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小说发展流脉
余华小说创作大体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八十年代形式先锋写作,以《十八岁出远门》和《现实的一种》为代表。第二阶段九十年代后期“民间生存写作”主要以中长篇以主,虽然“死亡”仍然是一大主题,人的生存状态仍然是主要的表现内容,极端化的处理方式仍然不时出现,但在形式和内容上都有了很大变化,以《活着》《许三观卖血记》为代表。第二阶段21世纪以来社会现实写作,以《兄弟》为代表。
第一阶段早期先锋派小说
这一时期余华的创作风格以冷酷与残忍的叙述风格为主,即偏嗜暴力与死亡的主题和流畅的叙述风格。此时期的作品展示了极端化的生存景象,揭示人性中的残暴与冷酷,呈现历史与文明中的血腥本性。余华受自由主义者“卡夫卡”的影响,从西方“现代派”汲取“写作的自由之力”,开始大胆亮出语言锐利变形的锋刃,将文学体制挑开一道裂缝,与苏童、格非等作家一同并立“先锋小说”潮头,共同参与到形式试验中。在此阶段余华小说以漠异、冷漠的语言示人,正如《十八岁出远门》营造了一个怪诞、暴力、幻觉、险恶、残酷肢解与时间紊乱的世界。他的远行之旅陷入荒谬之境。再比如《现实一种》:小说描写了人性中的暴力倾向。山岗的儿子皮皮只有四岁,毫无来由地对他的还是婴儿的堂弟充满了攻击的欲望。他拧婴儿的脸,哭声竟使他“感到莫名其妙的喜悦”,他打婴儿耳光,哭声使他十分激动,然后他卡婴儿的喉咙,卡了又松开,使自己“一次次的享受那爆破似的哭声”,直到最后失手摔死婴儿:婴儿之死成为后来一系列暴力的导火索。婴儿的父亲山峰逼着皮皮和嫂子舔干婴儿留在地上的血迹,然后踢死了皮皮。皮皮的父亲山岗为了复仇打死了弟弟山峰其中山峰被虐杀的场面何其血腥暴力,结果自己则被判处死刑。小说结尾,山岗身上的大多数器官被移植都没有成功,生殖器官的移植却成功了,死者的生命种子仍然极其荒谬地延续下去,象征着混乱与暴力仍然会绵延不绝。总之,余华在这一阶段不遗余力的在传统现实主义成规与日常现实经验之外另造“现实一种”即余华的个人主观现实。
第二阶段从先锋写作向民间生存写作回撤
九十年代,余华长篇小说《活着》《许三观卖血记》相继发表。由此我们可以看出余华此时创作已经转向,迎合了先锋派整体上的回撤式转向即转为“老老实实写人物写故事”。这一阶段余华小说技术化特征弱化了,语言与意象归于平实自然,叙事结构向传统线性回归,人物、故事与环境变得明晰具体。尽管死亡,血腥和暴力仍在小说中延续,但读者从中感受到的不再只是冷漠、丑恶和莫测,而是单纯、温暖、悲悯和苦难。作品《活着》与《许三观卖血记》都从对自我内心幻象与叙述自由的专注,转向了对广阔深厚的民间生存的瞩视,余华超越了主观进入“富贵”“许三观”等人的生存状态,在理解中与他们共同生存,立足于对人的生存状态的思考和想象的广度和深度上,既展示“人充满质感的存在状态图景”也“人类面对苦难和命运时灵魂发出的内在的声音”。
第三阶段社会现实写作
自21世纪以来《兄弟》的发表,标志着余华写作的再度转向。他用狂欢、粗鄙、奔泻的语言消弭自我走进现实。余华通过《兄弟》表现中国人生活在“裂变中裂变”的时代经验。《兄弟》露骨而戏谑地展示了乾坤颠倒的时代之变,小说看似荒诞离奇,却不无现实凭据,如“垃圾分类”“选美比赛”“处女膜修复”等,此阶段的余华与社会现实相接,目睹社会现状的余华,直面社会现实与现实紧密联系。在《兄弟》中创造了李光头这一人物形象。在《兄弟》中的李光头是一个活力充沛、扫荡伦理、不拘形迹的混世魔王,这一形象强大有力的直接显现了这个时代的速度、力量、荒谬、混乱、躁动不已与物欲横流。由此可以看出余华在这一阶段采取直面社会现实的叙述姿态,以及暴露式、直观式的再现方式,服务于社会现实。
从《十八岁出远门》到《活着》再到《兄弟》,余华从自我发现的话语先锋,到聆听生存,再到见证时代介入现实,这是一个趋于广阔的意识与创作历程。在此期间余华不断确立自我,也不断拆解自我的边界,跳出固定的身份和狭小的地盘日益走向深广的社会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