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圈里的转变

　　四天时间，我目睹了朋友圈里180度的态度变化。从喋喋不休地指责、咒骂乌克兰，到开始肯定、赞美乌克兰的勇气和决心，仅仅用了四天时间。

　　这期间我没说什么话，在群里，在朋友圈，在朋友聚会的时候，每次都有人问我对乌克兰战争是什么看法，每次我都回答：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看到长篇大论的分析，没有加入讨论，也没有做出反驳。我看到疯转的各种分析文章，没有去点赞，也没有去回复。

　　不是因为我的觉得自己聪明，而是恰恰相反，是我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知识储备和政治眼光，所以无法言之凿凿地做出任何判断，起码无法快速地做出任何判断。的确，我也可以滔滔不绝地讲出一番话，给出某种自己的解释，让人听起来觉得很有思考的样子，但我如今不愿意那么去做。因为我知道如果我那么笃定地做出判断，完全是为了一种虚荣，和事实无关。要么是为了维护自己头脑的名声，要么是支持自己的情感偏好，唯独不涉及事实，全然属于绮语的范畴。

　　四天过去，传说中的闪电突袭没有奏效，传说中的穿插分割、南北夹击依然停滞在胶着状态。最激烈的战场不在乌克兰北境、南境和东线，而是在朋友圈和群里。最激烈的战斗类型不是基辅或者是哈尔科夫的巷战，而是俄罗斯套娃大战：为俄乌战争叫好的都是傻逼---为俄乌战争叫好这篇文章叫好的都是傻逼---为了俄乌战争叫好这篇文章叫好这篇文章叫好的都是傻逼……

　　对自己的母语就是这种用法？

　　四天过去，曾经的估计和预判都落到了空处，人们的态度开始发生转变。我并不想批评或者是嘲讽，因为误判是普遍的。正如乌克兰人向德国求援时，德国外交官员回复的那样：为什么？你们几个小时之后就要陷落，提供你们援助有任何意义么？战争第一天，世界口头谴责。战争第二天，世界提供人道救援。战争到第三天还没结束，世界突然发现了援助的意义，倾尽一切可能的手段。第四天，在核阴云下有人开始背诵：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我觉得还应该背诵另外一句话：自立者人恒立之，自助者天助之。

　　朋友圈里前后180度掉头的诸位也应该反思一下：为什么学识、阅历、智慧没有阻止自己变成一个马基雅维利主义者？是什么时候开始笃信一力降十会射程之内皆是真理？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全然接受世界就是一个黑暗森林？或者应该这么说，曾经认为自己目睹的世界真实是否经过了审慎的检视？自己的脚下站在哪里？

　　评价战争，评价地缘政治依然在我的能力之外，我还是无法给出什么确凿的个人结论。但是我会观察生活，观察人群，观察言行。我观察到转变，那么就记录转变。我自己产生疑惑，那么就记录疑惑。每当这样的时刻来临，我就暗自庆幸没有轻率鲁莽地下定论做判断。并且再一次提醒自己：和我所知的相比，世界是一个更为广袤和复杂的存在，我所见到的只是其中有限的几面。

　　所以，昨天我关上手机，大老远跑去朋友家烧菜。用开水焯过香椿，细细切了拿去炒蛋；剔去红菜苔的老梗，用蒜片和干辣椒爆了锅然后清炒。大家一起坐下来，品尝春天的滋味。我很乐意自己是个殷勤劝菜的厨子，我坦然承认我的一无所知。放下八万里寰球，三千里江山，正对住面前的一盘新绿。