揣度她居心叵测。
更有甚者，有鼻子有眼地造谣说她在来洛城的路上，用身子勾引了高世霖，暗度陈仓。所以才让高世霖失魂落魄，念念不忘。
一个十七岁的姑娘，何时经受过这些刀子般的流言蜚语？
在这样的压力下，沈秋韵痛苦又屈辱，她真想跑到高家，找到高世霖，告诉他：“我撑不下去了，你也放弃吧！”
可是，自己如果这么懦弱不争，釜底抽薪，又如何对得起高世霖的一片深情？
05
想到这儿，沈秋韵强压内心的波澜，故作轻松地叮嘱父母不要把流言放在心上，生意照做，不要自乱阵脚。
听她这么说，沈父沈母对视一眼，目光中虽然忧虑尚存，但到底宽心不少。
但是接下来，连着五六日都没见到阿葵的影子，沈秋韵不免心慌。
难道是他出了什么事？
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不然，高世霖肯定会想法设法告知她最新进展的。
是被家里人扣了、打了，还是病了？
06
正胡乱猜测着，一个身穿深蓝长袍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小厮模样的年轻人，蛮横地吆喝着“让一让，让一让”，从后面挤过来。
他走到沈秋韵面前，拿出一锭银子拍在案子上，财大气粗地说：“姑娘，今儿的豆腐，我全要了……快，抬走！”
一看是个大主顾，沈父急忙迎过来，诧异地问：“先生是哪家的？一下子买这么多豆腐作何用？”
男人停下来，皮笑肉不笑地斜觑着沈父，缓缓道：“我是高家的家丁，我们大少爷今儿成亲，待客的席面上有一道八珍豆腐。听说沈家的豆腐做得不错，所以特意来买！”
仿佛晴天霹雳一般，沈秋韵的头嗡地一声。像是有一盆冷水兜头泼下，顿时彻骨冰凉。
围观人群听到这话，看好戏般涌上来，个个挤眉弄眼窃窃私语。
沈秋韵已经顾不了许多，她哆嗦着嘴唇问：“高……少爷，要……要和谁成亲？”
男人骄矜一笑：“自然是个大家闺秀，和我们大少爷门当户对天造地设……哎呦，我跟姑娘说这些干嘛？快把豆腐抬走，时辰不早了，不能耽误！”
07
“门当户对”四个字，在沈秋韵耳朵里萦绕盘旋。然后，顺着她的耳朵钻进心里，搅得她五脏六腑都疼痛起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高家想让她死心，所以才故意派人这么说，来羞辱她的。
然而，恍恍惚惚中，沈秋韵听到人群中李阿婆那聒噪的、令人生厌的声音，胜利般地宣扬道：“都听说了吗？高家大少爷今儿大婚……啧啧啧，昨儿后晌请我保的媒，今儿一早就娶进门，这才是天作良缘呢，不像有些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看来，是真的了！
婚姻大事，明媒正娶，又已经对外宣告，怎么可能造假？
只是，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沈秋韵死都不信，高世霖会这么快移情别恋！
只见众人把李阿婆围起来，七嘴八舌地向她询问高少爷到底娶了谁。
李阿婆斜觑着沈秋韵，抿嘴笑着，故意沉吟了良久，才尖着嗓子一字一顿地说：“乔员外的嫡女，如兰小姐啊！”
乔员外的嫡女？
沈秋韵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就是那个央了李阿婆来，想要纳她为六姨太的乔员外？他的女儿，居然要嫁给高世霖。
怎么会这么巧？
08
李阿婆一边说着，一边审视着沈秋韵的表情。
看到沈秋韵脸色惨白，呆若木鸡，便扭着腰肢走过来，语重心长地说：“怎么样沈姑娘？这下可死心了吧。其实啊，你要嫁给乔员外做了六姨太，就是如兰小姐的庶母了，也照样能和高家攀上亲呢……姑娘要不要考虑一下？乔员外那儿，可是依然对你念念不忘。再说了，乔家也不比高家差啊……”
这个乔员外，沈秋韵尽管来洛城不久，却早有耳闻：年逾六旬，却色心依旧，荒淫无度。年轻貌美的姨太太，一房房抬进府里，为了争宠，不知闹出多少腌臜事。
她抬起头，微微眯了眼睛，打断了李阿婆无耻的言辞：“李阿婆，不劳您老费心，我就是一辈子老死家中，也不会去做乔家的姨娘！”
李阿婆的脸瞬间垮下来，她阴恻恻地盯着沈秋韵看了会儿，便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09
沈秋韵看着李阿婆远去的背影，仿佛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光了。她晃了几下，双手紧紧地抓着案子的边缘，才支撑着没让自己倒下去。
沈父看到女儿浑身颤抖几欲跌倒，急忙接过她手里的秤，让沈母扶她进去休息。
反正豆腐也已经卖完了，他便砰然阖上大门，把那些或嘲笑或同情或刺探的目光，统统关在门外。
进了房间后，沈秋韵不顾父母的阻挡，固执地站在窗前，定定地看往高家的方向。
从高家到乔家，沿途会经过豆腐坊前面的胡同。
她一定要亲眼见了高世霖成亲，才肯相信这是真的。
一个时辰后，外面鞭炮齐鸣，夹杂着锣鼓声和唢呐声，欢天喜地，热闹喧腾。
迎亲队伍缓缓而来，远远望去，那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披红挂彩，在胡同口一闪而过。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乔家小姐的喜轿逶迤而来，八抬大轿，雍容瑰丽。
沈秋韵扒在窗棂上，看着那顶大红的喜轿抬往高家的方向，眼泪滚滚而落。
10
晨光照亮窗纸，新的一天如期而来。
一夜未眠的沈秋韵，听到父母蹑手蹑脚的走动，小心翼翼的谈话，还是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不忍让年迈的双亲为她担心，不管心里多煎熬，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
一切准备就绪，沈秋韵再次拉开门闩的时候，暗暗希望今天买豆腐的人多一些，可以让她在繁忙中，忘掉一切杂念。
门外等候的人确实不少，沈家的豆腐，绵软醇香，开业以来，生意一直很好。
此刻，那些顾客们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热烈又激动地议论着什么。
沈秋韵的脸上现出一抹凄楚又讽刺的笑容，看样子，洛城必是又发生什么新鲜事儿了。
那些人看到沈秋韵开了门，都涌了上来，似乎有意让她听见似的，个个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真是咄咄怪事，高家大少爷高世霖娶媳妇，迎亲的、拜天地的，居然是二少爷高世雷。”
“可不，大少爷从头到尾都没露面！”
“听说大少爷得了重病，所以才让二少爷代劳，娶了媳妇回去冲喜的！”
“乔家也愿意？怎么说也是嫡女，居然这么李代桃僵不明不白地嫁了！”
“嗨，乔员外那个老色鬼，见利忘义，只要给的聘礼多，他才不会管呢！”
11
什么？！
昨天迎亲队伍过来时，沈秋韵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并不很真切。
因此，没有注意到那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居然不是高世霖，而是他的二弟高世雷。
沈秋韵心中的谜团一下子解开了，她就知道，高世霖对她一往情深，必定不会这么草率屈服，娶了别的女人。
可是高世霖呢？他到底怎么了？
难道真的如这些人所说，得了重病？卧床不起？
沈秋韵的心又禁不住揪起来！
就在她愣神的间隙，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突然小了下去，直至鸦雀无声。
沈秋韵诧异地抬起头，却一下子呆住了。
她赫然发现，自己日思夜想的高世霖，此刻就站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