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吧-经典好文章在线阅读:别把媒婆当根葱,人是做大事的

当前的位置:文章吧 > 原创文章 > 原创精选 >

别把媒婆当根葱,人是做大事的

2021-02-23 08:55:15 作者:不是我吧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别把媒婆当根葱,人是做大事的

  01

  做女人苦啊!

  在家从父,保不齐父亲是不是个穷鬼。

  出嫁从夫,保不齐丈夫好不好嫖妓。

  夫死从子,保不齐儿子是不是短命。

  女人这一辈子,打从生下来就步步险,因为生死全得傍着别人。所以得小心着,忍着,熬着,等熬过了五十,人老珠黄成了鱼眼睛,不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得金贵,从此可以开启后半生的职场生涯了。

  比如龚婆婆。

  龚婆婆现在,可是城里最有名的“富贵婆婆”。

  干她这行的,就是在男女大婚前一天,将女方日用之物送到新房铺设,同时口中念念有词,祝祷婚姻美满,属于“六礼”中“铺床”一类。

  这行不在“三姑六婆”之属,但活儿可轻松,既不必像媒婆那样了解男女双方底细,来回游说磨烂鞋底子;也无需像产婆那样担风险,只要把女方的东西送到男方,就得。属于早期的物流行业。

  何况龚婆婆还有不可说的“学术背景”。

  她过去是做白事的,会跳大神,能请神通灵。过去她做白事,人人都躲着她。她脑子一转,转行做喜事,通神灵成了好事,都说她有神通,婚事一经她手,必定美满富贵。

  过去做三姑六婆的,都是术业有专攻,一条道走到黑。只有龚婆婆有胆气,脑筋活络,做了姑婆跨界第一人,红白两道儿一手拿。

  这天,龚婆婆被请到临县大户刘家做事。刘家果然堂皇,龚婆婆在堂上坐着,刘奶奶在一旁座陪,手巾茶水点心一道道地上,用完就已过了大半晌。最后,一个后生托着谢银盘子上来。

  龚婆婆见谢银阔绰,本就眉开眼笑,又见来人剑眉星目,一身白衣,腰间一边佩着玉,一边挂着短剑,便对刘奶奶笑赞道:“这想必就是少爷了,果真一表人材。”

  刘奶奶道:“这是我的侄儿,唤做子行,是个秀才,他父母前些年没了,这孩子要强,独个儿在外边撑着,给人家教书过活,后来我家老爷知道了,赶紧接了过来,和我家子慎一同进学的。”

  龚婆婆又赞道:“这是老爷太太发善心。兄弟都这般出众,想必贵公子更是人中龙凤。”

  刘奶奶点头答应着,脸上虽带着笑,眼圈儿却渐渐红了,忙道:“子行,快带婆婆到新房去。”

  龚婆婆跟着刘子行往新房走去,一路上走马观花,看宅中那亭台水榭,虽都张灯结彩,却透着一片寂寥,下人脸上也都是凄惶无光的,心上正纳闷,便走到了新房。

  刘子行将门一推,新房内红得似火洞一般,晃得人迷了眼。待龚婆婆定睛观瞧,只见屋里黑洞洞地放着一台祭桌,桌上一方排位,上书:“故男刘子慎之灵位”。

  龚婆婆吓得赶紧跳出房门,问道:“这是做什么!”

  刘子行静立在牌位旁,颔首垂目,凄然道:“这,便是家兄。”

  龚婆婆大悟,怪不得谢银那样重,原来是做个冥婚,要女方守得个望门寡!

  02

  在火红的新房中,刘子行缓缓对龚婆婆说了这桩婚事:原来,刘家和张家本都是城里的大户,两家三代交好,打从太爷那辈,就约定两族联姻。但没想到张老爷好赌,前几年把家败了,便想在女儿这桩婚事上翻身。

  女方纳足了聘,本预备成亲,不成想刘子慎前几日暴病死了。张小姐想要退婚,聘礼却早已被父亲输了精光。吐不出聘礼,张老爷只好死逼着小姐和死人牌位成婚。

  龚婆婆听罢叹了口气,说:“怪道我看那新妇的物件里只是些粗旧衣裳,再就是些书籍,想必日子过得艰难。”

  刘子行眼中闪着微光,说:“哦?张小姐如今都读些什么书?”

  龚婆婆打开包袱皮给他看了,问:“公子认得这小姐?”

  刘子行道:“我先前给人家教私塾,也曾到张家去的,因此与张小姐曾有师生之谊。”

  说着,便拿起包袱中的一本书翻看,一眼便是旧相识的样子。

  书页中忽然飘落一张诗笺,刘子行读了,大叹道:“如此字字泣血,小姐命不久矣!”说着,捧着薄纸的双手竟微微发颤起来。

  龚婆婆见此情景,一把夺了那书,裹进包袱,塞进新衣箱里,说:“女儿家的私物,还是放起来好。”

  龚婆婆一面布置新房,一面却心中憋气。

  屋里的物件都是成双成对的,擦脸的手巾,等谁来用?一对交杯,待谁来饮?还有那新榻上的一对枕头,一床鸳被,何人去铺?何人来睡?

  ……床下的新鞋倒是只有一双。也对,鬼都是不用穿鞋的,可鬼却要有个新妇!

  龚婆婆正闷气,看到旁边刘子行捧着一盆桂圆红枣瓜果之类,便说:“哎!独守空闺,哪还指望什么早生贵子?”

  说着,便抓了一把糖撒在床上:“苦命的小姐,新婚之夜,只好甜甜舌尖儿吧。”

  在床前站了半晌,平日里那套“春暖洞房鸳被叠,柔情蜜意交相映”的祝词实在不忍念出口,便转身去整理妆台。

  龚婆婆打开张小姐的首饰匣子,只是些寻常金玉,镯子,耳环,戒指,也是成双成对的,唯独有一块玉佩是单个儿的。

  龚婆婆看那块玉眼熟,正拿起来细细端详,却透过妆台上的铜镜,看见刘子行站在床边,拿了一块糖,含泪偷偷放进了嘴里。

  龚婆婆心中一惊,故作声张道:“呀!公子快来看看这是怎么了!”

  刘子行近前来,龚婆婆眼疾手快,一把扯下他腰间的玉佩,与手中那一块一合,刚好凑成一对儿。

  龚婆婆怪声道:“我当是什么清白公子小姐,原来惯会暗地里偷腥!”

  03

  刘子行登时跪下,道:“婆婆错怪了!我先前在张家时,确实与小姐心意相通,也曾互相赠玉明志,本要向张家提亲,不成想张老爷另定下了亲事。我们二人发乎情,止乎礼,绝无逾矩之事。婆婆莫要胡说,污了小姐名节!”

  龚婆婆看过那小姐诗稿,知道二人确实不曾苟且。

  便往椅子上一坐,缓缓喝了口茶,随后眯起一双鹰眼骂道:“好个负心汉!”

  刘子行登时急了,额上起了一层汗,说:“晚生情志不渝,从未负心。”

  “那你眼睁睁看着小姐跳入火坑,来守这活死人墓?”

  刘子行霎时明白了婆婆用意,近前低声道:“晚生想过,待小姐过门后便带她远走。”

  龚婆婆冷笑一声:“远走?一个女子逃婚再加私奔,世人将如何看她?但凡泄露出去,光是唾沫星子就要将她淹死了!”

  刘子行道:“那么,我就在这里守着她?”

  “那你一辈子不成婚?我问你,你要为你祖上一脉传续香火不是?”

  刘子行咬着牙,说:“是。”

  “好,待你另娶他人,远走之后,张小姐在此无人可依,又无子嗣,早晚要受尽冷眼,是也不是?”

  刘子行的拳头攥紧了,说:“是。”

  “待新婚过后,张小姐那不成器的父亲将钱又挥霍光了,自然要来讨要,小姐自己还不够开销,又要填补父亲,经年累月,便要一层皮一块肉将小姐吞剥逼死了,是也不是?”

  刘子行身子一震,眼中布满血丝,绝望地说:“如此说来,小姐横竖都是死路一条了?”

  龚婆婆一拍桌子,大骂道:“还说你不负心!你念念,这玉佩上刻的什么?”说着便将玉佩塞到刘子行手中。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说完,手中紧紧攥着着玉佩,落下泪来。

  龚婆婆冷笑道:“哼,亏你还是个书生,不是生生死死都在一起吗,她既成了活死人,你还活着干什么?”

  刘子行起身,冷冷地说:“谢婆婆教诲,我决不背誓。”说着,缓缓抽出了腰间的短剑。

  一道冰凉的白光在龚婆婆眼前由短而长展开,她冷眼看着。

  “还请婆婆转告张小姐,我刘子行没有负她。”说罢,凄然一笑。

  龚婆婆转过身去。

  窗外,春意融融,黄鸟在绿柳枝上啾啾叫着,窗上糊的纸,散发出新木和纸浆的香气。

  04

  “不好啦!刘公子死了!”

  刘家堂上,老爷太太正坐着喝茶,听到这话大惊。

  只见龚婆婆跑进屋里,嚷着:“老爷太太快去看看吧,刘公子刚才在屋里突然开始胡言乱语,没说几句,就吐血倒地了!”

  刘老爷赶紧叫人去请郎中,刘奶奶跟着龚婆婆跑到新房,一进门,只见刘公子直挺挺躺在地上,一阵眼花,仿佛看见的是儿子刘子慎的身形。赶忙上前,只见刘公子嘴角淌着血,口中还喃喃自语,一见刘奶奶,大哭道:“娘!你们害得我好苦!”刘奶奶听那语气音调,仿佛是刘子慎。

  龚婆婆在一旁道:“是子慎少爷回来了!”

  刘奶奶大哭道:“我的儿!你有什么话说?”

  刘少爷道:“娘!孩儿不幸暴病,撇下父母已是不孝,家门不幸,为何还要连带那张家小姐?小姐青春年少,贤良淑德,一进门便守了望门寡,孩儿心中不安,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刘奶奶道:“我好心的儿,张家是我本家,我何尝不疼她!可这婚事是太爷所定,如何可改?”

  刘公子道:“孩儿别无心愿,只恳请爹娘万万退了这桩婚事,为小姐另择佳婿,以慰亡魂!”说罢,两眼一闭,昏死过去。再醒来时,问及前事全然不知。

  刘老爷携郎中赶到,为刘子行诊脉,只说是气血攻心,并无大碍。刘奶奶大哭,问龚婆婆:“我儿在何处?能否再请来一见?”

  龚婆婆叹了口气,说:“斯人已逝。”

  老爷太太悲泣不止,哭诉道:“吾家宗庙绝矣!”下人看了也跟着掉眼泪。

  龚婆婆刘奶奶携到一处,低声道:“太太好糊涂!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何不将子行公子收为义子?一则刘家后继有人,二则将张小姐配了子行公子,也不算破了祖上的婚约。”

  刘奶奶想起刚才刘子行的音容酷似爱子,便也心生动容,问刘子行:“好孩子,你可愿认我做义母?”刘子行当即磕头,认祖归宗。

  05

  三个月后,刘张两家婚礼在即,龚婆婆手上的伤也养好了。

  当初她逼迫刘子行,就是要试试他的真心。

  当刘子行挥刀之时,她连忙出手阻止,又教刘子行假装鬼上身。她胳膊上虽被误伤了皮肉,却成就了一段姻缘。

  这天,龚婆婆又出去做事。正遇上刘家接亲的队伍,刘子行坐在高头大马上,满面春风。龚婆婆远远避开了。

  刘家曾请她去参加婚礼,但她觉得没必要去。

  她这辈子,什么聚散悲喜都见过了,好不容易熬过了药吊子一样的前半生,如今,终于不必再傍着别人,她有自己的生计。

  风紧了,龚婆婆紧了紧包袱皮,昂着头,往主顾家行去。

  她是城里最好的富贵婆婆,经她手的婚事,没有一桩不幸福美满,花好月圆。

评价:

[匿名评论]登录注册

评论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