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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具列传读后感锦集

2021-05-01 04:01:19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渔具列传读后感锦集

  《渔具列传》是一本由盛文强著作,漓江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32.00元,页数:280,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渔具列传》读后感(一):《渔具列传》后记

  后记

  当我开始把海洋渔具看做一种理想中的文本(渔具中体现的锋利、缠绕、回旋、无限、绵延等属性暗合现代性题旨),不计年月的劳作便开始了。在此期间往来于渤海、黄海、东海及南海,访求渔具实物,搜集渔具故事,多数文稿是在途中写就。成稿之后,对个别章节不满意,几年的时间内又忍痛做了大量删改,艰辛难以尽述。

  《渔具列传》充满了传奇、野史、方程、考据、引语、名人生平、考察手记,甚至一些“美的碎片”,古东夷部族的渔猎精神在纷繁的渔具谱系中得以集束式释放。至于本书所写的一切,读者朋友们也大可不必当真。本书开篇声称是根据一部珍稀的古籍残卷推演而来,明眼人自然知道,这是移形换位的自我分裂术,藉此可以元神出窍,远离本体,再回头反观己身,从而获得全景视域。需要说明的是,本书内容多为虚构,从扉页的《广渔具图谱传序》,到何渔隐生平年谱及其画像,诸如此类,都是建立在多方知识储备基础上的虚构,在这里,虚构已经突破了狭义的文本界限,就连插图、考释、采访,甚至作者身份,也都可在虚构之列,从文本上来看,原不足为奇,但却足以换来全副武装的“道德战士”的讨伐。

  单从书名来看,有人立即做出了判断,以为《渔具列传》是一种类似于“说明文”的浅易介绍性文本,或者以为这是一本“钓鱼的书”。望文生义的本领,多半来自填鸭教育的秘传,内中充斥着浓重的“标准答案”及“中心思想”的气味,足可误人一生。正如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臆断为工业冶炼之书,把《金瓶梅》妄测为梅花种植指南,抑或把《动物农场》认作是儿童读物,并且欣欣然以为得其真意,条件反射式的浅层认知,实该引起警惕。即便人心日趋崩坏,各路利己主义豪杰并起,虽则聪颖练达,却也丝毫不妨碍他们成为文学的门外汉。

  并非读者在选择书,是书在选择读者。

  有饱受遮蔽之众,宁愿相信标准答案,或倾心于复制和记录,并有一套自给自足的内循环映射机制。不确定性的文本,本就难以量化,《渔具列传》在可解与不可解之间,所书写的内容也与渔具若即若离,或可成为祛除遮蔽的门径。

  是为后记。

  盛文强

  二〇一三年四月,初稿

  二〇一五年八月,改定

  《渔具列传》读后感(二):谱写百科全书式的海洋小说(张绍民)

  海洋的蓝墨水愿意为一位作家倾泻。

  盛文强致力于海洋题材的文学作品的创作。海洋作为生命的温床,当陆地上的资源耗尽,下一轮生存依赖必定是全球性的海洋掠夺。在农耕时期,海洋还只属于捕捞,而今在技术时代,大海将会掀一个底朝天。

  《渔具列传》是以渔具为主人公的小说,作家自称改写自一清末民初古秘本,在此基础上二次创作。该作品可直溯洪荒时代海洋秘史,有海洋渔业秩序的终极狂想。古东夷部落的原始渔猎精神在渔具谱系中释放旋律。书中传奇、野史、方程式、考据、采访、引语、地方志、名人生平、考察手记、家族秘史、个体经历以及一些“美的碎片”,糅合表达,具有人神融合的史诗气质。

  渔具的本质在于人的欲望获取着生存的工具。作为二元历史时期的人,人的肉身即工具,在这个工具的哲学基础上,诞生很多为生存而出现的工具,都为满足自身的获取。人生活在工具的世界里面,被工具奴役。

  大海有大海的眼睛,船有船的眼睛。《船之眼》是全书的首篇,写到:“这些铜钱要用铆钉钉在新船的船头两侧,作为船之眼,铜钱的外围还要以黑漆描出眼眶甚至睫与眉,那时节,破浪而来的船头上总有一双美目顾盼生辉。铜钱之眼可在危难之时船可以开眼视物,水中暗礁一览无遗,船在这时会自行躲避,无需人操纵,种种妙用,都是船眼的神异之处。另外,开眼之后会有白光大作,还会吓退海上兴风作浪的各类海怪,保护船不受沉覆之祸,船眼因此成了一只船的核心部位,它的神效虽然没有人见到过,但人人都相信。”一个乞丐贪图小利,居然在大家喝醉酒之时,把船眼铜钱都抠下来,导致船瞎了眼,造成了船队的沉沦悲剧。作品在诗意的氛围里面,用散文笔调,来写出小说要说出的一切。显然,已经与一般的小说大不相同,新鲜,充满力量,境界不一样。

  大海与人,从《渔具列传》的书写看到——大海铺开的深度全在天空,大海铺开的高度全在沉船,大海铺开的胸怀却在一直被忽略的小虾米怀里,在那里,整个大海浓缩的宇宙全在小小虾子身体的海湾。人的本质不在于走向自然,而在于走向自由。在海洋的世界,人获得土地般的生存,大海用液体沸腾的大地描绘着人的形象。大海就属于巨大的瘫痪的深渊吗?不,大海属于铺开的群山,每一根波浪都铺开群山与群山借出的波涛作为果实。

  纵观整个小说,给人耳目一新之感。作家致力于小说的创新,目的在于文学的本质历久弥新。大海作为全新的形象展示出来。盛文强的海洋写作成为耐读的风景。

  《渔具列传》读后感(三):海洋渔具的奇幻世界——欧阳德彬读盛文强《渔具列传》

  初读《渔具列传》,迷惑于它奇异陌生的形式,陷入文体归类的困境。碎片化的独立篇章,看起来是一部文集,父亲形象的多次出现,俨然一部家族小说,而渔业史和海洋学专业知识的建构,又像一部学术著作。细细玩味,不难发现传统文化外衣下隐藏的现代性和实验性,以及正统教化压抑下的海洋文化的隐逸精神。清醒自觉的文本意识如同与生俱来的本能,先锋实验超越了种种苍白的概念和文体归类秘术。读者一旦进入渔具的奇幻世界,就陷入作者精心编织的迷宫,游鱼一样无法逃脱,只能跟着丝线的走向进行一场奥德赛式的漫游。而作者本人起草的导读恰如其分地说明了文本特质:“拒绝开始,拒绝结束的文本闪耀在漫长的海岸线上,来回游弋,虽则忽明忽暗,却从未熄灭”。

  《渔具列传》中虚设的主人公“枕鱼斋主人”,是生活在清末民初的秀才,他难以通过古老帝国的科举考试,科举废,贩卖鱼虾为生,通过研究渔具寄托怀抱,他对读书不多又喜好夸夸其谈的表演者抱有警惕,表现出一种纳博科夫式的傲慢。这一既传统又现代的局外人,主动疏离了集体意识和体制规训,透过歌舞升平万众狂欢的表象,窥见世间光怪陆离的本相,以及真正艺术与世俗标准格格不入的吊诡局面。“那时节,在腥气刺鼻的鱼市上,你一眼就能认出垂头丧气的枕鱼斋主人,他抱着肩膀站在集市的一角,身边两只鱼筐里的银鱼如白铁浇铸的一般。他是我所要寻找的精神同类。”显然,枕鱼斋主人是作者的自我指涉,也是遭遇此类困境的普遍代指,还可以看作是沃尔夫冈·伊瑟尔所谓的“隐含读者”。

  浩大的捕鱼船队因为丢失了铜钱船眼在风暴中全员覆没,难道船眼真的可以射出犀利白光,吓退兴风作浪的海怪?民间叙事的神性和野史传奇的魔力昭然若揭。作者横无际涯的文学想象与时下缺乏想象力的纯写实主义毫无共通之处,《渔具列传》也是对小说表达的一次实验性尝试,展示了作者不俗的文学野心。

  作者在导读中说“古老的审美传统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失落,渔具正是活着的古物,它们带着渔猎时代的尖锐芒刺,从海角的一隅破空而来,刺穿了丝绸衣袖的花鸟纹饰,使那些高贵者禁不住要狂怒,却又无可奈何。这是渔具叙事的基本特征,终归与那些妩媚优雅的兰花指式的浮浪势难两立。”舟楫的承载与担当,网罟的贪欲和嗔怒,钓钩的狡猾与奸诈,绳索的衔接与粘连,彼岸与现世、历史和当下,作者魔法师一般摆布相互指涉的镜像游戏。福楼拜曾用“恰当的字眼”来自诩遣词造句的杰出能力,《渔具列传》的语言也有炫人眼目的风采,以及某种超自然的力量。文本中开口说话的渔具以及横行自如的海怪,如同一片锋利的刀刃,无情刮去伪善人士借以装扮自己的鱼鳞,使其浅薄褊狭暴露无遗,进而触及到根深蒂固的民族劣根性。

  鉴于此,《渔具列传》被专业人士认为“以史书的方法与虚构的人物故事相结合,写出了古老渔具的美感及其所承载的历史人文内涵,从体裁到内容都是文学创新。”可见,《渔具列传》提供的不仅是方法论,同时还是世界观,这本书在世间寻找着精神同类,将他们的卑微生活一一照亮。

  (《渔具列传》,盛文强/著,漓江出版社2015年12月版,定价:32元)

  《渔具列传》读后感(四):深圳晚报专访:用笔记体小说为古老渔具作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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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圳晚报记者 李福莹

  初看《渔具列传》这本书的名字,先以为这是一本关于“钓鱼的书”,后来以为是一部“历史学术论文”,万万没想到这是一部小说。

  作者盛文强,1984年出生于青岛胶州湾一个海岛上,童年、少年都在海岛上度过,父亲是当地典型的渔民。走出海岛、走出父辈命运的盛文强,又选择以写作回归海洋,近年来奔走于渤海、黄海、东海和南海之间,采集渔民口述史、海洋民间故事,整理中国古代海怪、古代渔具的图像史资料,兼及海洋题材的跨文体写作实践,在这本《渔具列传》之前,著有《半岛手记》《海怪简史》。

  这部《渔具列传》,盛文强试图将虚构与史实结合,创作出一种实验性文本——既有考据、采访、地方志、考察手记等实实在在的“史实”,也有以传奇、野史、家族秘史、个体经历为源起的“虚构”,合二为一成为一部独特的小说。应该说,盛文强在写作上的野心很大,当然他付出的劳作也是异乎寻常的,这部书他从构思、动笔到出版,整整用了5年。

  ↘适合自我分裂的 “出场方式”

  “那些年,我正在半岛一带考察并采集渔具实物影像,为拙著《渔具图考》准备第一手资料。这天上午从海滩上采样拍摄完毕,回到渔村休息。当我走进所借宿的渔家大院,本家女主人见我回来,便搁下针线,起身回屋去准备饭菜。此时忽见方桌上的针线盒下垫着一本线装书,抽出来观看,见封面已残,露出的内页皆为工楷小字,部分笔画脱落,封底尚在,惜有红色圆珠笔涂鸦的痕迹:一片旋风式的线条包裹下,两条鱼叠加的纹样清晰可见,这是渔家子弟常见的涂鸦方式。书中还夹杂有渔具图样数幅,墨线圆滑婉转,却时有剥落,仓促之中难以辨认,于是向女主人索来,女主人漫不经心地答应了。归来细看,吃惊非小。这分明是一部来自民间的微型渔具史,内中分门别类,有着完整的体系,而各篇文字却荒诞离奇。其开篇的《广渔具图谱传序》是这位作者‘枕鱼斋主人’自报家门、直陈心迹之文。”

  盛文强在本书的“导读”中,设下了“枕鱼斋主人”这个人物,并且牵引出《广渔具图谱传》一书,并称“《渔具列传》是由枕鱼斋主人的《广渔具图谱传》手稿拓展扩充而来”。

  初读此书者,会以为真存在《广渔具图谱传》这本书,也真存在这样一个古人——“枕鱼斋主人”,这个人没有留下名姓,是清末胶东某海岛上的落第秀才,科举废除后以贩卖鱼虾为生。其实,这些都是盛文强作为小说实验性文本设计虚构出来的。盛文强说,这种“出场方式”适合进行“自我分裂”,获得一个多元的视角。“枕鱼斋主人”身上有盛文强本人的影子,生长在渔村,以打鱼为生,对渔具极为熟悉,但内心却潜伏着某种特定的精神追求。

  ↘“沪”“汕”原来都是 渔具的名字

  在《渔具列传》中,我们读到的当然不仅仅是虚构,还能读到很多被人遗忘的“知识”。这本被誉为“国内首部关于渔具及海洋文化的笔记体小说”,其中有着许多我们从未读过的古老渔具的故事。《渔具列传》分为舟楫、网罟、钓钩、绳索、笼壶和耙刺六个部分讲述。全书构思缜密,以“列传”的形式记写我国古老海洋文化历史上的渔具故事。

  比如在我国沿海城市中,最为典型的渔具地名,当属沪与汕。众所周知,上海简称沪,亦称沪上,但鲜为人知的是,沪是一种古老的渔具,其雏形甚至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

  沪最早见之于地名,可追溯至东晋时的上海一带。那时吴淞江直通大海,沿岸居民在海滩上置竹,以绳相编,根部插进泥滩中,浩荡的竹墙向吴淞江两岸张开两翼,迎接着随潮而至的鱼虾蟹。而那呈喇叭形的河口又唤作“渎”,故吴淞江一带被称作“沪渎”。陆龟蒙《渔具诗序》说得更为直接:“列竹于海澨曰沪,吴之沪渎是也”。

  与沪类似,汕头这一地名也源自渔具。汕也是一种古老的渔具,《诗经·小雅·南有嘉鱼》:“南有嘉鱼,烝然汕汕。”汕,即带有提线的抄网,用来捕捉小鱼小虾,是一种比较原始的囊袋状有把式的小型网具,主要用于内陆淡水,作业规模相对较小。艺学轩影宋本《尔雅音图》中有“罺谓之汕”的考证。汕与罾之类的提线式网具相似,但比罾稍小,灵活性似更佳。潮州一带俗称汕为栅薄,专指在江海出海口的岸边水域里设置的捕鱼设备。相对于栅薄这种民间俗称,汕已经是极为古老的名称了。

  盛文强说,《渔具列传》中,既有学术的考察,也有他虚构的传奇故事,他希望这样一个文本的组合,不是简单的叠加,而是乘积,甚至平方和立方,让读者在虚虚实实中,得到复合的体验,从而进入“浑茫之境”。

  ↘关于海洋文化 延续的记录

  盛文强将史书的笔法与虚构的人物故事相结合,写出了古老渔具的美感及其所承载的历史人文内涵,从体裁到内容都是一种文学创新。在盛文强眼中,渔具是古老东夷部落精神的孑遗,他对渔具历史的钩沉可以上溯到洪荒时代的海洋秘史,将渔具符号作为主体与客体共同的投影,竿、钩、绳的微妙变形都在无意中透露出现世之谜,隐含着质朴的美学特征,接通了原始的混沌精神,堪称对海洋渔业秩序的终极狂想。

  借由《渔具列传》,盛文强想为古老渔具作传,在真实与虚构之间,古东夷部落的渔具、渔猎谱系及其相关的传说,古今海岛生活图景,种种惊心动魄、荒诞不经,被他一支奇崛之笔和汪洋恣肆的文字表现的雄浑而旷达。

  当然,盛文强通过《渔具列传》,最想探求的是中国古典渔具细微幽隐的精神背景,并由此使古东夷部落的原始渔猎精神,在纷繁的渔具谱系中得以集束式释放,于是,《渔具列传》这个文本在多重阐释之下,显得更加葳蕤繁茂。

  (深圳晚报2015年12月13日)

  《渔具列传》读后感(五):一座半岛的史地传奇

  盛文强的小说不完全属于“海洋小说”,虽然他的主题确实关乎海洋。海洋在他的笔下成为活物,包含着无限秘密和危险。他从《半岛手记》开始,有意识建造一个遥远的“半岛”图景——这个源于盛文强家乡胶东半岛的地方,是东夷海洋文化的孑遗与集合。盛文强斟酌、实验他笔下的篇章,从历史中搜罗断简残篇,为这座半岛书写博物志,《渔具列传》就是首先整理出的“渔具”一部。

  渔具,孤悬在

  海洋一角

  研究“渔具”并不容易,很多工具已经不存,需要从古籍出发,一步步考据、订正湮没的细节。在序言中,作者声称他在胶东民间渔村发现了一部名为《广渔具图谱传》的书,这本书是“枕鱼斋主人”对《渔具图谱》的注释。盛文强将书中所述故事翻译成白话文,又因多有漫漶不清,就在今译的基础上结合个体经验进行二次创作。他还在每一列传后面加入几篇附录,或是采访,或是考据,或是资料扩展,进一步解释故事的背景。为了证实他发现的真实性,作者在这本书里展示出《广渔具图谱传序》的书影,考证出《广渔具图谱传》所提到的《治鳝书》作者何渔隐的画像及生平年谱。在此种种基础上,盛文强将《广渔具图谱传》扩展为这部《渔具列传》——“书中充满传奇、野史、方程式、考据、采访、引语、地方志、名人生平、考察收集、家族秘史以及个体经历,甚至是一些‘美的碎片’,通过梳理和审视以探求中国古典渔具细微幽隐的精神背景”。

  熟悉虚构魔术的读者会心一笑,因为这也是小说的一部分。作者试图通过这样的假托,将这座“半岛”推向更渺远的时间之外,空间之边,将它的传奇掩埋在很久很久以前。枕鱼斋主人不为帝国秩序所容,屡试不第归隐半岛,盛文强所写之人、之地、之物亦是不入流的僻地俗事,它们孤悬海洋一角,与写作本身一样,成为无用之物。就在这无用的边界,枕鱼斋主人、半岛和写作成为盛文强的精神同类,将艺术熔炼得精纯。

  渔具,记载人类遵守或破坏契约的种种传说

  在盛文强的半岛里,鱼类是海洋中最活跃的存在,它们可以和人对话,可以化为人形,可以幻化成各种怪物,它们保有海洋的神秘和危险。海洋带给人类丰富的资源,也会凶险地吞噬人们的生命。渔具是人类和海洋对话的语言,《渔具列传》是一部关于这门语言的语法书,本质上是对这门海洋语言的解读。流传久远的习俗是人类与海洋形成的契约,通过渔具得以联结。渔具记载了人类遵守或破坏契约形成的种种传说:它们或者是海洋对人类忠诚的褒奖,或者是海洋对人类自大的惩罚。《渔具列传》分成六类故事:“《舟楫列传》写到了承载与担当,兼及变幻无常的漂泊命运。《网罟列传》则包藏祸心和贪嗔,人心不足,则难免鱼死网破。《钓钩列传》是重重欺骗与反欺骗的奸狡游戏,《绳索列传》说的是衔接粘连之术,《笼壶列传》穷尽奇趣,《耙刺列传》则褒扬原始的膂力。”海潮的无定形态,让每一天都成为必须遵守的仪式(书里有一篇考据文章《潮水时间歌诀》,写出农耕社会和渔牧社会的不同),于是敬畏之心就必须时刻满怀。

  渔具这门语言从形态到构造方式,再到使用方法和使用禁忌,都是相当专业的。盛文强对于海洋的专业书写与他十多年奔走渤海、黄海、东海与南海地区,大量收集相关的传说技艺,致力于海洋文化的研究功夫密不可分。他具有深厚的博物学素养,考据文章很见功力,这素养有赖于对所写之物的深入洞察和研究。只有掌握大量一手素材,才能有再创造的回环余地,将小说变成现实的倒影,专注地、一步步地致力挖掘。此时,一个地方将不再仅是目之所见的现实,因为联系着古早的传说与民间的创造,这个世界的画卷徐徐舒展,彻底洞开,每一条道路都纤细分毫地呈现出来。

  渔具,让海洋和人类改变了彼此

  《渔具列传》的海洋主题让我想到台湾的海洋小说家夏曼·蓝波安,所不同的是,蓝波安是原住民,并且亲身经验过海洋生活;盛文强更多站在民族史志的收集角度,给予这些传说以重写和重述,所以渔民的生活细节退居成为次角,人物仅有简单的代号,人物使用着渔具,如同使用着与海对话的语言,他们的过往痕迹成为负载在渔具上的神秘传说:死去的祖先会在海里保佑着后辈“每当想到他身着谷是衣冠,在水面上如走平地,举手投足间荡平海波的风仪,总是让人感奋不已”(《覆舟而登仙》);“一双手的形象,正在不紧不慢地系着捆鱼结,绳结打好后又拆开,循环往复,永无止歇”的古镜,这古镜从海盗手中救了渔夫,又让渔夫产生恐惧(《海盗的绳结》);将鱼头砂塞在枕头里会防止噩梦(《拉网奇遇》);船上钉着铜钱才能在危难时刻开眼视物,让船躲过暗礁(《船之眼》);赶夜海的人手里拿着橹可以预防迷路(《橹桨通神》);为渔夫引来鲜嫩鱼群的隹鸟,在渔夫将它的翎毛剪断后,“浸透了月光的翅膀如春雨过后草木萌发的原野,片刻之间,翅膀上重新发出了翎毛”(《隹鸟入毂》)。

  有许多和这样的“半岛”相似的虚构地理世界:远有福克纳的约克纳帕塔法,马尔克斯的马贡多;近有沈从文的湘西、贾平凹的废都、韩少功的马桥、朱天心的台北、莫言的高密、苏童的枫杨树,等等。些微区别是,作者从亲历者脱身为重述者,站在客观的角度,就免去了“虚构”的义务,睁着一双全然相信的眼睛。他可以说,这部书中的故事都是真实的,只是它们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久远到那是一个人神鬼共存的元气淋漓的世界。古代笔记体小说经常记录这些轶闻怪事,《渔具列传》沿袭了这种“目之所见,耳之所闻,皆为真也”的传统,仿佛它们就是现实,是每个人的日常必备的经验。

  盛文强很有耐心,不让一丝一毫的现实侵入小说,他气定神闲,保有的厚重知识让他可以气定神闲地再创造。但在渔具中,他留下了海洋和人类通过渔具改变彼此的印痕。他的小说带有匠人的专业和细致,在渺远的时空中,纯粹在技术上完备故事,构架一个精微迷蒙,荡涤着海风和鱼腥气味的半岛。他巨细靡遗地描写每一个渔具的形态、制作工艺、使用方法,其中包含的是对渔具所象征之美学精神的歌颂。匠艺活动是一种持久的、基本的仪式性冲动,仪式让信仰变成实实在在的东西。“渔具的实用性隐隐蕴含着简约质朴的美学特征,接通了原始的混沌精神,古老的审美传统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失落,渔具正是活着的古物,它们带着渔猎时代的尖锐芒刺,从海角一隅破空而来”。

  渔具,由此开始的

  《半岛博物史志》

  盛文强的“博物志”式写作很像香港作家董启章的“V城系列四部曲”。董启章通过四部小说《地图集》、《梦华录》、《博物志》、《繁胜录》,用词条式的分类列举法,写出香港这座城市的角角落落,包括街道、日用品、动物、植物,以及由此衍生出香港这座城市所有的隐喻形象。董启章站在2047年的香港,用考古学式的追忆笔触,追忆香港这一“东京”的“梦华”景致。盛文强并不将半岛赋予政治意图,他的写作也不带有政治隐喻,半岛本身就是远离帝国中心的蛮荒之地,未曾有过位居中心的繁华,因此就不存在追忆的怅惘失落,他瞩目的是渔具带有的原始粗粝,歌颂它们穿透时空的生机与美感。

  可以将《半岛手记》看成盛文强建构“半岛”世界的一部图录,《渔具列传》是从其中“渔事诗”一卷衍生出的“器物传”,他将其中十篇关于渔具的小说细化成《渔具列传》里的六卷四十六篇。我想他的野心并不限于此,今后还会有半岛的草木、鱼类、人物等更多列传。盛文强的想象力将随着半岛形象的一步步构建而变得更加纵横恣肆,他笔下的半岛将越来越鲜明、丰富,最终写出一整部《半岛博物史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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