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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可以不艺术读后感精选

2021-05-10 01:06:16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可不可以不艺术读后感精选

  《可不可以不艺术》是一本由[美] 蔡文悠著作,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48.00,页数:300,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可不可以不艺术》精选点评:

  ●确实很美国的写法。算是一系列简单的记录吧。 我觉得蔡国强做艺术作品,尤其是政府委托项目时候,跟政府打交道的部分,值得探究。书里提到了蔡国强,以及石冈瑛子在08奥运项目中,创意被官员被否的一点工作点滴。可是只有一鳞半爪而已。

  ●看不下去了 886 就写得很糟糕啊。一看就是没什么写作天赋的年轻人写的。有意思的经历那些成流水账,并用拍得并不好的照片来填充内容。说是想摆脱父亲的影响自己“独立”起来,可是三句话里能提到四次“爸爸”。看在是前辈的份上加一颗星

  ●看到其他评论也是醉了,农民都以为皇帝用的金扁担……

  ●真实,冷清又像玻璃一样透明的语言。

  ●流水账,书名起的非常好。

  ●嚴格來講,並不算讀過,中間部分實在有些難以讀下去。前言後續和讀過的一些部分,都感受到作者清醒的自我認知,並不是所謂的“我爸是李剛”式的藝二代寫照啊。態度很好的。一點都不跋扈。

  ●写实派

  ●这是一本成长回忆集合,按照年代的发展路线,逻辑关系编排的很合理。蔡文悠很坦诚的介绍了自己的成长经历,直面自己先天的优势和性格缺点,让更多人了解她这样以艺术背景为成长基调的人,是如此的孤僻怪诞。

  ●嗯……果然是理想国出的……

  ●比较失望

  《可不可以不艺术》读后感(一):四分之一的精彩

  她六个月大的时候就在美术馆里睡觉,被人当作艺术品。她在小时候只知道有艺术家、策展人、美术馆馆长这些工作,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当医生、律师、消防员之类的。

  我可以说在她四分之一的生命旅程里,她游览过世界三十多个国家,也常常作为她父亲的摄影助理、英文翻译。当然也常常代表父亲,悄悄出席在各种拍卖会上。

  艺术这件事嘛,我觉得可以从她的记录中了解到一些艺术的运行规则,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当然我必须说,她的父亲为了泉州,为家乡美术馆的筹建也是辛勤奔走着。艺术让这个世界更精彩。无论如何都是好事情。

  《可不可以不艺术》读后感(二):一本高端的朋友圈?

  在学校图书馆美国文学那片转,最后有一个书架是偏游记和日记的类型。首先是被这本书封面吸引了,整本书大概翻一下很舒服,内容似乎又有关多个国家,于是借阅。说真的,不知道蔡国强是谁啊.......所以开始还是有些一头雾水。书读到一半也才发现英文书名when you make no art 的双关含义。

  蔡美儿的序真是有些谬赞这本书了,她讲到这本书是作者坦诚面对自己内心,学会承担父亲名望的书。这真是有些刻意制造矛盾了。蔡文悠虽然从事艺术,但并不存在和父亲的巨大差异,父亲也并没有造成什么阴影。倒是如她所说:“我是真实的,但我也意识到,我是爸妈精心创造的艺术品”。

  如果说这本书能带给我什么的话,那大概就是一种猎奇心态的满足,一种窥探上层生活的愿望达成。整本书的风格类似于gossip girl 的画风。可以说开头还带着新鲜感,但阅读越无趣,完全就是流水账嘛。作者说话的姿态简单地说就是不接地气。既没有语言的功力,又缺乏语言的深度,还没有对生活最本真的冲动和热情,于是剩下的只有同龄人无法企及的丰富经历了。所以我愿意称这本书为一本高端的朋友圈。尽管谈起父亲的名气,她带着一点点的羞赧含蓄,但不论如何,她依然也似乎将永远活在父亲的荫蔽之下。

  2017.1.6 于北京

  《可不可以不艺术》读后感(三):艺二代的流水账

  为什么会看这样一本书呢?

  完全是出于对蔡国强的好奇吧。嗯,不是蔡国庆,也不是唐国强,是本书作者的爸爸。

  知道蔡国强也是因为去年一部《天梯——蔡国强的艺术》纪录片的上映,在大荧幕下看到“九级浪”的几分钟竟然留下了眼泪,实在是太美了,真是美的让人感动。

  后来还是想再看一遍,在网上找了好久的资源,都是无法下载,等了几个月最近才有能下载的资源。

  然后就赶上今年的世界读书日,当当短信提醒优惠,就买了这样的一本书。

  我们常常在网络上、报纸上、电视上看到听到各种富二代和官二代的绯闻逸事,而对艺二代就知之甚少。艺术家有很多种,能像蔡国强这样名声在外享誉世界的当代艺术家并不多。有个这样的爸爸,蔡文悠算是极幸运了。

我的父母是中国人,而我出生在日本,五岁时随父母移居美国,大部分时间成长于纽约。我是随着我的艺术家父亲周游世界而成长的。

  虽然本书含金量和价值不高,但我们还是可以通过她的文字去感受她的生活。

像许多同学一样,我也有毕业后的焦虑,试图明确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以及怎样去实现那些目标。但,与许多人不同的是,我可以有大把的时间用来左思右盼,直到醒悟,因为我没有什么紧迫感,没有“非要不可”的奋斗目标,更不必担心失业在家。

  一个从小泡在美术馆长大的女孩,注定与她雕塑系满心热望地在纽约当饥饿艺术家的同学不同,二十多岁去过30多个国家,乘坐私人飞机出行,在拍卖会上买数不清的作品,从没吃过玉米热狗,随时进高档鸡尾酒吧小酌。嗯,别人的生活,体验不了,看看就好。

就像那些火药创作、焰火表演,我也是爸爸的一件艺术作品,是他日复一日辛苦琢磨的产物,是他的性格的翻版与呼应。

  艺术家的孩子,通本读完,真觉得这个姑娘平淡无奇,才华寥寥也无野心。知乎上对蔡文悠的评价有点狠了。她就是一个生长在艺术家庭的普通姑娘而已,一个生来就什么都有了的人,你能要求什么呢?富不过三代,艺也不过三代,就是这么回事儿。

我感到自己可以走得很远很远,却依然无法脱离我的爸爸。他早已征服了世界,我能做的只是无心地步他的后尘,重游他到过的那些地点。

  但这又有什么错呢,生来就有个成功的爸爸,不代表她要活得像他一样,甚至超越他吧。而且最重要的,她还年轻,年轻就代表着无限的可能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我们都应该去试着看他人的长处。

  比如她很稳。看起来不够张扬,似乎是个天生的乖孩子,不作不叛逆。为了代她的爸爸去大都会艺术博物馆领奖发言而特意上了可能派上临时用场的“说服性沟通”的课程。在课堂上进行的自我介绍时说:

从罗德岛设计学院毕业,我并不打算顺理成章地做一名艺术家,相反,我想开个概念店,并使这样的店遍布全球。店中专卖那些我觉得独一无二、格格不入的东西!

  这应该是她上大四时讲的话,而如今,她口中的概念店已经存在了——“Special Special”是她于2016年创立的独立艺术机构与品牌,在纽约East Village开了间实体店铺,同时也在网站上售卖这些诸如服饰、地毯、浴帘、盘子等艺术商品。(https://specialspecial.com/)

  羡慕嫉妒恨都没用,做不了二代就争取做一代,碌碌无为的一生也没什么大不了,谁死了还不是灰啊。

  《可不可以不艺术》读后感(四):节选,孩子写的不错

  独自旅行时,旧日的情绪会浮现出来,成为有形的想法。在过去的几天,我睡意沉沉地走过斯德哥尔摩的街巷,耳边嗡嗡地响着听不懂的对话,走进美术馆去逃避那些会使我意识到自己是孤身一人的公共空间。美术馆是太过孤寂的地方。其中那些艺术作品在泄露艺术家的内心问题,录像作品在开馆时间里循环播放,无休无止,发出不绝的回声,使奇怪的画面和声响在空寂的展厅和走廊里回荡。待到闭馆,游人散尽,那些没有作品的负空间仿佛变得更加空阔。美术馆真是太过孤寂。

  我在这些满是思绪的空间中长大,超脱尘俗的氛围由那些作品而生,我对它们却没有什么理性的认识。那时的我就像一块知觉海绵,凭着本能,被世界著名艺术家造出的反反复复的姿态所影响,通过艺术,他们可以表达形形色色的心绪和思想,但那时我的本能还没有被理性化,直到后来我学习过艺术,并且开始思考我成长的环境。

  每次,我被带到美术馆,都不过是出于“带孩子上班”的理由,我能知道的只有艺术家、策展人、美术馆馆长和技术专员这样的工作。对一个小孩来说,这些都不是很正常的工种,但我当时真不知道自己还有当医生,或律师、消防员、宇航员这些个选择。也许我只是不能想象自己必须每天起个大早去上班。虽说我爸爸在成长的年月里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但现在,他每次只要迟到十分钟,就会有电话从工作室打来。

  我总是觉得美术馆没有多少观众参与和活动,所以无聊。我讨厌雕塑不会动,绘画挂得高,我没办法摸到。七岁那年,我在新美术馆的展览开幕式上对策展人说希望展厅里能有真的游泳池,而不是在地面和墙面布置海绿色的瓷砖,再搭配水花四溅的音效。我更愿意跳进池中游泳,而不是走来走去看衣着考究的大人们啜饮白葡萄酒。我直到现在都对开幕式提不起兴趣,在那些场合,我必须穿着不舒服的鞋子,和毫无关系的人没话找话,她们身穿妖娆的礼服,脚蹬昂贵的高跟鞋,聚在美酒和佳肴边,记得那个乖乖地站在角落里的小女孩。

  有个11月,在上小学的我必须“翘课”两周,跟随爸妈去维也纳,爸爸在那儿做了一件“地雷”一样的装置,能放出一朵朵的蘑菇云。在维也纳美术馆的展厅中央,许多压力传感器埋藏在地毯之下,用来控制蘑菇云的引发。我迅速摸清了所有传感器的位置所在,还自告奋勇地测试它们,我在展厅里跳来跳去,从一个传感器跳到另一个,掀起一场蘑菇云的大合奏,吓坏了从未想过可以在美术馆里搞爆炸的人们。我无所事事,只能闲闲地坐在烟雾弥漫的美术馆办公室,一个满身上下足足打过七十个洞的另类潮人在那里面调试算法,好控制那些引发蘑菇云的传感器的敏感度。如果展厅中人数寥寥,每个传感器一经触动,都会引爆一根充满火药的管子,但若展厅中观者众多,许多传感器在同一时间被触动,程序便会阻止同时爆破,自动选择去引发一个爆破。在安装期间,程序出过几次小故障,必须经过多次测试和重新编程。每当这套技术活儿经过重新编程和安装,我都要来做一回“资深蘑菇云测试专家”,然后那位不得不去更换一大堆爆过的管子的美术馆工作人员就得来请我别再去踩那些传感器,好让观众们能有机会去自己发现,于是,我再度变得无所事事,只能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默默忍受那些二手烟。

  直到今天,我还希望美术馆能像儿童科技馆那样,展览能够与观众互动,使我们可以通过戴上眼镜、月球行走和攀爬岩层这些新鲜的手段来体验透视、重力和重量这些概念。我常对爸爸说他该多做些能让观众参与进来的作品,如果他的作品邀请观众放风筝或在盛满中国草药的按摩浴缸里泡个澡,或是里面有活的螃蟹或踩到就会放出蘑菇云的“地雷”,我肯定会兴奋不已。当我与心爱的小螃蟹玩到尽兴,收起风筝,不再去踩那些压力传感器,离开按摩浴缸因为泡得太久手指和脚趾都满是皱皱,就会去我在美术馆中最爱的地方,一处我可以触摸、可以将喜欢的东西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地方:美术馆商店。但这种互动式的展览少之又少。

  我在美术馆里度过枯燥乏味的成长期,最后却选择了学习艺术,这真有些讽刺。在整个大学期间,我眼看着身边的同学,总是感到迷惑不解。他们中有许多人视艺术为生命,宁可饿着肚子挥斥激情,也不愿在赚钱更多的行业里自在安逸。而回首过去,我明白自己选择艺术学院并不是想要学习艺术或成为艺术家,而是出于一种强烈的本能,想要去理解自己成长的环境。我想理解为何罗斯科[Mark Rothko]的色块能使人们在画前心醉神迷地站上几个小时,为何蒙娜丽莎能吸引世界各地的观者去一睹芳容。我想理解为何有些我曾觉得极度无用和刻意的东西可以被展览并卖到那么高的价钱。所以,我创作艺术,我进艺术学院去创作更多的艺术,我付出大量时间去弄明白什么是值得做的,却只发现自己完全不知想要表达什么。最终,我进了最不来钱的艺术领域——雕塑——没有创作艺术的迫切感,至少在传统意义上是如此。

  我得知,从观念上讲,最成功的艺术家是那些能将自己喜爱的媒材和观念架构运用得游刃有余,有效地将过剩的想法和情绪传入自己的作品,且对作品的“展览政治学”驾轻就熟的艺术家。

  我的爸爸是我认识的最沉着冷静的人。见到他时,谁都不会想到他是一个以爆炸为生的人。这家伙度过周末的方式就是穿着长袖内衣读报纸。他的成功有部分是因为他能够表达自己内心的感知而不惊扰社会的秩序和安宁。我发现最有力量的总是那些能在感情上触动观者,并能被孩子们体验的作品。关于一件艺术作品语境的学院派理解并不总是欣赏作品的最佳方式。在我还是小孩子时就非常喜爱我爸爸的作品。

  在成长岁月里,我出入于各大现当代美术馆,因为我的爸爸在这些馆中做展览。后来,我上了大学,美术馆成了我研究的主题,我又自愿地与朋友们一起重游这些美术馆。每逢假期,我都会回到纽约,与同学们一起游览现代艺术博物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和古根海姆美术馆,这些同学大多想去瞧瞧时下热议的新展。我拿着爸爸的一张终身会员卡,使他们统统可以免费入内,许多家美术馆在永久收藏他的作品之后都给过他这样的“福利”。大三那年,我在罗马度过了五个月的海外学期,这是我第一次可以不受爸妈行程的羁绊,自由自在地周游欧洲,我依旧会去所有的博物馆,看那些我在成长岁月里看过的艺术家:劳申伯格[Robert Rauschenberg],克里姆特[Gustav Klimt],毕加索,还有达利。

  △蔡国强和蔡文悠,文悠的妈妈摄影,约1992年

  Ⅱ我的成长与爸爸事业的发展相伴。我是他在日本渐渐取得成功,而后转至美国,并最终获得国际性声誉的第一见证者。在我成长的过程中,身边常常没有其他同龄的孩子们的陪伴,仿佛爸爸的事业成了与我相伴的兄弟姊妹,随我到处旅行。——《时而欢喜时而挫折的父女关系》

  我决定,在去哥本哈根“报到上班”开始拍摄我爸爸最新的项目之前,先到瑞典走上一走。我强迫自己在瑞典独自地探索一切,不要有任何预设,也不要有人在某个预先决定的地点接待我。在过去的三天里,在斯德哥尔摩,我拿着一册笔记本,走完所有有现当代艺术作品的美术馆。我认认真真,看遍每个地方的每件展品,便不会太意识到自己是孤身一人。我盯着每一件作品看,坐下身来,好更久地注视墙上的画作,记下脑海中泛起的片言只语。不久前,在摄影博物馆,我坐在摄影装置展厅,看完了一部关于美国摄影师莎莉·曼(Sally Mann)的纪录片。那是一部英文片,她所谈的一切,关于艺术,关于家庭,都引发了我的共鸣,因为我也是个如饥似渴的摄影师,家庭在我的生活中也是极重要的。

  在斯德哥尔摩的最后一天,我决定去看看现代艺术博物馆,在那个城市的现代美术馆里,我只有这一家还没有去过,而且它距我在城中心住的酒店非常近,走路就能到。现代艺术博物馆有三个主展览,包括一个特别展,即小野洋子(Yoko Ono)的回顾展。走进这个展览,我看到许多屏幕和投影,播放着她数十年来的行为录像作品。在不同的屏幕里,小野洋子的年龄都不同,用她的身体,她的在场,进行着表演。她那60年代的嬉皮范儿很有活力,后来的一身黑色又很是有型,现在依然如此。我此前从未亲眼看过她的作品,但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听说过很多,所以很有兴趣。她同死去的丈夫约翰·列侬(John Lennon)合作过许多作品,我听过太多对于她作品的批评,说这些作品全是倚仗列侬的盛名,本身实在乏善可陈。穿过展厅,我发现她的作品与她的同代艺术家维托·阿孔奇(Vito Acconci)有太多相似之处。在小野洋子的一件作品中,一个男人手持摄像机跟随一个哭泣的女人走过街巷,直到将她堵在她家中的一隅。这令我想起阿孔奇的一件观念作品,在其中,他从某个地方开始,跟踪一位陌生人,没完没了地跟,直到这人走进私人居所,或是被他跟丢。我一直喜爱包含行为元素的作品,所以我很欣赏小野洋子录像作品中的想法,只是觉得它们步了阿孔奇作品的后尘。但又一想,我其实也不清楚谁先谁后。

  在她的其他作品中,触动我的不是她怎样用约翰·列侬这个名人,而是怎样用自己的丈夫(他也是个表演者),将他作为现成的手段来实现和上演她自己的想法。与此相似,尽管我的爸爸是个有名的艺术家,对我的生活也自然有着极大的影响,我却非常喜欢使他成为我摄影作品的主角,因为他有无比丰富的表情,常常与那些很多人觉得有趣、我俩却都认为平平的背景反向而行。

  我在这所有的作品间流连,白色的墙体,木质的地板,空空的怪响,在几步之遥,唤起一种我太过熟悉的深邃与空旷的感觉,我呼吸着这种感觉,感到这一切都因那些冰冷的雕塑、装置、基座、展厅正中皮座椅之间的虚空而显得更加空阔,这一切的着意布置为的本是减轻那种扑面而来的孤独与疲惫。我坐在漆黑的放映室,注视着循环播放的录像,沉浸在那种氛围里,仿佛回到自己七岁时。

  爸爸当时在丹麦的路易斯安那现代艺术博物馆举办他在西方的第一个个展,这个美术馆在哥本哈根往北一小时车程的一个寂静小镇。我跟着爸妈“逃”了将近一个月的学,在馆后的库房、关闭的展厅和馆中的儿童教育工作坊度日,他们则在忙着搭建爸爸的展览。我从未因无聊至极而发过怨言,只是坐在一把椅子里,坐在被一条分隔带从开放空间中划分出来的布展空间。透过分隔带的那些面板,我看到一个电视中放映着一段迷幻录像作品,循环不已,其中有令人意乱情迷的民谣。一连几个小时,我坐着,注视着半遮半掩的录像,还有不多的观众,他们从展厅远远的角落走来观看这件录像播放。我注视这件作品的时间大概比任何来此的观众都要久得多。我似乎无休无止地观看和聆听这件音乐录像作品,由80年代最新锐的剪辑技术打造,等待爸妈结束一天的工作,带我回到在美术馆“船库”的住处,吃晚饭。

  早上,我们在美术馆开馆之前就来了,在美术馆的餐厅里吃早饭,员工们准备了各式各样的牛角面包、咖啡和茶。我们边吃边望向窗外,穿过海峡,看到在那一边的瑞典。无论我们走到何处,都能看到这一水之隔的瑞典。我总认为那是一处神秘的所在,如此的近,却无法过去踏访。我们就朝着它的方向投鹅卵石。早饭过后,爸妈和助理们就开始在关闭的隔离带后工作,我也开始到这座大馆的儿童教育中心去“坐班”,把孩子们丢在这个地方做些艺术活动,爸妈们就都可以去参观展览。在美术馆开馆之前,我总是第一个被丢在这儿,然后,直到美术馆闭馆,员工锁门,再过很久,最后一个离开。在一天的末尾,我会慢慢悠悠地走出来,经过一排贾科梅蒂[Alberto Giacometti]的雕塑,到布展的展厅中找自己的爸妈。

  在那几个星期,教育部的员工们总是变着法儿地逗我开心。其中一位在他们的小剧场里为我放映北欧的儿童片。我看过所有安徒生童话的纸偶动画片和关于一只住在冰屋里的企鹅的黏土动画片。每部片子结束,录影带放完,我都会看到那个为我放片的员工,我们一起走进馆中存放影片的小间,再挑一部来放。待到我离开时,已看完了全部的“馆藏”。

  有时会有些馆外的老师来带艺术工作坊,我们可以学习用纸浆、牙签和线绳制作小型作品。有个人连着来过两天,教我们怎样制作风景的微缩模型,因为我是唯一的一个连续几个星期每天都来这座美术馆的小孩,两次工作坊我都参加了。我创作了一件欧洲山峦的微缩杰作,灵感来自身边的北欧风景。

  在一天结束的时候,所有的小孩都走了,我是最后留下来的,对着电脑打发时间,直到最后一位教育部的员工准备下班,关掉所有的电脑,陪着我来到爸妈身边,他们两人总是还需要两个小时才能结束一天的工作。因此我又得透过分隔带去注视那部迷幻的影片,直到展厅保安把它们都关了。而后就是寂静,白日里循环不息的噪声在夜晚织成一种空洞的回响。

  我继续在现代美术馆中穿行,走进最后一个展览—“爆炸!作为行动的绘画”,考察现代绘画的不同方式。从伊夫·克莱因(Yves Klein)以裸女身体为“画笔”涂绘的“克莱因蓝”,到杰克逊·波洛克(Jackson Pollack)的“行动绘画”,还有我母校校友詹宁·安东妮(Janine Antoni)的绘画,她用自己的头发混着染发剂在画廊的地板上作画。进入艺术学院之后,我喜欢自顾自地玩儿一个游戏,阅读墙上的作品说明之前,先猜猜这个艺术家是谁。我猜对了大约三分之一。

  不久我就发现自己眼前“惊现”一幅巨大的画,它挂在墙上,是我太过熟悉的风格:这是我爸爸的一幅画。我远远地看着它,羞怯地不敢直视(仿佛在一瞥之中看到了某个我其实不愿意看到的人),躲躲闪闪地,先去看完展厅中所有其他的作品。我未曾想到这件作品会出现在这里,但看到它时,我也不觉得惊奇,因为我爸爸的作品中有“爆炸”,这是一种新异的绘画方式。这是一幅四米乘六米的火药画,创作于1998年,也就是十四年以前。我知道爸爸在瑞典完成过作品,但并不知这作品正在这座美术馆中展出。我感到自己可以走得很远很远,却依然无法脱离我的爸爸。他早已征服了世界,我能做的只是无心地步他的后尘,重游他到过的那些地点。成年以后,我到处游历,却只去过一个我爸爸没去过的国家—捷克。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在现当代的美术馆中流连,其中有些我在小时候去过,有些则是全新的体验,我去那里欣赏艺术史上的作品,也有些希望在探索世界的那些孤独时刻邂逅一位熟悉的艺术家。

  我上高中高年级时,GAP邀请爸爸参与他们的艺术T恤创作。他设计了一件在肩膀一侧有个火药爆炸斑点的限量版T恤,还为它们的宣传活动做模特。在我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这个广告风靡整个纽约城。我看到爸爸出现在地铁的站台,地铁的车厢,电话亭,还有所有的GAP专卖店。学校的同学们在上学路上,在棒球场,或在第五大道购物时见到了我的爸爸,就都来问我。那时,爸爸正在北京,作为北京奥运开幕式的视觉特效总监,因此我很少能见到他在家,然而,突然有一天我发现他无处不在。在布里克街地铁站的入口,我怕迟到而跑着去赶6号线到上城上学时见到他正看着我,然后,他又出现在地铁车厢内的广告画框里,仿佛想要确保我不会在车厢里睡着而坐过站。然后,在周末,满街都是他,在电话亭旁,以及那些如今已不用了的道路装置上。

  几个月之前,在2月,爸爸的回顾展在古根海姆美术馆开幕,那里距离我的学校只有三个街区。上东城的灯杆上满是美术馆的路旗,上面是他的照片,手持一枚硬纸筒,炸出一朵蘑菇云。古根海姆的展览迅速成为该馆史上参观人数最多的展览之一,在我的学校,人人都开始谈论这位炙手可热的艺术家的女儿。与这相似的是三年后,我在上海待了一个月,白天去上汉语课,晚上去泡酒吧和夜店。那个月正逢爸爸登上国内《芭莎艺术》杂志那一期的封面,这本杂志出现在每个报摊,还借户外的广告牌大肆宣传,展示杂志的封面。每天去上课的路上,我看到爸爸在《芭莎艺术》的封面,凌晨,当我从一家酒吧逛到另一家夜店,我看到他摆着有模有样的pose,正盯着我看。我从不知道怎么办,只知道这是我的爸爸,他无处不在。我喜欢将他指给身边的人们看,但从不知这是否合适。我为那一期《芭莎艺术》写过一篇文章,当时我很矛盾,因为我想给别人看我的文章,却又不想炫耀我的爸爸登上封面。这篇文章叫《时而欢喜时而挫折的父女关系》,开头是这样写的:“要我来写爸爸这样亲近的人,是件挺难的事儿。我和爸爸的关系不是那么简简单单。最主要的当然是敬爱和崇拜,却也偶尔会受到一些小摩擦的影响。谁家的父女关系不是这样呢?”

  如今,我不仅是他的女儿,陪伴着他游历各个大洲,没完没了地出席他的展览开幕式,还是一个探访他的展览的独行旅人,在正常的开馆时间,买票入内。我不知道爸爸是否想过我会成为他的观众中的一员,来到那些收藏他作品的美术馆。

  他更愿意将自己的作品卖给美术馆而不是私人藏家,这样的话,这些作品就可以一直被世界各地的公众观看,他的“遗产”也因之得以保存。当我在一个展览中看到他的绘画和装置作品时,会将它们视为他的化身,因而感到他总是在我身边,没完没了地看着我。他要确保我不会遭遇麻烦,虽说我也从未试图去招惹麻烦。我不知他是否想过以作品来注视我而弥补他不在我身边的缺憾。我必须好好的,在美术馆中看他的作品,而不是在城中藏污纳垢的地方骂骂咧咧。我总试图以某些方式去赢得我所喜爱的人的认同,正如我希望能够更加了解我成长的环境。我愿意认为他的作品中有一种专为我而备的父性品质,然而,在一天将尽之时,当我在美术馆中邂逅他的作品,我也只是一个美术馆游客,他也只是一个被世界各地的美术馆收藏作品的著名艺术家。

  令我百思不解的是:我来美术馆是为了欣赏艺术,还是因为美术馆中有我熟悉的孤寂而能使我感到宽慰,并且,还可能因偶遇爸爸的“在场”而得到些许满足。我发现,对许多人来说,艺术欣赏是从童年培养起来的,但对我来说,艺术就是我的童年。在艺术之外,我无法了解自己,正因如此,我无法摆脱艺术。我想要在爸爸的“遗产”之外建立自己的身份,但这太困难了,无论我走到哪里,都在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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