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天

　　早上起来，窗外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让人完全失去了方位感，觉得房间就是舱室，大厦就是飞船，此刻正悬停在云团里。

　　很少在北京见到这样的浓雾，据说很多地方能见度不超过200米，也许在街面上能看远一点，从楼上往下望，这个距离我猜不到50米。能见度在各个方向上并不同，这一点我很早就知道。地面上的人认为大雾弥漫发出预警，但是飞行员却在空中报告他能看见跑道并且准备着陆。

　　2000年的时候，我在香格里拉经常遇见这样的大雾。早上赶到机场的时候晴空万里，远处的雪峰峰顶闪耀着晶莹的光泽。一阵小风吹过，就看见跑道尽头有一堵白色的雾墙从纳帕海方向向机场扑来。等到雾气抵达，可以在停机坪上眼睁睁看着一架飞机从自己面前缓缓消失，前后不过三五分钟，仿佛被白雾吞噬。前后左右什么都不剩下，只有些灯光隐隐透出。

　　大雾天和大雪天类似，都非常安静，感觉声波传不了太远。这时候往往机场会封闭，大家安安心心坐着喝茶，因为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当我还在做民航气象预报的时候，大雾天就是难得的清闲日子。既然什么都看不见，也就不用观察天空，观察云层，往往又是静风，那么在气象电文上只需要写上大雾代码FG就好。电报一小时要发一次，那就在办公室里一小时一小时地等大雾，就像是等待极缓慢的飞机穿出云层。

　　想要大雾散去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等太阳升起，要么是等风停下，取决于它是辐射雾还是平流雾。像北京今天这样的大雾，大概要等到午后才能逐渐消散。然后天气不会好转，又要迎来风雪的袭击。也许到了明天这个时候，街上会有一层积雪，北风凛冽，一下子彻底进入冬天。大雾只是冷气团的前哨，目的是提醒人们穿上秋裤再站到窗前。

　　我家小区从昨下午开始供暖，其实并不暖，吹出来的还是凉风。因为寒潮要来，暂时先意思一下。平常窗外车水马龙，房间里安安静静。今天大雾，窗外寂然无声，房间里出风口轰轰作响。昨天我过生日，念头纷至沓来，心情复杂到难以言喻。此刻大雾弥散，不见天地，在这种白茫茫一片中我反而觉得心中安宁。看不见过去，也望不见未来，在大雾中人可以藏身于现在。窗外也没有了远近高低，只有彼此毫无差别的一片浓白，茫茫然仿佛大雪登场之前的布景舞台，台下的人们都在等待。

　　一个人们不熟悉的冬季，应该有一个不同寻常的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